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她簡直是開心得想痛哭流涕……人家好想回宮喔……
「這麼感動?」白之軒好笑地瞅著正癟起嘴,圓滾滾的大眼里還含著兩泡淚的雪姬。
看起來真是又可憐又可愛,可愛得讓人想欺負。
「這種榮耀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得到的。」呵呵。
「是,奴婢了解。」
此時,那些剛才同行的人馬早已經退得只剩他們兩個,白之軒還特地帶她來到這地勢偏高的小丘陵上,剛好可以把整個山谷內的景致盡收眼底。
從這高處看去,黑夜中的點點營火看來美不勝收。
雪姬放眼望去,幾十個扎得結實牢靠的軍帳,正整齊有序包圍著中間最大的一頂描繪著亮金虎形圖紋的雪白色帳篷,而最外圍沒有標上禁軍徽紋的無數頂帳篷,數目多得幾乎要佔據整個山谷。
這是狩獵,還是打仗?
「你們白鄂國真愛打獵,主上可以允許所有士兵為了參加這個秋狩,放著國防不管嗎?」
「-不會以為這一點人數,就是全白鄂的兵力了吧?」
難道不是?風城的騎兵就差不多這個數啊!
看著雪姬一臉的茫然,白之軒還是那副想笑的表情。「如果我說這里連白鄂所有兵力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會不會對我更尊崇一點?」
「我不僅會很尊敬,我還可以認你做干爹。」
「-剛才說什麼?」白之軒齜著嘴,讓她清楚的看到他陰森可怖的尖牙。
「英雄!你是真正的英雄!」
「不夠誠懇。」他還是很不滿的皺著眉。
雪姬馬上握住他的雙手,一臉的崇拜。「你不只是英雄,更是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天神。」
最頹廢的那一個。
白之軒勉為其難的頷首。「看-這麼乖巧的份上,賞-一匹馬。」
「飛火?」她馬上雙眼放光。
他一臉的受辱。「送-風城的馬?那多沒意思,明天-就會見到。」
可是,飛火是她最想要的!算了,剛才看他騎著飛火的樣子,似乎對飛火很滿意,這樣也不錯,如果他也是飛火的伯樂,那就沒什麼好怨的。
「哦?那請問一下,在明天到達之前,我要睡哪里?」
沒想到他卻回給她一個多此一問的表情,然後在她還天真地模不著頭緒時,他轉頭望向下面的營火群。「看見沒?下面最大的那頂就是我的帥帳。」
「我相信沒有人會認錯。」
「所以,-在里面會有絕對的安全。」
雪姬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雖然這軍帳不比宮內舒服,但以前在風城時,她也不是沒跟過狩獵隊出征過,那時候睡的小帳篷,跟現在這個比起來可就差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躺著的這一大片老虎皮,真是太柔軟、太舒服了!
舒服得讓她一躺下來,就昏昏沉沉的-了過去,忘了金波宮內那兩個替她擔心的丫鬟、忘了在別人的地盤上不可少的警覺性、忘了這軍帳內滿滿的陽剛味一開始還嚴重的困擾了她……真的很舒服。
但,當她懶洋洋的再翻個身時,感覺有點奇怪,好象榻上突然多了道牆。
牆嗎?
雪姬霍地睜開眼,馬上和一雙盈滿笑意的冷魅黑眸對上。
「我還在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
若不是他反應迅速的用手穩住她的身子的話,雪姬早在第一時間滾下榻子,然後順便再滾跌出帳外。
「你說過這里是絕對安全的!為什麼還會有男人跑進來?」咬牙切齒。
「我也說過這帳子是我的,我不進這里,要去哪里休息?」
隨便哪里都好!「你剛才明明說要把這帳子讓給我睡的!」
「沒有,」既大聲又堅決。「我從不委屈自己。」
「那你就別破例委屈自己來跟我擠啊!」噴火。
「可多-一個,既不委屈也不擠啊!」怎樣?
「那……那我委屈一點,換個地方好了。」她爬下榻子,臨走前還很不舍地多模幾下虎皮。
「請問一下,這位姑娘打算換到哪個帳子?」
「隨便哪個都行,總有空的吧?」
「不可能有。」
「那……我可以窩回那輛馬車……」
「我已經讓人駕回去了。」
「那……借張獸皮,讓我去外面窩著好了。」最好是那張虎皮。
「不要。」
喝!這人小氣就算了,竟然還拒絕得那麼干脆。
「那……我可以在你這里借個角落-一下嗎?」這樣總行了吧?
沒想到……
「不可以。」
「喂!白之軒,是你硬要帶我來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雪姬氣極了,馬上擺出最美妙的茶壺姿勢。
這一邊的白之軒倒是悠悠哉哉的掀起毯子的一角,一副請君入甕的樣子。「我只打算出借這個角落,愛來不來隨便。」
雪姬只得瞪著那個空位子良久,天人交戰的結果是--
「謝謝。」可憐呦……
當這只寄人籬下的可憐蟲,慢吞吞的爬回剛才的位置時,從遠處的暗夜虛空中剛好傳來一聲狼嗥,挺應景的。
「可以請你把手拿開嗎?」
睜著一雙如熊貓的可笑大眼,雪姬有氣無力的跟在白之軒背後,在所有跟隨者好奇又詭異的眼神注視下,來到一處用木條臨時圈起來的畜欄邊。
白鄂的秋狩團內似乎是謝絕女眷參與的,否則,她不會連半個女人都找不著︰也因此,她的出現對所有人來講,是理所當然的匪夷所思了。
「這就是我要給-的東西。」白之軒爽朗的聲音讓她從自我思緒中清醒。
可恨他的神清氣爽!
明明兩人同樣都是一夜無眠,為什麼他就能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她卻是這副德行?
她在白之軒的帥帳內和他共處了一夜,在他人眼中已有某種象征意義,這讓她很困擾,雖說是自找的,但……
他們根本什麼都沒發生呀!
這個男人只是不停的逗弄她,害她又閃又躲又拿他沒辦法,頂多又恨又怨的怒叱他的放肆,但他還是照來,似乎很喜歡她這種無能又可笑的掙扎。
直到帳外接連響起雞鳴狗吠和早起士兵走動的聲音,她才懊惱又喪氣地申吟起來。
天亮了,她也休想睡了。
可恨的是他緊憋在胸口的悶笑聲,原來這個人真的以耍她為樂!
「神游到哪去了?」
「啊……好痛……痛……」
白之軒漾著一張猙獰的笑臉,一手很不客氣的擰起雪姬女敕呼呼的臉頰,硬是要她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
「不喜歡我給的東西?」再加重力道。
「哪……有……」哪有人這樣對待姑娘家的?
「那就是說喜歡-?」他是稍微放松力氣了,但那只意味著他隨時都能再捏死她。
「喜……喜歡。」
臉上的箝制馬上放開,雪姬欲哭無淚的捂著雙頰。
這人就不知道給人留點面子嗎?又不是小孩子!
她眼里的控訴太過明顯,馬上被看穿。「-很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啊!可愛得讓人想用力的踩幾下。」
「你很壞,你知道嗎?」
「謝謝恭維。」完全是大言不慚型的。
無力。「到底是什麼神奇寶貝,讓你這麼得意……咦?好俊的馬!」
圈欄內有匹全身泛著冷黑光澤、身高體長難得一見的健馬,雪姬長在以馴馬為業的家族,一眼就能看出此馬的非凡之處。
沒想到白之軒卻揚手指向另一邊。「那匹還野得很,不能給-,-的在這里。」
那是一匹通體雪亮,一看就知道溫馴听話的好馬,雪姬看了一眼後,不由自主的又把視線投向那匹野馬。
「要我把-的頭扭下來,-才會心甘情願的看向這一邊嗎?」
她對他沒轍,乖乖轉回頭。「我看過了,都是好馬。」
「當然,是我從虎嘯牧場挑來的牝馬,三年前配種成功的,目前在虎嘯牧場已經量產到千頭以上,最適合長跑,耐力驚人,一定適合。」
「虎嘯牧場?」听起來規模不小,但她竟然沒听過。
「幾年前,我讓尉隼的族人把北方一處隱密山谷開發成專為配種育馬的牧場,虎嘯就是它的名字。」白之軒望著她,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興奮。
雪姬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從昨晚他展現給她看見的兵力,和現在透露給她知道的牧場,他似乎正有意無意間的在暗示她什麼……
白之軒讓人把牝馬牽過來,馬兒竟乖巧的拿鼻子磨蹭著雪姬的肩頭,難得的有靈性。
「過來接收-的馬吧!我還沒給她取名字,現在我把這個權利送給。」
「名字?」雪姬下意識的模模馬鼻子,再看看一直笑睨著她的白之軒,突發奇想……
「小軒!我可以叫-小軒嗎?」其實,她心中比較中意的是小白這個名字。
白之軒怎會猜不透她的想法,雖然有點受辱,但他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當然可以,只要不是小白就好。」
他展現出絕佳的風度,咧著一張笑得過分燦爛的笑臉,手指一彈,身後的應侍馬上向前听候吩咐。
「讓人準備一下,我現在就要試試那匹還沒有人能馴服的野馬,哦!還有一件事,我決定給-取名叫瑞姬。」
他的話馬上引來雪姬的怒瞪,他比她更狠,一字不改!
最可惡的是,他還能涎著一張比之前更燦爛百倍的笑臉回頭詢問她的意見,夠賤!「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得已,她也只能陪笑了。
對不起了,瑞姬。
「-真好心,不過,接下來的場面可能會有點失控,我強烈建議-不如乘機回帳子里去補個眠,養精蓄銳。」
這建議听起來不錯,雪姬也決定從善如流,不過當她剛往回走沒幾步時,身後爆起的如雷喝采和狂亂的叫囂聲,又讓她決定回欄邊一探究竟。
欄邊早被一大群瘋狂的士兵圍得水泄不通,雪姬不得不踩著某些人的腳擠進某些人的腰側,才勉為其難的掙出一點小空間,也就因為空間過分擁擠的關系,身邊這些大老粗不僅沒發現她的存在,還有某個過分激動的觀眾,揮拳揮到她的頭頂上,害她痛喊一聲。
「搞什麼……」
眼前的景象完全如白之軒所說的失控,而令人失控的焦點就是圍欄里那個正使盡全力跨在馬背上想馴服馬兒的白之軒。
那是匹連雪姬在風城都難得見到的狂野難馴的野馬,幾次人立而起的大躍動都讓觀者驚呼狂吠,還以為馬上的白之軒下一刻就會被無情的摔下地,但他沒有,並且還一副留有余力的精神樣,所有將士們馬上又歡聲雷動。
人馬對峙不知又持續了多久,久到讓人覺得好象都不會結束似的,然後就見馬兒腳下一個顛簸,便垂著頭、噴喘著頹敗的氣息,不再做無用的掙扎,同時這場耐力賽的勝負也已揭曉。
雪姬完全無法融入現場的激越情緒內,只因為白之軒那雙回復冷靜卻仍熱力十足的雙眼已在人群中找到了她,並且輕易的將她鎖困在當場,只用那一雙肆無忌憚的眼。
他心底的意圖正透過他飽含掠奪的眼傳送給她,雪姬只覺得自己彷佛被一張無形的網給困囿住般無法動彈。
他下僅用那雙帶著魔性的眼侵略她,還有他嘴角揚起的詭笑,甚至他那雙正有意無意順撫在馬兒身上的手,那感覺……
就好象他馴服的不只是那匹叫瑞姬的馬兒,還包括了那個叫瑞姬的女人。
不,他真正馴服的是一個叫雪姬的笨女人!
雪姬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強烈的壓迫感逼得她不得不退後,然後再退後,一直退,退到所有人群擋住兩人之間,退到他的目光再也干擾不了她,接著,她轉身快跑……
她一路像逃命似的跑回昨晚的帳子里,整個人蜷縮在虎皮榻子上,心里安慰自己--他會不會根本就沒看到她,全是她自己的幻想?
對!一定是這樣!
要不,若不這樣想,她能怎麼辦?
還好接下來的時間,白之軒沒有更多的捉弄和挑釁,過幾天後,秋狩隊又加入一些擁著不同虎旗象征、白鄂國內不同部族的隊伍,雪姬也在此刻見到一些女性出現在當場。
「人都到齊了,終于可以大顯身手了。」
「這麼大的陣仗?這谷地內的飛禽走獸們今日必是在劫難逃。」
「秋狩在白鄂國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除了可聯絡部族間的感情,最重要的是,狩獵成果也是加封晉爵的參考要件之一,另外也可乘此機會活絡沉悶了一整年的筋骨,大家彼此問絕不會手下留情。」
「所以,有沒有可能在狩獵途中,飛來某枝不長眼的箭,刺穿某人的胸口或腦袋的?」
「並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大家要自求多福。」
「大家?我以為只有你才是唯一那個該自求多福的人、難怪白氏一族的人馬最多,原來是早有提防的。」哼哼!
想不到他不僅不介意她的挑釁,還笑得一臉輕松自在。
「我不會反駁-的諷刺,因為,我確實是這里面最受威脅的人,而我也確實是有所提防的,不過相對的,若我早有意針對某些人進行鏟除行動的話,這也是我的機會不是嗎?」
白之軒從不把自己當聖人看,要殺一個人甚至一群人,只要找到理由,其它的都不是問題。
「所以今天有你想除掉的人在里面?」不知怎地,看到他這種把殺人說得像聊天候一樣冷酷的一面,讓她打從心底泛起寒意。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那天為了馴服一匹野馬所展現的狂放熱情,和此刻為消滅敵人所表現出的淡漠無情,一冷一熱全是那樣的極端又強烈。
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她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模清他的性子。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王上說的話竟如此深奧難懂。」
「在狩獵當中,我們是獵人,同時也可能是被獵的對象,當猛獸走至絕境不得不反撲時,獵人未必會佔優勢,所以-最好跟緊我,別貪看路上的小花小鳥,讓自己陷入險境。」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所說的猛獸是指什麼嗎?難不成這麼大的陣仗也是因為不敢小看猛獸的緣故?」她實在不想自己嚇自己,但……
「終于發現了啊!小姑娘,-不會連白鄂境內最盛產的祥獸都沒听過吧?-們的毛皮可比商人眼中的黃金,是論斤來賣的呦!」
毛皮?!「是……是那個嗎?」雪姬整個頭皮都麻了起來。
是那個這幾天讓她窩得很開心、很舒服的那一大片東西嗎?
她再轉頭看向身後那一大片均繪有虎紋的軍帳,還有那一片片不同色調的虎旗,再回頭看向白之軒身上所穿雪白騎裝上用金絲線繡上的虎紋。
突然感覺自己像身陷在虎群當中的小綿羊。
「是啊!本國的土產很道地吧?」
看出她的驚駭,白之軒忍住笑,沒給她怯場的機會,揚手下令號角手吹起響角,秋狩正式開始。
人群幾乎是一哄而散,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相中的目標地點,白氏一族當然以白之軒馬首是瞻,所以,白之軒自然而然的在第一時間內策動馬兒往前沖。
「等等……白之軒!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自願留守營地可以嗎?」
「不可以。」完全沒得商量。
「那……那可以多派一些人手在我身邊,讓我有點安全感嗎?」
「-的安全由我個人負責,我不能因-而剝奪他人封官晉爵的權利。」
「可是,你的安全也很重要吧!為什麼我們愈走愈偏離其它人?這條路會不會太偏僻了一點?喂,都沒人跟來耶!」整條路上雪姬念個不停,企圖為自己的生命安全盡最後的努力。
兩人繼續往密林中走去,白之軒忽然冷冷笑道︰「怎麼沒有,馬上就會有人來打招呼了。」
「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在雪姬還莫名其妙間,身子忽地被一股力道卷起,下一瞬間她和白之軒就在空中轉了數圈,然後她耳尖的听見從各處傳來箭矢破空疾射的聲音。
他們被襲擊了!
不,是白之軒被偷襲了;而她,竟然被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