是的,他被那個貌似純良無害的小女人給襲吻了!
一大清早怔愣地杵在房內,黑禁瞪著滿櫃子衣袍卻遲遲沒有著裝的打算,擰皺著眉宇,腦中逕自回想那夜的情景。
雖然那一吻自己並不算受委屈,老實說還滿心驚喜,甚至十分享受,但主控權被奪走這件事還是令他懊惱不已。
也許是職業病使然,試問有哪個專業的精神科醫師,會在面對病患時被病人搶去主導權?
真要如此豈不天下大亂,造反了嗎?!
「嘖……」悶哼了聲,他費心檢討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平時躲他躲得勤快的白麻糬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突然轉性,「獸性大發」地主動吻上他的唇?
黑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隨手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熨燙平整的神父袍,他正打算扯下腰間系著的浴巾換裝,房門忽然毫無預警地被人給打開。
「醫師大人你別賴床……啊!對、對不起,我以為你還沒醒呢。」
一進門就瞄見春光無限好,白淨雪燒紅了臉兒,用力搖晃著手中鍋勺,忙不迭道歉,整個人自動退出房門口。
人家她只是想來喚他起床,以免鬧鈴像警報器一樣荼毒自己脆弱的耳朵,真的真的不是存心佔他便宜、偷吃免費冰淇淋,要相信她的人格清白啊!
「……」瞪著她臊紅了雙頰、慌忙閃避的模樣,他真要懷疑那夜的吻只是春夢一場。
被黑氏兄弟私下封為「披著神父袍的惡魔」的他,竟被自家白衣天使給襲吻?這事說出去實在有損他男性威風。
不行,從現在起他要奪回主控權才行!
「既然都闖進來了,不欣賞一下再走?」刻意轉身面向她,露出結實勻稱的胸膛,他揚起唇角好溫柔地問,像極了一名慈祥和藹的神父在詢問教友,今天要不要來告解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
瞄了眼全身上下僅在腰間圍著一塊小小浴巾的黑禁,白淨雪很客氣地干笑,一心想拔腿落跑,雙腳卻硬是背叛她,像生了根似地定在房門口,害她只能心虛地回避著目光,就怕看到太過香艷刺激的畫面。
將她燒紅了雙頰、口是心非的嬌羞模樣望入眼底,他心頭哂然。
這顆青澀的女敕果子哪里是自己的對手?
那天會敗在她手下,被她捷足先登偷走一枚吻,不過是場微不足道的意外,是意外!
「是嗎?你確定要放棄這大好福利?我可不介意借你免費欣賞一下我迷人陽剛的……唉呀呀,你脖子歪成那樣不怕扭傷嗎?」
逗她逗上了癮,黑禁故意放緩更衣的動作,嘴上更壞壞地提出挑釁的提議,看著她雙頰上的緋色一路蔓延至耳根,那畫面真是可口誘人,害他心頭輕撓的癢意愈來愈難耐了。
「你、你干麼老愛這樣捉弄人啊?」听他話中帶笑,白淨雪心生不滿。
「捉弄?冤枉啊麻糬,我可是滿腔熱情,很誠摯的對你提出邀請,你要是不好意思看就算了,不勉強的。」睨著她俏顏上紅霞朵朵,他掀了掀眉揚唇輕笑,終于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我不好意思看?」倏然眯起美眸,她輕聲重復念了遍這句挑釁的話。
他都有膽子不害臊地上演月兌衣秀了,自己豈有不敢看的道理?
「看就看,有什麼了不起!」
大不了長長針眼,怕他嗎?
沖著他這一句挑釁,每回遭到他調戲就只會紅著臉落跑回避的白淨雪,終于鼓起勇氣豁出去,猛然轉頭一瞪——
房內,在她狽狽回首後陷入片刻的寂靜。
「赫!你、你怎麼真的看啊?」
令人意外地,發出錯愕驚呼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依循往例,料定她沒膽子回頭的黑禁,才剛滿不在乎地將圍在腰間的遮蔽浴巾一把拋開,便赫然發現杵在房門口的小女人,今日非但沒紅著臉尖叫跑開,還惡狠狠地轉頭朝他瞪過來!
此時此刻,自己全身上下一絲不掛啊啊啊啊啊!
她怎麼可以回頭?
她居然真的回頭!
背貼著冰涼涼的衣櫃門,順手自一旁抄起她送的灰熊女圭女圭遮擋住「重點部位」,他一向斯文俊雅的臉龐染上難得一見的窘迫尷尬,薄薄臉皮更是紅得媲美醬爆蕃茄蝦,教她看了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噢,老天,她從沒想過「反攻」的滋味竟會如此美妙!
「是你自己邀我免費欣賞的啊。」聳聳肩,她拿他先前的狂言堵他。
雖然此刻她的臉兒臊熱,心跳更是卜通卜通躍得飛快,但見他一臉羞窘,努力用那只無辜的灰熊寶寶遮擋下半身的「寶貝」……
唔,真可惜,早知道那天就挑小一點的熊女圭女圭了!
「就、就算我主動邀請,你也不該看得這麼理直氣壯不害臊,懂不懂什麼叫矜持啊?」黑禁漲紅著臉抗議。
「呿,明明剛才說得那麼大方,現在又小氣巴拉的。」
面對他的指控,她皺皺鼻子,輕哼了聲,忽然發現踏出這一步也沒什麼困難嘛,身為護士的她又不是沒瞧過男人的,干麼老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拿來當玩具娛樂消遣?
這男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幼稚小男孩,為了引起女生的注意,老愛以欺負她、捉弄她為手段。
現在也該是時候讓他嘗嘗自己絕地大反攻的滋味了!
白淨雪美眸含笑,緩緩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目光很陶醉地自他上臂二頭肌緩緩移向結實的胸膛,最終停駐在他勁碩的六塊月復肌上流連好一會兒,這才回神別開眼,佯裝失望的撇撇嘴兒下結論。
「原本還以為多有看頭的說,結果……呵呵呵。」
她昧著良知,口是心非地哼笑了幾聲,那一副很鄙夷的笑意嚴重刺傷男人如豆腐般脆弱的自尊心。
「喂,你那樣笑是啥意思?給我說清楚!」
黑禁俊顏微抽,不甘心地追問,真想沖上前去用力搖一搖、晃一晃這個膽敢蔑視他的小女人,但礙于全身光溜溜如初生小貝比,隨便一個輕舉妄動都會讓自己春光外放,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他只得咬牙隱忍、含羞作罷。
「嘿,其實你就是一張嘴巴壞,人還滿純情的嘛。」見他一副臉紅不自在、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的尷尬模樣,她忽然甜甜地朝他笑道。
兩朵可愛的小梨渦瓖在粉女敕女敕的頰畔,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好純潔好無辜,活像尊善良小天使。
「誰、誰說我純情了!」黑禁將她貼切的形容視為嚴重侮辱,漲紅了臉、惡聲惡氣地反駁,溫和表象盡失。
「還有,可不可以麻煩小姐你稍稍回避一下,今日的員工福利額度已滿,請明早再來,留點空間讓我換衣服吧!」要不是礙于男性自尊和顏面,他真的很想學女人遇上偷窺狂時放聲尖叫。
「好啦好啦,既然你這麼害羞,我不看就是了。」白淨雪忍笑,嘆了口氣,作勢離去,臨要關門前還不忘回頭好心建議。
「你最好快把衣服穿上,別再荼毒小熊了啦!哈哈哈……」
她對那只緊緊守護住他「重點部位」的灰熊女圭女圭致上最高敬意,語畢,轉聲狂笑,腳步翩然地離去,徒留他一人在房內窘得耳根子都紅了。
「白、麻、糬,你這個不害臊的女人!」
現在是怎樣?造反了嗎?
她怎麼和先前的個性差了十萬八千里?簡直太荒謬了。
黑禁開始認真檢討,嚴重懷疑自己千方百計誘拐聘用的小護士,實際上是個披著善良天使外袍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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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敗如山倒。
活了三十多個年頭,他還真沒嘗過輸得如此徹底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瞪著端在手中的英式骨瓷杯,色澤澄透的頂極錫蘭紅茶飄著清雅幽香,這香氣卻絲毫無法平息黑禁心中的郁結煩悶。
難得的公休日,他非但沒待在家中好好放松,卻跑到黑氏家族位在信義計畫區某幢摩天高樓上的資訊中心,同時也是家族中素有天才御宅族之稱的游人的秘密基地「空城」,這一切為的是什麼?
全都是因為清早準備返家度周末的白淨雪臨出門前,面對他試圖力挽狂瀾、一扳男子漢顏面的逗弄挑釁,只是靜默了好半晌,然後才幽幽吐出一句——
「其實,你喜歡我吧?我不過是回家住一晚,明天就回來,你再這樣賣力表演下去,會讓人誤以為你舍不得我離開唷。」
當她不負責任地拋下這些話,逍遙閃人時,站在樓梯口的黑禁差點沒腳下打滑,連滾帶跌地摔下樓。
他喜歡她?
他舍不得她離開?
黑禁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想取笑她的異想天開,卻遲遲開不了口,連平日習慣戴上的微笑面具都悄悄隱沒,只能靜默地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心頭莫名生起一股空虛的感受。
開什麼玩笑,白麻糬是認真的嗎?
雖然自己的確對她有那麼點好感……
好吧,也許不止一點點,那就再往上加一點,但他這助理小護士會不會講得太篤定了點,也太得意了些?
她究竟知不知道,這種胡亂投驚爆彈的行逕很危險,隨時可能害人摔下樓跌斷脖子鬧出人命的!
整個早晨,黑禁就為那一句話心神恍惚地坐在辦公桌前,和桌上一缸子夜市撈來的丑不拉嘰小金魚大眼瞪小眼。
當他試著理性剖析自己的內心,卻發現紊亂的心緒,因為待在處處留有她身影的屋子里而絲毫無法平息躁動,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時,這才逃難似地跑來游人的地盤,想借著「空城」內全年無休的低溫空調冷靜冷靜腦袋。
「呃……神父,那杯茶有什麼問題嗎?」游人遲疑的提問,小心翼翼地從整排液晶顯示器後頭響起。
瞧黑禁一臉凝重的表情瞪著手中茶杯,活像里頭突然浮現一只小強殘骸,害游人發毛的目光忍不住覷向那壺冷掉的紅茶。
「依我看,不是茶的問題,而是他的‘心’有問題吧。」一旁忙著玩線上戰略游戲的獵人黑棋,頭也不回地拋出一句。
「心理有問題?什麼問題?」游人愣愣地發問。
「厚,難怪人家說天才和白痴只有一線之隔。」
不屑地睨了這枚萬年御宅男一眼,黑棋唇畔揚著痞痞的笑意,睇向沉默不語的黑禁,「當然是戀愛問題啊!」他毫不客氣地哈哈笑道。
鏗啷!
黑棋的話才剛說完,就見黑禁一個不穩砸了手中昂貴的英式骨瓷杯,精致茶具頓時化為碎片,散落一地。
「啊啊,茶水不要濺到我的寶貝主機啊!」游人抱頭大叫。
黑禁卻只是瞪著自個兒空空的雙手和一地碎片緊緊皺眉,似是默認了對方的挑釁言詞。
黑棋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底咋舌。
噢唷,被他這般調侃不但沒出聲抗議,還一臉心虛地砸了心愛的茶具,這回神父是真墜入愛情泥沼了,可憐哦!
「游人,你安靜點,吵死了。」被游人的喳呼聲吵得生煩,黑禁擰眉冷哼。
是誰不請自來還差點淋濕他的寶貝主機的?
游人哀怨的目光掃向惡人先告狀的黑禁,無聲表達他的不滿與抗議。
「哼,就愛欺負人,信不信我把你為情苦惱的事公布在家族網路公告欄上,供人茶余飯後笑談八卦……」沒關系,他還有宅男大絕招可以對付這個黑心神父。
「我說游人小弟,你要敢在網上亂傳謠言,就要有膽承擔後果。」
如同往常般揚起一抹笑意如春,黑禁推了推鼻梁上的銀色鏡框,好溫柔地開口,「距離上回夜盜公爵前來‘拜訪’你這空城,也有好一段時日了吧?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忘了教訓,需要本神父為你重溫往事嗎?
「不不下,拜托你們別玩我了,不要綁架我的生命泉源!」
聞言,游人死命巴著電腦主機,一顆五顏六色的頭搖得飛快,迭聲告饒,一旁看不下去的黑棋停下手中游戲,善心大發地出面為他解圍。
「神父,你心情不好也別拿自家兄弟解悶哪,你要是一個不爽干走游人的家當,誰來調查覬覦你家甜心小護士的藏鏡人?」
收到他遞過來的眼色,游人趕忙用力點頭順著話題應道︰「是啊是啊,根據我這些日子盡心盡力的調查追蹤,除了白淨雪外,當時醫學中心內能接觸到遺失藥品的人已剔除剩下八、九名了。」
將一份名單列印交到黑禁手上,他又指指一旁工作上的筆記型電腦。
「還有你家小護士的筆電,我已經逐一檢視硬碟中的資料,包括刪除的檔案,卻找不到任何與新型藥品相關的訊息。」
「我前幾天清查了她所有私人帳戶,並無可疑金錢匯入。」獵人聳肩報告。
「我也搜過她房間,同樣沒有任何發現,倒是這些日子暗中解決了不少意圖闖進診所的不明人士。」支手撫著下顎,黑禁沉吟。
他的話才剛說完,就見游人和黑棋眼神鄙夷地瞟向自己。
「……你偷偷潛入年輕女孩的房間亂翻?」
真是個邪惡的神父啊!
所有的好康便宜都教他佔盡,未免太沒天理了。
「你們這兩個下流的家伙少在那邊胡思亂想,我這也是為任務犧牲,所有不該踫的、不能拿的我可全都沒動。」
瞧他一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論調,絲毫無法平息自家兄弟質疑加譴責的目光。
「這種犧牲我也願意啊!」游人艷羨地咕噥著。
甜心小護士的私密香閨、貼身衣物全都教神父偷偷看了去,想起自己活了近二十個年頭,卻只能對著電玩游戲中的美少女臉紅心跳,兩相比較之下還真教人生起一股淡淡的感傷。
「少跟我扯那些五四三,這些就是剩余的嫌疑犯?」黑禁刻意忽略自家兄弟鄙視的目光,硬是轉了個話題,翻著手中的資料問道,幾個有印象的面孔讓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眸光倏然銳利起來。
「簡至銘和……連巧珍嗎?」抽出了這兩人的資料,他輕哼。
「簡至銘,私立亞總醫學實驗中心外科部主治醫師,父親為董事會成員之一,也是這回藥物實驗計劃的幕後推手。藥品遺失對簡家父子在院內地位的影響頗大,他們應該不會笨到自毀前程。」雙臂環胸,黑棋道出他的觀察。
「根據我調查,簡家父子似乎還把白淨雪當成竊藥嫌犯。」十指迅速在鍵盤上敲打,游人調出資料說道。
「自從她離職後,簡父動用在醫界的人脈關系讓她四處求職踫壁;向來游戲花叢的簡至銘,更一反常態地對她展開追求,不時主動關心她的近況,這行逕極有可能是受簡父指使,為了暗中監督白淨雪並查出遺失藥品的下落。」
白淨雪離職與藥品遺失的時間相近,因此讓她成了頭號嫌疑犯。
「這麼說來,她很有可能是被栽贓,成了竊藥者用來轉移目標的煙霧彈了。」
黑禁微眯起瞳眸,回想起這些日子自己暗中解決掉的不速之客,極有可能是針對她手中並不存在的藥品而來,這種愈見危險的手段令他隱隱感到憂心。
萬一哪天那些凶神惡煞找上門時,他無法守在她身邊……
「獵人,有件事想拜托你。」鏡片後閃著簇簇火苗的瞳眸投向黑棋,他忽然開口。
「呃,神父,你有啥事直接講就好,用不著這麼客氣。」害他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簡直嚇死人吶!
「替我調查這幾名護士名下的帳戶,近期內是否有不明款項流入。」從名單中抽出幾個熟識面孔,黑禁冷冷開口。
既然那批新型實驗藥品如此搶手,偷竊者必是受到重利所誘,當大筆金錢到手,就不信對方還能忍著不露出狐狸尾巴。
「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快意地拍了拍胸膛,獵人黑棋轉而好奇地問︰「听說最近診所‘訪客’不少,你今天不陪在你家小護士身邊,不怕出亂子嗎?」
「放心,我早安排了眼線。」微笑地勾起唇角,黑禁自信十足地說道。
「眼線?!」游人和黑棋不覺傻眼。
像是為了呼應他們的錯愕,黑禁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哈里路亞的聖樂。
「說曹操,曹操到。」只見他揚著笑按下接听鍵,聆听電話那頭傳來小報馬仔十萬火急的消息通告。
「黑大哥,情況不妙,有陌生帥哥上門找麻糬姊……欸,那人當然沒你帥,小妹我可是站在黑大哥這邊,但你第一男友的寶座岌岌可危啦!」白家小妹收了他的賄賂,不惜當只小狗仔出賣自家親姊。
「哦?那不識相的家伙叫啥來著?」挑挑眉,他慢條斯理地開口,似是不把這等微薄的威脅看在眼里。
「我也不是很確定,好像是姊之前的同事,叫簡什麼來著……哎呀,總之姊和他約在春緋百貨的露天咖啡座踫面,你要趕快去啊!」
帥哥、姓簡、白麻糬之前的同事……
是簡至銘?!
瞪著斷線的手機,黑禁斂起笑意,緊蹙著眉頭,半晌後才咬牙低咒了聲,顧不得自家兄弟詫異的目光,旋身奔出空城。
奔向他的麻煩天使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