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伴歸鴻 第十章 作者 ︰ 劉彬寧

與我期何所?乃期北山側。日夕兮不來,涕泣起躑躅——

《定情詩》

當晚孟鴻飛照例打電話回家,意外地發現妻子比以往溫柔了十倍。他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只揀一些日常的趣事有一搭沒一搭地告訴她。

「我們住在北喀土穆近郊,這個地方挺有意思的。整個喀土穆由三個城市組成,在青白尼羅河交匯的地方,三座城市之間用橋梁連接起來,是個很獨特的規劃。」三句話不離本行,孟鴻飛向她簡單地介紹了蘇丹首都的大致風貌。

「那邊好像很熱對吧?你要注意身體哦!」溫涵雅胸中漲滿了對他的柔情,溫柔地向他表達著關切。

「是有些熱,不過還好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工程已經步入正軌,如果沒意外的話,我後天就可以啟程回家了,嗯,也有可能我明天就走,我該死的離開你太久了!」孟鴻飛興奮地向她報告。

「真的?!你後天就可以回家了?」溫涵雅尖叫出聲,簡直喜出望外。原本定的一個月,結果只花了三星期,「你是不是很辛苦?我是很想你早點回來,不過我不要你累壞自己。」溫涵雅怕他不顧身體,拼命地工作。

「我沒事的,想到你我就不累了。」這倒是真的,每逢疲憊的時候給她一通電話就又能使自己精力充沛起來。

待到兩人的綿綿情話即將結束之際,溫涵雅突然興起了一個捉弄他的念頭,她對孟鴻飛說︰「我可

以問你一件事嗎?」

听她突然如此嚴肅,孟鴻飛怔了怔,說︰「當然,你問吧!」

「當初你撞我的那輛黑色本田呢?你是怎麼處置它的?」

孟鴻飛大感意外,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問題,他以為她老早就不想這件事了呢。

「那個嘛,我早把它拆零賣了,我不想再看到它。」他用不以為意的口氣說。

撒謊!溫涵雅偷偷地在心里笑著他。

听她不搭話,孟鴻飛趕緊岔開話題說︰「不提那個了,你準備好等我回家吧!現在你該去睡了,Bye!」說完,他大概因為心虛,居然主動掛上了電話。

溫涵雅更加確定了。什麼黑色本田!撞上自己的明明是輛灰色的車子,任他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的!她微笑著搖搖頭。他就快回來了!這個消息使她興奮不已。她有好多話想當面對他說……

第二天傍晚,溫涵雅吃過晚飯後啜著一杯香茗,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想到再忍耐兩天就能見到孟鴻飛了,她心里甜甜的。

國內新聞播完後是國際新聞,在幾個國家元首彼此的訪問後出現了溫涵雅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可怕的事件。

「最新消息,今天下午當地時間17點30分左右,蘇丹首都喀土穆、北喀土穆、圖恩曼三鎮同時發生多起爆炸事件,目前已有26人喪生,30人受傷,7人傷勢嚴重,另外還有多人下落不明,其中包括兩

名中國記者和國內知名財團‘森磊集團’總裁孟鴻飛,據估計是被埋在廢墟中。蘇丹警方懷疑是……」新聞主播不帶感情的聲音听起來是如此的可怖,溫涵雅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手中杯子應聲落地。她全身發冷,然後無聲無息地昏倒在地板上。

待溫涵雅悠悠地醒來,發覺自己已躺在醫院里,她只感覺頭昏昏沉沉的,看見父母站在一旁,滿臉愁雲。她問道︰「爸……媽,我,我怎麼啦?」

劉玉婷見女兒醒來,握住她的手說︰「小雅,你,你一定要挺住……」,話還沒說完,她自己就先難過地別開臉去了。

挺住?為什麼?溫涵雅還是昏昏的。鴻飛!她一想到這個名字便一躍而起,連帶想起了剛才那可怕的消息。

「鴻飛——」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然後她呆呆地望著前方,木然地說,「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你呢!需要我去陪你嗎?」

劉玉婷聞言大驚失色,緊緊地抱著女兒喊道︰「小雅,你不要這樣呀!醫生說你已經懷孕了,你一定要好好保住鴻飛的孩子才行哪!」她媽媽心痛地看著因悲傷過度而雙目空洞的女兒,這孩子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媽媽的話刺激了溫涵雅,她不可思議地撫上自己的小月復。懷孕?鴻飛的小孩!她本來已經停滯的思想又開始轉動起來。是的,鴻飛經常告訴自己要勇敢,還說最喜歡勇敢的她,他為自己付出了這麼

多,自己怎能對他沒有回報?不能被擊倒,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地保護他們的孩子!和孩子一起等他回來,說不定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溫涵雅終于流下眼淚,她隨即將之擦去,用不可思議的冷靜口吻對媽媽說︰「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要回家。「她想著孟鴻飛送給她的電話,他一定還會打來的!

溫見方走近女兒,望著她平靜的臉龐說︰「小雅,你確定自己沒事嗎?」

溫涵雅迎向父親關愛的眼神,答道︰「鴻飛教過我要勇敢,我不能辜負他。而且我現在的生命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我必須堅強起來。所以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比以前更加愛護自己,真的。」她向

父母保證著。

溫見方看了女兒良久,決定相信她,不過鑒于她的身體狀況,他們約好過去照顧她。

溫涵雅回到她和孟鴻飛的家,立刻將電話放在床頭伸手可及的地方。不能哭。她告訴自己,為了肚子里小孩,為了對鴻飛的承諾,自己一定要撐住。她望著床頭靜靜的電話,默默地祈禱著︰「求求你趕快響一聲吧!」

可是它還是靜靜地躺在那兒,一點也不理會她淒苦的渴盼,一切都是如此不合時宜的沉靜。

一個月後。

溫涵雅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就沒再去上班,這期間孟鵬飛來看過她幾次。哥哥生死未卜,他深感彷徨無助,反而是溫涵雅一直堅定沉著地告訴他要有信心,等著哥哥回來。于是他開始有些了解哥哥為什麼這麼愛她。

午睡中的溫涵雅被夢魘所折磨,不安地翻著身。耳邊響起一陣鈴聲,溫涵雅伸手去按鬧鐘,卻發現自己壓根沒上鬧鐘。她又以為是門鈴,決定不管它,因為父母有這屋子的鑰匙,至于別人,她就不想理會了。但是這聲音卻十分「堅強」,一直持續著不肯中斷。

「可惡……」她只好睜開眼楮清醒過來。

然後她才真正地清醒過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床頭響著的電話,居然是電話……溫涵雅顫顫巍巍地雙手握住它,好似這小小的電話有千斤重一般。

「喂……」她不敢相信地發出一聲試探。

「小雅!」

听到這兩個字,她的眼淚登時有如黃河之水延綿不絕,她再也無法說出話來,只對著听筒泣不可抑。

「別哭,小雅,我回來了,就在回家的途中,你等著我!」電話那頭傳出她朝思暮想的溫柔嗓音。

生怕是夢,溫涵雅捏了自己一把,很痛,非常痛,她滿意地流著淚,努力擠出幾個字︰「鴻飛……,不……要掛電話……」她甚至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不掛,小雅,我回來了,真的!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不騙你。」仿佛心痛她的不確定,電話那頭的孟鴻飛急忙安慰她。

「騙子,騙子……」她依舊唏噓不已,「你說是你撞傷我的,結果根本……根本不是,你說會盡快回來,結果,結果……」溫涵雅忍不住控訴。

「你還是知道了……生我的氣嗎?等我回來隨你怎麼罰我好不好?」

「不,不好,我不要,不要罰你,我好愛……愛你……」普通的示愛不該都是深情款款,柔情無限的嗎?像溫涵雅這樣抽抽噎噎說出來的恐怕是個異類吧。

「我也愛你,不要哭啊,你以為我死了吧?害你這麼傷心難受,我真不好,以後再也不會再讓你這麼傷心了!我馬上就回家,再也不拋下你了。」

「鴻飛,我……」突然,她听到一陣門鈴聲。她不去管它,繼續說,「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告訴

你……」

「小雅,你怎麼不開門?」

「我要和你說話,我不……不管別人。」她抽泣漸止,只想跟他好好地一敘相思之苦,卻沒有發現他話中的意思。

「別任性,快開門,是我,我要掛電話嘍!」

「不,不要,我去,我去開門!」溫涵雅以為他是在威脅自己,嚇得尖聲叫起來,忙不迭地下床去開門,卻沒听出他話中的意思。

她拉開門,一剎那,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嗨,小雅,我回來了。」孟鴻飛高大的身形塞滿了整個門框,他低頭溫柔地看著心愛的妻子。她瘦了,臉色也不好,自己居然沒有好好照顧她,他一陣心痛的內疚。

溫涵雅一頭扎進他的懷中︰「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差點不能活了……你一直不回來……」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飽嘗生離死別的滋味,溫涵雅幾乎心力交瘁。

孟鴻飛狂熱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貪婪地感受她的嬌女敕和芬芳。太久了,他們分別得太久了,完全像一世那麼長!從今天開始,他將不再離開她。他決定以後無論到哪里都要與她同行,絕不讓她再承受生死茫茫的煎熬,那對有情人來說是何等殘忍啊!

「為什麼會這樣?」溫涵雅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事情會在一天內起這麼大的變化。據孟鴻飛說,第二天他剛想從外面回到他住的酒店,在經過市區的繁華地段時,爆炸就開始了。

其實當時他原本完全不會受到波及的,如果不是為了救一個跑進一幢搖搖欲墜的房子里去找媽媽的小孩,他也決不可能被埋在地下三天之久。幸好四周的水泥板互相支撐著給了他和小孩一個空間,他們才不致窒息。當警察將他們挖出來時,頭部遭受重擊的孟鴻飛已生命垂危。

醫生將他的老命從鬼門關拉回來,再將他顱內的血塊清除後,已是一個月過去了,他知道這事會對溫涵雅產生何種影響,所以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見她。

溫涵雅知道了一切的前因後果,禁不住感謝上天又將幸福還給了自己。她依偎在丈夫溫暖的懷抱里

,說︰「我曾以為上天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收回去了,可是老天爺對我好像還蠻仁慈的。」

「他一點也不仁慈,血腥和暴力總還是存在,你無法想象那種殘肢斷體四處飛的景象——」孟鴻飛對爆炸事件猶自感到傷痛難禁。

「呃——」溫涵雅听到他的描述不禁一陣反胃。懷有三個月的身孕的她並不經常害喜,但是光想著那場面,正常的人也要嘔吐了。她沖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大吐特吐起來,最後她嘔出一些清水。見她如此辛苦,孟鴻飛又驚又痛。

「小雅,你怎麼了?有沒有好一點?」他體貼地將溫水和毛巾遞給妻子,「你一定是生病了,去沒

去看過醫生?」孟鴻飛關切地擁著她柔聲問。

溫涵雅紅著臉搖搖頭︰「我,我沒病,不用看醫生的。」

「胡說,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沒說真話。你到底生了什麼病?一定要乖乖給我去醫院,听到沒?呆會我就陪你去,不準任性,知道嗎?」孟鴻飛著急得幾乎聲色俱厲了。用腳丫子想也猜得到她這陣是怎麼撐過來的,若留下什麼後遺癥怎麼辦?

「真……真的沒病。」溫涵雅頭低得快貼到胸口,「誰……誰叫你不早點回來?老天看我太……太孤單,所以另外派一個人來陪……陪我。」她含蓄地提示著他。

孟鴻飛居然沒听懂,也許是誤會了,他生氣地吼著︰「什麼另外派一個人來陪你?那個人是誰?這

和你生病有什麼關系?」看來他的醋桶又打翻了。

「你……你這個大笨蛋!我真不想再制造一個小笨蛋出來!」溫涵雅失控地尖叫出聲。

孟鴻飛這才恍然大悟。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生氣的小妻子,突然發覺自己變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今生夫復何求?

「小雅乖,不準激動,這樣對小寶寶不好。」孟鴻飛趕緊安撫她。如今她可是超級寶貝了,可萬萬大意不得呢!。

「當爹的不關心他,做媽的命苦,又有什麼辦法?」溫雅故意委屈地抱怨,其實是在小小地折磨他一下,誰讓他在這個時候居然這麼笨笨的!

「好了好了,是我笨,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原諒我嘛!」他竟然對她撒了嬌。

「你是笨,笨得為別人不要命,背黑鍋。」溫涵雅還是無法釋懷地提起他的「奇人奇事」。

「可是我得到了你,不是嗎?」孟鴻飛滿懷深情地訴說著,無怨無悔。

「對,我愛你,大笨人。」溫涵雅為他的痴情心動無比,他的心將是她永遠的家。

尾聲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

所思在遠道,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

《古詩十九首-庭中有奇樹》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不是我撞傷你的?」孟鴻飛一直以為是不會穿幫的。

「哼,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假的真不了。」溫涵雅得意地輕哼著取出那張賀卡。孟鴻飛看著她得意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裝假的?!

他看了看那張卡後了然地說︰「原來如此,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這種事是根本無法預知的,自己又不是神仙,他忖道。

「在醫院那時候我對你好凶,你生氣嗎?」溫涵雅內疚地問他。

孟鴻飛搖搖頭說︰「如果我沒有心理準備,就不會去找你了。你當時受了那麼多苦,我怎麼還會對你生氣呢?」

「可是,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這個一直盤旋在她腦中的問題讓她百思不解。

孟鴻飛嘆息了一聲說道︰「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到你生日那天你還想不出原因的話,我就告訴你。」

溫涵雅不滿地噘著嘴︰「為什麼還要等那麼久?真討厭!」

「其實你應該是知道的,小雅,如果你想不起來,那就說明對你而言,我的魅力太小了。這樣的話,我是不是該找別人證明一下自己呢?」他假裝受傷地逗她。

「才不呢!我最喜歡你了!我一定會想到的!」他急切地保證。然後她想起她們結婚時林佳江告訴過自己他有一個愛慕多年的對象,雖然自己一再說不在乎她的,但心頭總有一絲陰影存在著,現在听他這麼一說,才猛然發覺自己並非是有恃無恐的。

「我听說……你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女孩子?」溫涵雅小心翼翼地問他。

「是的。」孟鴻飛含笑點點頭。

他居然承認了,而且是毫不猶豫地!溫涵雅頓時垮下臉。那麼自己算什麼?

「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當然,我對她的心意永遠也不會改變。」孟鴻飛笑咪咪地望著她。

他用了「永遠」兩個字!溫涵雅嫉妒得快發狂了,「那你以前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

「因為那時她不喜歡我呀!」孟鴻飛一直逗著她,滿意地看她吃醋的樣子。

「她不喜歡你?!」溫涵雅不禁瞠目結舌。怎麼可能?有誰會不喜歡他呢?那個女人八成既聾且瞎,麻木不仁。「那是以前了,現在她很愛我。」孟鴻飛愉悅地修正。

「什麼?」又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那……那你會不會……會不會?」她無法問出口他會不會再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畢竟現在他們兩情相悅了。

「你想問我會不會再去找她?」孟鴻飛把她算得死死的。這丫頭,對自己和他就這麼沒信心嗎?

溫涵雅悶悶地點點頭,心中酸楚極了,她努力地忍住想哭的感覺。

「這個問題就要看你的表現嘍!如果你能想得到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我就絕不會離開你了,如果

想不到,就證明我對你根本不重要,那我只好……」

「不,不要!我不會把你讓給別人的!」溫涵雅生氣地叫喊。

孟鴻飛知道她的斗志已經被激起了︰「那你就好好地想想,要記住我也很愛你,不要讓我失望哦!」孟鴻飛揉揉她的頭發。

一星期的期限轉眼即至,可溫涵雅對問題的答案依舊毫無頭緒。自己真的和他見過面嗎?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呢?她食不知味地吃完孟鴻飛為她準備的愛心生日大餐,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想著。

孟鴻飛見她這些日子整天愀然不樂,有些心痛與不舍——沒想到她居然將自己的玩笑當真了。他拖起妻子擁到懷里,心疼地說︰「還沒想起來嗎?想不起來就算了……」

本來是要安撫她的話,在溫涵雅听來卻像是個殘忍的宣判,她心中一酸苦。他真的要離開自己嗎?好殘酷!她禁不住淚水涔涔而下。

「對……對不起,我想……想不出來……」她嗚咽著告訴孟鴻飛,她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孟鴻飛听她的口氣不對,趕緊抬起她的臉,只見她細瓷白玉般的臉上掛滿了淚珠,那讓對黑若深潭的秀麗雙眸浸在盈盈的淚水里,仿佛梨花帶雨一般,這光景別提多讓他心痛了。

她不願看著他對自己說出決絕的話,于是將臉別向一邊,痛苦地說︰「你……你去找她好了……」她痛苦地說出這讓自己心碎萬分的話,然後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沒料到會是這種局面,孟鴻飛著急得要命,不禁責怪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了,同時也滿心甜蜜地意識到她對自己的愛竟是如此之深。他趕緊將溫涵雅的臉扳向自己,急切地說︰「沒有,沒有另外一個人,我只是在逗你玩,別傷心!都是我不好,小雅,你听見了嗎?」見她哭得無法抑止,孟鴻飛又是懊悔又是心痛,瞧自己都闖了什麼禍?

可惜溫涵雅已經听不進去,認為他是人太好了才對她這麼說的。她悲哀地搖著頭。

「我愛的是你!小雅!我說的那個女人就是你,從來就沒有別人!你听見了嗎?」孟鴻飛改用吼的

,「那天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罷了,不要傷心……我馬上就證明給你看!」

她終于听到了他所說的,目瞪口呆地望著孟鴻飛著急的表情︰「真,真的嗎?」一顆淚珠兀自掛在她卷翹的睫毛上,讓她看起來更楚楚可憐。

「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騙你……」待看到她不認同的表情後,他又修正,「好吧,我從來不‘惡意’騙你,成了吧?我這就去拿物證給你看。」

孟鴻飛匆匆走進房間,拿出一個盒子交給她。當溫涵雅遲疑地拆開,捧出一個草莓形狀的糖罐時,她詫異萬分地張大了翦水雙瞳。

「你……你在哪里弄到這東西的?」溫涵雅驚訝地看著這蠟制的小糖罐,她清楚地知道沒有任何地

方會賣這東西——因為它是自己高中時親手做的!

「我買的,七年前在仰聖高中。」孟鴻飛微笑著回答,看到她吃驚的樣子,有些不是滋味。她果然對自己沒有一絲印象了。不過只要她不哭,怎樣都好。

「是你?」溫涵雅總算想起來了,「那個買我糖罐的人?!」她這才憶起七年前甫入高中的她,為了幫助貧困的同學,曾發起過一個校園義賣會,安排在當年畢業生的畢業典禮後進行。

記得當時她賣的東西十分引人注目,全是她自己親手做的手工藝品。

別看溫涵雅廚藝不精,手工卻做得相當好。所以她的生意居然門庭若市,忙了一陣子後只有幾件東西沒有賣出去,其中包括她最得意的蠟制糖罐。沒人欣賞也好,她也不打算賣了,正想收起來時,一個年輕人問她︰「這個可以賣給我嗎?」

這人正是當年去出席弟弟畢業典禮的孟鴻飛。那年他剛大學畢業,便被弟弟拉去做家長。儀式完結後,鵬飛要求留下來看看義賣會,他也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本來是漫無目的地閑逛,可是弟弟卻指著一個忙碌的身影對他說︰「瞧!那就是發起這場義賣會的女生,剛進高中,還蠻可愛的。」孟鴻飛順著弟弟指的方向看去,眼光就再也轉不開了。

他耐心地等她周圍的人散去才走近她,看她拿著某物皺眉,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他立刻沖動地要

求購買。

十五歲的溫涵雅看著眼前的「大」哥哥,有些奇怪他為什麼會喜歡這不起眼的小玩藝;男生不都不愛吃糖的嗎?不過困惑歸困惑,她還不至于把上門的生意推出去。于是熱心地回答說︰「當然可以啦,喏,這里面還裝著糖果,很好吃的。這罐子是我自己做的哦!」說完,她望著孟鴻飛甜甜地笑了。

孟鴻飛瞧著她天真的樣子,感到非常有意思︰「哦,真的嗎?你很厲害嘛!」他忍不住夸獎她一句。

溫涵雅聞言,格格地笑出了聲,美麗純真的臉龐籠罩在明媚的氣質里。

「謝謝你,十塊錢。你是要密封起來,還是要立刻吃糖?我可以在罐子外面……」溫涵雅突然停住,因為她發現眼前的人對她的話竟然听而不聞,而且還用奇怪的眼神瞪著自己。她有些生氣,又有些羞澀,于是便在手中的糖罐中偷偷地做了些手腳,然後她將密封的罐子交給孟鴻飛,他這才如夢初醒,匆匆付過錢後離開了。

溫涵雅對他的回憶僅限于此,而孟鴻飛卻不然。後來他大學畢業後輾轉負笈求學于日本、美國,終日忙于學業與生活,極少慮及自己的私人問題,即使偶有閑暇想起,那張明媚、純真的笑臉便浮現在心中,總是無法忘卻。

這真是不可思議,他們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一見鐘情就是這樣的奇妙——當那片神聖的土地被人

攻佔後,那個角落就會永遠地留給某人了。孟鴻飛無法抑止想了解她的,沖動地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本來準備自己事業有成後回來找她,但兩年前他回來準備付諸實踐時卻拙于表達自己,更甚的是他根本無法讓她知道有自己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他要命地發現自己不知道怎樣去接近她,浪費了將近一年後,他心有不甘地發現她已名花有主了。

孟鴻飛心知經過這長長的歲月,自己不可能要求一切不變。她既已有了好的歸宿,自己也只好作罷。但後來卻驚聞她忽逢慘變而導致殘疾,他無法解釋他對她產生的深深疼惜。多年來自己一直留心著她的動向,這份關心中混合了太多復雜的情感。後來又知道她男友的背叛,這更使他無法坐視,一心只想要去看看她。

不過那時她狀況很糟,自己又沒有立場為她做任何事,而且看她被傷害得幾近偏激,孟鴻飛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冒充撞傷她的人,從而可以有借口接近她、化解她的心結。他深知這是招險棋,搞不好她會「永遠」恨自己;但對她多年的觀察,使他了解溫涵雅的外剛內柔、天真善良,他才放手一搏。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她。

孟鴻飛向她道出原委,溫涵雅這才捧著糖罐,破涕為笑了。她居然一直在嫉妒自己!這一秒鐘,她

又在為此羞愧了。

「你真過分,這樣捉弄我!但是你為什麼一直不讓我知道你的存在呢?這麼些年有人暗戀我,而且是你這麼好的人……」她的嘴角勾出很大的微笑,目光飄忽。

孟鴻飛看著眼前的小女子自鳴得意、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暗自松了一口氣︰「怎麼沒有呀?以前我送的花、寫的情書、送的禮物……你以前對某人倒忠貞得很呢。」他酸氣十足地抱怨。

「啊?那些持續了幾乎一年的東西居然是你送的呀?那叫什麼情書呀?每天送一束花,加上一首高深莫測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是干什麼來的,又沒寫名字,只寫個‘故人’,我哪知道是誰跟誰呀?

那時追我的人可太多了……」她驕傲得有點小小的忘形。

他摟住自己的妻子,吻住她充滿驕傲笑意的唇,半晌他放開她,溫柔地向她一笑,說︰「現在呢?還有其他人嗎?」

她急促的心跳尚未止住,那溫柔的一笑更是幾乎讓她窒息︰「不會!永遠不會再有別人了!鴻飛,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不再怨恨車禍和跛腳了,我想老天爺還我的絕對比我失去的更多!」

听她如此的表白,孟鴻飛感動得擁緊她,鼻子酸酸的,幸福得無法形容。

好一會兒,他接過她手中的罐子,問︰「我從沒打開過它,不知里面的糖變成什麼樣了。」

「什麼?」溫涵雅驚呼,「怎麼可能!」她的眼神霎時變得驚疑不定

「我看你用膠帶纏得那麼用心,怕弄壞了你留下的痕跡,所以……」他居然有些靦腆地說。

「你真的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她突然臉色忸怩不安起來。

「糖果呀!有什麼不對嗎?」孟鴻飛莫明其妙地看著她。

「呃,其實也不全是……」溫涵雅心虛得舌頭打結。

孟鴻飛撕開膠帶,打開蓋子,發現里面竟然是一堆碎石塊和粉筆頭!

「這是什麼?」七年來他一直「珍藏」著的竟然是這些東西?被愚弄多年使他心有不甘地挑著眉望向溫涵雅。

她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說︰「誰叫你當時失魂落魄地望著……望著人家……害得人家……」害得她羞

了好一陣子呢。

孟鴻飛輕嘆道︰「是你欠我的,小騙子。所以你逃不開我了,溫涵雅。」

七年的相思,于此劃下了完美的句點——

TheEnd

《長伴歸鴻》番外篇

戲情巴里島

從日落開始到完全黑暗下來,還真是一段美妙的時間。

帶著南國特有的明媚鮮艷,豐潤的綠葉配以各種爭奇斗艷的花朵,籠罩在靜靜的夜幕之下。仿佛一切都已經沉寂,只有門燈的微光靜靜地落在石像上,浮起一片猶如只有依靠幻想才能企及的靜謐陰影。

能听到的只是小溪的私語。偶爾有一兩聲鳥驚蟲鳴,也僅僅是在另一次確認這沉睡一般的寂靜暗夜

罷了。

這時候,白天的濃重的濕氣和煩擾的喧囂,還有肌膚粘膩的不適感都已經煙消雲散。巴里島的夜晚,涼風拖曳著微潤的綠色氣息飄散開來,溫柔地侵上肌膚的感覺美妙極了。

在由厚重材料制成的石桌下面,異國的薰香不斷地散發出濃濃的香味。細小的蚊蟲低低細鳴,飛舞在暈黃的微光之下——

啊啊……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溫涵雅,只想著自己怎麼忽然就來到了這完全陌生的地方,像是完全忘記了應該翻一翻放在膝蓋上的書似的。

「哦,到了晚上真的很涼快啊!」孟鴻飛從露台上走出來,微笑地看著坐在沙發上兀自發呆的溫涵

雅。突然,他過來,一下子把她擁在了懷中,也順勢拿走溫涵雅手里的椰子汁,戲謔地說︰「在巴里島的夜里喝椰子汁,你還真是小兒科。」說完,他一口飲盡杯子里本來就剩得不多的椰汁。

溫涵雅被他突然的踫觸所驚醒,口中不由抱怨出聲︰「什麼嘛!一邊隨便地把別人的果汁喝掉,一邊還大言不慚地說這種話……」但與他緊貼著的觸感卻美妙得讓她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他總是這樣,常常帶給她驚喜和感動,少有的霸道更是讓溫涵雅覺得他非常……嘻嘻,可愛啦!雖然他已為人父,但性格中的那分赤子之心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僅僅十幾個小時之前,溫涵雅還在家里听著最愛的古典音樂,可是卻莫名其妙地被他拉上了飛機,跑到這千里之外的小島上來!不過也是溫涵雅活該被他教訓——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呢!而溫涵雅居然毫無知覺!也難怪孟鴻飛當時臉黑得像鐘馗了︰「你……你根本不把人家放在心上……」他哀怨地指控著,表情和動作讓溫涵雅啼笑皆非。

從巴里島的登巴薩爾機場到溫涵雅他們現在的處所,大約有一小時的車程。被莫名其妙地帶到位于山中樹林最深處的居家型酒店里,一群臉蛋可愛卻力大無窮的姐姐們立刻給溫涵雅來了個全身香油馬殺雞。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體會這種「太上皇」似的待遇,把溫涵雅弄得挺不自在的。不過,現

在總算是安靜下來了!夜間的南國,清風徐來,暑氣全無。

啊,把兩歲大的小睿洋丟給爸爸媽媽,自己溜出來玩樂,讓溫涵雅的心中多少有點犯罪感。不過想到能夠和他共度這難得的二人時光,她又突然感到有些興奮和憧憬——不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第二天一大早,溫涵雅在鳥鳴聲中悠悠醒轉,孟鴻飛早已經起身站在床前,看著她嬌慵的樣子,他的嘴角立刻泛起一個寵溺的微笑︰「醒了?快起來吧,如果你想去看我駕帆船的話。」

溫涵雅一听,立刻跳起身來︰「我要!」她的腳傷經過復健,現在已經能夠做一些不算太劇烈的運

動了,雖然她不能下水去駕帆船,但還可以駕駕小舟蕩漾碧波。這次特地到巴里島來,喜愛運動的她又怎麼能夠錯過這里的特色樂趣呢?

興致勃勃地跟孟鴻飛來到海邊,看著他著好衣裝,做了準備運動,他英姿颯爽地站在岸邊。此時溫涵雅已經在海上的小船里坐下,她著迷地看著他朝自己揮了揮手。

只有些微風輕輕地吹拂著,這樣的天氣其實並不太合適玩帆板。不過孟鴻飛並不強求,他只是要來松弛一下,陪伴他心愛的嬌妻度過一個難得的假期而已。

「小雅!我去嘍!好好看著!」說著他踩上帆船,矯健的身姿立刻翩若游龍地駕著船在海面上蜿蜒

起來。溫涵雅目送著他漸行漸遠,舒適的海風吹在她的臉頰上,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在夢中。

她將小船駛到適合釣魚的地方,靜靜地開始了垂釣之樂——這些年她跟著孟鴻飛學了不少釣魚的法門,已經能算的上是個行家了呢!心里想著這三年來他對自己的關懷和付出真是無可挑剔,而自己對他的眷戀也是日益增加,再加上他們的兒子——孟睿洋又是活潑聰明深受眾人的寵愛,可能天底下沒有比她溫涵雅更幸福的人了吧!以致于她經常認為自己是前輩子燒了不少高香,這輩子才有如此美滿的生活……

正恍惚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突然,她看見岸邊的人都紛紛聚在了一起,對著一個方向指指點點,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下一秒,她卻看見孟鴻飛的身影出現在岸上,懷中還抱了一個人,難道……她趕緊劃船到岸邊。上了岸,她立刻擠開眾人跑到孟鴻飛面前,只見他已經將懷里的人平放在了地上,正在給那人做人工呼吸,所以溫涵雅看不見那人是什麼模樣。

咳嗽一聲,那人終于醒了,旁邊的人見沒什麼大事也慢慢地散開,這時溫涵雅才看清眼前的女孩——竟、竟然是林佳江?!她怎麼會在這里的?又怎麼會突然掉進海里,正好讓鴻飛救起來?實在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鴻飛……這個……」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什麼狀況啊?!

孟鴻飛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好好一個假期看來不得安寧了,但是他又不可能見死不救啊!這個小魔鬼,三年了還是沒什麼長進,直到現在仍然是賊心不死。三年來若說還有什麼煩心的事,那就是這個家伙了——她常常有意無意地跑到他們家來,溫涵雅又不忍心趕她,倒還和她變成了好朋友,一起大談孟鴻飛的好,就差沒成立一個「愛鴻俱樂部」了。孟鴻飛早就為此而感到不是滋味——哪有做妻子的帶著情敵大談丈夫的好處的?如果不是知道她對自己太放心,孟鴻飛都要以為是自己對她已經失去吸引力,快要被她推銷出去了呢!

「她也在海上駕船,看到我的時候居然立刻跳船游過來……那邊比較深,浪又大……」孟鴻飛皺著眉頭不悅地說,對這家伙的胡作非為感到非常光火。

此時,一個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的男子飛快地跑過來,他一把從孟鴻飛的手上搶過還昏昏沉沉的林佳江,一邊用非常有敵意的聲音問道︰「你到底是誰?想對我的小佳做什麼?」出口的是一串日語。

孟鴻飛看他大約二十六七歲,濃眉大眼的,估計是和林佳江一起來玩的同伴,于是客氣地用日語回答他說︰「我以前是林小姐的學長,請問你是和她一道的嗎?」

那男孩一听,臉色稍好了些,趕緊抱緊林佳江,困難地朝孟鴻飛掬了個九十度的大躬,說︰「原來是學長,真對不起。我叫做真木慎一郎,是小佳的同事,謝謝您救了她……哦哦,還沒有請教貴姓大名呢!」大概看孟鴻飛對林佳江沒什麼「企圖」,他一轉眼變得很有禮貌。

「鄙人孟鴻飛。」他淡淡地說,然後拉著溫涵雅過來說,「這是我太太溫涵雅。」

「孟鴻飛!你……你就是孟鴻飛?!」真木慎一郎的眼楮都快掉出眼眶了,黝黑的臉上泛起憤怒的紅潮。原來就是他害小佳這麼難追的嗎?可惡!

這時候,林佳江終于清醒,她立刻就跳出真木慎一郎的懷中,還生氣地朝他罵道︰「誰準你抱我的

,討厭死了!孟學長,溫姐姐,我好想你們哦!」說著她乘勢又撲進了孟鴻飛的懷中。

孟鴻飛將她擋在一臂之外,抓住她的手將她牽到溫涵雅旁邊說︰「小雅,你看看她有什麼不對。」他可不打算和這家伙有什麼糾纏,他對小雅可是忠貞不貳的!

溫涵雅拉住林佳江的手說︰「你怎麼也來啦,真巧……看到他就不要命了是不是?哈哈哈……」她得意地笑出聲,讓林佳江和孟鴻飛都有些尷尬,而在一邊听不懂中文的真木則只有干著急。

「我……溫姐姐你討厭啦!人家只是看見學長一時太高興了嘛!對了,小睿洋有沒有跟來,他好可愛哦!」林佳江的尷尬倒也來的快去得快,她立刻就熟絡地和溫涵雅話起家常來。

「喂喂,我們可是來度假順便紀念結婚三周年呢!哪能帶著個小電燈泡啊?不過,真是防不勝防,誰知道到最後還是踫上了你這個‘大燈泡’!」溫涵雅說到最後連自己也忍不住,她惡質地取笑著林佳江。

孟鴻飛見狀,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林佳江這個惡女是遇到對手了。以前就沒見她在誰的手上吃過癟,不知道為什麼溫涵雅似乎很懂得修理她。

「喂喂,小佳,我們走啦!」受不了一直被冷落的真木開始沉不住氣地催促起來。看來小佳真的很喜歡這個姓孟的,而這家伙看來也夠優秀,雖然已經結婚了,但仍然不可大意……他已經在考慮著

防御的問題了。

「你著急就先走,今天我要請孟學長和溫姐姐吃晚飯!」林佳江小嘴一噘,刁蠻地說,還故意不去看他。

真木慎一郎的額頭開始冒汗︰「小佳,你不要這樣……」

可是林佳江根本看都不看他,徑自和溫涵雅熱烈地攀談。

無法忍受她的冷落,真木慎一郎臉色一黯,放開了原本抓住她的手,受傷地默默離開。

溫涵雅有些不忍心,連忙叫他說︰「喂,這位先生……」可是她不會說日語,只得求救地望向孟鴻飛。

孟鴻飛立刻出聲叫住了他︰「真木君,不嫌棄的話,請和我們一起吃頓便飯吧!」

林佳江也覺得自己對他有點過分,隨即拉住他說︰「這就生氣了?真小氣!我們要走了,你也去嘛!」

真木慎一郎回頭看著她半似睥睨、半是央求的樣子,心中一動,他連忙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幾人。

「好吧,那我們再玩一陣子,五時整在這里集合,去吃晚餐,OK?」溫涵雅打著圓場。

林佳江高興地應道︰「好!好!好!學長,你教我駕帆船好不好嘛!」

孟鴻飛無奈地看了溫涵雅一眼,只見她掩嘴吃吃地笑著,不再搭話。他認命地揮揮手示意林佳江跟來,真木也不甘落後地亦步亦趨地跟著上前。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溫涵雅心中打了什麼主意——她看這個真木還不錯,而林佳江對他也並非全然無情,只是需要點催化劑。幸福的她開始考慮起管閑事了。

日落時分,溫涵雅挽著孟鴻飛在沙灘上漫步。剛剛和林佳江他們用完晚餐,溫涵雅踩著細沙不禁輕輕地笑出聲來。

「想到什麼了?笑得這麼賊。」孟鴻飛有著不祥的預感。

「你看小佳那樣子,是不是找到真命天子了?我們幫她一把,你也好早日月兌離苦海。」她憋住笑。

這倒是真的。孟鴻飛是聰明人,立刻權衡出了其中的利弊。如果是別人的事情,他才不去渾水,可是如果能徹底擺月兌那小丫頭,他可是非得積極加入不可。趕緊把她推銷出去,自己才能耳根清淨!「你有什麼主意嗎?」他感到有趣地詢問。

溫涵雅神秘一笑,說︰「這可要你幫忙配合哦!咱們這樣……」她和孟鴻飛咬一陣耳朵,孟鴻飛听了面露微笑,一邊「嗯、嗯」地點頭回答,一邊看著遠處沙灘上那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

「慎一郎,你不要再跟著我好不好?」林佳江對他的緊迫盯人感到很頭痛,不過她對自己相同的行徑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不行,我答應了你父親要好好照顧你的!」他死硬派地回答,「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有我在身邊!」說著他還死命地拖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那件事情真把他嚇了個半死!他怎麼會知道這家伙竟然會奮不顧身地跳海,只為了去見那個

男人?自己居然來不及去救他,讓那個男人搶了先,想起來他就慪。

「你……吵死人了啦!」不知道為什麼,林佳江覺得心里很煩。她手上一用力,猝不及防的真木居然被她推下了水。隨即,她自己也目瞪口呆地看著在水里一陣驚慌的真木慎一郎。

「哇——」真木從淺水里站起來,驚魂未定︰「你這是做什麼?!」他萬分不悅地質問,而他強硬的口氣讓本來想道歉的林佳江反而變得倔強起來︰「誰讓你一直在旁邊胡說八道,我……我不想看到你啦!」她言不由衷地大聲說道。

真木听她說得這麼絕情,一霎時感到既憤怒又傷心,他一轉身居然不上岸,反而向深海里游去,游

得又快又急,一轉眼已經看不清楚他到哪里去了。

雖然知道真木是游泳好手,可是好半晌林佳江都沒有見他回來,這時她才開始驚慌起來,環顧四周,孟學長和溫姐姐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自己的泳技又非常差勁,否則中午也不會那麼丟臉了。她只有在岸上大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慎一郎!慎一郎!你在哪里!」

「你快回來啊!對不起!」

「慎一郎……

她的聲音里帶著哭音,恐懼慢慢地滲進了她的心,她無助地蹲子唏噓起來。如果自己害他在這里……她不敢想下去了。

忽然一個聲音在她頭頂響了起來︰「別哭了,我沒事。」真木無奈地看著眼前讓他又愛又恨的人兒

,上一秒她還可惡得讓自己失去理智,可現在居然又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仿佛是他不對似的。

林佳江一听到他的聲音,如獲至寶地站起身來撲了過去,雙手還夸張地掛在了他的脖子上嗚咽著,讓真木的腦袋微微發暈,簡直是受寵若驚。她對自己不能說是完全無情的,是不是?這個念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咧開嘴傻笑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喃喃地說,心里充滿了歉意。其實她不是不知道慎一郎從小就對自己非常好,而她也知道這輩子自己和孟學長定是不可能的了。可能是因為自己情場失意,忍不住就

想折磨一直守護在身邊的他。因為自己對孟學長那麼多年的傾慕要在短時間內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啊,為什麼他不給自己多一點的時間呢?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發泄一下而已,不關你的事,不要哭了,這會讓我不安的,你知道嗎?」平常她向來都是刁蠻強勢的樣子,真木了解她,知道她從小就挺堅強的,不會無故哭泣,所以她現在的樣子還真是難得一見。

「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你忘記了我尚人哥怎麼死的了嗎……」她一字一淚地說著,心中的恐懼尚未消退。

真木慎一郎听了,暗自責怪自己糊涂——他怎麼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小時候,她和她二哥到海邊玩耍,她二哥不顧風高浪急下海游泳,結果再也沒有回來……她當時嚇得三個月硬生生地沒有說一個字!「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真木慎喃喃地安慰著她,半晌才說︰「回去吧!已經晚了……」

林佳江搖搖頭︰「你再陪我走一下好嗎?我喜歡這里的海風,很溫暖……」

「可是我的衣服……」小聲地咕噥一下,真木慎一郎決心豁出去了。不怕不怕,能夠陪著她心平氣和地散步,開心都來不及啊,怎麼能因為一些小問題而拒絕這大好的機會?

溫涵雅將林佳江拉過來,悄悄地問她說︰「今天要和我們去water-ski嗎?」本打算今天好好「開導開導」林佳江,可是出于意料之外地她竟然搖了搖頭說︰「溫姐姐,我還是不要了,慎一郎好像有些不舒服……都是我……」她竟然非常稀奇地拒絕了和孟鴻飛一起出游,這真是天上下紅雨的怪事!不過看起來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和真木先生……沒事吧?」這里能有讓她拋下孟鴻飛的事情嗎?那麼她和那個真木應該是有點什麼吧……

「呃……」林佳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怎麼能告訴溫涵雅自己忘記了他穿著濕衣服,還強迫他陪自己散步,最後讓他在溫暖的南國里感冒了?尤其這還是假期,讓他大老遠地來這里生病,實在是超級荒謬,會讓慎一郎丟臉死的。

「其實我覺得那個真木先生好像對你很痴心的樣子……那你對他……」溫涵雅小心翼翼地提出心里的疑問,一邊看著她逐漸忸怩起來的表情。

「慎一郎他……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我也知道他一直喜歡我,可是……可是他十九歲的時候去外國讀書,好幾年都沒有回國,我和他隔得太遠,對他的感情也就慢慢地淡了。後來我遇到了孟學長……可能你也已經知道了,當初是因為孟學長在建築工地上救了我一命我才對他……」她臉上一紅繼續說︰「其實我一直明白當時無論是誰他都會去救的,而並不是因為喜歡我。他的心里一直有別人

,但是我以為只要我意志夠堅定,他是會被我感動的……沒想到……」說到這里她似乎很難過,眼圈一紅。

溫涵雅听她說得認真,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林佳江雖然任性,可是還真的蠻專情的,只可惜是痴心錯付了。

只听她繼續說道︰「听到你們結婚的消息以後我非常傷心。這時候慎一郎從國外回來了,他依然還是很喜歡我,看見我因為學長的事情而很不開心,他一直都在我身邊陪著我,三年了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又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心里當然也很感激他,但是我沒辦法這麼快就忘記學長啊……」她終于忍不住流下眼淚來。

「哎,這……」溫涵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愛情果然是人力無法抗拒和左右的東西啊!能像自己和鴻飛這樣兩情相悅、終成眷屬還真不容易呢!是不是該要給她下點猛藥?于是她轉了轉眼珠子說︰「倒也是,那小子我看也沒什麼好,毛毛躁躁的,恐怕配不上小佳你呢!」

林佳江一听詫異地望著溫涵雅,她怎麼能這樣說?

「沒有!慎一郎他很優秀的,他只是……只是太在乎我了才會好像很沖動的樣子!」她立刻不贊同地出聲反駁,「其實我已經決定了試著跟他好好相處。他很了解我,我也想像溫姐姐和孟學長一樣……」在看到溫涵雅吃吃地笑出聲來時她才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溫姐姐你……你真討厭……」

那廂受了溫涵雅教誨的孟鴻飛也在教授真木慎一郎如何贏取林佳江的芳心︰「真木君,其實我看你主要是輸在對她太千依百順了,她完全不擔心失去你,這對你而言很不利啊!」像他,完全不在乎那個林姓小魔頭,結果弄得到現在連結了婚還被她纏的不得安寧,「所以你要試著讓他明白她並不是一定就穩操勝券才能讓她對你提高警惕……」這是他在溫涵雅身上學來的經驗之談,好像真的還蠻管用的咧!

真木慎一郎略一思索,然後深以為然地慢慢頷首︰「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孟鴻飛臉上浮起一個高深的笑容附耳對他說︰「來來來,我們這樣,首先你邀請她去參加今天晚上的嘉賓酒會……」

在島上舉辦的酒會上,衣香鬢影,燈紅酒綠。溫涵雅、孟鴻飛、林佳江和真木慎一郎都參加了這個盛宴。孟鴻飛反常態地邀請林佳江跳舞,讓她有一陣子的不知所措——好在溫涵雅大方地對她說︰「看在度假的面子上我把他借給你了!」

林佳江高興地將手放進孟鴻飛伸過來的手中,但還是沒忘記看了一眼身邊的真木慎一郎。原本以為他會很憤怒,至少也會擺出臭臉,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和一個找他攀談的艷麗女子說起話來。

林佳江登時感到和孟鴻飛跳舞也不是那麼有勁了——難道真木他對自己死心了嗎?不行!她還沒有「蹂躪」夠他呢!這家伙怎麼這麼沒耐心!什麼!他竟然要和那個女的跳舞!她心不在焉地和著孟鴻飛的舞步。看著她有些魂不守舍地盯著某對男女,孟鴻飛很高興自己的戰略沒有錯——如果順利,自己將很快就會解月兌了,所以現在犧牲和小雅共舞的機會,換來今後的耳根清淨,也算是值得了。

一曲終了,林佳江迅速地離開孟鴻飛向真木慎一郎奔過去。溫涵雅滿意地瞧著她向真木發動了攻擊,可是真木仿佛也下定決心不再任她宰割,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抓住她就吻,讓全大廳的人們都津津

有味地看了一出好戲!最後是林佳江回過神來,她羞怒交迸地甩開真木慎一郎的懷抱沖出了大廳,而真木立刻就追了出去,引得大廳里一陣「嘖嘖」的贊嘆聲。

「我們好像成功了?」孟鴻飛挑著眉問在身邊看得滿含興味的妻子,沒想到做了媽媽的她還是這麼小孩子心性……他搖搖頭,突然附耳跟她說︰「看我吧!你不認為我比較有吸引力嗎?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選擇這里做度假的地方?」他很清楚如何勾起她的好奇心,果然溫涵雅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過來。

「咦,是有原因的嗎?是什麼?」溫涵雅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到這里來度假,「你告訴我嘛!」

孟鴻飛得逞地一笑攬住她說︰「那我們回房我才跟你說。」

溫涵雅傻傻地被帶回了房間,一進門孟鴻飛就抱著她來了個超級法式大熱吻,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地投降以後,溫涵雅已經忘記了回房間的初衷,光是應付孟鴻飛的熱情就讓她應接不暇了……

甜蜜而狂野的激情過後,孟鴻飛滿足地摟住她說︰「現在知道了嗎?本來早該讓你明白的,可是為了那個丫頭讓我的假期變得不純粹了……」

「可是……我、我還是不明白耶……」雖然是很醉人不錯啦,但這和一定要來巴里島有什麼聯系嗎?

孟鴻飛帶著令她目眩的微笑神秘地說︰「鄺宇告訴我,據說情人在岊里島,感覺最好。事實證

明,這話完全沒有錯。」

溫涵雅听了,臉色紅得像巴里島的日落一般。

在這常夏的樂園中,听著愛人的喁喁私語,一種酩酊的滿足感散遍了彼此的四肢百骸。

「在岊里島,感覺最好……」耳邊回蕩著這甜蜜溫存的細語,溫涵雅不知不覺投入了睡眠的大海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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