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璣︰
這次的急事讓我留下發燒生病的-,我是既無奈又難過。望著虛軟躺在床上、看了五年的熟悉容顏,我無法再隱藏對-的感情。
我的身分令我怯于感情,但自第一眼見到-,便知我遇上了一生的愛戀。這五年的照顧,讓我的情感有了歸宿,-和盼譽的笑靨與情誼則是我最渴望的。
昀璣,-可知當-說我們可以成為一家人時,我的心情是多麼喜悅!就好像被關入黑暗中的孩子在極度絕望後,竟出現了溫暖光線和扶持的雙手一般。我無法相信上天竟如此眷顧我,讓我的美夢一步步成真。由-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話,都成了我的救贖,洗滌那灰暗的過去,讓我深切冀望能夠再照顧-和盼譽無數個晨昏,我吹簫-吟唱,盼譽在一旁應和,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紙短情長,期望這一紙能傳遞我對-的愛憐,也盼-能夠因我的真誠關愛,早一日康復病體。說不準我這次什麼時候可回到木屋,只盼還能得見-和盼譽的笑顏歡迎我。
適容匆筆
昀璣瞪視著手中的信。機會一旦錯過,所造成的竟是難以彌補的後果。她不明了適容對自己的心意,正如不明了自己為何竟是偷偷松了口氣。
是因為逃過面對適容的求愛?還是因不用當面傷害和適容的情誼?
昀璣撫著信紙,那白搭著身上的紅衣顯得格外清爽,卻也刺目。
「娘?」盼譽小手撫上娘親的臉。自鷹叔叔來過之後,娘總是一副心事重重樣,再也沒有以往快樂。
「你義父信上說他這次說不準什麼時間回來,娘的事也就不需他煩心了。」模著盼譽的頭,昀璣柔柔笑著。
一陣敲門聲讓那抹笑隱去。
「夫人,吉時已到,該啟程了!」
昀璣牽著盼譽,母子倆身上的新衣,像是在與這住了五年的屋子道別。
「起轎!」
一聲起轎,帶著昀璣邁向新的生活。
ΩΩΩΩΩ
從「英誠閣」大廳眾賓客中月兌身,來到後邊偏廳請鷹翔的石敏驚訝出聲。
「-,鷹翊,你腿不酸嗎?」
沒反應……
唉!很累。石敏覺得自己看得很累,打從送轎出門就見鷹翊站在偏廳門口等著,現在已過了一盞茶時間,還見他引頸企盼。
「鷹翊,你再站下去,等會嫂子來了,你卻走不動,這事明日傳出去又是滿城風雨。」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吧。
鷹翊終于听了進去,轉身就座,喝著早已冷掉的茶。食不知味哪!「石敏,一切都打點妥了?」
「老爺,都照你吩咐啦!門口為了堵嘴要發放的喜禮九百九十九份,所有請來的賓客也都妥妥當當坐在大廳等你拜堂;你要作為新房的‘竹軒’,喜字也都貼得漂漂亮亮;而不作為新房的‘芳苑’呢,就如同以往蒙塵嘍。」石敏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最後那句話隱隱含著譴責。
鷹翊听懂了老友話中的責怪。這幾日他一直待在「芳苑」,越待越覺得梅逸的影像越淡。原本可以輕易記起的笑顏,如今竟已朦朦朧朧不真切,但他愛的人是梅逸啊!為何想不起最美的她?
「‘芳苑’是梅逸的。」一草一花都算她親手植栽,他不能、不能破壞她的聖地,不能殘忍地把另一個女人塞入梅逸的美夢。
見鷹翊沉肅著臉,石敏也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
「鷹翊,開心點,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啊!對了,忠伯呢?還在生氣嗎?」
「嗯,我沒想到忠伯竟如此反對這樁婚事。」鷹翊才要放開的眉頭又緊皺在一起,前幾日忠伯反對的聲音猶言在耳……
鷹翊一路上保持著愉悅心情,一進到鷹府便馬上找來鷹忠。
「忠伯,你先听我一言。我們鷹家一直以來修橋鋪路、賑災濟民,為的便是豎立典範。雖然這年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但你這次對待昀璣,就是前幾日在‘漣池’落水的小娘子著實過分了。我知道你為的是鷹家,但也不能做到斷人生路,我希望你老以後能多思量對方的情況再下決定。
「這事你也不用再思彌補之策,待我將昀璣迎娶進門,你再找機會向她賠罪。對了,順便修封信給劉大嬸,請她早日從鳳陽省親回來,好讓昀璣有個熟人陪伴。」鷹翊還說著娶妻當天該如何安排時,忠伯倒抽口氣,氣怒的打斷他的話──
「少爺,您說要娶那女人為妻?!這樣做您如何對得起梅逸夫人!門不當戶不對,這不但會成為鷹家之恥,若是傳到皇上耳里,知道您寧願要個無鹽民女也不娶安明公主,這可是大不敬啊!」鷹忠板著臉,想勸他的少爺別做下錯事。
「住口!聖上之意豈容你胡亂猜測!忠伯,我敬你忠心為我鷹家一生,別讓我對你失望。」鷹翊原本欣喜的心情褪去,換上的是對忠伯的氣憤與對梅逸的愧疚。
他竟為了她而忘了梅逸!這幾日他完全忘記了梅逸的存在,忘了梅逸對他的深情,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少爺,這種街上隨處可找的女人您就收為妾吧,何必用八人大轎讓她進門?正室之位不該讓她-蹋。前些日子不是有媒婆上門帶了好些小姐的畫像,那些才夠格當鷹家的主母。少爺,您可得清醒點。」鷹忠不理會鷹翊的怒氣,猶自說著。
「夠了,忠伯!這幾日的事,我交給石敏辦就好,你就休息吧。交代下去,這幾日我會待在‘芳苑’!」鷹翊不再看鷹忠,轉身便走……
一陣爆竹聲響起,提醒鷹翊對新生活的責任。
接轎、拜堂、入洞房,所有過程宛如踩在雲端上般不真實。對鷹翊是如此,對昀璣更是如此,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的婚禮啊。
隔著紅色巾帕,昀璣無法忍受地閉眼養神,但神智仍算清醒。此刻,她最最希望睡神來臨。
「珠兒,夫人好不好相處啊?」
「我哪知道啊!錦兒,-以後自己掂著點。」
「夫人她跟城里的流言傳的一樣嗎?」
「夫人是不是和城南的朱娘子一樣不自愛我不知道,因為夫人她沒跟我們說過半句話,只是,感覺上很難親近呢。」
「唉,很難親近不打緊,只要她不要把我當牲畜一般折磨就成了。」
「也是啦!像老爺雖然不愛笑,可是至少不會打我們出氣-,錦兒,-知道小三子說什麼?」
「什麼啊?珠兒,別賣關子。」
「嘻!他說我們府里的丫鬟都比夫人漂亮,說不定哪天有機會升格當妾呢。」
「嘻!別亂說,老爺雖俊,但……」
兩人的聲音突然消失,雖令昀璣心里好過些,但隨即傳來的腳步聲卻讓她惴惴不安,還來不及反應,眼前紅布即被大力抽走。
輕柔的紅巾緩緩落下。
「適公子……」
適容的眼中除了紅,容不下其它。看不見昀璣今日的美、看不見昀璣的惶然,也看不見昀璣對他友善的微笑。
原本這一切應該是他的!在他好不容易解決了「酒狐」,正打算用一顆忻愉又虔敬的心踏上歸途,不料卻在城里听到了這有如青天霹靂的消息。
嫉妒、悔恨、氣憤,他一路跌跌撞撞而來,失了溫文儒雅,只剩最深的殺意。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心中回蕩著這兩句,適容紅著眼逼向昀璣。
昀璣沒有任何動作地看著適容走近,全身殺意的他又豈容她逃。一晃眼,適容冰冷的手收握住頸項,令昀璣起了一身輕顫。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嗎?」適容看著她依舊清亮的眼神,這是他愛了五年的人兒啊!只待他手勁一送,這雙眼將不再……
「適公子,我……」昀璣面對泫然欲泣的適容,怎樣也無法回答,因為……「這正是我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你會愛上我?為什麼我遲至今日才看到你的信、明了你的心?為什麼我沒有選擇的權利?為什麼我……」
「夠了!昀璣,-可是我守了五年的寶物啊!我的苦心為什麼得不到報償?」適容撫上那臉,傷痛更刺入內心。
「適公子,我的死若能讓你的痛平復,那你就動手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昀璣平靜的臉帶著一絲懇求,「請你照顧盼譽。」
這張臉、這個人……烙印在心中五年,他恨自己沒有把握機會,恨自己下不了手殺她,恨自己無法殺了那叫鷹翊的男人,就怕她再次成了眾人口實,他恨啊……
「哈哈!哈!」適容抽離手掌,泄憤地一撥,鳳冠順勢而落,隨即迅如疾風般狂笑而去。
「適公子……」昀璣起身低叫,卻喚不回昔日的友誼。
紅燭淚長,昀璣愣坐在椅上,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門外有了動靜。
「珠兒!錦兒!好大的膽子,叫-們守房,竟靠在一起偷懶!」小三子提燈開路送老爺回新房,卻見理應在內房陪夫人的兩人坐在外廳椅上。
珠兒、錦兒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為何竟犯了這等錯誤。「請老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石敏扶著半醉半醒的鷹翊笑著說︰「行了,老爺今日大喜,饒了-們,還不快進去通知夫人。」
珠兒、錦兒謝過石敏,跑進內房一看。
「啊!夫人。」
這一驚叫,石敏和鷹翊快速沖了進去。
只見原該戴在新娘頭上的喜帕鳳冠早放在一旁的櫃上,昀璣則披掛一頭青絲,狀似無謂地站立一旁。
「-怎麼……」鷹翊半氣半慌,沒等新郎來便自行掀了喜帕,她知不知道這樣做違了俗例,婚事也許會不美好?
一旁的石敏也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她!想不到她竟是……
昀璣不甚在意地說︰「我累了。」一句話算是交代了所有的疑問。
但她簡單的話語卻惹怒了鷹翊。
「出去。」
太過平靜的命令敲響石敏腦中的警鐘,趕緊示意早已嚇白臉的兩人先出去,他則模模鼻子先當個炮灰。「鷹翊,良辰吉時你好自為之,別弄僵氣氛了。」
石敏的好聲相勸他听見了,但在酒氣怒意的沖擊下,卻早從另一耳出去了。
「過來。」鷹翊坐在椅上,倒好了兩杯酒。
昀璣聞到鷹翊周身的酒氣,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依話走到他對面坐下,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喝。」鷹翊見新婚妻子如此冷淡,口氣更冷。
「我不會喝酒。」昀璣說完便站起身,「你自己喝吧。」
「好,紅帕自己掀,和諧酒不喝,敢情-是等不及了。」鷹翊說完,拿起酒瓶,將酒全數灌進嘴後,帶著一身侵略佔有之氣逼近昀璣。
昀璣不示弱地挺住身子,即使雙腳早已被鷹翊的威猛嚇得發軟,也只是舉起手掩住口鼻想阻絕彌漫的酒氣。
鷹翊一把捉住昀璣、扳下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將酒喂進她口中,順勢用舌品-她的芳軟幽壑。
昀璣瞪大了眼,驚愕嗆吞著溫熱的酒,以及伸進侵犯她嘴的舌。她用著另一手想推開那具熱燙的,卻是徒勞無功。
鷹翊不放松嘴巴的攻勢,大手一扯,紅衣像雲朵一般飄開了去,烏黑絲緞的長發披散在質地精致的粉紅里衣上,更顯亮眼。
「-可真熱情呢,懂得如何挑起男人的興趣。」鷹翊趁著吮吻昀璣光潤的耳朵時低笑著說。
放不開啊,這般甜美佳肴如何放得開!
鷹翊不等昀璣喘息,密密熱熱的吻蜿蜒而下,繞上頸子燒著紅彤烙印。細細的喘息申吟已分不出是自己的或是懷中人兒所發出。
「唔,嗯,你做了什……」不完整的字句被鷹翊含入口中,昀璣細眼迷蒙地隨著鷹翊的熱氣流轉。
漫在兩人身上的酒氣已成催情劑,洶涌熱情包圍住春意勃發的一男一女。
這就是鐲雲每每想起便會臉紅耳熱的事嗎?昀璣腦子模糊的想起。以往鐲雲發呆的嬌俏樣,那羞澀的模樣總令自己好奇,問了,卻只換來鐲雲不斷的淚水。
現在的自己,又是什麼模樣呢?
暈眩的腦子隨著身上一涼,似乎清醒了些。
「不要。」
紅著雙頰的昀璣,用著手臂徒勞地想遮住胸前的,而這樣的舉動卻惹來嘎啞笑聲。
鷹翊放開緊抱在懷的美人兒,蠢動的眼盯觸著那嬌羞體態,視線所到之處盡是燎原的情熱。
「別怕。」鷹翊柔聲安撫眼前似閨女般的昀璣,見她羞澀的神情,益發激起了他的憐惜,讓原本的激狂一轉而為柔情,將兩人引至古老的愉悅韻律之中……
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帶來的尖銳痛楚,令昀璣恨不能一把推開他。的灼熱令她將這股氣藉由手指抓在鷹翊背脊上。
酒力加上激情,無法察覺身下人兒的痛楚,鷹翊只探著紅唇一邊吸吮她的叫喊,一邊加快身下沖擊的快感。
身上的汗摩挲著兩人滾燙的肌膚,昀璣抓不住男人擺動的身體,不自覺地兩腿攀上鷹翊的腰,在感受到一陣痙攣快意襲來後發出愉悅叫喊。
身上帶著抓痕的暢意,鷹翊發出一聲滿足低吼,任乏力虛月兌帶兩人沉入夢鄉……
ΩΩΩΩΩ
昀璣作著惡夢,夢里,死去的娘親、魏海富,一個罵、一個打,卻無法逃離;夢里,紅著眼的適容,拿著閃亮的刀刃追著她,嘴里叫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淒厲的聲音回蕩著。她只能呆呆定住,任刀子在身上劃,噴濺出的血淹沒她……
一身的冷意顫醒了昀璣,身上沉重的身體壓得她無法喘息,掙扎許久,先是感到接合處分開,昀璣臉上一紅,又一推,才從男人身下月兌困。
猶睡著的男子,臉上浮著一朵笑,看起來竟覺得可愛。昀璣望著,不覺也牽出一抹笑,坐起身正想著不知現在是何時辰,那抹笑便在鷹翊的一聲叫喚中殞落。
「梅逸……我……愛-……梅……」
昀璣听到不是自己名字由剛獻身的男子口中發出,難堪、驚愕、氣憤、失望,還有一絲不知名的情緒涌上……太多的情緒沖擊,令昀璣不自覺抱住自己,在床邊搖晃著。
等腦中紛亂少了,昀璣才撐起-疼的身子著裝。
沒有多看一眼床上的男子,走出房門,經風一吹,臉上清涼一片,才知自己落淚了。
任著淚水讓風吹離,昀璣漫無目標地漫步,不明白自己突然空了的思緒,不明白自己為何落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誰?
她停在「漣池」。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卻同時也存在于清冷的水面上,銀光瀲灩一片,昀璣不由得看得痴了。
波光粼粼似在向她招手一同浸-在美妙景色之中,昀璣腳步向前,水面和岸邊在夜色覆蓋下早失去界限,突地,水中游魚破月而出,昀璣往後一退,踉蹌身子眼看著就要跌入水中……
心悸地看著水面與自己越來越近,昀璣只能閉上眼阻絕那深幽池水將自己吞噬的意念。
倏地,一股力量阻斷了她下墜的身子,昀璣感覺自己被溫暖的男性手掌拉住,繼而扶住不穩的身子;張開眼,對上的是一雙笑里含愁的柔和雙眼。
帶著熟悉的男性眼瞳,她,是不是看過這雙眼?
驚魂未定的昀璣很快地逸出一聲驚呼,引來對面男子一抹笑意。
「是你!」
「是我。」石敏退離昀璣,保持適當的距離,臉上的笑牽著一絲苦澀。月色美,但被環在銀芒下的人兒更美,眼楮輕掃想望多年的那朵花,如今已蛻變得更嬌艷了。
「怎麼出來了?鷹翊呢?」
「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和對不起。」昀璣回避著那扯動她心中一絲愁怨的名字。
十年了,對于那日的情景,石敏想過千百次,終是懂得她那時的絕然,是不想牽連到他,但,卻還是不如她意啊。
「石敏。鷹翊還沒有機會向-介紹,我現在是他的小總管。那樁事早過了,別再放心上,況且遇見了-,也算是我之後機緣的開端。倒是-撿回了一條命,臉卻……」
對于石敏未問出口的疑問,昀璣僅搖頭淺笑表示︰「我不明白你說的機緣為何?又何以知道魏府的事?」
「很長的故事,有機會再說吧。至于魏府遭劫被燒一事,是我回去探過-是隨著夫家來此地嗎?」淡淡的遺憾掠過。
「我和盼譽一起來的。」昀璣沒有正面回答石敏的問題,轉身看著月影,今晚月色很美。
「石總管出來賞月嗎?」
「那-呢?夫人是興起,想學李太白撈月嗎?」石敏順了昀璣的意,不再多問。
「沒船也沒酒啊,不然,真可狂肆一番。」昀璣語露向往。
「今夜不宜吧,改日向鷹翊說說。夫人何不回房,鷹翊他想必……」石敏從這個角度看向昀璣,沒有新婚的喜悅,臉龐完好的頰上流露一絲脆弱,讓他的話消了尾。
「石敏,我能這樣叫你嗎?你是我在鷹府交上的第一個朋友,是吧?」昀璣側首低聲問,見身旁的人點頭,才又說︰「我想……」
要問嗎?問他所喚的那個名是誰?但,問了之後呢?
石敏看著欲言又止的昀璣,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是要問什麼事嗎?」
「不,我想請你保密,請不要說出我的事。」昀璣決心拋開令自己困擾的疑惑,沒有問出口的都將成為秘密。
「鷹翊他不知情?」
昀璣搖搖螓首,無言的要求映上石敏的眼,一個「不」字卻是發不出來。
「唉,鷹翊要是知道我幫-瞞著他,怕是會要了我的命。」
「謝謝你,石敏。我還有一事相求。」
「啊,算在同條船上啦!十件百件都答應。」石敏兩手一攤,無奈卻裝著豪邁狀,如願地讓昀璣綻出一抹笑。
「當真?我可打著算盤,賣了你!」昀璣的心情頭一遭放開,「盼譽睡哪間房?我想去看看他。」
「-和鷹翊……」听到昀璣如此說的石敏心下掠過一絲擔憂。唉!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他……「他就住在‘萱樓’的東廂房,-順著這條石板路就可找到了。」
「我知道了。天晚了,你也早點歇著吧。」昀璣轉身漫步而去。
沒有多看美人搖曳的背影,石敏直覺自己需要夜的寧靜來幫他厘清重見故人的混亂與心痛。
從見著昀璣那一刻起,石敏便將她收在心底最深處,即使後來知道魏府家破人亡,那份美麗依舊撫慰著內心,因為那是專屬于他的。
如今,美麗光采依舊,卻已另有所屬,而他卻仍守著自己的妄念,是可笑?還是失落……
石敏抬頭望月,該拋開啦!心里嘆息,難道要等更深的執念來毀了自己?
也許已到了該和鷹翊分別的時候。他有伴我沒伴,看久了也會不爽快。況且,還沒找到那失散的弟弟呢。
石敏背著雙手,在月夜星子陪伴下,開始思索自己的尋親計畫……
ΩΩΩΩΩ
該死!這麼大的人出府,竟沒半個人見到!
到底有什麼事能讓她在新婚第一天一個人出府?是誰來了嗎?
該死!絕不能有這種事發生。
駕!驅動胯下的馬兒加快腳步,鷹翊直奔她可能回去的山上小屋。
還未穩住馬勢,鷹翊便一躍而下,屋里屋外奔走尋找,才一丁點大的地方,哪里有昀璣的影子!
不在這兒,會去哪兒了?難道是在城里市集?
抓住馬韁,鷹翊急忙翻身而上,居高臨下看到的,不正是他著急尋找的人!
昀璣越過高踞馬上的鷹翊,臉上雖無任何表情,內心卻是羞憤交加,經過一夜的沉澱,那份曖昧不明的情緒涌起,昀璣只能將它定名為憤怒。
「-!」見昀璣若無其事地越過他,原本的焦燥不由得成了憤怒的源頭。迅捷地跳下馬,捉住昀璣右臂一扭,一桶水應聲倒地,流出的水和著泥髒了兩人的腳。
昀璣被迫轉身,倒了一桶水,令她趕忙放下另一桶。
「你干什麼?!」
「這話該我問-吧?」鷹翊臉色不佳地開口,「才一晚-就忘了-已嫁入鷹府,堂堂鷹家夫人,一個人來這荒山野外成何體統?」
「真好笑!這體統,可是有錢人家定的?我又怎麼犯了體統?」昀璣嗤笑轉開臉,不看那霸道強勢的眼。
對于這般的犀利言詞,鷹翊竟回不出話來,臉色更加陰沉。
「-別強詞奪理。說!是誰?-可是和誰約在這兒相見?不然怎會大老遠跑來這間破屋子!」
該是關心的話語,該要問她昨夜的感受,這會兒的鷹翊卻只能鎖在心里說不出口。內心之中翻騰的是什麼情緒?他搞不清啊!他只想弄清楚最在意的問題。
昀璣腦中轟了一聲,暈暈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听到由他說出的問話。今晨由城里出來時,也曾听見市井間的流言,說她如何以狐媚術誘得一個金龜婿,說她的孩子早不知叫過幾個人爹,當然更羨慕她從此大富大貴、衣食無虞……
「放手。」昀璣沒有溫度的聲音竟配上了一抹笑。
很美的笑。鷹翊呆愕地看著那笑靨,腦中恨不得能將這抹笑刻印,永不忘懷。他從沒想過一個笑容竟能增添十分麗色,耀眼得讓人不覺得眼前的她還有著半邊臉的破相。
趁著鷹翊發呆時,昀璣抽出自己的手,一刻不停地拿起水桶往他頭上潑,然後對準腳將水桶砸過去。「好好洗一洗你的腦子吧!」轉身氣憤地進屋,原要被她拿來出氣的門板,卻托一雙大手的福,逃過一劫。
鷹翊伸手一探,牢牢箝住和他一樣冒著怒氣的昀璣雙臂。
「好大膽子!-是想謀害親夫嗎?潑了我滿頭水,-可得意啦!?」
昀璣看著總是一副正經貌的鷹翊,一邊眨著眼以防水流進眼里難受,一邊皺著眉輕跺著腳忍痛,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比照之前的玉樹臨風,此刻的他,真是蠢極了!
「哈哈哈……」昀璣放聲大笑,那副開懷狀,若不是有鷹翊扶著,早跌坐到地上了。
但,即使這般狂笑,鷹翊發現昀璣的嫵媚一點也沒有減損,反而會傳染似的,自己也跟著笑開,所有的不愉快、猜忌都隨笑聲而逝。
笑聲漸歇,一場暢意笑宴,使得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鷹翊望著眼楮更加靈動的昀璣,輕柔的說著似埋怨又似贊嘆的話︰「-的笑,我第一次見到,那麼美的笑以往-都藏哪兒去了?」沒想到話才出口,那笑,竟曇花似地謝了,快得令鷹翊措手不及。
輕撫上昀璣的臉頰,見她又恢復冷然的表情,鷹翊沒有多想的一把抱住昀璣。「別,別再把-的笑藏起來。」
這樣的甜言蜜語不該信的,難道她能忘了他和她同床異夢的事?能忘了他對她的懷疑!他呢?又是用什麼心情來對她說這種話?那個人也是這樣受他騙嗎?不該的啊!有了娘親、有了鐲雲兩人的前車之鑒,我還能相信嗎?
如果……如果我能笑一輩子給他看,那,他是否還會說這樣的話來哄我?還會這樣溫柔的抱著我……還會在我不見時,焦心來尋?
「你這奸詐小人快放開我,你故意抱我,就想要我同你一樣-答答的吧!」
鷹翊听了被自己壓在懷中的悶聲話語,著急地拉開一點距離想向她解釋,不想破壞兩人之間的平和,卻見昀璣眼含戲謔,嘴唇則緊抿著。
「是是,我就是壞心眼,存心要-也——穿著-衣的滋味;這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妻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緊抱著昀璣,鷹翊感覺到自己已好久沒有這樣,不只眼笑、嘴笑,連心都笑了。
能靠在溫暖的胸膛笑,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昀璣心想。
「快放了我,不然你便要謀殺狗娘子啦,狗丈夫!」
鷹翊順從地放開她,原因不只因她的要求,更因為身軀傳遞的熱流,令他想踫觸她。待昀璣一抬頭,便順勢攫住她嬌美的豐唇。
「-真頑皮。」未探幽前,鷹翊說著話磨著兩人耐性,原本優美的弧度已成了性感陷阱;昀璣的手不自覺地捉上鷹翊的衣服。
鷹翊勾卷著口中小而香軟的舌,領著她往自己嘴里探;昀璣只輕掠過鷹翊嘴內便想退回,鷹翊不從地纏上,挑著、吮著、翻轉著兩人口中的炙熱津液許久,兩人才暫停纏綿。愛憐地撫著她被自己吻腫的櫻唇,看到那雙迷蒙的杏眼,禁不住,鷹翊低頭想再——那瓊漿般的滋味……
踫到的柔軟少了誘人的濕潤,卻是昀璣的兩只小手交相-住鷹翊的嘴,紅著臉低聲道︰「大白天的,又在外邊,多不好意思。」
這可是剛剛伶牙俐齒的妻子?鷹翊樂得疾看昀璣又展現另一種風情,每看一次,總讓他驚艷。兩只大手按小手,先是頑皮地啄吻,惹得昀璣嬌俏一瞪,才將它緊握于自己手中,傾身貼在她耳旁說︰
「那我們趕快回家吧。」話剛落,鷹翊飛快偷得香吻一個,便抱起昀璣往一旁的馬兒走去。
原紅著的臉在看到鷹翊的目標時,不僅倏地刷白,一雙臂膀更如藤蔓纏繞一般,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咳!昀……璣,-是……怎麼了?」停下腳步,鷹翊困難地說出話來,感到昀璣稍微放松了力道,他這才慢慢地將她放回地面。
看一眼臉色發白的昀璣緊捉著自己的衣服不放,還背過身,似乎不敢多看馬匹一眼。「-沒有騎過馬,感到害怕嗎?」小小的吞咽聲隨著黑色頭顱微點發出。鷹翊帶著鼓勵與保證說︰「別怕,我就坐-身後,況且逸羽很溫馴的。」
昀璣維持著身形不動,只略抬起頭,臉上已恢復紅潤,帶著堅決倔強說︰「我不坐我不認識的畜牲。」
帶著一點孩子氣的倔強的她是多麼可愛,多變的表情令她看起來更生動,真想看這樣的她一輩子……
沒有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鷹翊,笑著半強迫昀璣原地看向馬匹。「那讓在下我為-介紹我的愛駒,鷹夫人。」又拉著害怕的昀璣靠近逸羽一點,便煞有其事地為這一人一馬介紹起彼此。
「陪伴我八年的愛馬,逸羽;逸羽,這是我的夫人,昀璣,請你多關照了。」只見逸羽有靈性似的,用著圓滾滾的眼楮看了昀璣一眼後,便又低頭吃草。
「-看,逸羽很喜歡-,現在你們已經算是認識了,請夫人上馬吧!」
昀璣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鷹翊,竟是心有點癢癢的,但睨了眼逸羽的高大,還是作罷。
「你先回去吧,待會我再用走的,我想挖屋子後的花回去種。」
這解釋和請求鷹翊听到了,握住昀璣的手說︰「我幫-,兩個人做比較快。」
昀璣點頭應允。
「但我不和你騎馬回去。」
鷹翊咧著嘴沒說話,手中輕捏著小手,心中早已暗算妥當。
轉到屋後,兩人合力挖出幾株山茶和木芙蓉,待包好裝到逸羽身上,太陽早行到正中。
拿起帶來的帷帽,昀璣向鷹翊道完謝後,便順著小路起步。
鷹翊靜待過一盞茶時間,才策馬奔下山,半路遇見昀璣一人而行,加快速度到她身旁,彎身一撈,昀璣嬌軀已被抱上馬,安置在自己懷中。
「你快放我下去!」昀璣看到離地面如此高,頭便發脹不敢亂動,身子只緊緊偎近鷹翊,雙手也緊捉著他的衣服。
鷹翊手臂像鐵箝似地圈抱住昀璣。「別怕,我會護著。」低頭貼耳說完保證後,鷹翊韁繩一放,讓逸羽盡情狂奔。
聲音不大,卻在昀璣心里回蕩久久,讓她不自覺地緊抱住鷹翊的腰,將臉貼上安全感十足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