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中的其一私人小島上。
為了讓喬悠有個安靜的地方靜養,他向夏川吟菊商借了這座小島,因為她非W.C.R.的人,不會有麻煩之處,而她也趁機大大調侃了唐宸欹一番。
遺退了夏川吟菊的手下,只留下一名在這島上待了近十年的老管家幫忙整理之後,唐宸欹帶著官喬悠到海灘。
這座小島並不大,僅有間別墅及供飛機起降的場地,別無其他建築物。只需步行一個小時,便可逛完一圈。
「我……似乎听見海浪的聲音。」官喬悠坐在大石上,向著唐宸欹所在的方向,輕聲問道︰「這里是哪里?」
「海邊,但不在台灣。」他以手為枕,躺在沙灘上。
「我們要待在這里?」
「-不喜歡?」唐宸欹略揚眉。喬悠不是很喜歡海的嗎?難道失去記憶使她的喜好變了?
「不,」她搖頭。「我喜歡海,至少它的味道比醫院里那嗆人的藥水味好多了,不過──」她落寞地垂下頭。「我看不見它。」當湛藍的海在她面前,而她看到的,卻仍是一片漆黑。
她又如此自怨自艾了!他倏地將她一把拉下。她低呼一聲,雙手抵著他頸旁的地面,跌在他身上。
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他們此時的動作十分……引人遐想。
「別去想這件事!」他有些生氣,氣她的喪氣,也氣自己害她變成這般模樣。
他在生氣嗎?不然為何他的口氣似填了火藥?喬悠掙扎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身上?!她……天!她怎麼會……
不去理會紅霞早已浮上了她的臉頰,突然發現兩人姿勢曖昧的官喬悠,此刻只想快些和他保持些距離──這般的肌膚相親,不適合現在的她和他!
比她的掙扎更快的,是一雙健臂牢牢地箍住她的身體。
「你……你放開我!」她不安地叫道︰「唐宸欹,我──啊!你要做什麼?」
他不理會她的叫喊,空出右手將她那綁成長辮的青絲解開;在夕陽的映照下,她的長發似閃著迷人的光芒。
深沉的黑眸中,不再是因身分所需的漠然和冷酷,此時盛滿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他的靜默,和他那右手在她發間穿梭的輕柔動作,使她的心顫動。
她看不見,但她敏銳的感覺似乎在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是真實的!
她放棄了掙扎,而原先支撐身子的雙手也放松了,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間,雙手自然地摟著他。
他的胸膛好寬闊,她眷戀著他的體溫、懷抱,和──心跳!
她和他是如此的靠近呵!
倏地,唐宸欹坐起身,將她扶起靠坐在他身旁。適才那樣的距離太近了,近到他快克制不了自己的……
他跟她才剛開始而已,急不得。
他深吸口氣,平撫自己的情緒,看向喬悠,不出所料地見到她一臉的迷惘。
為何前一刻如此相偎,而後一刻卻又和她有了距離?迷惘的小臉露出不解與……一絲失望。
夕陽完全沉沒在海平面,在黑暗的前一刻所釋放出美麗炫目的霞光,也只是一瞬惑人的絢麗,在天地間閃耀,有些孤寂,蕭索。
「回去吧!天色暗了。」看出她的疑惑,但沒為她解答;他站起身,徑自說道。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已被他拉起。
唐宸欹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帶她避開海灘上零亂散布的大石。
她任由他帶著她走,心中的疑問始終沒問出口。
算了,不問出口,也許更好吧!
「玩了一整天,累了嗎?」
「還好。」官喬悠螓首靠在枕頭上,回答他的問題。
「-看起來很累,先睡吧!」唐宸欹把薄被輕蓋在她身上。今天帶她走遍島上每一-地,認真感受著他口中所見的景色,一天下來,她的臉上堆積了疲累。
「不,我還不想睡。」她將薄被拉至一旁,坐起身背倚著牆,尋著他所在的方向,她面向他。「宸欹──」
相處了六天,雖不十分熟稔,但她對他已能全然地信任、依賴,似乎在那一大片被她所遺忘的記憶中,有他這一個人,喚著他的名字亦是如此自然。
「嗯?」他應著,干脆坐在床沿,細細審視著她。
「我……」倉卒地叫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話要告訴他,不過,至少她知道當她喚著他的名字時,他一定會溫柔地回應──
這就是「幸福」嗎?一種甜甜、溫馨的感覺充斥了整顆心。
「喬悠,有話就說,不必放在心上。」溫柔、寵溺等形容詞是W.C.R.中的人從未在他身上找到的,此時只呈現在一人面前,也只有這唯一的女孩能享受。
「我、我的眼楮……真能復明嗎?」
「相信我們好嗎?再過五天,就可以要杰,就是那位幫-動緊急手術的人,來這里幫-把這紗布拆掉。」唐宸欹不厭其煩地向她再次保證。「到時-不僅可以看到我、天浩、亮瑜,也可以看到任何-想要看見的東西。」
可是她已有些等不及了,想真實看見他的渴望,更濃烈了!
不自覺地伸出右手,想探向他的臉頰,卻在半途被他握住。
她有些倉卒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臉頰染上了紅暈。
「喬悠?」她想做什麼?「-要什麼東西?」
敢情他不明了?官喬悠羞怯地低下頭,右手仍任由他握住,暖暖的感覺教她舍不得將手抽回。
「喬悠?」他托起她的臉蛋,細細審視。
「我……」她——地開口,「我想『看』你!」對她而言,這是一種奢求。
「看我?」他有些詫異地盯著她仍纏著紗布的雙眼,再瞧了眼她的雙手,隨後,他綻開一抹明了的笑容。
「想『看』就『看』吧!我不會拒絕的。」
他說的是真的嗎?
這問題才一浮上腦中,他已執起她的柔荑貼上他的面孔。
「喬悠,好好『看』我吧!」
她微顫著雙手,開始在他臉上游走。
輕撫著他的濃眉、挺鼻、微扎人的胡碴子、他的唇……撫過一處,便在心中刻劃出那感覺,慢慢地在心版上出現一個具體的影像。
她能如此依靠著他多久呢?一輩子?幾年?抑或這短短的十一、二天?
一股澀澀、苦苦的感覺涌上心頭、她的眼……
頭一次,她主動地投入他的懷抱,想藉由在他懷中所汲取的溫暖、安全感,退去那令她寒心的感覺。她是離不開他的!她發現。
「喬悠?!」突如其來的舉動,也令他訝然。
她在哭?!由她眼部紗布的濕潤,他明白了這點。
唐宸欹抽過一旁的面紙,輕柔地吸著她紗布上的水份。「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掉眼淚?莫非是-『看』了我之後,覺得我實在不堪入目?」他加了句玩笑話,想逗她發笑。
官喬悠沒如他預料的輕笑,只是將臉埋得更深,而淚水似關不住的水龍頭,停不下來地更加淌在紗布上、他的懷里。
「你能陪我多久?一輩子,或只是這短短的十幾天?」她緩緩地問著。
「一輩子!一輩子!今生今世,我一定陪在-身邊!」霸道的命令,也似信誓旦旦的承諾。「我會陪-一輩子!不會再像四年前那樣不告而別,相信我!喬悠。」
就算十天後的理事員會議決定了制裁他,他也不會再次離開她。
照顧她此生此世,是他至死不渝的心願。
官喬悠停止了流淚。她當然相信他,相信他會如他所說的伴她今生,她對他已是全然的信賴了。
「四年前?」他話中又出現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曾經發生什麼事讓你不告而別?」
要告訴她嗎?告訴她,她為了因飛機失事而失蹤的他自甘墮落、自我放逐?而他逃過一劫,存活了下來,卻因對W.C.R.的誓言,四年來,連一個消息都沒告訴她。
這樣的事實,她能接受嗎?
不了!重新開始「唐宸欹」和她的愛情,對誰都好,他不希望他們之間隔有「郝文之」的陰影。
在她仍未恢復記憶之前,就這樣吧!他自私地想。
「沒有。」唐宸欹輕吻了她的臉頰。「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就算發生過,那也已經過去了,別去追究,好嗎?」
在他的唇觸上了她的臉頰時,她不禁僵了下,他……他在吻她?!
不!這不能算是吻,他只不過是親吻她的臉頰而已。吻,是這樣嗎?
她怎麼會想到這地方呢?但他那微熱的雙唇觸著她臉頰的感覺,好熟悉!
唐宸欹的額頭抵著她的,雙手輕扣著她的肩,試圖平撫自己的。
該死的!他現在突然有一股想狠狠吻住她小巧唇瓣的!想愛她的來得這般突然。
他一直是個能自制的人,所以四年來,除了W.C.R.的人之外,他鮮少和女人來往,但,此刻涌起的卻……
「喬悠,」他再次抱緊了她,低沉具魔力的聲音似催眠著她,在她耳邊喃著,「我──愛──。」
被他極盡溫柔的愛語怔愣了住,她也似受了蠱惑般緊擁著他,她看不見一切,但能確切感受那股激情迷蒙的氣息圍繞著他們倆。
她也愛他呵!愛這個才相處在一起六天的男人。
他的唇緩緩烙在她的臉頰,慢慢游移著,一吻一印,都似在她心深處放了把火。
她絲毫不反抗地接受他的吻,一徑地沉醉在迷情的濃霧中,她喜歡這種被愛的感覺,甚至,她也願意將自己全交予這個男人。
完全放任自己沉淪的兩人,在此時,只願時光停在這甜蜜的一刻。
吻愈來愈深;更甚,毫無忌憚地即將貼上她誘人的唇、滑下她雪白的頸項,也許,更深入……
叩叩──
不識相的敲門聲在此時響起,打破了彌漫在兩人間的激情迷霧。
唐宸欹有些狼狽地率先起了身,爬了爬微亂的短發,極力壓下方才差些傾泄而出的。
他轉身看著已坐起身的官喬悠,她雙頰似偷來夕陽的艷紅一片,同樣也微喘息著;激情的空氣中飄蕩的濃情蜜意,使她和他全沉淪了。
叩叩──
敲門聲不厭煩地再次響起,伴隨了尤亮瑜的呼喚,「四哥,快開門!我來幫喬悠換睡衣了!」
到這島上的六天來,因喬悠的眼楮仍未復明,所以一切換洗都需他人的協助,而總不能要他一個大男人幫忙她吧!是故,尤亮瑜直慶幸自己跟來是對的,不然,真要四哥幫她換衣服啊?那他可真撿到大大的便宜!
尤亮瑜笑著再敲了幾下門,真不知她是否破壞了他們的「好事」,不然,四哥怎麼這麼久都不來開門?
唐宸欹整了整自己和官喬悠的衣服。「抱歉,我差點傷害了。」
「沒關系」這三字險些說出口,她微咬住下唇,自己怎麼會這麼想?雖然方才她真的想將一切交給他,可是……
紅雲又浮上了她的雙頰。
「再臉紅的話,待會讓亮瑜看見,-肯定更會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鑽。」拍了拍她紅通通的粉頰,他笑道。
她現在就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了。
「四哥!」等了這麼久,還不來開門,慢死了!
唐宸欹不理會外頭的叫喚,等到方才激情的紅暈自官喬悠臉上褪去後,才開門走出房間。
「早點休息。」
看著向來冷情的四哥溫柔地向房里的人兒交代這句話之後,便轉身往他房間的方向走去,尤亮瑜偷偷地對著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哼!她還道四哥變溫柔了,哪知他的溫柔只在喬悠面前才展露,對她連一眼都不瞥,無視于她的存在!
「亮瑜,-不進來嗎?」似乎只有離去的腳步聲,而無走近她的腳步聲,官喬悠疑惑地問道。
才一開口,便听見重踏在地氈上的腳步聲,再加上用力甩上門的聲響。
「亮瑜?」她心情不好嗎?
尤亮瑜將自己的怒氣全發泄在重踩地面的動作上,不過,踩了幾步後,她就後悔了。
痛死了!她幾乎是用跳的到官喬悠身邊,並急忙查看自己的腳有沒有事。
「亮瑜,-怎麼了?」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早該記得地毯下的可不是柔軟的彈簧床,而是堅固的大理石。
「都是四哥害的啦!」尤亮瑜嘟著小嘴抱怨。雖然這事和四哥扯不上啥關系,但罪魁禍首總是他吧?如果他至少也看她一眼,她只要求「看」而已哦!否則她哪會以「重踩」大理石地面泄怒?
「宸欹?他怎麼了?」她急忙詢問。
哦喔!這麼關心四哥耶!「他沒事啦!是我有事。」看來他們倆的感情,發展得很快嘛!「剛才四哥出去的時候,連一眼都不看我耶!所以啦,我才氣得重重踏地面,結果,痛死了!」
官喬悠輕笑出聲。「這就生氣啦?」她喜歡亮瑜這種直腸子個性。
「什麼叫做『這就』?!喬悠,我是他的七妹耶!他不看我看誰啊?」尤亮瑜夸張地叫道。
她已經不生氣了,但逗逗喬悠也挺不錯的!瞧,她竟在听完她的話後臉紅了。
「喬悠,-怎麼臉紅了?」尤亮瑜明知故問地道,「難不成-認為四哥不可以看我,要看-啊?」
她的臉更紅了。亮瑜怎麼可以這樣講?官喬悠害羞地垂下了頭。
她曾想過,可她不敢奢求。
「唉──美人真的難過酷哥關啊!」尤亮瑜更夸張地叫道,話中調侃的語氣佔大半。
「我……我長得漂亮嗎?」是否能使宸欹為她停佇?後面那句,她沒有問出口。
尤亮瑜笑看低垂著頭的她,相處了近半個月的時間了,她怎會不明白她心里所想的?
「-很漂亮。」她雙手捧著官喬悠的臉龐。「也許稱不上傾國傾城,但-散發出的氣息相當吸引人,人人都想將-捧在手心,好好地呵護。」她說的是真心話。
「謝謝。」雖然她看不見自己,但她很高興有人如此說她、不知宸欹認為她如何?
是否同亮瑜說的那樣──想將她捧在手心,好好呵護?
「我敢打賭,-心中有一個問題想問,而我也知道答案。」尤亮瑜賣關子的頓了頓,等著官喬悠問她為何如此說。
唉!可惜她只面對著她,沒問出口。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喬悠在心中思忖,難不成……她看出了她的心思?有如此明顯嗎?
「看來-不想知道那答案哦!」少女的矜持嘛!「那麼,我不告訴-了!」
抿著唇,官喬悠只將疑問留在心中。問?不問?無法立刻下決定。
她不開口的表情惹來尤亮瑜的笑意,她熟練地替她從衣櫥中挑了一套睡袍。
「以後再告訴-吧!換好衣服,會周公嘍!」
這夜,肯定是失眠的夜晚,適合思考問題……和情人吧!
官喬悠模索地解開身上襯衫的扣子,心緒早已飛得老遠。
情人?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