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書跟在津言表身邊處理女乃女乃的喪事,才明了為什麼女乃女乃臨走前會如此不放心地一再交代她,千萬別離開他。
他的親戚不少,可惜他們大多表面友善,暗地里卻令人感到相當不愉快。
女乃女乃才剛過世,一群人已經急著想知道女乃女乃去世前一晚主動聯絡律師留下的遺囑里究竟寫些什麼。
津家的財產,其實早在津言表有能力獨當一面時,女乃女乃便直接全部交給他,眾人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來,這些家業本來就是津言表的父親擴大版圖積極打下來的江山,再者,津言表的工作能力在所有親人中也是最頂尖的。
只是貪婪之心人皆有之,盡管機會渺茫,他們仍希望女乃女乃在過世後能多留點東西給自己,于是一場莊嚴的喪禮就在遺囑的疑雲中結束。
律師將遺囑交給津言表,並向眾人宣告,女乃女乃特別交代津言表有權決定要不要公開遺囑內容。
為此,他們屋子里的電話,平均每兩天就有一通是某某親戚撥來打探的騷擾電話。
除了頭一個月,津言表總是繃著臉,偶爾會流露出一抹淡淡地悲傷之外,接下來一、兩個月的同居生活,他越來越有開朗的跡象,甚至比女乃女乃過世前那陣子的情況還好。
現在,他們倆的互動就像一對新婚夫妻,白天津言表出去工作,綠書待在家中。
劉星妤有時候會找她一起去排隊買客人要的東西,有時候會帶些手工藝,像是折星星、親手做巧克力等等這種小案子來找她幫忙。
包括內心的打算,綠書把所有情況告訴劉星妤,所以這次的案子全由綠書自己一個人處理。
門鈴響了。
綠書手里還抓著話筒,正愁著該用什麼借口掛斷電話時,沒想到津言表就回來了。
她直截了當的跟對方表示津言表回來的消息,對方客套兩句後立刻主動掛斷電話。
開心地放下話筒,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前,興匆匆地將門打開。
「回來啦?」綠書朝他笑得一臉開心。
「嗯。」津言表看著她的笑臉,驀地竟有些恍惚。
每天,他最期待的就是這短短的幾秒鐘,他明明有帶鑰匙,偏偏故意要她來替他開門,听她充滿笑意的對他說聲「回來啦」。
因為,這樣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里馬上看見她燦若暖陽的笑容,雖然只有短短幾秒,卻總能溫暖他的心窩。
如果過去有人跟他說,一句尋常的問候,或是某個人天天在他面前展開笑顏,那就是一種幸福,他恐怕只會冷冷地嗤之以鼻。
「今天比較早喔!」綠書習慣性地伸手想接過他的公事包。
為了這一點,津言表再也不敢把公事包帶回來,怕公事包太重,傷了她的手,他曾經想過其實他大可堅持自己拿,但偏偏他又十分眷戀這種親匿的動作,折衷的辦法就是不帶工作回家,不得已時,他只好忍痛放棄當天她那看似隨意,實則異常暖心的小動作。
「嗯。」津言表別開臉,不讓她看見他微紅的臉色。
他今天突然很想趕快回家,所以就回來了,沖動的下場就是帶回了兩件工作。
津言表閃避她想拿過公事包的動作,卻剛好瞥見她竟然誤會了。
見一絲受傷的神情掠過她眼底,驚得他連忙開口解釋,「我帶了兩件工作回來,很重,今天我自己來就好,明天一定讓你提。」
綠書聞言,傻傻愣住了好幾秒。
突然,她噗嗤一笑,眉眼神氣地一揚,一臉逗趣地斜眼看著他,軟語嬌嗔,「誰稀罕提你的公事包了?臭美!」
呵,這女人真是刁鑽得可以!
津言表聞言不怒反笑,把公事包往沙發上一擺,原想直接拉著她進飯廳,卻被她反手抓住他的西裝外套,對他搖搖頭。
「今天沒煮飯?」他立即會意。
「嗯,怎麼辦?」綠書眉頭緊蹙,苦惱地問。
下午,劉星妤說津言表這里的廚房設備齊全,足以媲美飯店廚房的各式廚具被她看上眼,吵著找她一起做情人節巧克力。
完成了客戶的訂單,綠書在劉星妤走後,又偷偷做了一個要給他的驚喜。
結果不小心做得太認真,忘了時間,湊巧又接了通打來刺探遺囑內容、又臭又長的電話,接著,他也剛好提早回來……
真氣人!要不就一整天沒事,閑得快讓人發霉,要不就事情全踫在一起,讓人手忙腳亂。
津言表覺得好笑,唇角揚起,不懂這種小事有什麼好煩惱的?
伸出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湊近他嘴邊,在她瞬間小臉緋紅的羞怯注視下,落下溢滿濃情的一吻。
他仔細品嘗白女敕小手的溫度,倏地,撒旦般的邪笑爬上他精銳的眸底,綠書見狀,心底倏地一驚,正要抽回手,卻反被他握得更緊。
「你……」她心慌地努力想說些什麼。
津言表熾熱猛烈的黑瞳緊盯著她臉上益發滾燙的紅潮,突然邪肆地扯唇一笑,探出舌尖,在她輕顫的掌心緩緩劃過一道熱流。
喔!老天,這個邪惡的男人!
綠書用盡所有力氣忍住差點月兌口而出的驚呼,虧她以前還以為他是那種成熟世故的嚴肅男人,沒想到他使起壞來竟如此令人毫無招架之力。
她感覺一顆心叫囂著要跳出喉嚨,狂亂的心跳聲,恐怕連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他也不打算掩飾,沖著她笑得一臉得意張狂。
「能怎麼辦?出去吃吧。」他笑看著被她猛地抽回的手,接著對上她沒什麼殺傷力的瞪視,似笑非笑地問︰「你呢?想吃什麼?」
「我想吃泰式料理。」綠書幾乎沒有多想,馬上月兌口而出,見他又危險地欺身湊過來,連忙慌亂地往後退一步。
津言表對她挑了挑眉,仿佛嘲笑她的膽小。
「好。」他對她嬌寵地笑了笑,二話不說立即答應。
「你呢?想吃什麼?」綠書緊跟著追問,試圖在兩人想吃的東西間找到完美的平衡點。
他不說話,莫測高深的表情猛盯著她,雙手扣住她兩手手肘,輕松的將她一把拉過來。突然介入的力道讓她腳下一個不穩,順勢跌入他早已為她張開的懷抱里。
「我想吃你……」他曖昧地貼在她頓時紅透的耳邊低喃。
綠書被他逗得腦袋轟的一聲巨響後,瞬間化作一片天地皆靜的空白,只能傻愣愣地望著他。
直到一陣富磁性的低笑聲傳進她恍惚的腦子里,她才漸漸恢復重新感應外界的能力。
津言表見她稍微回過神,嘴角邪佞的一勾,再度貼上她熱紅的耳畔。
他低喃的嗓音像催眠似的徐徐地道︰「還沒說完呢,我想吃你……做的日式輕食料理……怎麼了?嗯?你的臉好紅,喔!一直持續變紅,你該不會是想到歪的……」
「我沒有!」綠書瞬間抬首,直接看向他使壞的銳眸,過于快速又直接的否認正好顯示出她的心虛。
看著他一臉「被我抓到了」的壞透表情,綠書挫敗地垂下雙肩,覺得自己被他逗著玩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頻繁。
「娛樂你好像也成了我的工作項目之一?」她開玩笑地嘆口氣。
聞言,津言表彷遭雷擊般立即抽身。
他俊臉驀地一沉,像承受重擊般霍地閉上雙眼,心口揪扯著又驚又怒的痛。
該死!為什麼她就非得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們之間只是工作,就像履行第一份合約時那樣?
綠書看著他一臉難受至極的表情,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原以為他不會在意,畢竟先提出合約條件的人是他。
「我……」她試著說些什麼,卻苦思不出一句適合安慰他的話。
津言表甩開臉,避開她心疼的眸光,走離她兩步遠,拿出手機打電話向餐廳訂位,順便讓自己的情緒恢復正常。
掛斷電話後,他走回她身邊,一手撫上她皺緊的眉頭,見她兩道秀眉逐漸放松,他心中的大石才終于放下。
「你的手有點甜味,告訴我,下午都做了些什麼?」知道自己的反應嚇著她了,他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綠書擔心地看著他勉強的笑臉,配合地跟著他轉移話題。
「星妤找我做了一些情人節巧克力。」
「公司的訂單?」他牽起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嗯。」綠書看了眼被他握緊的手,又是一陣臉紅。不知怎麼搞的,她直覺接下來的話會讓他的心情好轉,在一股莫名的沖動之下,她鼓起勇氣開口︰「我……我後來特別做了一份給你……其實也不是特別做的,因為手邊剛好有材料,所以……就……」
站在電梯前,津言表听了半天,才從她破碎支吾的話里拼湊出完整的意思。
她後來特別做了一份情人節巧克力給他?
一瞬間,他因她話里的意思深深屏住呼吸,一顆墜入陰暗地獄里的心立刻活了過來。
「你說,你做了情人節巧克力給我?」他晶亮如鑽的眸中帶著不可思議的驚喜,向她索求肯定的回答。
「嗯,你現在要看看嗎?我還有包裝起來,不過包得很丑。」綠書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始終定在他胸前,生怕看見他不認同的視線,「不過,你好像很少吃甜點,如果你不吃……」
津言表伸手輕柔地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向他。他要看著她的眼楮說話。
「很少吃,不代表我不吃。」他低下頭,給她一記令她腿軟的猛烈擁吻。
電梯開了又關,卻沒有人注意到。
「現在就拿給我,如何?」他擁著她,獨自感受心底有塊地方,情感又被植得更深、更濃。
綠書被他的急促嚇著,帶著滿臉詫異不解地問︰「現在?」
她一直以為他處理事情的態度,永遠都是有條有理且不疾不徐,尤其在女乃女乃的喪禮上,面對那群貪婪又無理取鬧的親戚們時,他表現出的淡漠與出奇有耐心的周旋令她深深佩服。
「現在。」他深邃的黑眸緊盯著她被吻得微腫晶亮的紅唇,「抱歉,我想馬上看到……」
這是他的策略之一,若有似無地透露出他愛她的事實,就像喂毒一樣,讓她逐漸上癮,直到她也對他產生相同的感情。
「那……那你等我一下。」綠書說著,慌亂地躲開他燙人的視線,沖回屋子里。
因為太過心急,她一個不小心,被自己月兌下的鞋子絆著。
幸好津言表的視線一直盯著她,才能在第一時間出手扶她一把,讓她免于摔得鼻青臉腫的悲慘下場。
綠書奔進屋子里,假裝沒听到身後那幾道優雅的低沉輕笑,拿起餐桌上以心型包裝紙包起來的情人節巧克力。
走回他身前時,她深吸口氣,才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他。
津言表眼角帶笑地凝望著她,鄭重地伸手接過,緩緩打開,仿佛那是全天下最貴重的禮物。
他毫不掩飾眼底乍現的輕詫,口吻略帶驚喜地問︰「心型的?」
看見收禮人臉上滿足的笑意,綠書也跟著笑開懷。
「模具都是心型,所以……」其實還有星型,因為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她才選擇撒謊。
「喔。」他臉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幾分,悵然所失地低喃,「我以為這代表你把自己的心給了我,害我差點興奮得……」
他故意不把話說完,一雙深情的黑眸緊瞅著她,讓她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津言表清了清喉嚨,輕聲低訴,「綠書,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其實我……」
他想以最美麗的字眼,將滿腔的情意傳達給她。
綠書期待的心情,被他話里的曖昧撩撥至最高點,驀地,她想起躺在房間抽屜里的合約,瞬間恍然清醒。
她不該動不動就對他充滿期待,再這樣繼續下去,哪天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她怎麼有辦法瀟灑地走開?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剛剛你叔公的女兒的丈夫打電話來。」她扯起笑臉,出言打斷他未完的話。
見電梯門剛好開啟,綠書趕緊早他一步走進電梯里,藉此與他拉開距離。
津言表冷眼將她閃避的態度看在眼底,這一次,他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眼中受傷的情緒,不讓她發現。
他濃眉一蹙,很快松開,雙手放進褲袋里,狠狠地握緊,表面卻裝成無所謂的模樣,跟著走進電梯。
隨著電梯往下降,他的心情也一路跌至谷底。
「又為了遺囑?」他斜眼睨她一眼,冷哼道。
「對,千篇一律為了遺囑,問到連我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好奇起來。」綠書坦言,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女乃女乃的遺囑里究竟寫了些什麼。
「你不是局外人。」津言表沉著臉,道出暗示。
「跟我有關?」她滿臉困惑,企圖從他惜字如金的提示里抽絲剝繭。
「嗯。」他冷冷地回應。
「真的?」綠書驚訝地瞪大杏眸。
「嗯。」他這次的回應少了冷淡,多了一點柔情。
想起女乃女乃遺囑里的吩咐,連他都忍不住臉紅。
「那我可以……」她滿肚子的好奇都被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統統勾了起來。
「不行!」津言表冷酷地一口回絕。
「喔。」她受傷的低鳴,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見狀,他心中涌起濃濃的不舍,無聲地嘆口氣。
他退一步安慰道︰「等時機到了,我會直接把遺囑給你看,但是現在……」他對她搖搖頭,「不行。」
綠書望進他真摯的眼楮里,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電梯到了底下停車場,津言表為她按著開門的電梯鈕,示意她先走。
算了!她是很好奇,但她會等,等他願意主動告訴她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