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的午後,袁滿意的小手雖然「噠噠噠」地打著電腦鍵盤,一雙藏在厚厚鏡片下的眼兒還是忍不住想偷覦百葉窗外的動靜。
身為主任的她擁有一間小小的私人辦公室,靠走道的牆上有一面大窗子,讓她可以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見外頭員工走動的情形,只是這個平時不會有什麼人在外頭走動的地點,在泰尚煌就任經理之後,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記得,上午八點十五分的時候,人事部的小姐拿著一袋早餐夾帶著人事公文進了不遠處的經理辦公室,
十點五十五分的時候,營業部的小姐拿著試賣的商品跟自己做的便當也進了經理辦公室。
現在是下午三點整,客服部的小姐拿著一堆顧客回函卡跟一大盤英式下午茶進了經理辦公室……
沒錯,泰尚煌的確是長得很帥,再加上他「銷售金童」的稱號,當然會擾得公司里一干未婚女性的芳心大亂,但是——
但是沒有人跟她一樣「幸運」,不但已經和他上過床,還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她實在好想拿著擴音器大聲宣布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原來他也不過是個喜歡逢場作戲、佔人便宜的……
「啪嚓∼∼」
就在袁滿意差點將鍵盤打爛時,郝詩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很快地說道︰「滿意,泰經理請你進去。」
「他找我做什麼?」她愕然。
「當然是有事找你商量才找你。」郝詩齋沒好氣地說著,「我說滿意……你最近究竟是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她站起身,對泰尚煌的召喚有些佣懶冷淡。
「從日本回來後,你先是心不在焉、慌慌張張,現在又整天繃著一張臉,連笑都懶,這是怎麼一回事?」郝詩齋定近好友身旁,「天下何處無芳草,世界上的男人又不只陳正富一個人,不然我替你辦個聯誼好了,你覺得怎樣?」
「我沒事,你別擔心。」
袁滿意苦笑了幾聲,拍拍好友的肩膀,隨即走往經理辦公室。聯誼?她被男人傷害得還不夠嗎?現在的她,連自己要什麼都茫然了起來……
「經理,你找我?」
袁滿意從容地走進了辦公室,房間內卻充滿了壓迫感。
「來,坐下吧!我給你倒杯英國女乃茶。」
只見泰尚煌臉上掛著一抹和善的笑,隨手將文件放回桌上,再走到另一頭的會客桌旁,桌上正放著客服小姐剛剛端進來的下午茶組合,芳香醇厚的茶味吸進了袁滿意的鼻子里,她卻頗不是滋味。
「上班時間我不想模魚。」誰要喝別的女人帶給他的東西?她嫌髒!
「這不是模魚。」听到袁滿意這樣說,他停下了動作,「我只是想要以比較輕松的方式談公事。」
「我跟那些女同事不一樣。」袁滿意緊了緊喉嚨,「我不習慣攜帶零食或便當跟長官嬉笑怒罵,有什麼事情現在就可以談。」
這個小女人一定要用這麼劍拔弩張的方式跟他說話嗎?
泰尚煌原本想要釋出善意,卻又踫了個大釘子!
「好,你要公事公辦也行。」泰尚煌繞了回來,坐在椅子上,攤開剛看了一半的公文,「我們這一次跟國外的『寶麗珠寶』合作,準備要舉辦一場鑽石大展。」
「然後呢?」氣氛有些凝重,但是袁滿意仍舊不服輸。
「由於場地的規畫跟經費的關系,我們會跟『吉利企業』合辦。」他緩緩地說著,手上那本目錄印著燦爛奪目的鑽石,「你可以先擬出草案嗎?」
「當然可以。」草案?簡單!她不曉得辦過多少次展覽了!
「到時候我們也許會跟陳正富有多次的踫面跟研商,這樣也行嗎?」
「當……當然可以!」陳正富?如果泰尚煌不提到陳正富,她的腦袋里面一時之間還不會去想到這個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總覺得她跟陳正富的那段情,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就好。」泰尚煌注視著她,深邃的眼眸里有種說不出的光芒,仿佛想透視在面前的袁滿意心里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情緒。「你真的不會有不愉快的感覺?如果你還是很心痛,我可以另外找人寫草案。」
「那是私事,我說過我會公事公辦。」他……還記得她在日本說過的那段情史,而且還會顧慮到她的情緒?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我們之間呢?你也打算一直公事公辦嗎?」
猝不及防地,泰尚煌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從他手上傳來的溫度仍讓袁滿意心跳不已。
不!她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泰尚煌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只要勾勾手就會有一堆自動送上門,自己何必成為那一堆鶯鶯燕燕之中的一個平凡的存在呢?
「我說過我不會把我們在日本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別人。」
她寒著一張臉,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過自己戴著厚厚的眼鏡,可以阻擋別人瞥見她眼里的淚光。「你大可安心地去追求別的女人,憑你的身價和外表,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很棒的人選。」
「誰跟你說我要追求別的女人?我根本沒這個意思——」
泰尚煌再次拉住了袁滿意的手,心里有些急了,「你為什麼總是不肯听我把話說——」
「放開我!」她甩開了他的手。
「嘩啦∼∼」
說巧不巧,就在他們爭吵的同時,郝詩齋正巧拿著一大疊的文件走了進來,見到袁滿意甩開泰尚煌手的這一幕,她手上的資料全部失手滑落……
「對……對不起!」郝詩齋覺得好尷尬,「我……我剛剛把您要的『吉利企業』的資料都找來了……」
袁滿意乘機快步定出了氣氛尷尬的經理室,面對泰尚煌,她第一次有想要快點下班的渴望……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寫個草案,他會特別顧慮到她的感受?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要自己看見那些女人走進他的辦公室,她就覺得好刺眼?
究竟,為了什麼?
「我們這一次代理『寶麗珠寶』舉辦的珠寶展,是跟『吉利企業』一起合辦,目前我們的企畫是……」
午後陽光暖暖,點點金黃的日光透過玻璃映進房里,形成了一格又一格整齊的光磚。此刻,在第一會議室里,卻因拉上了所有的窗簾,而使室內變得昏暗。只見穿著深色西裝的泰尚煌,正在投影布幕前進行簡報解說。
而台下整齊地坐在長型會議桌兩旁聆听簡報的主管群中,唯有袁滿意做出美人托腮的姿勢,無視於他的存在。
單槍投影機發出淡淡的幽光,微微映照著坐在投影機旁的她,使得深色貼身的套裝顯現出另一種柔軟的色澤,整齊服貼的發型一絲不亂,順著腦後的曲線往下伸展,戴著黑框眼鏡的側臉有一種說不出的認真。
她就沒有微笑的時候嗎?
泰尚煌皺起眉頭,用眼角余光看著袁滿意,她那天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氣急敗壞地跑了出去,從此他們的關系便降到零下幾度C,袁滿意對他的態度果真是「公事公辦」,一點兒笑容也沒有。
而她的辦事能力卻也讓他刮目相看,從草案到正式的企畫專案,都幾近完美,再加上他的創意,讓人萬分期待這次的珠寶展。
然而公事一切順利,私事卻讓泰尚煌傷透了腦筋;每當他想要找機會跟她解釋時,袁滿意便立刻裝忙逃走,什麼機會也不留給他……
「……以上就是我們這次的企畫內容。」
簡報終於告了一個段落,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立刻大放光明,大夥兒熱烈鼓掌,對於「銷售金童」所提出的方案,全都深具信心。
主管們伸伸懶腰,有些趴著打算補一下眠,有些則起身到旁邊的茶水間喝咖啡提神,順便互相討論心得報告。
「滿意,我……」
泰尚煌站起身,正想乘機跟袁滿意說話,誰知她立刻迅速起身,快步轉往另一個方向,「宋主任,上次跟你借的磁碟片……」
該死!泰尚煌低聲地咒罵著,目送著這個倔強的小女人腳底抹油,飛也似的逃離他的視線範圍,他真的這麼惹人厭嗎?討厭到讓她不想跟他說話?
「泰……泰經理!」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蚊蚋似的呼喚聲,泰尚煌連忙轉過頭,只見郝詩齋送來了一杯咖啡給他,「要不要嘗嘗巴西的嚴選咖啡?這是滿意最愛的喔!」
听到「滿意最愛」這四個字,泰尚煌挑起了眉,這個小女生他認得,她是袁滿意的秘書。「謝謝。」
「泰經理……你別跟滿意生氣喲!她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只見郝詩齋忙著幫袁滿意解釋,「她平常是很熱心助人,很講究團隊氣氛的人,只不過……只不過最近出了一點兒事情,所以……」
「我知道。」
泰尚煌嘆了一口氣,或許他們之間的誤會,真的有待時間去厘清吧!「听你這樣說,滿意似乎很得下屬擁戴?」
「嗯,是啊!我跟你說喔!以前我們在大學的時候……」
兩個人開始有了共通的話題,郝詩齋眼里溜過一抹閃亮的興奮眼光,自從上次看到那尷尬的一幕後,她可是把這兩個人的互動全看在眼里。
其實……泰經理也沒有想像中那樣討厭袁滿意咩!她可要乘著這個機會,好好替他們兩個「搭起友誼的橋梁」。
「哈啾!」
袁滿意打了好大一聲噴嚏,揉揉紅紅的小鼻子,眼前這一幕教她看了快要暈眩。
這是怎麼回事?泰尚煌什麼時候跑去跟郝詩齋說話了?
藉故開溜的袁滿意,握緊了手里的黑咖啡,含在嘴里的咖啡居然比平常苦澀了好幾倍。
沒事、沒事,她會味蕾敏感,一定是因為昨天晚上她熬夜趕工之後又沒蓋好被子,身體發燙、有點感冒的關系,絕對不是心理作用,只是反應身體不適……但是感冒會讓眼楮看東西時覺得刺眼嗎?
她雖然逃離了泰尚煌,但是眼楮卻沒有離開過這個男人!
袁滿意一向都知道他魅力無人能擋,但這會兒,居然連她的心月復兼好友的郝詩齋,也巴著他不放了?!
別的女人不曉得他陰狠的真面目,迷上他那張虛假的面皮也就算了,但是郝詩齋可是一直跟在她身旁耶!難道她還不清楚自己有多討厭泰尚煌嗎?居然還巴了上去!
莫非郝詩齋藉機跟泰尚煌說她的壞話?
不不不,她怎麼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呢?郝詩齋搞不好只是在跟泰尚煌討論公事,畢竟這個企畫專案是她們這個部門策畫的,但是,光是談公事,有必要笑得那麼開心嗎?啊……為什麼他們靠得這麼近?真討厭——
袁滿意突然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吃驚,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負面的情緒加諸在眼前的兩人身上?她在想什麼啊?
她不是已經拚命告訴自己,她要無視這個心機重的男人嗎?
為什麼還會一看到他跟別人有說有笑就心痛?
握緊了喝完的咖啡杯,袁滿意的小手關節都泛白了,突然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小心!」
袁滿意一個腿軟,視線突然一暗,原本可能會撞倒旁邊的椅子或是發生其他的意外,然而眼明手快的泰尚煌,卻及時長臂一伸,將縴細的她抱了起來,免去了一場可能會讓她受傷的危機。
好燙!
他才剛剛將她抱在懷中,便感到她薄薄的襯衫里透出了一股駭人的熱度。
「放……放開我!」袁滿意困難地說著,他不是要跟她撇清關系嗎?既然要撇清關系,干嘛要來救她?
「你在發燒?」
「沒事的,我多喝水就好了。」她想要推開他,然而卻手腳無力,只能像個任人擺布的女圭女圭,軟軟地癱在他懷里。
「你需要看醫生。」
「我……」哎呀!她不能再這樣倒在他懷里了,因為已經有好幾個人的視線正往他們這兒飄來。
「詩齋,你去幫我們兩個請假。」不等袁滿意說話,泰尚煌已經迅速做出了決定。
「請假?」
「滿意發燒了,我帶她去看醫生,再送她回家好好休養。」他的大手再度撫上了袁滿意的額頭,「我先帶她離開公司。」
「哦……好!」
郝詩齋跟其他人一起目送這對上司跟屬下的離去,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要是能進出愛的火花,也許……
袁滿意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生性固執的人不只她一個。
只見從上下車、寫初診資料、排隊掛號……等等一切繁雜事項,全都由泰尚煌替她一手包辦,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叫號,讓醫生診斷。
「我先幫你打支退燒針,打完以後如果回去還有發燒,就先吃紅色藥包里的退燒藥,如果沒事,就照三餐吃白藥包就好。」
和善的醫生替袁滿意仔細地診斷了病情後,細細叮嚀著一切該注意的事項,泰尚煌則在一旁著急地問︰「醫生,她這樣病情嚴不嚴重啊?需不需要請幾天假休息?有沒有不能吃什麼?」
「能夠休息幾天是最好啦!這位小姐似乎有點疲憊過度的現象,順便乘機休息也好。」
「疲憊過度?要不要緊?」
瞧見陪診的人比病人本身更擔心,醫生一面微笑,一面打趣著說︰「這時候男朋友最好用啦!趕快替你女朋友補一補,記得多煮點清淡、營養豐富的東西,好好照顧她!」
「他……」
哎呀!她本來還想跟醫生澄清他們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但泰尚煌卻已經先謝過了醫生,隨即叫號燈響起,下一號病人立刻就走了進來。
「你先在這兒坐一下,我去幫你批價拿藥。」
泰尚煌像是把她當成玻璃女圭女圭般,細心地呵護和照顧,說什麼也不願意讓她自己動手,袁滿意本來還想開口說話,卻因為熱度節節高升造成頭暈目眩而打消了念頭。
「人不舒服時,最好少說話。」只見泰尚煌仿佛洞悉了袁滿意的想法,搶先表示了自己的堅持。
「你……為什麼……」她喘著,原本白皙的臉龐上多了兩朵因發燒而浮現的桃紅,顯得萬分可口。「要對我這麼……」
「你在日本照顧了我那麼久,現在你生病了,我當然要還給你這份恩情。」
泰尚煌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側面的表情好認真,感覺不像在開玩笑。是她感冒的關系嗎?為什麼她覺得今天的他,感覺特別溫柔?
袁滿意靠在醫院長椅的椅背上,也許是因為太累了,她競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昏昏沉沉之中,她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輕柔地抱起,她沒有抵抗,因為就算抵抗了也沒用——她太了解這男人的固執,跟自己有得拚。
她柔順地靠在他的胸口,卻隱約听見那熟悉而規律的搏動聲……
「怦怦!怦怦!」
沒錯,這就是當初她在北海道發生意外時,所听到的心跳聲。
規律而熟悉,溫暖而值得依靠……
如果……
他們一開始沒有誤會,也許泰尚煌也會一直這麼溫柔地對待她。
不曉得為什麼,她突然喜歡上這樣的感覺,雖然她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對這個男人期望太多……愛情,已經太讓她傷心……
打了針,袁滿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不曉得為什麼,這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感到心安而睡得深沉。
沒有夢、沒有可怕而無聊的會議,沒有客戶喋喋不休的嘮叨,沒有一天到晚接下完的電話,沒有、沒有、沒有……
什麼都沒有,一覺無夢。
當她再度醒來,卻是被一陣誘人的香味所喚醒。
眨眨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方古老的木質天花。
她在哪里?
袁滿意掙扎著坐起身,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棟日式建築中,屋子里的擺設很整齊,從雕刻精致的五斗櫃到窗邊的低矮梳妝鏡,全都帶著一種仿佛時光倒流的雅致,榻榻米特有的草香味和日落黃昏的暖紅余光,揉合成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柔。
她緩緩站了起來,推開畫著櫻花的素雅紙門,長廊另外一端傳來切切剁剁的聲音,她輕緩地-動著腳步,循聲而去。
走到長廊的另一頭,袁滿意這才發現,聲音是從廚房傳出來的,站在敞開的廚房門外,泰尚煌高大的背影跟桌上猶冒著熱氣的菜肴,全都映入眼簾。
「你醒了?」泰尚煌沒轉頭,繼續專心地切切剁剁。「先坐一下吧!晚飯馬上就奸。」
「這些……都是你做的?」
袁滿意張大了眼兒,看著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可置信地問著。
「是啊!」
「你……這麼會做菜?」袁滿意的視線繞著桌上的菜肴轉了一圈,炒菠菜、炸春卷、杏仁雞塊、通心粉沙拉,樣樣都是她偏好的菜色,引得她有些饑腸轆轆。
「從小我爸就常不在家,所以我小學三年級就會做菜了。」泰尚煌將最後的料理快炒一番,迅速俐落地端了上桌,「後來我自己一個人到國外,吃不慣老美那套,索性自己煮,算不上專精,希望這些菜還能合你胃口。」
為了袁滿意,他可是一直忙到現在都沒休息過。先是把這個小女人帶回家,接著到超級市場去買菜,一面回想剛剛郝詩齋說她喜歡吃的食物口味,一面挑選清淡且讓她喜歡的食材,回到家忙著舞刀弄鏟,還得時時看顧她的病情。
「成了!最後一道麻婆豆腐上桌,開飯吧!」泰尚煌捧著兩碗晶瑩剔透的米飯過來,「你試試看,因為你感冒,所以我做了不辣的麻婆豆腐︰」
「不辣的麻婆豆腐?」這倒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是啊!今天開會休息的時候,詩齋跟我說了幾樣你喜歡的食材,不過你發燒不適合吃刺激性的口味,我臨時變化了些材料,希望沒失敗。」
袁滿意想起了今天郝詩齋跟泰尚煌親密說話的畫面,原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她錯怪詩齋了。只是……
「你為什麼要跟她打听我的喜好?」
「你說呢?」
泰尚煌月兌下了圍裙,在她旁邊坐下,眼楮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小女人。
「人事室的小姐替你買早餐,營業部的小姐帶著親手做的便當去找你、客服部的小姐甚至捧著一盤高級下午茶去找你,你怎麼沒對她們這麼好?」
袁滿意一說出口,心里立刻就後悔了,泰尚煌今天對她這麼好,她不應該那麼殺風景地質問他,可是不問個明白,她又覺得心里酸酸的、痛痛的……
「你很在乎我跟那些小姐怎麼了嗎?」泰尚煌挨近了她,低聲問著,心里卻有一絲情願被她管束的歡喜。
「我……我只是怕被公干而已!」她倔強地偏過了頭,不習慣對人坦承內心真實的情緒。
「人事部的小姐來找我,是因為她要我填寫員工人事資料跟繳交辦理勞健保所需的文件和證件,那份早餐是她自己要吃的。營業部小姐是因為我一直找不出時間來跟她商談商品試賣的企畫,所以只好排在午餐的時候邊吃邊談,那個便當是她自己要吃的。
「客服部的小姐則是因為我听說她很講究茶葉之類的東西,所以我才叫她把顧客回函卡帶來的時候,順便準備一壺英式紅茶和一些小點心送進來,打算跟你一起享用。因為我想陳正富的案子對你而言,也許不適合用這麼嚴肅的口吻討論……」
什……什麼?
听完泰尚煌的解釋,袁滿意張大了眼楮,原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陳正富娶的女人,正是我青梅竹馬的女朋友。」
他想,時候到了。
趁著袁滿意對自己的敵意稍減,而且肯听他解釋的時候,泰尚煌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
「什麼?」袁滿意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听到這種事。「怎麼這麼巧?」
「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這麼巧。」
泰尚煌苦笑了一下,緩緩將事情原委說出,「我父親是舒家的司機,舒芙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說實話,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就只會有她這麼一個女朋友。」
自從失戀後,泰尚煌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藉著說出這段往事而再次回憶過去。
「舒家很有錢,為了不讓我跟她之間因為家世的差距而無法在一起,我只有拚命地讀書、拚命地往上爬,找尋任何一個可以出人頭地的機會,終於我成了人人口中的『銷售金童』,可是……」
他搖頭苦笑,「我跟你一樣,為了情人拚命努力,拚命想要做到最好。我為了她離鄉背井到國外工作,誰知道情人卻不等我,轉眼間,她便選擇了一個能陪在她身邊的人。」
他們的緣分像是上天恩賜的巧合,兩個經歷相似、同樣被愛人拋棄的男女,居然在遙遠的北海道相逢。
「你還會想念……舒芙嗎?」她突然開口問他,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就覺得心里有點-痛。
他長得這麼帥,又功成名就、身價非凡,然而他卻是一個跟自己一樣寂寞的人。
「遇見你以後,讓我忙得沒有時間去想。」他輕笑了起來。
「遇見我以後?」
「因為你太吸引人了。」泰尚煌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笑容里的溫柔,教袁滿意一時之間傻了眼。「你的一舉一動,都帶著蓬勃的生命力,遇事不但追求完美,更具有良好的應變能力,自成一種自然不做作的風格。這跟需要處處人家保護的舒芙不一樣,也跟那些一心想沽名釣譽的女人截然不同……」
他注視著袁滿意,目光溫柔得教人臉紅心跳,「於是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你了。這種感覺是以前在舒芙身上找不到的,對舒芙,我總是想盡辦法要變強好保護她;可是望著你,我卻總是心跳加速,想要再多了解你一點……」
「你……你這是在跟我告白嗎?」她第一次從泰尚煌的口中听到這麼多的讀美,小臉不禁飛上了幾朵紼紅的雲彩。
「你說呢?」他溫和的言語里帶著幾分緬懷過去的意味,「你知道為什麼我賺了那麼多錢,卻還住在這棟老舊的日式房屋里嗎?」
「為什麼?」
「我父母親一直很恩愛,這棟房子是他們愛情的延續。」泰尚煌的聲音就緣是帶有催眠的魔法,深深蠱惑著她,「而我……想跟我最愛的人,一起延續愛情的歷史。」
他越靠越近,那張俊美的臉孔越逼近她,她的心跳就越狂野。「我那天……其實是想跟你說……」
「說什麼?」
「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給彼此一個戀愛的機會?」
他的話語像是一顆石頭投入袁滿意的心湖,瞬間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騷動。
「我們都走了太多為別人而活的路,你願意從現在開始走自己想要走的路嗎?」
她還能說什麼呢?
活到快要三十歲,她的確總是為別人而改變,遇上了他,也許可以為她帶來另一個世界的風光明媚。
袁滿意輕輕地點了點頭,那一天,她嘗到了世界第一甜的麻婆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