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芮琳日記——其實我並沒有長大,至少沒有完全長大。納羅,這樣一個半天真不天真的我,能和你在一起嗎?「死納羅,真不讓我出去啊!」佩芮琳接過晚飯,低聲咒罵著。門口站著兩名女僕,稍遠一點是幾名士兵,所有人都看著她。她知道跑也跑不了,只好乖乖接過飯菜回屋里去,然後听到門喀的一聲鎖上。「哼!」佩芮琳大口吃著午餐,像是在咬納羅的肉,「咬死你、吃了你!」居然凶她、嚇她,還用暴力強迫她!死納羅!昨晚他要是沒有收手,她絕對會恨他一輩子!他怎麼可以那麼對她?她是一個人,有她自己的自由,他憑什麼把她視作他的所有物?她想做什麼,他憑什麼干涉?幸好他最後停住了,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即使他停住了,她心中也有了懼意。平常老是喜歡逗她的他、總是笑著的他,竟然會那麼粗暴。「我換了一張人類的臉,卻不知道人類是有很多張臉的……」佩芮琳倒在床上,哀怨地咬著枕頭,「我……還是不行……」她越來越不明白她愛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越來越懷疑自己愛錯了人,越來越不懂他為什麼會在某一瞬間換上自己不認識的一張臉。或者因為她不是人類吧,她還是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的他,竟然不去救他唯一的弟弟。伽卡布王子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門一開,佩芮琳懶懶看去,是納羅。她嘟起嘴,在床上翻個身,用背對著他,她听到納羅重重倒在床上的聲音,她不要回頭,她要氣死他!「小魚,你還在生氣?」納羅的聲音好像有點微弱,不管他!納羅從後面抱住她,她掙扎著,納羅竟然沒有制止她,任她掙月兌。「小魚,不要任性好嗎?我很累……」他的聲音低低的,好似很疲倦。「我管你!」哼!良久,她听不到他繼續說話,奇怪地微微轉身看了他一眼。他緊閉著雙眼,似乎是睡著了。「咦?真的那麼累嗎?」佩芮琳感到奇怪。納羅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有點嚇人。她有些擔心,跑到門邊正要拍門叫人,忽然想起如果來的人是男的,自己這一身床單有點尷尬。她跑回床邊,把納羅的外袍月兌下來,幸好那種大大長長的袍子穿起來很輕,也不會顯得太奇怪。她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有點像小男孩,丑丑的。折騰這麼半天納羅也沒醒來,她走到門邊,舉手敲門。門在她手踫到瞬間開了,納羅並沒有把門鎖上。她走出去,發現外面沒有半個人,走廊里空空蕩蕩的。她繼續往外走去,看到幾名士兵,她走過去。「呃,你們知道醫生在哪里嗎?」士兵驚奇地看了她一眼。「醫生?」她點頭,「嗯,大王子好像有點不太舒服。」「啊?」幾名士兵商量了一下,馬上分派出叫醫生、守護納羅的人,「我們馬上去叫人,你等一下!」「哦……」佩芮琳看他們跑遠,產生一個疑問︰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呃,她好像應該回去照顧那個死納羅,但她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呢?她好像又在他的宮殿里迷路了。走啊走啊,納羅的房間在哪里?咦,怎麼好像有個大門?她邁出大門,守門的衛士看了她一眼,見是一個陌生男孩,也沒有理會她,讓她走了出去。呃?好像跑出來了!佩芮琳傻傻站在門口,好神奇哦!wwwnetwwwnetwwwnet既然出來了,那麼就去救伽卡布王子吧!佩芮琳在街上呆呆走著,問題是怎麼救啊?她連事情前後經過、伽卡布王子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怎麼去救人了。她說得好听,其實出了事,她也只會找納羅幫她而已。什麼用海洋里全部的水還他,她根本無能為力!她不再是海的公王,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一點力量都沒有。「佩芮琳?」一道女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頭。「沙繪琴?」身後站著的正是沙繪琴,但平民的打扮遮住了她的優雅,看起來竟和普通百姓女子沒什麼兩樣。佩芮琳開始是沒認出她來的,不過她認識的女性也就那麼兩個,仔細看一看還是看得出來。「你怎麼出了王宮,又為什麼穿成這樣?」佩芮琳奇怪地問。沙繪琴是祈福殿的主管,不能輕易出王宮,自己怎麼會在這大路中問見到她?「那你呢?你這些日子不是和大王子在一起?怎麼打扮成男孩子在街上晃?」沙繪琴問。佩芮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告訴她。「就是這樣了,現在我正在想辦法營救伽卡布王子,你知道他在哪里嗎?」「營救?」沙繪琴冷冷說道。「不用了,他已經死了!」「什麼?」佩芮琳大驚,「不是說明天行刑嗎?」「今天納羅到牢里探視他,出來之後,說伽卡布王子已經自殺!」沙繪琴滿面憤恨地說。「怎麼會?」佩芮琳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問。「不信你去問,任何一個人都知道。」沙繪琴說。這時街上忽然喧嘩起來,遠遠看見士兵走過來,見到女的就盤問幾句。沙繪琴冷笑,「來找你的,你快回去納羅那里吧!」「不!我不回去!我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好嗎?」佩芮琳抓住沙繪琴的手。「那你跟我來。」沙繪琴唇邊泛起一絲笑,她轉身便走,佩芮琳跟在她身後。wwwnetwwwnetwwwnet「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佩芮琳大叫,「沙繪琴!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到這里來?我又沒犯法!」「這里又不是監獄。」沙繪琴在牢外搬了把椅子坐下,「這里是平民住宅,這是私牢,不用遵從法律。」「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又沒得罪你……」佩芮琳忽然頓住,想起來自己好像也不能說沒得罪她。「我得不到的,你們誰也別想得到。」沙繪琴冷冷的一笑,「你自然也不能。」「可是賽蒂雅公主和他訂婚的時候,你也沒對她做什麼啊!」佩芮琳嘟起嘴,男人,果然是禍害啊!沙繪琴看著佩芮琳,眼神怪怪的。「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不明白什麼?」「我和伽卡布是一夥的,而賽蒂雅……她的目的不是搶男人,而是把亞弗利國政局搞亂,百台國好從中得利。」沙繪琴說,「納羅什麼都沒跟你說嗎?」佩芮琳傻了,怎麼會這樣?「不過想想你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若你知道,就不會說要救伽卡布了。」沙繪琴說,「陰謀殺父殺兄是天理不容的重罪,一旦沒有成功,他非死不可……」「什麼?」佩芮琳驚問,「伽卡布王子……」「伽卡布本來就想要謀反,加上未婚妻被納羅奪去,他計畫在訂婚那天發動叛亂,沒想到……」沙繪琴咬牙切齒,「沒想到納羅那麼聰明,自己躲在別墅里,等伽卡布的手下都落入他圈套後再一舉平定叛亂。幸好他那時不知道我和伽卡布的關系,也幸好賽蒂雅幫我,我才逃出來!」「你和伽卡布……」「我們兩個都想殺死納羅,當然是同盟。」沙繪琴冷笑。「可惜伽卡布那家伙太沒用,今天納羅去牢里看他,言下有意放了他,他用藏在鞋底的小刀剌了他一刀,居然沒剌死,然後自己自殺了。」「他刺了納羅一刀?」佩芮琳臉色變得慘白,她終於知道納羅晚上回來為什麼會那樣了。而且,納羅有意放了伽卡布,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關系?還是他本來就不忍心殺他?而結果是……他被刺……她坐在地上,覺得地面冰涼,眼淚撲簌簌地落下。「是啊,可惜沒刺死。」沙繪琴表情很是惋惜,「幸好你送上門來,我想,有你在手里,想殺納羅就容易多了。」「你為什麼要殺他?你不是愛他嗎?」佩芮琳無法想像沙繪琴會這麼做。「就是因為我愛他,所以才要殺他。我不能看著別的女人得到他,不能讓不愛我的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沙繪琴眼里露出鋒利的寒光。「他以為拒絕了我,我就會死心了?笑話!我沙繪琴怎麼可能讓自己愛的人去抱別人?」佩芮琳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這女人瘋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沙繪琴尖叫一聲,「你以為你有多偉大?你得意是因為他愛的人是你,如果他愛上了別人,再看看你的心情是不是和我一樣。白痴!」「我是白痴。」佩芮琳靜靜地說,「但至少我白痴到希望我愛的人幸福。」她是白痴,她是天真,她以為別人都是好人,因此冤枉了她的愛人。但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希望納羅受到傷害,雖然這次傷了他的人,也包括她在內。「哼!好偉大的情操!」沙繪琴嗤之以鼻。佩芮琳低低在心中說著︰對不起!納羅,如果我還能活著見到你,我一定先向你道歉。為什麼我相信了所有人,唯獨懷疑你?難道對所愛的人,我們都不自覺的嚴苛?wwwnetwwwnetwwwnet在監獄里好難受,待遇很差,吃不飽,潮濕,陰暗……看她的人凶凶的,飯很難吃,全身都好難受。而且她在這里總是頭暈,大概是因為空氣的關系,動也痛,不動也痛。嗚嗚嗚……她好想納羅。每當她覺得冷的時候,她就會蜷縮成一團,用他的衣服緊緊包住自己。衣服上淡淡的傳來他的味道,讓她覺得自己是在他懷里,很安全。「奸硬!這是什麼?」佩芮琳覺得他袍子里好像有東西,伸手去拿。晶瑩剔透,在黑暗之中隱隱發亮,是珍珠——她的眼淚。他每天帶著這個嗎?佩芮琳露出傻笑,覺得這黑漆漆的牢房變得不那麼嚇人。她抱著他的衣服,回想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的壞嘴巴,他氣她,像個一樣吃她豆腐。同時,他也是對她最好,最關心她、真心愛她的……伽卡布王子的溫柔是看得見的,是擺出來做樣子的。他對她好,只不過因為她是納羅喜歡的人罷了。只有納羅,盡管他第一次見她就那個樣子,之後也總是逗她……等等!不對!在她變成人類之前,她一共見過他兩次,一次在船上他們抓住了她,還有一次就是她在暴風雨中救他。可是……在暴風雨中那次救他,她並沒有哭過啊!疼痛其實不足以讓她落淚,除非她是在撒嬌。她唯一哭是被捉那次,在船上木桶里,那人過來放她走的時候!她一直以為那是伽卡布,因為只有他為她求情,說要放她走,可是……珍珠……晶瑩剔透,多麼美麗的珍珠。那人這麼說的同時,拿起一顆珍珠。她怎麼這麼傻!她只曾在放她走的那人面前哭過,而知道她的眼淚是珍珠的自然只有那個人。救她的人是納羅!她要報恩的,她要去愛的,從開始到現在,從來就只有一個人——納羅!「笨蛋!佩芮琳你這個傻子!」伽卡布的求情是沒用的,他也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仁。那艘船上當時都是百台國的人,都在說著放了她會遭致厄運。納羅就是看準說服沒有用,才假意贊成拖延時間,半夜再過來偷偷放她走的。這種事情她原本是不會明白的,可她現在懂了。佩芮琳再伸手去掏,里面竟然有一片魚鱗。傻魚,會招來人的,想害我也不是這麼做的!笨蛋,她怎麼會弄錯人啊!納羅一點也沒罵錯,她就是一條傻魚!「她在牢里?」一個聲音傳來,佩芮琳听得清楚,是賽蒂雅公主。「唉。」佩芮琳哀嘆一聲。就因為她最開始學習語言的時候總是听力不好,分辨不出聲音的差別,否則她怎麼會認錯人?隔著牢門的欄桿,她看見賽蒂雅在沙繪琴的陪伴下走進來。賽蒂雅皺著眉頭,「這里怎麼這麼黑、這麼陰冷?」「公主,牢房里都是這樣的。」沙繪琴面帶笑容討好。「我又不是沒去過我國的大牢,我是說把這小……把她凍壞了的話就糟了,她可是我們的重要工具!」賽蒂雅看進牢里,見佩芮琳氣色還算可以,松了口氣,「施咒術需要對方精神虛弱,但是身體不能太差,萬一承受不了就糟了。」「是沙繪琴疏忽。」沙繪琴低下頭,眼中有些怨恨。賽蒂雅和她也只是合作關系,她知道沙繪琴的性格,倒也不再說什麼。她對牢房里的佩芮琳一笑,「佩芮琳,我來看你了。你在這里一定很難受吧?我放你出來。」佩芮琳哼了一聲,把臉轉到一邊。這個動作她很熟,不過對納羅做的時候是撒嬌,這時卻是真的不屑。「還挺傲的。」賽蒂雅冷笑一聲,「倒不知道如果我和納羅結婚,你在婚禮上會不會依然傲氣。」「納羅才不會娶你。」「如果我拿你的生命威脅他呢?」賽蒂雅笑著,「你說,如果我告訴他只有娶我才能見到你,他會不會答應?」「哼!」她直接表示對她的鄙視。「不過這麼笨的方法,我還真不喜歡用。」賽蒂雅一擺手,「況且也太便宜他了,我……絕不能讓他當國王,不能讓他活在這世上。」「你到底是愛誰?」佩芮琳忽然問,「你愛伽卡布?」否則,她眼里哪來那麼多恨意?「我誰也不愛!我最愛百台國,為了我的國家富強昌盛,為了它的領土能夠擴張到泊非海的那一邊,我可以不擇手段!」賽蒂雅怔了一下,回答她。「富強昌盛和擴張領土不相等。」佩芮琳說,「若是有戰爭,只會讓泊非海變成血紅色,而且血是雙方百姓流出來的。」「看不出你還有這種見識。」賽蒂雅笑了聲,「所以我只身來到亞弗利國,先和有野心的二王子訂下婚約,然後毀約嫁給大王子。可惜有你的存在,納羅那家伙又太精明,否則現在哪里還有他的命在?」「納羅才不會上你們的當呢!」佩芮琳吐吐舌頭,「你還在王宮住啊,還不快點跑回百台國?等到納羅發現你也參與叛亂之後,看他不收拾你!」「小丫頭,你這麼天真,我也忍不住喜歡你了呢!」賽蒂雅笑得十分美艷,「這麼單純的小女孩真是少見,難怪納羅這麼喜歡你。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有我一份,他只是不敢動我罷了。畢竟……兩國正面交鋒,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我才不是天真,只不過不和你們這幫人一樣動歪腦筋而已!」佩芮琳嘟起嘴。「是,我們都是歪腦筋。」賽蒂雅轉頭對沙繪琴說,「沙繪琴,把門打開,我要讓這小女孩知道歪腦筋是怎麼用的。」「喂喂喂,干嘛啦!放開我!」一句「討厭」被她及時收回去,怎麼听怎麼像是在對納羅撒嬌。賽蒂雅的笑容有幾分詭異,拉著她的手異常用力,佩芮琳根本無法掙月兌。wwwnetwwwnetwwwnet「這樣很惡心啊!你發什麼神經?」佩芮琳見賽蒂雅往自己身上灑可疑液體,忍不住大叫起來。「乖乖的听話,不要亂動……」賽蒂雅眼神專注,根本不理會她。「廢話!你把我綁在這里我動得了嗎?」佩芮琳氣鼓鼓的。這神經女人!把她綁在木樁上,周圍畫了好多奇怪的圖案,好丑!「馬上就好……斯更乃第漢陸薩格哈桑道古……」「喂!你在亂喊什麼?」佩芮琳頭昏腦脹,覺得有點惡心。「魔印之咒!」賽蒂雅大喊一聲,一道奇怪光線射向佩芮琳。佩芮琳額頭開始痛起來,而且痛得像是要裂開一樣。賽蒂雅大笑狂笑。「佩芮琳,你中了我的魔印之咒,若你不服從我的命令,你的靈魂就會破碎,化作泡沫消失!」啊?怎麼又是泡沫?那不是跟人魚死了是一樣的嗎?「當然我只能對你下一個命令,但這就足夠了!听著,只有你能接近納羅,所以我的命令是——殺了他!」賽蒂雅狠狠地說。「不要。」佩芮琳頭很痛,卻依然嘴硬的抗拒。「呵呵,由不得你!」賽蒂雅笑著。「才、不、要!」佩芮琳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只是皺起的眉頭讓鬼臉顯得有些難看。「你還不到二十歲吧?想想還有多長的一段人生等你度過,值得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死去嗎?而且……」賽蒂雅頓了一下,「你這麼死去的話,因為你身上有我的詛咒,你死後無法保有靈魂,你會變成無生命的泡沫,沒有意識地漂在海上。你想想這值得嗎?」「你會覺得不值得,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愛過人!」佩芮琳嚷著。他們人類出生就擁有靈魂,所以他們不需要透過愛情得到更多。可她沒有靈魂,所以她用所有生命去愛。她絕不會放棄!「呵呵,你現在說得好听,等到了要死的時候就不會嘴硬了,人總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勝過-切,更何況只是別人的命!」賽蒂雅說。「我會把你送進王宮,你和納羅共度一夜。如果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他還活著,那麼你就會化為泡沫。」她拿出一把鋒利的刀子,可以看到刀刃在閃著光。「佩芮琳,你要明白,只有自己是最寶貴的!」「你是說,送我進王宮?」佩芮琳眼楮忽然亮起來。「是的,不過你也別想打什麼鬼主意。我在亞弗利國的任務已經完成,不會留下來讓納羅逮到的。被愛情沖昏頭的人會很瘋狂,我要回去了。」她笑著,「而且這魔咒別人是解不了的,你自己好好選擇吧!」賽蒂雅狂笑,她相信經過仔細考慮之後,佩芮琳一定會選擇殺死納羅的。她想著納羅看到自己最愛的人殺死自己的畫面,非常興奮。沒有人會為了別人活著而讓自己死去的,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