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發現我有個了不起的母親,是在七歲那一年和老宮女玩我最喜歡的躲迷藏,我自作聰明的躲進母上寢房內,剛巧就撞見她命人綁來曾被先王寵幸過的宮女,我親眼見母上拿著細長的發髻刺瞎那女人的雙眼,听著那女人恐怖淒厲的哀號聲,她的表情卻是得意和萬分的滿足。」
「你同情那女人?」
「我對她根本沒印象,只覺得恐怖和不可思議,對于女人的另一張臉。」
「或許,我也有那一張臉。」
「-的另一張臉我見識過了,」他收緊手勁,暗示他不喜歡她的戲謔。「從那次後,我便一直注意著後宮的動靜,知道哪些女人突然投井的原因,和哪些女人會莫名消失的答案,全都是因為她們惹上了同一個人。」
「但那時的你對姑姑的感覺還構不上恨,頂多是不敢苟同罷了,畢竟,她除去的只是一些跟你沒直接關系的女人。」
白之軒沉默半晌,放在她身上的手卻是沒閑著,一徑地四處溜達,直到雪姬受不了身上的麻癢閃身溜出他胸懷。
「她不該以為我會像先王一樣,任她在後宮為所欲為,她不知道當她把她的惡毒手段伸到我的女人身上時,就已經是在向我宣戰了,即使平凡渺小如後宮紛爭,找也不可能永遠無動于衷、麻木不仁。」
「這能解釋你從不把惹你厭惡的女人送進冷宮的原因嗎?」
「被-抓到機會撻伐我了?-說被我送走的全是惹我厭惡的笨女人,但在我眼中,她們各自有罪,屬于我的女人就不該妄想拐動我的心思,拿國家大事換她的一顰一笑。」
「所以,臣妾若不幸被主上轉送他人也是自找的,臣妾為風城請命也是有罪。」
「-是有罪,而且是很深、很重的罪,重到讓我無法決定將-轉送他人是否明智之舉。」
這次,換雪姬沉寂下來,薄涼的目光放在他臉上。
「為何告訴我這些?想要臣妾安慰主上幼年的創傷,還是純為警告臣妾莫步上寧妃的後塵?」
「何不就當作是另一個暗示?」他久違了的粲笑又回到嘴角。
「關于何事?」雪姬狀似無意的撇開臉,實則是怕了他那張勾人的笑臉,攪得人心亂如麻。
白之軒可沒錯過她臉上的絲毫變化,只見他突地朗笑幾聲,在雪姬反應未及時,將她輕若棉絮的身子橫抱起來。「-不是很聰明嗎?再猜猜看啊!」
「我猜我們現在應該是要去用午膳了。」
她緊張兮兮的抓著他的衣襟,明知道他抱著她走的方向是往更里邊的寢房,卻猶做困獸之斗。
「是餓得發慌了沒錯,但不是午膳。」也早過了用膳時間了。
他的笑仍在延續,很自得的掛在嘴邊,這是自邊界回來後第一次,見他閑散溫和的一面。
這讓她生氣,她寧願他明刀明槍的來,而不是玩這種深沉得讓人防不勝防的詭計。
「你到底想怎樣?你該是厭惡我的,恨不得拆了我的骨頭,讓我生不如死,但你偏不,廢後、冊妃,連那死亡游戲在內隨你報復,我都無話可說,但你若以為我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听你說話解憂紆懷,當你繁忙國事貼溫柔的解語花,那你就錯了,我沒那麼強的本事!
「因為我知道,你永遠都會記得我是你痛恨的風城之女,而你仍是那個讓我受盡屈辱,最後無情廢了我的白鄂王……」
難得見到她狂亂的一面,尤其是在她變回韓雪姬這個冰雪聰明的女人之後,彷佛不小心窺到了她極力掩藏的脆弱。
白之軒按下心中的不舍,硬是嘻皮笑臉的惹她。「那就別當我是白鄂王,只當我是-的男人。」
「不可能,當仇人還比較容易些……」
「試試,反正又不會有損失。」他將她輕放到榻上,伸手拉下床幔。
不會有損失?!
不,真去信他的鬼話才是該死,他休想陷她于萬劫不復之境。「除非你能讓母豬愛上你。」
自覺到自己的比方嚴重失誤,雪姬差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這方果然就見白之軒悶得痛苦的笑容。「何苦自比為母豬?不過-別難過,就算真是豬的話,-也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豬仔。」
這人夠可惡!
「走開!我不要你踫我,免得髒了你尊貴的身子。」
抓回她的身子,白之軒最先攻擊的不是她身上的衣服,而是拔下她頭上固定發髻的一把銀制的如意簪,當她黑亮的長發如瀑地流泄而下時,他伸手抓了一撮到鼻前,眼底的之火像要噴裂而出。
雪姬下意識的打起顫,想抽回自己的頭發,又怕惹出他更瘋狂的舉動。
「我可以體諒-的老羞成怒,但要我不踫-卻不可能,忘了昨夜的我有多迷戀-的身子嗎?」
「你……現在是白天!」
「又如何?我要-,不分晝夜場合,更何況,-不喜歡點燈,而我想看-在我身下感受歡愉的表情,這種時候最好不是嗎?誰都不用遷就誰。」
「歪理……」
但她根本沒機會再抗議,因為當他開始攻城掠地的時候,她只能不斷的敗退,不用多久,投降是必然的。
所以當她在朦朧間,恍惚听見帳內讓人羞紅臉的嬌吟粗喘時,才省悟到根本不用虛偽的裝模作樣,她是他的女人已是不變的事實,而她私心里的奢望,不也是他能變成只屬于她的男人?
秋狩正式結束,所有在活動期間獵獲的動物,也有效率的處理成獸皮和能久藏的肉品運回城內。
白之軒因為要主持分封獎賞大典,早于多日前往回秋狩營地,由今日舉城恭迎的盛況看來,他絕對還要在前殿忙上一整天,才有可能到後宮騷擾某位佳麗。
至少,雪姬就是這麼想的。
「那是什麼?」
雪姬瞪著茉兒手上捧著的竹編籃子。
「是尉大人要我拿進來給小姐的,我也還沒看呢!」茉兒小心的把有點重量的籃子放到桌上。
「他沒說里面裝的是什麼嗎?」
「我是問了,但他只說是主上給小姐的,東西塞給我就走了。」
茉兒一提到尉隼,口氣竟帶點別扭,還讓兩朵紅霞飄上頰邊,雪姬暗自驚嘆著可能發生的事,但知道暫時不宜嚇著茉兒,再觀察看看吧!
「哦?是吃的嗎?應該不是,我可不曾在他面前表現出貪吃一面。」
「小姐下打開來看嗎?」茉兒都快好奇死了。
「嗯∼∼先放著吧!我對送東西的人沒信心,所以不太相信這里面會是什麼好東西。」完全不受誘惑之人。
茉兒只能無限遺憾的盯著籃子看了一會,心想,白之軒都已經是強國之王了,送出手的東西若不是珍品也該是逸品,小姐到底在挑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小姐本來就不是會去喜歡珍珠、瑪瑙那些女人家東西的人,所以想拿珠寶收買小姐的心,根本是妄想。
「對了,怎麼沒見到莉兒?」感覺上似乎有許久不曾听到莉兒聒噪的聲音了。
「小姐也發現了嗎?自從回到白鄂宮後,莉兒好象怪怪的,整個人都悶起來了。」
這話讓雪姬有點自責,最近她只想著自己的事,沒多關心這兩個丫鬟實在不應該。
「-們每天一起忙和著,沒發現她哪里出了問題嗎?」
「多問幾句,她就癟嘴、眼眶泛紅,我可沒轍。」
這麼嚴重?雪姬沉思了一會兒,在腦中找著蛛絲馬跡……
「是從邊境回來之後就開始了嗎?莉兒是膽小了點,但小小的驚嚇還難不倒她,不過,那時候情況確實很危急,連我都沒把握能活著回去,加上後來白之軒又……」
是了,白之軒當著眾人的面斬殺那麼多匹馬,雖然在他眼中,他殺的只是畜生而非人命,但對從來沒見過大場面的莉兒來說,絕對是震撼的。
尤其那些還是風城的馬,是她們從小當朋友馴養到大的。
「她肯定被嚇壞了,去把她叫來……」
才說著,莉兒就像只游魂般從門前經過,茉兒眼明手快的牽著她進廳。
只可惜還來不及開口安撫她,剛被擺上桌的竹籃子竟無風自動的晃了幾下,還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嘶鳴聲,驚得三人尖叫苦互瞪三秒。
這次完全不需考慮,雪姬親自掀開竹籃,入目的竟是只眼熟的小動物。
「狗嗎?長得好奇怪。」莉兒小聲的問。
「是貓吧!-身上有條紋,若不是黑白相間的話,就太像小老虎了。」這是茉兒的高見。
「-是真的小老虎。」雪姬偷偷哀嘆一聲。「很少見的白老虎,我見過-父母親……的最後一面。」
「白老虎?!」兩人趕緊退得老遠,
「-還小,不會咬人的。」不幸的是,小白虎顯然怕生得很,馬上在她手上抓出四條血痕。
「哦!但-會抓傷人。」
兩個丫頭開始尖叫著要雪姬把小白虎放下地,又要跑去拿傷藥,又要拿掃把趕小白虎出去,一團亂。
「為什麼送這東西?太危險了!」茉兒首先發難。
「不喜歡就砍了。」白之軒昂藏的身軀恰在此時跨進廳內,瞥見雪姬手上剛綁好的傷布,眼底馬上現出殺機。
「不,不需要,你把-給了我,就是我的了,我自己會處理。」
「只是只畜生。」她那點心思,他還不懂嗎?
「不是婦人之仁,就算要殺了-取毛皮,也要先養大了才有價值。」
「隨-,怕的話找人把-的牙和爪子先拔了,我不要再見到-身上出現任何傷,不管是人打的還是動物咬的。」
「不會有傷了。」她軟著聲調保證。
手腳俐落的茉兒已經端出香茗,眼楮不時轉著梭巡莉兒的身影。
怎麼又不見了……
似乎每次主上一來,她就不見人影,嗯∼∼這點值得研究。
白之軒拉過雪姬的手仔細審視了一番。「還有兩張虎皮要給-,不過,得先泡藥水再風干處理過才行,我記得-對我帳子內那一張愛不釋手,所以特地留下那兩張白的。」
「我知道那很珍貴,該給更值得的人。」
「-就是了,況且,那兩只虎自動出現在-面前,我只是替-動刀沾那份血腥,若-不愛,就丟了它們。」
他送人東西的態度真霸道!「那麼臣妾在此先謝過。」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以這兩個字自居,听來像是諷刺多些,少了它該有的服從。」
「臣妾是屬于主上的。」
「身體是,但這里……」他手指觸著她柔軟的胸口,兩人間彌漫曖昧氣氛。「還是自由的。」
為避免被發現她過度狂眺的心,雪姬不動聲色的退開一步。「主上主宰了臣妾的一切,這還不夠嗎?」
「不甚滿足。」
「對一個什麼都不缺,又身為一國之尊的人來說,這世上該很難找到能讓主上滿足的東西了。」
「不,我已經找到了,只是-不肯給。」他竟厚顏的把她的心當成糖果來要。
雪姬無奈的輕嘆,若他要的只是她的命,她頂多後事交代完便可抹頸子了,但這人要的竟是連她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東西,難了。
他該知道這東西,不是強取豪奪就可以拿走的。
「別嘆氣,還有個好東西要給。」白之軒見她陰郁著臉便不再強索,徑自從衣襟內掏出東西。
是五把色彩各異的軍綬旗,雪姬一見到,便驚呼著接過去。「是我的五行軍綬旗!」
見她高興,他不自覺的也輕快不少,看來,他已經淪落為那種為討好女人無所不為的昏君。
「那五千個城衛已收編進我的禁軍暫時統管,這五把旗是繳械時一並拿到的,給-留著無妨。」
「臣妾謝過主上。」
「那天是-沒錯吧?-總讓我驚艷連連,還有哪些驚喜是-刻意藏起來的?」
她回避他噬人的視線,把玩著手上的旗子。「沒有了。」
「肯定還有!」白之軒不讓她逃避,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的眼。「-是個很不一樣的風城之女,-把俏皮天真的瑞姬扮演得很好,我相信那絕對是-個性中的另一面。
「而這個內斂聰慧的雪姬也是存在的另一面。瑞姬讓我覺得有趣,只想寵她、珍惜她;但雪姬又不同,-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讓我感到心悸的女人,我恨不能將-溶入我的骨血。」
「白之軒!」雪姬差點窒息于他言語中的深情,他是當真的嗎?還是另一種折磨她的手段?
「終于肯喚我的名了,我想念從-口中听到這三個字。」
「你是真心的嗎?還是真正的無心的人?我求你別為了好玩拿我的感情開玩笑,我現在就告訴你,這里……」她指著自己心口,「是不會隨便給人的,除非你拿你自己的來換。」
「王上,听說今年秋狩,您獵到了兩只好大的白老虎,許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半次呢!」
「嗯……」
「主上,這白老虎皮是世上少見的珍品,臣妾真想看一看。」
「嗯……」
「主上,臣妾可以要一張嗎?就放在這軟榻子上,以後主上每次來綠幽宮時,臣妾就和您一起躺在上面……」
「……」
「主上,臣妾說的話您听見了嗎?」
「該死的女人!」白之軒突然咬牙切齒的丟開手上的酒杯,嚇得一旁的劉妃花容失色。
「主上,臣妾知錯了……」
白之軒恍惚又清醒的看著劉妃瑟縮在地上哀聲求饒的樣子,才知道原來他竟在綠幽宮的軟語呢噥中,失神想著另一個女人!
「愛妃請起吧!本王另有要事,不多留了。」隨便敷衍了劉妃幾句,他踏出了這許久不曾踏進的綠幽宮。
想不到一個女人就可以影響他至此。
而她,根本不值得!
竟敢自作聰明的把他的話當成那種下三濫的卑劣手段,他白之軒是那種人嗎?
他不過是……
好吧!他得承認自己一開始確實不安好心,至少,他從來就沒放棄過征服她的念頭。
他曾經把她當成一個有趣的挑戰,但那是在瑞姬時期,而現在是雪姬階段,他仍是想征服她,一直都是,甚至比之前更強烈的想要。
她該為此感到榮幸的,這是其它女人求之而不可得的,她卻輕易的辦到了。
「該死的女人!」從來沒有女人能像她那樣當面給他難堪,他覺得窩囊透了。
「要本王拿自己的去換?」
他是一國之尊,她是什麼?只是後宮中他能隨意要到的女人之一而已!
就像綠幽宮里的劉妃,或是其它宮里被他忘了臉孔的女人……
韓雪姬總說他可惡,卻不知從遇見她開始,他從未拿對待其它女人的方式對她,他對她是縱容的。
只是,這女人不領情!
她絕對是個可以把他氣到吐血的女人……
更是個讓他束手無策的女人。
一個讓他既恨又愛的女人!
也是個讓他舉定了白旗的女人?
他得想想,被人糟蹋一次心意已經夠可悲了,他脆弱的心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白之軒仰頭長嘆問,空中某個移動的銀點引起了他的注意。「什麼東西?」鷹嗎?
能翱翔在那麼高的空中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鳥,這讓他想到自己行軍必帶的金眼。
不管是鷺還是蒼鷹,這一類的?禽彼人類豢養通常只有兩種用途,不是偵察就是傳訊。
「尉隼,你覺得-應該是什麼?」
神出鬼沒的尉隼馬上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他-眼望了一下,馬上作出判斷。「是只少見的鶚。』
「鶚?朝中有人飼養嗎?」
「並無听聞,但難保有人私下豢養。」
「據我所知,北方有一種鶚能日行千里,本來還以為只是傳聞,看來似乎不假,這不禁又讓我聯想到一件一直無法理解的事,上次風城應援雪姬的速度實在讓人匪夷所思,若這鶚是其中關鍵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了。」
「如果這東西真是韓妃用來跟風城連絡的工具的話,我們當然不能等而視之。尉隼,跟著。」
「是。」
「只要有機會就射下來。」
「遵命。」
沒讓尉隼馬上把-射下來是因為再強的弓箭,都有它的射程限制,尉隼已經是這方面的強手,只要等到可以接受的距離,任何飛禽走獸都逃不過他的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