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蘇清歡無意識地坐在窗前,看著沒有邊際的雨霧。
她又有四天沒有見到狄仲玄了,那麼,現在佔據他身體的,一定是那個人。
蘇清歡又嘆了口氣,雖然她已經發過誓要打倒那個人,但是到底該怎麼做,她其實一點頭緒也沒有。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蘇清歡無精打采地去開門。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蘇清歡驚怔地看著眼前的人蒼白的臉,黑黑的眼圈,布滿血絲的眼楮,清俊的臉上淨是掩不住的憔悴,「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就不會溫柔點對我說話?」來人很不客氣地推開她,走進蘇清歡狹小的公寓,重重地倒在床上,「我現在是個病人,你沒有眼楮,看不見嗎?」
「你是該多多保重你的身體,你沒有權利傷害它。」蘇清歡盡力不去看那張憔悴的臉,那是她王子的身體,這個混蛋竟然如此不珍惜!
「隨你怎麼說吧,」他虛弱無力地低喃,「反正,我已經病了。」說著,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
蘇清歡看不過去,倒了杯溫水走到床邊,「喝水嗎?」他的嘴唇都快干裂了。
他點點頭,沒有動,不知道是不想說話,還是沒力氣說話。
蘇清歡無奈地托起他的頭,端著杯子喂他喝水。
他沒有睜眼,一口氣喝完了整杯水,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乏力地靠在她的身上,「我還要。」
「你是誰呀!」蘇清歡沒有好臉色。這個厚臉皮的家伙生了病自己不去醫院,跑到她這里賴著干什麼?害她還得伺候他!
再倒了一杯水,正要喂他,他卻已經沉沉睡去了。
「喂、喂!」蘇清歡粗魯地搖晃著他的身子,「醒醒.你起來,這是我的床,生病了就自己去醫院嘛!你講不講道理……」
「水,我要水。」他沒有睜眼,似乎也沒有醒,只是低低地翁動著干裂的嘴唇。
蘇清歡有點害怕了,這家伙好像病得不輕,只得又喂他兩口水。
他這才勉強睜開眼楮,看著她虛弱地笑笑,「我很冷。」
「喂,你快去醫院吧,別賴在我床上了。」不知為什麼,她的聲音輕了許多。
「我不能去醫院,這件事不能讓父親知道。」他的聲音很微弱。
「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最近天氣雖然不是很好,但是也沒理由病成這個樣子嘛!
「我已經有四天沒有睡覺了。」他的臉上帶著勝利的光輝,「我知道我一睡著他就會鑽出來,所以我不會給他機會,而且,生病的時候,因為軀體太過虛弱,是不能交替的……」話沒說完,他就咳了起來。
「所以你就故意生病?」這個惡棍!蘇清歡火大地想拿枕頭砸他。
「我去淋雨,」他一點也不臉紅,「昨天,我淋了一個晚上。」
這家伙是個瘋子!昨天晚上的雨下得好像要把整個東京淹了似的,還夾著冷風,她都差點裹上兩床被子睡覺,而這個人,竟然在雨里待了一個晚上!
他又開始咳嗽,直咳得滿臉通紅。
「自作自受!」蘇清歡嘴里念著,卻仍認命地去抽屜里翻出上次生病時,醫生開給她的藥,「你吃了吧。」
他沒有接過,只是趴在床上直喘著氣,看起來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蘇清歡只得扶起他,將藥喂到他嘴邊,「吃吧。」
他閉著眼楮含住了藥,皺起眉頭抱怨︰「苦死了。」
「有得吃就不錯了!」蘇清歡惡聲惡氣地,「吃完藥你就出去,別賴在我這里。」
「我很冷。」他忽然握緊了她的手,身子直往她懷里縮,像只怕冷的小動物。
蘇清歡怔了一下,立刻跳了起來,「你別想佔我便宜!」這個混蛋偷了她純純的初吻,她才不會輕易忘掉。
「你倒是很聰明。」被她扔在床上,他趴著又咳了一陣,不再說話了。
好半天沒動靜了。
蘇清歡小心翼翼地走近兩步,他仍是一動也不動;她伸手推推他,他還是沒有動。她慌了,急忙翻過他的身子,伸手試了試額上溫度,只覺燙得嚇人。
蘇清歡拍拍他的臉頰,「醒醒,你快醒醒!我帶你去醫院。」他必須去醫院,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他微微睜開了眼,「我不能去醫院,不能讓父親知道。你讓我睡會兒就好。」
又臭又硬的爛脾氣!「病死別怪我沒提醒你。」蘇清歡口氣雖狠,心里卻忍不住泛起一陣憐惜。病成這個樣子,還不能去醫院,什麼貴族少爺嘛,連她這個平民百姓都不如!
他閉著眼楮,蜷起了身子,聲音低得可憐,「我很冷。」
燒成這個樣子,怎麼還會冷?沒辦法,蘇清歡只得再抱了床棉被覆在他身上。
但厚被下的人仍不住地顫抖,像一片寒風中瑟瑟抖動的枯葉。
「你怎麼回事?還會冷嗎?」蘇清歡模模他的額頭——燙得像火,沒道理呀!
他睜開眼楮,那只滾燙的手覆在她柔潤的手上,眼神脆弱迷離,好像一個沒有家的孩子,「我很冷,你不要走。」
「好吧,我不走。」蘇清歡扶起他的身子,干脆讓他躺在她的懷里,「這樣會好些嗎?」
他點點頭,輕輕地翻過身厘深地偎進她的懷里。顫抖慢慢地緩了下來,他終于慢慢地睡著了。
蘇清歡見他不再發抖,便輕輕地將他放在枕上,為他蓋好被子。
他其實也是一個不幸的人。
蘇清歡怔怔地想,如果他不是她的敵人,也許她會跟他成為很好的朋友,因為他們身上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一樣的激烈,一樣的不擇手段,一樣的殘忍——一時所有會威脅到自己的人……現在他會威脅到她的王子,所以她不會對他手軟。
「是你在照顧我?」他醒了。
蘇清歡聳聳肩,無所謂地說︰「你跑到我床上躺著,我又沒地方去,只好就這樣留下來了。」
「你撒謊。」他的精神顯然好了很多,「你怕我會死,對不對?你還是關心我的。」
「你說對了一半。」蘇清歡的眼神比外面的雨更冷,「我是關心你,也怕你會死掉,但是,那只是因為這個身體——是他的,他不在,我就要替他保護它。」
「你!」他燒紅的臉頰一下子變得慘白,倏地坐了起來,似乎有些暈眩,但他仍搖搖晃晃地下床,朝門外走去。
「外面還在下雨。」蘇清歡口氣冷冷的。
他沒有理她,仍然朝外走。
良久——
蘇清歡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咬了咬牙,終于沖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不遠處,有一個人靜靜地伏在地上。
蘇清歡跑了過去,吃力地扶著他進屋。
「你不要命嗎?」蘇清歡掩飾不住心焦。
「我只是頭暈。」他的神情很冷,聲音卻很飄忽,「走不動,外面又沒有計程車,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坐一會馬上就走。」
「別逞能了!」蘇清歡握著他冰冷的手,接著,為他月兌去濕透的襯衫,用干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水珠。
她必須要照顧他,照這家伙這種瘋狂的舉動,他絕對會死的。
蘇清歡不清楚自己此刻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誰,她也沒有時間再想這個問題了。
擦干了他濕透的身子,蘇清歡重新扶他在床上躺好,伸手模了模他的額頭,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還好沒有燒得更高,你再睡會兒吧。」
「別再那樣對我。」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握緊了她的手,一顆眼淚從眼角滾落,「別離開我。」他的眼神脆弱得像個孤獨的孩子,然後,他抱住了她。
滾燙的體溫即使透過衣物,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蘇清歡心頭滑過一陣憐惜,沒有推開他,就靜靜地任他抱著她。
他在哭,她知道,因為她的頸項已經濕了一片。
他竟然伏在她肩上哭得睡著了。真像個孩子!蘇清歡小心地扶他躺下。
他的頭發濕濕的。怕他再受寒,蘇清歡用吹風機幫他吹干。
暖暖的風吹得他似乎很舒服,他睡得十分安穩。
「你必須要吃藥。」蘇清歡無奈地看著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第N次說道。
「不!」他固執地閉緊了嘴,「苦死了,我才不吃。」
「那好,」蘇清歡放下杯子去找傘,「我去幫你買不苦的藥。」
她在心里大大地翻白眼。這個混蛋,早上醒來精神才好了一點,就開始耍少爺脾氣,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身體,她才不理這個混蛋是死是活。
「別去!」他跳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神色很驚恐,「你別去。」
「回去躺著,你還在發燒呢!」蘇清歡覺得頭很痛,這家伙到底還想不想活啊?
「我不想吃藥。」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我根本就不想恢復。」
「你不想讓他回來?」蘇清歡心頭火起,口氣沖得像吃了火藥,「你想這樣病上一輩子,然後你就能永遠佔據這個身體?你這個瘋子!我告訴你,就算你想,這也是不可能的!」
她把他拖回床上,讓他躺下,「你給我乖乖躺好,你願意也罷,不願也罷,我就是要看著你康復。」
拿起桌上的藥遞到他唇邊,「吃藥。」
他閉緊了嘴,倔強地看她。
蘇清歡將藥片放進嘴里,含了口水,俯身吻住他的唇。
良久,她才直起身子,勝利地看他。她那眼神冷冷的,沒有一絲熱情。
「你就這麼怕他死?」漂亮的眼楮里滿是復雜的神色,她竟然為了那個人以唇喂他吃藥!
「沒錯。」蘇清歡收起杯子,「你好好睡吧,我要去上課了。」
「你不怕你走了,我再跑到外面去?」他的眼神邪惡無比,「等我毀了這個身體,你就別想做夢了。」
「除非你也不想活了。」蘇清歡無所謂地梳理一頭長發。
「我才不怕死,反正也沒什麼人擔心我會死掉。」他本是威脅她,說到後來竟有了三分淒楚。
「說得有理。」蘇清歡盡量不去多想他的話,放下梳子,走到床邊坐下,「我就在家里陪你吧。」
一抹不易察覺的歡喜從他眼里一閃而過,「你拉琴給我听好不好?」
蘇清歡打開琴盒,「你想听什麼曲子?」
「A小調小提琴曲。」他看著她的眼楮,聲音低得有如耳語。
蘇清歡只是笑笑。
弓落弦,琴聲流泄——
這是她第一次把巴哈拉得這麼美!
她的音樂,正虔誠地祈禱遠方的人歸來。
那個混蛋終于走了!
蘇清歡以手枕頭地躺在城堡前的小草坪上。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狄仲玄的氣息。
她已經有十三天沒有見到他了,那個混蛋不知道又在怎麼折磨他的身體,他是存心不想讓他回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發瘋!
草皮——作響,有人來了。
蘇清歡坐起身子,驚喜地看著那雙漂亮無比的眼楮。
「是我。」他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地微笑,「費了好大的勁才能回來。」
「都是那個混蛋!」蘇清歡伸手撫著他蒼白的臉,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害你大病一場,你還會不舒服嗎?」
狄仲玄點頭,「有時候還是有點頭暈,不太吃得下東西。」
「還在吃藥嗎?」蘇清歡靠進他的胸膛,緩聲問道。
「很久沒吃了。」狄仲玄撫著她的頭發,柔聲說,「他不太懂得照顧自己。」
「他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希望你回來。」蘇清歡說到這里就有氣。
「他也受了很多苦。」狄仲玄的聲音很沉靜,「我不在身體里,都能感覺到身體極度不適的感覺,他……」他沒有說完,嘆了口氣。
「你不會是想讓給他吧!?」蘇清歡驚恐地看他。他的聲音里滿是憐憫,他是個善良的人,難保他不會因為同情就此退讓。
狄仲玄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真是這樣!蘇清歡忿忿地跳起來,「那好!你就讓他吧,我再也不要管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清歡!」狄仲玄幾步趕上她,摟住她的身子,「你別這麼急!」
「我怎能不急?」蘇清歡眼楮里迅速涌出水花,她倔強地擦了擦,聲音苦澀無比,「我等了你那麼久,結果等來的竟是你要把我讓給他,你……你氣死我了!」
「我沒有要把你讓給他。」狄仲玄好看的眉蹙得緊緊的,「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害他。」
「那有什麼不同?」蘇清歡眼中含淚。想要讓她的王子回來不傷害他,又怎麼可能?
「當然有不同。」他的眼神暖暖的,奇異地放松了她緊繃的心,「我不會把你讓給他,我永遠不會退讓的。」
蘇清歡破涕為笑,「只要你不讓他,我會幫你打敗他。」
狄仲玄拉著她的手,讓她靠進他的懷里。
一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你巴哈拉得很好了。」狄仲玄寵溺地看她,拉著她的手走進城堡。
「那是我第一次理解那種虔誠的感覺,」蘇清歡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像是怕他會忽然消失一樣,「一種向神請求的虔誠,那時候,我在想你。」
「我知道。」狄仲玄在鋼琴前坐下。
「你又知道了?」那麼,他不會知道她又吻了那個人吧?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狄仲玄低頭打開琴蓋,低低地說。
他竟然沒有看她,那麼……
「你放心,」他抬眼看她,清俊的臉上帶著柔柔的微笑,「我沒有生氣。」
他試了幾個音,「有特別想听的曲子嗎?」
「你彈什麼我都愛听。」蘇清歡放下心來,心情大好。
指尖跳動,琴聲清冷憂傷,熟悉的旋律柔柔地傳出——是那首她家鄉的民謠。
有沒有听到那個聲音,像是忽遠忽近,
告訴你,它來自我的心,帶來一支蒼老的歌,
對著你輕輕地說,我不在乎春夏秋久、花開花落,
任憑這夜越來越深;你在我心中越來越沉,
壓得我不能翻身做自己的主人,
任憑這燈越來越昏,你在我眼中越來越真,
看得清你滿臉的風塵,
任憑這旅途越來越孤單,你在我面前越來越茫然,
丟不下的行李是我不變的心。
「你是在彈鋼琴哎,」蘇清歡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怎麼彈這種曲子?」
「你不喜歡?」狄仲玄拉起又在他身邊縮成一團的蘇清歡,「你真的好像一只小狗。」
蘇清歡的心里好滿足。她知道像他這種鋼琴家,基本上是不彈這一類曲子的,可是他卻為她……
「我當然喜歡。」蘇清歡賴在他懷里,輕嘆一聲,「要是我們能永遠這樣就好了!你陪我到明天好不好?」
狄仲玄無言地撫著她的長發。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對他來說,卻是一種奢求,清俊的臉上出現一絲苦笑。
「對不起。」蘇清歡敏感地發現他的黯然。她怎麼會說這種話?她明知道他心里難受,竟然說這種話讓他傷心!「你當我沒說好了。不管你在不在,我都會等你。」
「你沒有錯,」狄仲玄打斷她的話,「這種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可是——」
「我答應你。」狄仲玄抵著她的額,聲音溫柔似水,「我答應你,有一天,我一定永遠都不走,然後,為你彈一輩子的琴。」
蘇清歡輕聲歡呼,閉上眼楮甜甜地笑了。
她會等他,不管那一天有多遠,她都會等他!
「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美奈看著蘇清歡疲憊不堪的臉,「小姐,你還年輕哎,這麼快就累出皺紋,會不會太夸張了?」
「不會吧!?」蘇清歡揉揉臉頰。最近實在是太累了,要上課,要打工,要思念她的王子,還要應付那一個人。
「你跟狄仲玄還好吧?」美奈賊賊地看她,「到哪個階段了?知不知道學校有多少人羨慕得快要死掉了,你要是敢一個人在學校走,我敢斷定一定會有人暗殺你。」
「沒那麼夸張吧。」蘇清歡無力地翻白眼,她現在還為了贏回她的王子奮戰,外面竟然還有人在嫉妒她?
「期末考要到了,」美奈詭異地眨著眼,「你還是叫狄老師來學校吧,要不然,我看你根本就沒辦法過關的,學校里想暗算你的人太多了。」
蘇清歡只有無語對蒼天。要她去找那個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美奈真的說對了!
期末演出那天,蘇清歡躲在城堡的草坪上拉著指定曲子——卡門,一半是練習,一半是拉給他听。這首曲子,他曾彈給她听過,現在輪到她拉給他听,不論他在不在,她都要在這里拉。
有人輕輕拍手。
蘇清歡連頭都沒有回,自顧自地把琴裝回琴盒,她的感覺已經清晰地告訴她,身後的人是何方神聖。
「你不理我?」他走到她的身前,「為什麼?」
「明知故問。」蘇清歡白了他一眼,聲音冷冷的。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眼楮里燃燒著熱烈的火焰,一如以往,「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不要不理我。」
「任何事?」蘇清歡不抱希望地看他,冰冷的眼神與他形成強烈的反差,「你可以為我做任何事?」
「除了讓我離開。」他迅速理解了她的眼神,心里一寒。
「我只有這一個要求。」蘇清歡甩開他的手,「其他的,我都不需要。」她知道她這樣說很殘忍,但是她沒有辦法,為了狄仲玄,她必須這麼做。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我要去考試了。」蘇清歡盡力不去看他黯淡的臉色,轉身走了。
她站在台上,呆呆地看著台下憤怒的老師。
她竟然又拉錯了曲子!她的曲目應該是A小調小提琴協奏曲,與她上次考試一樣的題目,然而她卻拉了卡門。
但是這一次她不是故意的。她清楚地記得有人把這張曲譜拿給她,那是個頭發長長的漂亮女生。
看來她真的有點討人嫌了!蘇清歡無所謂地笑笑,鞠了個躬準備下台。她不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更沒有心情來解釋。
然後他來了,他走上舞台、這種情形以前也發生過,不同的只有,他——
「是我拿這首曲子給她的,」他的聲音很淡,但是很有威嚴,台下的老師們立刻靜了下來,「我覺得這首曲子比較符合她的風格。」
于是她過關了,居然還得了很高的分數。
「不要想我會謝謝你,」蘇清歡板起臉,「我不會感謝你的。」
「我不需要你感謝,」他笑得很邪魅,聲音低得像魔鬼的誘惑,「我只是要讓你知道,他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且,我還會做得比他更好。」
「那又如何?」蘇清歡不以為然地笑笑,「你始終不是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愛他,你第一天上學踫到的人是我,你知道嗎?」他指指她的書包肩帶,「就是那一天,想起來了嗎?」
「我當然記得。」蘇清歡仍然不當回事,「不過很可惜,你並沒有留下多好的形象。」還很討人厭!她在心里補了一句。
「那天我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他的眼楮直直地看她,眼神里藏著某種深沉的東西。
「我忘了。」她才不要告訴他,當時她還是個日文盲。
「三句。」他似乎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漂亮的眼楮里閃著一種奇異的光彩,「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你別跑了;如果你看見一個跟我長得一樣的人,記住,他不是我;你快要遲到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你就是我找遍全世界才找到的寶貝,可是,你卻忘記了我。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
蘇清歡怔住了。他,竟然是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他,其實並不是為了趕走狄仲玄而利用她……
「你終于明白了?」他握住她的手,「我對你,是真心的。」
「晚了……」蘇清歡的聲音帶著淒楚。
她其實是對不起他的,如果她當時就知道是他帶她來東京,又是如此地喜歡著她,她很難保證自己會不被他感動。
她吸了口氣,輕輕地抽回手,「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已經離不開他了。」現在的她,能想到的,只有那雙溫柔的眸子。
「為什麼?」他激憤起來,「那個懦弱的人,他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搶不回來,這種人,到底有什麼好?」
蘇清歡的眼神重新變冷,「我只允許你再侮辱他最後一次。」
「我偏要侮辱他!」他笑了起來,笑得很難看,「他是個懦夫!膽小鬼!你要是不服氣,就來找我算賬,我們就這樣吵一輩子吧。」
「混蛋!」蘇清歡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對,他是王子,我是混蛋。」他笑了,笑出了眼淚。
其實,是她對不起他。蘇清歡覺得心頭有如壓上了一塊大石,沉重的愧疚感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她是多麼需要狄仲玄,她需要他暖暖的眼神。溫和的微笑。天籟般的琴聲……她需要他的一切,可是,他現在在哪里?
蘇清歡蹲了下來,用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單薄的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