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就這麼從二樓窗口跳下去?」
一大清早的,段語翰從來沒有這麼震驚跟憤怒過!
「是……是啊!」沈憐一張小臉全嚇白了,跟著他一起走到後面花園的游泳池。
「是誰要她這麼做的?」他暴吼,華麗的長廊上響徹他的怒氣。
「我……我只是說我們剩下她的房間和游泳池沒有搜,後來她……她可能自己作賊心虛吧!就自告奮勇要下去游泳池找,誰知道她就這樣從二樓跳下去了……」
沈憐真的嚇壞了!
原本她只是想要恐嚇一下言薇依,故意叫佣人們以搜戒指為由,去砸壞她的畫畫工具,沒想到她真的為了表示她的清白,從二樓跳入泳池找戒指。
而她會那麼做,還不是因為原本跟她一起敵視言薇依的佣人,卻在跟她親近後,態度有些軟化,她看不過去言薇依那副好女孩的模樣,她要在大家的面前故意丑化她……
「那真正的戒指在哪里?」原本跟一群人急忙來到後門的段語翰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問一臉心虛的沈憐。
「在……在我這里。」
沈憐心不甘倩不願地從毛衣口袋里,掏出那枚閃著溫潤光芒的紅寶石。
「如果不是因為-對龍騰集團有功,我絕對會把-趕出我的視線!」他破口大罵,甩了沈憐一巴掌,連忙開門沖了出去。
「總裁!」沈憐明白段語翰的個性,他最不能忍受人家說謊,現在要不是因為救人要緊,也許她早就項上人頭不保。「我們要不要快點聯絡醫院……啊!」
段家眾人又是大吃一驚。
只見段語翰月兌下了睡衣外袍,縱身一跳,也躍入游泳池中──
她有必要這麼傻嗎?冰冷的泳池里有太多的障礙物阻擋視線,水質冰冷刺激的教人頭皮發麻,而段語翰的情緒卻像火山爆發,五味雜陳。
昨夜,這個小女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打亂了他腦子里面原本的思緒,她的眼淚更是讓他陷入了天人交戰的局面。
她這些日子以來在段家的表現,他全看在眼里,她工作的比誰都還要認真。
難道真的是他錯怪她嗎?她的脾氣、她的作為,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原本以為女人也不過就是一個泄欲的工具,沈憐才色兼具,同時也是他的得力助手,有利用價值。可當這個「得力助手」差點害死這個小女人的時候,他卻暴怒得只想把沈憐趕出去。
段語翰在藍色的池水里,總算找到了逐漸往下沉的言薇依,他奮力朝她游去,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昨天夜里,孟雅陽很快的便替他找到了有關于這個小女人的一切。
董齊居並不怎麼疼愛這個父母雙亡的外甥女,而且言薇依在董家,就像個免費的女佣一樣。
所以,她從小便養成了要獨立自主的個性,除了要面對舅舅家堆積如山的家務,還要面對自己的課業,以及舅舅和舅媽的苛責和虐待,難怪她要逃婚了。
微弱的氣泡從她的鼻尖冒出,漂亮的眸子此刻是緊閉的,段語翰可以感受到她縴細的身體整個放軟,就像是沉睡了那樣。
她不能死!當段語翰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時,他的身體已經快了一步將自己所有的氧氣以唇覆蓋在她的唇上。
摟著她的腰,急速地將她帶回陸地上。
她不能死,因為她有太多的謎題,等著他揭發。
「夫人現在已經沒事了,只不過剛剛喝了幾口水,現在讓她休息一下,還有要注意保暖。」經過一陣慌亂後,已是太陽西下。被請來的醫生總算是視診完畢。「半夜要是有發燒,讓她吃紅色的藥包……」
「謝謝你,陳醫生。小英,替我送陳醫生出去。」
「是,總裁。」
段語翰將所有的人都遣出,才坐回椅子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她沒事了。
佣人們將被砸爛的房間迅速地恢復了整齊,段語翰這才發現,這是他們結婚以來,他第一次進到被貶為佣人的言薇依的「新房」。
畢竟是佣人住的地方,一間四四方方的方正格局房間里,擺上了衣櫥、衣櫃,還有一張有些過大的雙人床。
他看看四周,發現這房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畫架,畫布以及繪畫用具。
房間里面也有一股淡淡的顏料味道,還有讓段語翰吃驚的東西。
那就是他自己的畫像。
他沒有想到當言薇依被排斥的時候,躲入自己的繪畫世界里面,畫的不是山水風景,不是水果拼盤,而是一張張大小不一的他的畫像。
有站姿,有坐姿,有半身,也有全身,還有特寫。
只是每一張的表情都一樣,那就是他一徑的微笑著。
自從他掌握實權後,鎮日將自己的心胸捆得緊緊的,每一天總想著要怎麼去得到最大的利益,卻沒有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讓自己不能放松的人……
他心知肚明,是回憶和仇恨困住了自己。
段語翰看著滿室的畫像,不禁猜想,言薇依為什麼只畫自己?他望著畫里面每一個英俊帥氣的微笑,那臉孔陌生得教他難以言語。再回過頭來看看他熟睡的「妻子」。
他這樣待她,難道她都不恨嗎?
嗚……好冷。睡夢中的言薇依忍不住直打哆嗦,一股沁入骨髓的冷意像是螞蟻一樣爬滿她全身。
這世界一片漆黑,伴隨自己的只有那股嚴寒。她記得最後一件事情是沈憐張牙舞爪的模樣,指責自己是偷戒指的人……
她沒有偷。
她沒有偷別人的情人,也沒有偷別人的戒指!
然而卻沒有人肯相信她。
她該怎麼做?
她該怎麼告訴別人,她是真心想要證明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她想要洗清原本加在自己身上的污名。
「嗚……」她再度緩緩晃動著腦袋,柳眉鎖得更緊。
「薇依。」發現言薇依有了動作,段語翰連忙走近,看到她的臉色益發慘白,模了模她的額頭,發現滿是汗水。
「嗚……不要……」她羽睫輕微顫抖著,淚花從她緊閉的眼眸中流出,彷佛拖曳的銀河軌道。「我沒有偷……不要這樣對我……」
「我知道-沒有。」段語翰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看到她如此難受,心頭隱隱作痛著,開始後悔沒有立刻把沈憐趕出去。
「冷……」
「冷?」
雖然佣人們已經幫她蓋上厚厚的一層棉被,但她的臉上仍舊泛著灰白,縴細的身體在棉被里面不停地發抖著。
段語翰褪下上衣長褲,一把掀起棉被,自己也進入棉被里,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好冷……」她無意識的囈語著。
「乖,馬上就不冷了。」
他將她抱得更緊,雖然知道這只是她的夢話,卻不由自主地應答。
可是這麼緊摟著她,段語翰才發現被他抱住的身子好像又更縴細消瘦了些。
「好暗……」言薇依巴掌大的小臉不一會兒又布滿淚痕,她宛若小女孩似的需要人幫助。「……別離開我……我好害怕……好害怕……」
她的睡容像個無辜的孩子,段語翰想起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好像……
對她而言太過殘酷。
「乖,我在這兒,不會離開的。」
他對她做出承諾,再度握緊了她的肩膀。
這一夜,好深、好深;而他的心……
第一次紊亂了。
吱吱吱吱……
清晨的鳥啼清脆響亮,冬陽高照。
落地窗替屋內的人兒擋住外頭的寒冷,卻帶來暖暖光芒。
早上了?
言薇依眨了眨眼,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小臉上,熱熱的感覺教她覺得好舒服。
她昨天晚上作了一個好奇怪的夢。
一開始她彷佛墜入迷霧冰窖中,原本害怕的她,突然間感受到另外一種溫柔,像是年幼時,被大人擁著她入懷睡覺的那種幸福的溫暖……
溫暖的觸感,還包含了規律安穩的心跳,以及一聲一聲的應答,說不離開……
對,就是這份溫暖……
言薇依更加地靠緊了溫暖的胸口,這時候突然想到,她不是一個人睡嗎?哪來的……
「-醒了嗎?」
一句問候讓言薇依猛然睜開眼,而她的眼楮卻看見了最不可置信的情景!
段語翰竟然摟著她睡覺?!
她有沒有看錯?她揉揉雙眼,發現他仍然在眼前。
原來,在夢里她所感受的溫暖,感受的懷抱,竟然……竟然全部都是段語翰給的!
她像是受驚的小貓,立刻躲他躲得遠遠的。
這態度反而讓段語翰不滿,他皺起眉頭,粗聲粗氣地問︰「干什麼,-好像一大早見到鬼一樣?」
「不……我只是嚇了一跳……你……怎麼抱著我睡?」她咽咽口水,小心地問,深怕一個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了。
「-可是我老婆,我抱著-有什麼不對?」他理所當然的說。
她羞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小手緊抓著棉被,她該跟他說些什麼?
自從段語翰將自己「買」回家後,就不曾跟她同床過,她會緊張,也是當然的事啊!
言薇依努力地回想昨天自己有沒有磨牙?
有沒有睡相不佳?
還是有沒有踢被子,或是說夢話?
唉唉!可是她昨天晚上跳水之後就失去意識了,那……那之後……
「昨天是我把-救上岸的,醫生說-要好好休養。因為-昏睡的時候一直喊冷,所以我才抱著-睡。」見她的臉上有了粉女敕的色彩,他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昨天是你救了我?」她好驚訝!他……他不是恨她嗎?
既然恨她,又何必……
陽光暖暖地照在她清秀的臉上,一雙水眸眨啊眨地,不知所措的模樣教人想入非非。
天!段語翰好不容易抑制自己想要親吻她的沖動,她難道不曉得自己這樣的表情有多誘人嗎?
「其實,昨天是沈憐把戒指藏起來。」
他轉過身,拒絕再看這樣的誘惑,拿起披在一旁的襯衫準備穿上,「段家向來是對事不對人,所以我不會因為這樣而讓沈憐亂了自家的規矩。」
她的冤屈被證明了,而且听段語翰的口氣,似乎沒有像以前那樣的冷酷,言薇依的心里有了那麼一絲的欣喜,畢竟他還是在乎她。
「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淡淡的瞄了她一眼。
她的小臉漾著一種興奮的隻果紅,失去血色的唇又恢復了紅潤,星眸望著段語翰,感激之情不在話下。「謝謝你相信我……」
「那麼-要怎麼謝我?」
他那雙黑色的眸子盯著她,他是商人,自然每一種行為都講求代價。
「我……」他的問題倒是考倒她了。
言薇依抿了抿唇,思索自己身上所擁有的最有價值的東西,可惜她來到這個家之後,好像……
「說啊!-要用什麼東西來報答我?」
段語翰慢慢逼近她漂亮的小臉,視線宛若火般,看得她臉紅心跳,不曉得為什麼,他突然喜歡這種捉弄她的感覺。
「如果,你、你不嫌棄的話……」
她小手一指,只見窗邊有一個用布蓋著的畫架,「原本那是我要送給你的耶誕禮物……謝謝你在我住院時所做的一切……但是……我又怕你會生氣……」
「耶誕禮物?!」
段語翰走近,一把將布掀開,只見里面又是一幅自己的畫像,畫中的自己盡露神氣的微笑。
「為什麼-一直畫我?」他提出了心里的疑惑,他一直都對她不是很友善啊!
「我希望可以帶給你幸福。」她很真心誠意的說。
「帶給我幸福?」他的心不禁一震,抓住畫架的手不由得握緊。
言薇依眨著眼楮,認真地看著段語翰,「我希望我可以再次看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溫柔的你。」
「我就是我,還有分什麼第一次、第二次?」他斂起神色,故意嘲諷道。
「你知道嗎?人的念力是一種很有效的魔法。」言薇依泛起笑容,向他解釋,「現在的你,一點都不幸福……我把我的念力集中在畫布上,每畫你一次,我就替你祈禱一次,我希望你能夠快樂幸福……」
段語翰震撼了,他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會有這樣溫柔的表情,也沒想到她會有幫他祈福的想法。
「我不幸福?我倒覺得我很幸福。」盡管心中大受沖擊,但他仍發出一聲冷笑,「我有錢有房,又呼風喚雨的,這都是每個男人所想要的,而我全部都有了!」
「如果你幸福,為什麼每天都這麼愛生氣、愛咆哮?沒錯,你是有錢有房、應能夠呼風喚雨,但是這些真能讓你快樂嗎?」她的眼楮里有一種無比純潔的光芒,心平氣和地說著自己的想法,「雖然我不曉得你怨恨誰,或者放不下什麼,但恨是心里的負面情緒,如果越是放不下就越會讓自己痛苦,你要學著去愛、去放下……」
她模了模鼻子,吐了吐舌,「我忘了你一點也不信任我……不過你會明白的,因為時間會證明一切。」
「-倒是很有信心嘛!」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的微笑仍是平順而不虛偽。「你總有一天會了解的。」
她總有辦法讓自己無言以對。
雖然段語翰如此壓迫她、折磨她,但她卻不恨自己,還一心一意希望自己幸福;這一段相處的時間里,她從未向他央求過金錢、華服……只要他了解愛?!
他原本無情冷酷的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慢慢地被言薇依一點一滴的融化了……
歲末將近,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已經悄悄降臨。
聖誕節原本應該是歡樂喜慶的團圓日子,或者是情侶們愛情加溫的好時機,不過這對言薇依來說,都是太過奢侈的妄想。
「夫人,-確定-一個人留在家里沒問題嗎?」
小英擦擦自己手上的水漬,輕輕敲著言薇依的房門板問,不過那張臉上還是寫著擔心。
「嗯,真的沒問題!」
她停下素描的動作,將視線移至後方,遞給小英一個確認的微笑。「我等會兒餓了,就自己下樓去煮東西吃,-別擔心我。」
「真的嗎?」
「嗯,-快點回去跟家人團圓吧!今天可是聖誕節哪!」
「那好吧!夫人,如果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聯絡喔!」
小英再三叮嚀後,便和言薇依告別。
今天晚上段家的人各有各的活動,沈憐代替龍騰集團參加了某工會的耶誕舞會,而段語翰去參加剛剛和龍騰集團合作的公司舉辦的聖誕節派對,順便跟商場上的盟友聯絡情感,于是索性放全部的佣人半天假,讓他們回家休息。
她隱隱約約听到小英關門的聲音,隨即這個家又恢復了安靜。
自從上次跳水事件發生後,大家對言薇依的態度似乎有了好轉,多了一些親切和同情,雖然只是一點點的小變化,不過她已經很感謝大家對她友善的行動。
她抬起頭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吃飯了,她擱下了畫筆,往樓下走去。
打開冰箱,拿出幾樣食材,準備隨便炒個幾樣菜,就算是度過了聖誕節的晚餐。
「喀嚓喀嚓……」
就在言薇依準備要大展身手的時候,玻璃門外突然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響,她連忙停下動作,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不會這麼倒霉吧?
言薇依咽了咽口水,從調理台挑出了一根桿面棍,躡手躡腳地走到後面的玻璃門……
冷風淒淒,刮著詭異的風響,她的心情異常緊張,手里緊握著棍棒,听見那開門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言薇依決定要跟那個不識相的盜賊一較高下!
「啪!」
清脆的開關聲響起,後門被打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踏進廚房,躲在牆壁邊的言薇依立刻棍棒伺候!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知不知道這里是龍騰集團總裁的家?警察馬上就來了,你等著吃牢飯吧!」
她閉上眼楮,緊繃的情緒一觸即發,只知道要握緊桿面棍,大力的撲打外來的侵入者。
「-鬧夠了沒!」
熟悉的怒吼聲在耳畔響起,這使得言薇依嚇了一大跳,張開眼楮,只見段語翰那張怒氣沖沖的臉孔就在自己眼前。
「語翰……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你不是去參加……派對?」緊繃的神經如斷了線般松開,手上的桿面棍立刻應聲落地,她張大眼楮,疑惑的盯著他。
「我不能提前回來嗎?」他睨著眼瞧她,當她問了個白痴問題。「不過,我忘了帶鑰匙,出門前,我記得後門沒有鎮,所以爬過圍牆再到後門來,沒想到-居然把我當成賊。」
「對不起!我真的以為……」她急了,又是道歉又是解釋,「我以為有人闖空門,小英剛剛才離開,屋里面剩下我……」
「如果真的有人闖進來,憑-那兩三下功夫行嗎?」他冷笑一聲。
「對不起。」她的頭垂得好低,像只挨罵的小狗,總覺得在他的面前做什麼事情都不對。
「算了-在干什麼?」他月兌下外套,隨口問問。
「我在煮飯。」她抬起頭,眼神里有另外一種閃爍的興奮,「你要不要一起吃?我煮得很快……」
不過言薇依才剛說完話,又覺得自己失言了。
他怎麼可能沒有吃飯呢?他才從派對回來,一定吃過了,更何況他對自己仍是十分敵視……
「那就快去煮啊!還杵在那里干什麼?」段語翰沒好氣的說完後,就徑自走到客廳。
她微怔了下,美麗的雙眼眨啊眨的,簡直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話,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善意地響應自己,雖然他的臉上仍是面無表情……
段語翰一古腦的坐在沙發上,懊惱的爬爬黑發,他實在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這麼早回來的原因。
她送他的畫他收起來了,包括那個早晨她對自己說過的話。那天她的眼神跟笑容都那麼真誠,深深地撼動了他原本冷酷的心。
他今天雖然去舞會,但是他竟然該死的一直掛念那個在家畫畫的小女人,搞得他心神不寧……于是他,提前離開派對,卻沒想到她居然把他當成賊!
他是怎麼了?這種牽掛某一人的情緒他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就算身邊再多鶯鶯燕燕求歡示好,他也從沒有把她們放在心上,可是這個小女人卻在在牽動他的心房,他不是沒試著要驅趕她在自己心里的影子,但總是徒勞無功,而且還有往下扎根,越來越深的趨勢……
學著去愛……
廚房里傳來陣陣香味,-那間有一種樸實的幸福充滿他的心田。
以前回家,總覺得只是公事換了另外一個地方辦,可是現在回家,有了另外一個希望的感覺……
「可以吃飯了!」
切切剁剁,熱炒幾下,只見一盤蝦醬空心菜、芹菜炒魷魚,還有辣子雞丁跟玉米濃湯便快速上桌。言薇依捧出最後的菜肴,可是沒有人響應她。
「語翰?」
她解開圍裙,小心翼翼地往外頭走去,只見大廳里電燈也沒開,滿室寂靜,只有外頭北風呼嘯的聲音。
她打開電燈,鵝黃色的光芒頓時帶來了滿屋子的溫暖,長長的沙發上倒臥著段語翰的身影,他規律的鼻息證明他已熟睡許久。
她悄悄地走近他,坐在沙發旁的地板上,仔細觀察著他的睡顏。
他真的很好看。
有媲美專業模特兒的身高和結實身材,還有一張帥死人不償命的臉孔,她想,上帝創造他時,一定比創造別人花更多的心思,因為他是個完美的藝術品,兼具智慧與外貌。
而這個完美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她忘不了在婚禮上有多少女人嫉妒自己,有多少女人渴望著跟這個英俊智慧的男人共同生活……
她雖然幸運得到了這個位置、這樣的許可……但是她不能覬覦啊……因為他是別人的……
言薇依拚命的告訴自己,不該對他有所想望,她有預感,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假設他肯告訴自己……
但是……這樣寧靜的時光,如此美好。倘若可以,言薇依好希望時間就這麼靜止下去,讓她能多看看這個男人……
她多麼希望他清醒的時候也跟現在一樣,不要說出那麼冷酷的話語,不要傷害她想要對他好的心……
「-在看什麼?」
就在她仔細地觀察他的時候,段語翰忽然張開眼,一雙黑色的鷹眼看得她臉紅心跳。
「沒……沒什麼。」言薇依連忙轉移視線,頗不自在的說︰「我只是要跟你說我飯煮好了,可以吃了……」
雖然時間短暫,但這麼一點兒小小的幸福卻已經藏在她的胸口中。她想要站起來回到飯桌上,卻再度被躺在沙發上的段語翰給抓住了小手。
「-為什麼那麼怕我?」他聲音慵懶地問,在這寂靜的室內里听來格外有種曖昧的味道。
「我沒有怕你。」言薇依抿唇,從他的掌心中傳來的溫暖,讓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
「那為什麼要躲我?」他緊緊瞅著她,讓她無處可躲。
「只是想來叫你吃飯……你叫不醒……我才看了你……」她結結巴巴的編不出理由,心中明白自己對他,早已是情芽滋長。
「就這樣?」
他略微抬眉,目光在她縴細的身子轉了一圈,那柔軟的肌膚教他想起那些在浴室里跟書房內的纏綿,想著想著竟讓他有些口干舌燥。「-真的跟其它女人不一樣。」
他深深吸口氣,鼻息間充滿了她的芳香。
「哪里不一樣?」
「她們手上總是保養得柔柔女敕女敕的,有時候還會帶上名牌戒指,或者是指甲彩繪,一副把自己打理得像是個待價而沽的漂亮女圭女圭。」
「我……我可能沒有那麼好命。」
她有些難過的低下頭,雖然失去記憶,但是看到自己的手,傷痕累累的,這些都是她來到段家以前就有的……
「如果想要什麼保養品,叫李伯跟小英替-去買就可以了。」他察覺了言薇依的窘困,連忙改口說道。
「謝謝。」她因他的體貼而感動不已。
「這些傷口……你知道它們是怎麼造成的嗎?」她將自己的雙手攤在他的手心上,認真的問。她還是十分堅持要找回那些她失落的記憶。
他的手磨蹭著她手里的繭和破皮,想起孟雅陽替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不知怎麼地,他有點心疼。
而且他猶記得她跳樓時留下的那一封信里,也有提到她有一個男友,一想到萬一他全盤托出這些事情,她會不會因此離他而去?
不!他不能夠!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別再亂想,以後好好過日子就夠了,別讓過去困擾。」他故意轉移話題,他私心的想把她留在身邊。
「那你呢?」她眨著大眼楮,十分認真的看著段語翰,「你是不是也應該要忘記過去?學習愛跟放下,其實沒有那麼難的……」
他重重嘆了口氣,放開她的手。「這世界上不是只有愛就能填飽肚子。」
「為什麼?難道一直惦記過去會比較好嗎?」言薇依不解的問,語氣中有些著急。
「我的父親當年是帶著幫佣的母親私奔的。」他緩緩道出了過往所有的回憶,「我爺爺非常不諒解他們,甚至還斷了父親的經濟來源,當年他們已經有了我,為了生活,他們沒日沒夜的工作,終于在一次趕著上班的途中,兩個人雙雙出車禍死了……」
段語翰不曉得自己怎麼了,竟在這個小女人的面前透露出他最不想回憶的過往,而且一說就停不下來。
「我爺爺因為沒有繼承人,所以就把我找回來,但是我卻每天過得戰戰兢兢,不僅要應付爺爺對我嚴苛的教育,姑姑們所生的孩子一個一個都等著我下台,我哪有時間去體會愛情和親情,更何況,我父母這樣血淋淋的教訓擺在我眼前,-說我能不怕嗎?」
「你……」她用小手捂著嘴,心疼他有如此不開心的童年,「怎麼……會這樣……」
「當一般同年齡的孩子們在玩耍的時候,我在挑燈夜戰讀書……在學著怎樣打倒勁敵……」他的目光遠遠的望著窗外,彷佛記起了那一段可怕的時間。
親情的記憶太過薄弱,他只有在還沒有來到段家前,他母親總會遞給自己那一盤甜甜圈跟劣質咖啡當消夜的回憶──這是他唯一溫暖的記隱。
「你一定很難過吧?」
她看著他,一雙杏眸里已經泛著淚光,原來,段語翰有這樣的一段傷心回憶,是她所不知道的。
「都已經過去了,沒有什麼好難過。」他倔強的微笑著,他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總裁了,算是苦盡甘來吧!
「但是你一定很苦吧!只是你忍住自己的情緒不表達,對吧?」她仍望著他,為了他的過往而同情、心疼,「如果以後你想……想哭的時候……我可以听你傾訴,肩膀也可以給你靠……」
聞言,段語翰愣了半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說可以听他傾訴,給他依靠,而她卻在听完這些話以後,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感想……
「傻瓜,哭的是-啊!」
他仍是那樣的微笑,伸手撫去了她掛在俏頰上的兩條淚痕。
第一次,有人替他的過去哭泣……
這個聖誕節,是段語翰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的奇跡,他那不甚愉快的回憶,似乎也一點一滴的慢慢消退。
然而在大房子的某個角落,卻沒有人發現,原來沈憐也提早回家了,帶著一雙嫉妒的眼楮,看著眼前這個別人插不進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