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蘇意淮搬張椅子臨近窗口坐著,擱在小幾上的燭火已熄,燭淚皆干。
她一頭散發,蒼白容顏直望著夜空皎潔的明月,月光也溫柔地映照著她,似是探手掬捧她的臉,為她垂憐。
秋夜涼風呼呼地吹進房里,她穿著單薄衣裳並不覺得冷,呆望天邊遙不可及的圓月。
「你為何又來?」
她輕語,幽然的語聲飄蕩在風里,自室內黑暗的角落走出一道身影,來到她身旁。
鳳求凰心傷地看著她憔悴不少的麗顏,這數日夜里他常常守在她房前等著她開門,卻沒想到再見她時,她竟像是朵快凋零的殘花。
「我來見你。」他執起她散在肩邊一綹發絲。「你現在的模樣讓人看了很難過。」
難過到令他後悔自己不該使那種卑鄙手段拆散他倆。
蘇意淮輕柔地勾著唇角。「哪個女人在為自己心愛的人難過時,看起來是笑嘻嘻的?」
她自他手中抽回自己的發,兩手攀在窗台,枕在上頭假寐。
鳳求凰默默凝視著指掌,感到些許冷意,明明她就在眼前,她卻將他隔在千里之外。
他不明白,他不是已讓司徒沄玥再也無翻身之日了嗎?他成功地構陷他,為何蘇意淮仍是對他如此淡漠?
「鳳求凰,答應我一件事。」她突然開口。
「什麼事?」
「……帶我走。」
鳳求凰意外地盯著她,她將臉埋在雙臂內,他見不著她的表情,只听見那悶悶又沙啞的嗓音。
「去哪都成,我想先讓自己靜一靜。」去一個沒有沄玥聲音的地方。
她的心里此刻裝著滿滿的、司徒沄玥在幾天前對她喊著的那句話,這聲音刺得她心口好疼,讓她無法思考。
她需要喘口氣,面對自己雜亂的心。
鳳求凰明白她正在哭泣,只是礙于他的在場,她不願讓他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抑或是,她的淚水只留給司徒沄玥,只為他哭、只為他傷神……
鳳求凰感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微渺,不由得苦澀一笑。「等你一切都準備好,我帶你離開。」
「不了。」蘇意淮抬起臉,抹去兩頰上的水痕,望著今晚特別明亮的圓月。「就現在吧,現在帶我走。」
「現在?」
蘇意淮似是自夜空看見什麼美景,忽地莞爾,她看向鳳求凰,笑得柔美。
「嗯,現在。」
夜空里,她看見九年前第一次听見司徒沄玥指下琴聲,表情為之吸引而喜悅的蘇意淮。
那可愛的,尚是天真且為愛情充滿幢憬的小小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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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淮失蹤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西京。
她的離家並不是沒向蘇大萬告知,還特別留下一封手書,表明自己只是心情不佳需要外出逛逛,數日之內便回來,可根據蘇府下人表示,那晚他們看見一名長相俊俏的美男子抱著蘇意淮躍出府牆。
大夥很快便猜到這又是鳳求凰搞的鬼。
可謠言本來就是愈說愈夸大,從最初的蘇意淮只是想外出逛逛,到有人盛傳蘇意淮遭鳳求凰劫掠,直到最後,甚至被人傳成蘇意淮被鳳求凰劫走之後,兩人準備在江南結親。
那司徒沄玥呢,他原本不是蘇府的準女婿嗎?
呿,司徒氏男人手腳無力的名聲是出了名的響,劫走蘇姑娘的人是何許人也?是鳳求凰,司徒沄玥擺明就是軟腳蝦,跟他拚什麼啊。
有監于此,最近皇榜又有了新排行——當今天下最冤大頭的美男子?
這回司徒沄玥又榮登榜首,不過皇榜大紅紙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名字,沒人與他爭。
項丹青與司徒沄玥此時就站在這塊木板前,路邊行人見到他倆,紛紛碎嘴起來。
「那不是司徒沄玥嗎?」
「是啊是啊,是他……」
「他還挺可憐的,皇榜淪為第二也就算了,現在連未來老婆都被人給拐跑了。」
「看來鳳求凰真的是他的克星哪……瞧,自從鳳求凰出現後,他從前的光彩都沒了。」
「是啊是啊,真是愈看他愈覺得可憐……」
看到那題目、看看那名字,再听著漸去漸遠的閑語,項丹青忡怔地站在皇榜前,好一會兒後才偷覷身邊的司徒沄玥。
他似乎沒多大的反應,看來最近蘇意淮給他的打擊已經近乎麻木——
砰!
項丹青瞪圓雙目,與他相同驚愕的人不在少數,整條街上正偷偷瞧著司徒沄玥的人都被這一幕給嚇出一身冷汗。
司徒沄玥不知是哪來的神力,竟一拳打穿了皇榜那塊木板。
雖然他之前有教過司徒沄玥怎麼手刀破木板去嚇唬那些想追蘇意淮的男人,可是……皇榜比那些木板還厚!
一拳打得還不夠,司徒沄玥再踹倒這塊他厭煩已久的破爛木板,咱轟一聲,皇榜壽終正寢倒地不起,他則是甩著發腫的右手冷睇地面殘尸。
「丹青。」
「是。」項丹青正經八百,立正站好地回應。
「限你十天內揪出鳳求凰。」
「十、十天?」這要從何找起啊!項丹青渾身一僵。
「十天內沒讓我知道他在哪里,你等著升宮當皇帝吧。」意思就是要告他個預謀篡位。
「什麼?!」
項丹青惶恐地以目相送司徒沄玥離去的身影,終于明白可怕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這位時時想陷他于不義的好友。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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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秋季將近尾聲,某處風景極好的異族小鎮今年大豐收,鎮民們大肆慶祝,幾乎是逢人就請一杯酒,或是賞塊餅吃。
外出游玩已有十天,蘇意淮在這小鎮體驗到異族熱情,鮮少離開西京的她才來這兒兩天,便玩得下亦樂乎,因為司徒沄玥而生的郁悶也減輕不少。
「求凰,快來快來!」蘇意淮興奮地向他招著手,要他快些趕上。
「是,就來了。」鳳求凰苦笑地跟上,蘇意淮沒等他,轉頭又向人潮那頭奔去。
連日來他帶著她到處游山玩水,讓她見識見識西京以外的熱鬧。
這小鎮雖是大唐的屬地,但有不少外族人上居住在此,他從前旅居四海,曾經在這地方待過一段時間,現在他帶著蘇意淮出來闖蕩,又踫上小鎮慶豐收的時候。
在後頭看著蘇意淮在市集里四處湊熱鬧的好奇樣,深藏于他心底的歉疚感也稍微減輕了些。
因為他的從中作梗,讓蘇意淮與司徒沄玥兩人分離,他用這種方法讓蘇意淮與自己有相處的機會,卻讓她度過如遭黑暗吞噬的數日,光是這點,他便覺得自己就算要還她一輩子也還不夠。
「求凰,你來。」她停在一座小攤前,看著各式各樣的錦囊。
鳳求凰快步走至她身旁,同她看著老嫗巧手縫制的繡品。
「這好不好看?」她拿起一只蘭花錦囊給他瞧瞧。
「典雅高潔,還不錯。」
「是嗎?」她笑,反覆看著手中物。「我也覺得好看呢,第一眼瞧見就想買了……雖然他總是壞嘴,腦子里也淨想些鬼生意,可很適合沄玥……」話說到最後,原本在她嘴邊的笑意緩緩斂住,她怔望著手中的錦囊久久不語。
鳳求凰瞅著她略顯神傷的眉目,而老嫗見蘇意淮似是猶疑便揚聲問道。
「姑娘,你要買嗎?」
蘇意淮愣了下隨即回過神,笑著朝老嫗搖搖手,放下錦囊逕自離去。
明白她因憶起司徒沄玥而傷心,鳳求凰緊追在她身後,才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在人潮中走散,蘇意淮卻像是給蛇咬著般猛抽回掌,待她抬首,驚見鳳求凰錯愕的神情,她才明白自己做了多麼傷人的舉止。
「對不起,我……」她失措地看著他黯淡的面容︰「我只習慣他牽著我的手,其他人……我不習慣。」
愈是走在茫茫人海,愈是忘不了她從前走在西市里尋找司徒沄玥的景象,雖然這里不是西京,雖然陪在身邊的人不是司徒沄玥,可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他。
離開西京的這些天,睡夢里她常常听見司徒沄玥喊著她時的笑音,那嗓音里有說不盡的濃情蜜意,她為此而笑、感到幸福,卻在夢的盡頭,她听見了一句幽苦的低訴——
意淮,你是否該問問我?
當他向自己問出這句話時,那是她第一次重重地傷了他的心,而這次他又問了,無疑是第二次再讓他難過得難以自抑。
身雖在外,可她的心思卻在西京里,她離開司徒沄玥想讓自己的心沉澱,心是沉澱了,然而對于司徒沄玥的歉意卻是掃也掃不去。
鳳求凰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夜她自他手中抽回烏發,那拒之千里的距離感仍在。
他垂眸,神色黯然。「……我送你回去吧。」
蘇意淮驀地一愣,仰臉看著他,「我還不想回——」
「但是你的心不在這里,你回去的話至少心里會好過些。」他苦澀道。
蘇意淮自他眼里看出些許傷感,她雖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卻無法回應,更不知該如何安撫他。
「抱歉,我當初不該要求你帶我出京……」當時她只想著自己,卻沒考慮到他的心思。
「不用跟我道歉。」瞧她愧疚地皺起眉頭,他笑著搖頭。「能陪著你對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我只是無福與你匹配,司徒沄玥上輩子燒的香大概比我多。」
說到司徒沄玥,鳳求凰的眉眼里多了些殺氣,他雖然無意和他爭,可每當和司徒沄玥比在一塊他就不想輸。
蘇意淮愣愣地瞅著他眼中怒意,不禁掩嘴輕笑。
略失魂地看著她綻在唇邊清靈的笑花,鳳求凰藏在心中鼓動的愧疚感此時正大力敲打他的心房。
「蘇姑娘。」
「嗯?」
他瞅著她,「其實,是我害了你們。」
「你?」蘇意淮不解的擰緊眉頭。
「司徒沄玥對我根本沒意思,他是真心待你的。」
他不想再見蘇意淮為此事傷神,決定要老實說,可只要想到司徒沄玥——
「不過,我不保證他內心里是喜歡男人多一點,還是喜歡女人多一點。」哼,他都已經把蘇意淮讓給他了,他憑什麼比他好過?
蘇意淮听了,意外地瞪大雙眸。
「你說……沄玥沒喜歡你,他對我是真心的?」她擺明了只听到前兩句。
「是,可我也說了不知他性向是往哪兒偏。」他再次重申。
蘇意淮睜著一雙美眸,往昔的生氣正一點一滴地聚回她眼中,她緩緩勾起唇角,那抹笑愈擴愈大。
原來沄玥對她付出真心,原來他沒有喜歡鳳求凰,他是真心誠意的想娶她,而不是名義上為妻、卻是個娶來當掩飾的女人……
鳳求凰瞅著她像是身邊開滿小花的愉快模樣,心里雖為司徒沄玥感到氣悶,可見著她這笑容,也覺得坦承一切甚是值得。
可才轉眼,她陡然收住笑臉,十分驚恐地攫住他的兩臂。
「那就是我誤會沄玥了?」
呃……「是。」他是最大元凶,錯也不能全歸于她。
蘇意淮眼楮瞪得更大了,驚慌失措地喊道︰「快,快送我回去!」
上次誤會他的時候,他連生病都不肯看大夫,這次誤會更大了,她可不想回去見到沄玥病成皮包骨準備進棺材的模樣啊!
「現在?這麼急?」總該先回客棧里收拾東西吧。
「不行不行!一定要現在,我怕沄玥又拿自己的身子出氣,萬一他真的病到吐出十斤血那不就糟糕了?」
「十斤血?」鳳求凰揚超眉,咧著唇笑。「那我們還是慢慢來好了。」到時候他病死就好辦事啦。
蘇意淮急得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快,慌張地咬著下唇,「怎麼辦?這下子怎好?沄玥會原諒我嗎?我、我的天,我真傻……」
她敲著腦袋,回去是安心不少,但是要面對司徒沄玥又是另一道難題。
瞧她焦慮的,鳳求凰伸手按住她的肩,眸光堅定的望著她,「蘇姑娘,你放心,我現在立刻送你回去,不會有事的。」
蘇意淮與他相視,那令人安定的力量自掌心傳到她心底,她眼里滾著淚,于是頷首。
見她冷靜了,鳳求凰正想帶她回客棧——
「給、我、放、開、她!」
一聲渾厚有力的怒咆自巷底傳到這兒,行人紛紛回首看是哪個人火氣這麼旺,就見巷尾的塵煙彌漫。
那如牛狂奔而來的人,竟是司徒沄玥。
蘇意淮見他出現在小鎮,心頭感到震驚,她還在想該如何回去面對他呢,他卻已經來了。
她該怎麼辦?笑著撲入沄玥的懷里,還是含著淚跟他說聲對不起她錯了?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去見他啊!
蘇意淮無措地退了一步,鳳求凰探出掌扶在她背後,她愕然,在他的攔阻下終無退路。
「好好跟他說句話吧,別再躲了。」
她躲了司徒溪玥十天已夠,而他陪在她身邊十天,也夠一輩子回憶的份。
自遠處驚見蘇意淮那慌張神態,司徒沄玥就怕她又打算跑個十天讓他找,喘了幾口氣,他又扯開嗓門大聲喊道︰「意淮,你听我說!你誤會我也無所謂、你想打我罵我都沒關系,可你別不理我,我們重新來過好不?不管是再一個九年還是十八年,這次讓我來等你,那曲‘鳳求凰’我永遠只彈給你一個人听,意淮!你听見了沒?听見沒有——」
司徒沄玥邊跑邊喊,路邊的人皆投以異樣眼光,唯有蘇意淮怔望著他,眼里泛著熱淚。
她听見了,听得很清楚。
他說他願意為她等,等著她回頭再次與他攜手。
九年哪……多麼漫長的光陰!
那夜她自夜空里看見自己,那為愛而懷抱希望的小意淮是如此遙遠,而今岡為他,她又感到埋在心底一直為他發著葉的綠芽,正茁壯生長。
見蘇意淮似將落淚,司徒沄玥又慌亂地大喊︰「意淮,你、你別哭啊!你……鳳求凰!是不是你這十天都在欺負她?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對意淮做什麼,我絕對跟你吃不完兜著走!」
跟他吃不完兜著走?鳳求凰眉尾隱隱抽動,感到心火愈燒愈旺。
意淮的心是給他的,人也是、眼淚也是,這兩腳書櫥也不過就是墨水喝得比他多,憑這軟腳蝦也想跟他兜著走?
當鳳求凰看司徒沄玥看到難以忍受並覺得腳癢,司徒沄玥巧得也發現鳳求凰的左手放在蘇意淮背後,盛怒之下,他揚起拳頭準備用上次打爛皇榜的蠻力來對付他——
啪!
「沄玥!」
蘇意淮掩嘴驚呼,看著司徒沄玥與鳳求凰接近不到一尺的距離,拳頭僵在空中,而鳳求凰的腳不偏不倚地就踩在司徒沄玥那張俊秀的臉上,數不清的慘敗再次重演。
「螳臂擋車。」鳳求凰咧嘴狠笑,感到氣稍微消了點。
司徒沄玥光是這腳便吃不消,當即倒頭暈了過去,蘇意淮趕在他倒地前張臂抱住。
「沄玥?沄玥!你醒醒啊!」她慌張地喚著他,卻不得回應。「求凰,你怎麼可以……」她又憂又怒地瞪著鳳求凰。
「放心,那一腳踢不死人的,況且他的命比蟑螂還硬。」只踢這腳還算便宜他了。
「可你也……真是!」蘇意淮也不知該罵什麼好,只好抱牢懷中的司徒沄玥,試圖喚回他的神智。
鳳求凰聳肩一笑,考慮是否該發發好心替她把這家伙扛回客棧時,陡然收住笑意。
鷹眸徐徐轉向方才司徒沄玥狂奔而來的巷尾,他看見某個熟悉的人影,看著看著,他傲然地彎彎唇角。
凝著那人影幾眼後,他俯首道︰「蘇姑娘,咱們就此告別吧。」
「告別?你不送我回去了?」她疑惑地瞅著他。
「放心,有人會送你的,更何況我和這家伙八字不對盤。」食指往下指著某個暈過去的笨蛋,他的表情還帶有鄙視。
「可、可是——」
「後會有期。」
他笑意深深地朝她抱拳作揖,就如他們初識時的匆促,只是這次趕著走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蘇意淮還不及挽留,鳳求凰便使起輕功,如風般消失在人海中。
在鳳求凰消失無蹤後,項丹青也隨即趕至,見到他,蘇意淮才明白鳳求凰為何走得如此急促。
項丹青正想向她問候,就見司徒沄玥臉上蓋腳印的暈相,他頓時失色驚喊︰「怎麼才一會兒工夫他就變成這德行?誰踢的!」
「是鳳求凰……」
「鳳求凰?!」提及鳳求凰,項丹青終于想起此次來的目的,照理說只要找到蘇意淮便能找到鳳求凰,怎麼這會兒卻不見他的人影?「人呢?去哪兒了?」
「才剛走。」她指著人潮洶涌處,若是項丹青想找,恐怕難了。
項丹青听了不禁瞪大雙眼。
「走了?!」見她頷首,項丹青抱頭哀號,直想撞牆一了百了。
他這十天就怕溪玥進宮造謠,拚死拚活的到處打听鳳求凰的下落,沒想到替司徒沄玥找回蘇意淮,卻又漏掉那尾大魚。
老天,他今年到底是犯了什麼太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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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項丹青及時趕到,蘇意淮才不至于一個人扛司徒沄玥回到客棧。
雖然很想立即將鳳求凰逮捕歸案,可見到好友昏迷不醒,就怕鳳求凰這一踢把司徒沄玥的腦袋給踢出毛病,項丹青只好放棄緝拿鳳求凰,先幫蘇意淮將司徒沄玥送回客棧。
三人回到客棧,項丹青又請了大夫來替司徒沄玥看看,所幸鳳求凰這腳只是踢來出氣用的,還不至于到想置人死地,大夫寫了傷藥的藥方子交給項丹青後便走了。
大夫離開許久,司徒沄玥躺在床上仍不見清醒,蘇意淮憂心地守在床邊,不時輕撫他的臉龐,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
「沄玥,你醒醒好不?大夫說你沒事的,你醒醒啊……」
項丹青兩手環胸倚在床邊看她憂心忡仲,再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他搖頭嘆氣,真不知該怎麼說這兩人。
真是兩個笨蛋湊一雙,發揮了智商不足的本錢。
項丹青無奈地再次搖頭,心想杵在這兒也閑著沒事,索性便朝外頭走去。
「我先去縣衙,看還能不能逮到那家伙。」
蘇意淮自然明白他所說的家伙是指誰,雖然她對鳳求凰並無感情,可想起這些天他待自己的好,又有些不舍。
「項將軍……」她目光中略有希冀,願他能網開一面。
項丹青自她眼中讀出憂慮,知道她不願他追捕鳳求凰的心思。
「蘇姑娘,你放心,鳳求凰滑溜得跟一尾魚一樣,我要是能逮到他,當時在醉雲樓早就逮到了。」說去找縣衙辦正事只是藉口,他總不能賴在這里讓他們小兩口沒辦法甜蜜吧?「我先走啦,晚點我再回來,你可要好好守在沄玥身邊,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找你都快找得發瘋了呢。」
蘇意淮見項丹青朝自己擠眉弄眼,最後才關上門走出去,她的兩頰不爭氣地飛出兩抹紅雲,黑眸斜睨著床上的司徒沄玥。
好半晌,她才握緊他的手貼近頰膚。
覷著他仍緊閉的眸,她伸手為他爬梳額發,露出他俊逸的面容,又以指輕刮他的頰,似是憐愛,更是懷念。
「傻瓜,我明明只是外出走走,很快就回來的,你擔什麼心呢?我最怕的就是你有任何岔子……你明知打不過他還和他硬踫硬,你這個大傻瓜……」她苦笑,殷紅眼眶滾出熱燙淚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你不是傻瓜……傻的其實是我,我又讓你難過了對不?每一次都是我逼得你心煩……沄玥,我這麼傻的一個女人,你怎麼還會喜歡?」她落著淚,又哭又笑。「沄玥,對不起,從前你希望我問你,現在我想通了,即使鳳
求凰沒告訴我實話,我也想通了……我愛你,所以我會留在你身邊一輩子。」
她躺下,趴枕在他起伏有規律的胸膛上。
蘇意淮滿足地吁口氣,彷佛在海洋流浪已久的船只,終在最後覓得可以停靠的港灣。
司徒沄玥雖比一般男子來得清瘦,可他的懷里卻足以容下她。
只容得下她。
思即此,她握緊他的手,扣住他的五指,甜甜一笑。
「你說你願意再花個九年等我回心轉意……不用等了,我的心一直在這里任你取,任你收藏……」
蘇意淮瞅著他的厚實掌心,陡地,她感到背後有人緊緊攬住自己,而握在她手的掌,此時也曲起五指扣住她的,回應她有力的勁道。
「也許就是因為我們兩個都太傻,所以老天才讓我遇見你,也只讓我喜歡你一個。」
低沉渾厚的嗓音自她頭頂上幽幽地傳進耳中,蘇意淮欣悅一笑,更往他懷里蹭,緊緊抱住他。
听她方才說的一字一句,司徒沄玥心口的大石也卸下,此刻他好滿足地擁著朝思暮想的人兒,為她奔波而略顯削尖的下顎細細地磨蹭著她的發絲。
「幸好,你總算回到我身邊,再苦也值得……」
這些天里他與項丹青到處尋訪,西京幾乎是被他們倆翻著找,他也被內心里焦焚的火搞得瀕臨崩潰。
「沄玥,你不生氣?」
她還在苦惱要怎麼面對他,誰知他醒來就這麼溫柔,下久前還想著該如何同他道歉的計畫全派不上用場。
「本來是氣的。」他撫著她柔順的發絲。「可听見你剛才說的,不氣了。」任誰听到這動人肺腑的情話都會氣消,與其氣她,不如把時間花在疼她不是更好?
「不過基于這次你實在太傷我的心,我覺得應該要罰你才對。」他蹙揪著兩眉道。
蘇意淮在他懷中听得發笑,隨即撐起上身,瞅著他佯裝苦思的模樣。
「你要罰什麼?」
「罰……」他凝著她笑,像是一壇醉人的酒,想足辦法灌醉她。「罰你下一世也賠給我好了。」
她瞠著眼,「我怎麼覺得這有點不劃算?」她闖的禍有這麼大?
「罰怎麼會劃算?當然是要我佔便宜才好啊。」他發笑,震蕩的胸膛牽連著她。
想這懲罰,蘇意淮還是有很多的疑問。「那如果我下一世是個男人呢?」
「好吧,我將就點。」他聳聳肩,說得很委屈。
蘇意淮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肩頭,嬌瞠他幾眼,驀地她移動身子,彷若怕有第三個人偷听這秘密,她俏俏地靠在他耳邊輕訴。
「只賠下一世太少,若是我……我會說永生永世。」語畢,她偷親他的臉頰一口,滿足的像只貓般窩在他頸肩處嗅著他身上清香。
「你願意?」
「是你的話。」
司徒沄玥垂著眸,翻過身將她攬入懷中,淺嘗她的唇,而後才開始深深進犯她口里醇香,兩具身軀相隔的時日已久,這刻得償宿願地貼在一塊,他們廝磨,感受著彼此身子的溫度。
听著那一聲聲喘息愈來愈粗重,蘇意淮昂起臉,任由他啃吻自己的頸項,她的手臂則是懶懶地掛在他的肩,徐徐撫著。
原本以為他還會有下一步動作,可他卻停下,把頭安枕在她胸前,這讓蘇意淮有些意外略睜圓眼。
「怎麼不繼續?」平時的他急得跟什麼似的。
「今天不急,抱著你休息我就滿足了。」他慵懶低語,而後他似是發現什麼地撐起身,揚著眉瞅著身下人。「你該不會在期待吧?」
蘇意淮的臉色因為他的話頓時燒得火紅。
「我哪里跟你一樣?就只會把晚上的事搬到白天里想。」
「你現在腦子里好像就裝著晚上的事嘛……」他的笑像只貪嘴的狐狸,這讓蘇意淮驚覺大大不妙。
「你不是說想休息嗎?快睡快睡。」她以雙手蓋住兩頰,顧左右而言他。
可司徒沄玥仍是笑得賊兮兮,他要聰明慣了,不會這麼簡單就讓她轉移焦點。「嘖嘖,意淮,你臉怎麼這麼紅?生病了?」
他輕佻地伸指自她喉頭輕劃至鎖骨凹陷處,在上頭兜著圓圈,這麻癢的觸感令蘇意淮戰栗地捉住他的手。
「我才沒有!」糟糕,他笑成這樣絕對有問題!
蘇意淮想逃過司徒沄玥的眼,可在他這雙會催眠人、會讓人醉的眼眸注視下,她感覺四肢酥軟,直想融化在他懷里,等到她發覺司徒沄玥的掌正下規炬地想鑽進衣衫,她才回過神來阻止他這次的手。
「來來來,兩人抱在一塊病會好得快,嗯,听說衣裳月兌掉的話效果會更好喔!」
「你、你住手……還有住嘴!你在親哪里啊你?司徒沄玥,你這人真的是……很癢很癢,別亂模!你——唔唔唔唔唔……」
還未嚷出口的話很快的便被某人封牢,只隱約听見那含糊叫罵,可再過不久,含糊的叫罵也沒了,倒是有著一聲聲如貓般的低吟自房里輕輕傳出。
房門外,項丹青正用手托著下巴,如蹲茅廁之姿地守在房門外。
他哪兒都沒去,找縣衙只是隨口胡謅,其實他不過是上街晃了一圈,最後發現沒地方可去又晃回客棧里。
只是沒想到回來就听見里頭傳出香艷刺激的喘息聲。
項丹青紅著臉、抓抓發,很無奈地長吁一口氣。
他曾听小六子說過他常常為這兩人守門,一守就是三、四個時辰。
他們現在才剛開始,他還是出去多晃個幾圈,等到天黑黑月娘探出頭來時再回來,那時說不定也結束了吧?
唉,朋友難當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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