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話真的不能說得太滿。
清音頭痛地看著眼前的陣仗,想不到會遇到這種鳥事。
兩天前,她和海芽準備多日終于成行,快快樂樂地往回家的路前進,除了她們兩個外,還跟了阿蓮和兩名帶刀侍衛保護她們,一路上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好不快樂,當然,阿蓮還是面無表情。
原本鄺允熾是要跟的,但他被皇上征召回京,而她又不想延期等待,所以,兩人約定最慢一個月後都要出現在林大富的官邸。
一個月的算法是依照最直、最短的路線走,剛好來回一趟,無法耽擱的。
所以清音就自作聰明了,她請阿蓮偷偷給海漠傳了訊息,讓他們到關外某客棧等她們,到時,可讓他們直接帶走海芽,而她和阿蓮就可以慢慢地走走逛逛,不用擔心逾期未歸了。
可,問題出來了。
出了關之後,她們一直很低調,昨晚住進一家小客棧後,半夜突地闖進一群人,兩名侍衛寡不敵眾,硬拚了許久還是敗下陣被縛了手腳,而躲在房間里的三個女的則是抱在一起顫抖。
「是我,不要怕。」
海芽率先認出闖入者的聲音,尖叫著跳起來。「哥!是大哥!」
她有資格尖叫,這是當時每個人的想法。
「芽兒這一路上辛苦了,從西梁京城出來後發生了那麼多事,終于讓大哥找到-了。」兩個兄妹抱在一起。
「大哥怎麼找到我們的?」
「這跟我們約的不一樣,海漠少主是否心中另有打算?」清音插入他們。
海漠先安撫好自己的妹妹後,才定定地看向清音,「是,我們原先是約好明天當面說清楚,我也會帶著海芽一個人回去,但,師父要我把-一起帶回去。」
師父?!
清音無奈地和阿蓮對視一眼,對師父的話,他們這些小輩的只有听從沒有質疑的份。
「我可能不太方便……」
海漠急切地打斷她。「清音,-還在怨怪我上次把-扔下的事嗎?當時情況不是我能控制的,實在是……總之,是我們對不起-,先是誤信了鬼王的挑撥,沒有相信-,又不給-解釋的機會,不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澄清,我真的沒把-當肉盾擋鬼王的刀!」
「沒關系的,都過那麼久了。」
「那就跟我們回去吧!師父很想見-,他說-這趟立了很多功,一定要好好夸。」
「可是……」
「我們當然要一起回去啊!清音姊,-不想跟我們在一起了嗎?」海芽拉著清音不放手。
在林大富官邸內的最後那段期間,她見多了清音和那個可怕的男人相處的種種,雖然大多時候她只要一見到鄺允熾靠近,她就會先躲到隔壁去,可是,他們那種暗潮洶涌的情景她還是很擔心。
只有把清音姊帶回雲平,才能阻止那個男人。
「海芽,清音姊沒辦法,我已經答應別人,就要遵守約定。」
「清音姊答應了什麼?」
「我……我答應要跟王爺回南方。」這種事實在不好說清楚。
「為什麼?!難道清音姊要月兌離組織了?師父答應了嗎?」搬出師父。
「不管如何,-先跟我們回去再說,有什麼事,先見過師父後再決定。」海漠使了個拖延戰術。
清音的表現一向突出,尤其在計謀上更受師父的肯定,他一直很喜歡她,也把她當另一個海芽來照顧,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輕易讓別人把清音搶走,他相信師父的想法應該和他差不多。
「可是……沒用的,我已經考慮清楚,組織的事我已不願插手,若是師父想懲治我的話,我無話可說,但,我是一定要回西梁的!」清音知道態度不強硬一點的話不行。
「不管,反正清音姊一定要跟我們回去!」海芽不依-?沒用?
「對,不管如何,先回去見了師父再說。」海漠裝傻-?這邊也沒用?
清音求助地看向杵在一邊納涼的阿蓮,此姝還是一臉沒有表情的表情,甚至在接觸到她求救的訊號時,還給她裝沒看到地別開頭,這……
這里面難道她泠清音算是最好欺負的人是嗎?「若我不跟呢?」
「師父交代,若-不從的話,我們可以給-下藥,-現在反悔還有機會。」
她真的盡力了,大人。
就這樣,她乖乖地跟著海漠一行人繞遠路往雲平前進,是的,是繞遠路!因為一直線的近路已經是西梁的勢力範圍,所以海漠決定繞遠路安全些,也就是說,即使運氣再好,見了師父後能圓滿收場,她也不可能在一個月的期限內回到林大富的官邸。
既然認清了事實,掙扎擔心也沒用,只有先把皮繃緊一點了。
「-是那個一直幫清音傳訊息的丫頭,師父也很想見。」海漠終于把注意力放到阿蓮身上。
「你們雲平的事跟我這種下人是沒有關系的,我只是鬼王府的奴婢,我現在負責跟隨小姐,其它的事都不要找我。」
清音瞪著面無表情也能扯鬼話的阿蓮,心里明了了阿蓮的決定,這也算是阿蓮給她的暗示--不要再拖她下水了,她已經選好邊站了。
真是有點羨慕她了。
她就不可能那麼輕松就站到一邊去,她跟兩邊都牽連得太緊,得罪任何一方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真的是……她會不會被克得太嚴重了點?老天竟然一點生機都不留給她?
「清音,-和那個人的事最好別再想了,師父不會答應的。」海漠在阿蓮那邊踫了釘子,只好轉頭來找清音聊聊,順便曉以大義。
「原來這就是你們的用意,故意繞遠路想慢慢說服我,折磨我的心志?」
「怎麼這麼說?大家還是很關心。」被說中了。
「真的關心我的話,就不該連著幾天都拿烤山雞來喂我,明知道我吃素的,也不幫我準備野菜、餑餑或是干糧、番薯……什麼都好!很困難嗎?竟然拿那種毛沒拔干淨的山雞和野兔來喂我?我都快吐了!」
「我只是一時忘記,加上我們的行程有點趕,-、-應該早點說的,前幾次我看-好像有咬了幾口,我以為-終于開葷了……」
「那是因為我在逞強,我不想麻煩你們,可是,我是真的忍無可忍了!還說關心我,要是我一直不說,只等著你來發現問題的話,早就餓死了!」
「清音,別生氣,今晚一定幫-找些野菜回來。」從沒看過清音這麼難搞過。
「你們怎麼都不隨身攜帶些茶葉呢?每天只能喝這種生水,我喝得好不習慣,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生病的!」她好想念王爺牌濃茶。
「茶葉太麻煩了吧?還得先燒熱水……」這個人,真的是清音嗎?
「那就燒啊!我沒有茶是不行的!我會活不下去的,人生無意義啊!這種事是不能嫌煩的!主動積極一點好嗎?」
「下次……下個城鎮我去找找看,-先忍著不要生病。」他自己也會忍著。
「還說關心我,人家一知道我喜歡喝茶,就叫手下快馬加鞭、馬不停蹄、不分晝夜的趕回南方,拿了茶葉來孝敬我,平平都是男人,怎麼差這麼多?」都是這些日子太養尊處優了啦!她已經很難回到平民生活。
「那是人家有本事,又有本錢吧?清音,-不要拿那種事來比較。」海漠已經氣到嘴角抽搐。
才多久沒見,清音好像月兌胎換骨,變得不像尋常人家了。
「阿蓮,-想想辦法嘛!」已經看不過去的海芽,小聲跟阿蓮求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也沒辦法。」
「清音姊在那邊的時候,都是怎麼過日子的?」怎會性情大變呢?
她是有听靜慧師姊說過清音姊是個虛偽又表里不一的人,清音姊也常說自己沒那麼好,難道……外表真是會騙人的嗎?
「那不是一般人的生活。」
「是……是不是不屈服的話,就每天鞭數十下,驅之別院?」
「那好像是蚊子的生活吧?」
「哦!那我真的不懂,我最後住在清音姊隔壁時,清音姊每天看起來都很滿足,不會像現在這樣……刁。」
「那是環境造成的影響。」
「那清音姊回家後,還是會這樣嗎?」
「可能更痛苦。」由奢入簡難。
「哦……」那她是不是害了清音姊?
「這不算什麼?我還看過小姐故意吐了一整坨好料的在王爺手上。」
「啊?!」
「還拿王爺的錦衣袍袖抹嘴、擦鼻涕。」
「真的?!』
「拿一整盤清蒸肉砸王爺。」
「騙人的吧?!』
清音姊竟然還活著?
當鄺允熾知道他的小姐無法按照約定,回到林大富官邸時,會是什麼表情?
他是面無表情的,實在是因為在放她成行之前,各種情況他都研究過,最有可能出的狀況就是雲平那邊不放人。
因為若是他的話,他也不會這麼輕易放清音走,私人成分不說,單就她鬼主意特多的小腦袋來看,那個怪組織是非常需要這種人才的,當然不放。
這樣也好,就讓小姐在那邊試試不一樣的生活吧!不知道她現在還能不能吃苦?
「王爺不打算追上去?」
「不急,期限還未到,讓她再多玩玩。』
「可,王爺不怕那邊的人傷害小姐?既然她那麼有用,若不能為己所用時,通常的處理方式都不會太好。」小朱子有點替那命運多舛的小姐擔心。
「她那顆可愛的小腦袋可不是掛在脖子上裝好看的。」
「那麼,王爺也不擔心小姐見異思遷-?那邊最有可能會做的便是用盡辦法威脅利誘小姐留下來吧?威脅暫且不談,利誘的部分……女人不是很容易變心的嗎?」
「她若真敢那麼做,她就死定了。」那些不知死活敢跟他搶人的人,和不識好歹妄想逃離他的人,統統都該死……
一路跋山涉水地回到雲平,不只清音一個,同行的所有人都月兌胎換骨了,這一趟,真是一個鍛煉體魄、磨練心志的好機會,所有人都被清音鍛煉、折磨得很徹底,回到了家,都有煥然一新、重新做人的舒暢感覺。
「小姐把得自王爺那邊的真傳,發揮得淋灕盡致,並且發揚光大了。」這是阿蓮對清音的贊揚。
清音現在才發現,這種面無表情的稱贊听起來特別受用。
「那……跟祖師王爺比起來,我會贏嗎?」這點比較重要。
「放心,-絕對會死得很精采。」
「嗯?-是不是說錯了?是贏得很精采吧?」
「不,-要是想這樣把王爺整回去的話,王爺一定會很高興,然後就會很斗志高昂地用力再把-整下去,到時,小姐只會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
「是、是嗎?」
「小姐可以試試。」
試著去死?「不用了,人生苦短。」
希望王爺知道她失約的時候,心情不會太壞。
「師父那邊比較麻煩,他老人家平時很看重我,對我又好,一見到他的面,我可能什麼話都不敢說,然後就乖乖留下來了。」垂頭喪氣。
「那-就死定了,王爺肯定會帶兵把整個雲平踩凹進去。」
清音瞪了阿蓮良久,覺得這種話實在太過夸張。「不會的啦!他頂多拿我出氣而已,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
「小姐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海漠少主叫-過去了,-去見-師父吧!我隨便走走,看看有什麼東西好帶的。」一副觀光買土產的樣子。
她真的是愈來愈佩服阿蓮了,還超級羨慕她這種個性哩!
跟師父的見面情況如她所預料中一樣,一番熱絡的寒暄後,師父表現出關照、疼惜的長者風範,她也適當地表現出孺慕之情,接著,拉鋸戰也如預料中展開--
「清音這趟表現得極好,上頭決定要升-的職等,以後-手下要多帶著人,也會派幾個人讓-使喚,高不高興?」
「不行啦!我只是運氣好而已,其它什麼都還不行,只會帶壞一干小的,辜負大家的期待。」
「已經很好了,組織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有好運氣的人更好,就這麼說定了,不準-跟我客氣;還是,-有其它的要求大膽說出來沒關系,師父一定會站在-這邊的,我這師父不幫-幫誰?
「-放心,有師父在,其它人想怎麼對付-都沒用,師父替-擋著,清音有什麼話就說吧!」
真厲害,一句話拐了幾個彎,圓的和尖的全露出來了,暗的威脅和明的利誘也能讓人明白,最重要的是,壞人讓別人做,好人自己當。
吞吞口水,清音囁嚅著。「我、我想退……」
「清音一定很久沒回老家看看了吧?師父永遠都記得在那個鄉下地方見到可愛的小清音的情景,我一見-這丫頭就喜歡,不管-行不行,都決定要帶-進組織,唉!時間過得真快。」
「是、是啊!等這里的事結束後,我會回去看看。」
「不用回去也沒關系,反正那邊都沒親人了,-爹、娘幾年前走了,兩個哥哥也成家搬走了,還有一個弟弟在做學徒是吧?師父已經讓人把他們都請來雲平了,這里比較好過活,你們一家子人以後可以住一起,不用互相掛心了。」
他們才沒有互相掛心好不好!都有自己的生活了說,到了這年紀還綁在一起是要互相拖累嗎?
清音好想哭,這樣牽扯一大堆出來到底有何意義?「師父……」
「師父了解的,-很感動對吧?好不容易回來了,一路上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結果,她什麼都沒說!
既然她什麼都沒說,而大家也都不打算听她說,那就只有拖著了,一直拖到約定期限已到,她還不知死活地閑散在雲平,在海芽等人的刻意討好不過得好不快活,只有夜深人靜時,才會良心發現地想起西梁的明月和王爺的濃茶,這個沒有自覺的女人!
她既然成不了事、斷不了後患,自會有人好心地過來幫忙。
只是,當這人不得不出手的時候,手段通常會比較激烈一點。
「那個是什麼?你們快過來看看!」
雲平城門上某個守衛以為眼花地揉揉眼,再用力地看過去,好像真的沒看錯。
好大的煙塵啊!「什麼東西啊?是軍隊嗎?出現了……看見旗幟了!那個紅色的旗面上繡的是什麼字啊?」
「是紅色的嗎?」一個老鳥驚慌地爬上眺望台。
「真的是那種腥紅的血色?!還有那上面的旗號……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軍隊?!」
「前輩是在說什麼?這軍隊很有來頭嗎?」菜鳥一臉驚怪。
「是大有來頭啊!快傳報上去,快通知少主和頂頭的人!」
「是,那要怎麼通知呢?」
「就說,鬼王來了!」
「搞什麼?不是已經停戰了嗎?鬼王也交出兵權了,他是想怎樣?挑戰神諭嗎?西梁的皇帝竟然也不阻止?不怕朝廷的人作亂?」
議事廳中,眾人議論紛紛。
「有情報進來了,說是原本駐守康平的霍將軍已經把帥印交給鄺允熾了,是由西梁皇上授權的。」
「怎麼可能?!他不怕自己真命天子的地位不牢?」組織中的元老一號叱道。
「又有情報進來了,說是西梁皇上這趟要御駕親征,鄺允熾是先鋒,皇帝已經駕臨康平城,這趟是來真的。」
「這……這是……怎麼可能?!」元老二號驚叫。
「這樣一來,西梁朝廷就不用擔心會觸怒天威了,有皇帝御駕親征,征服整個東蜀後,更能說服天下他乃天命真子的身分。」
「這可怎麼辦?!」眾人心慌慌。
「你們這些年輕人快出主意,快救救雲平啊!」元老們把希望投向議事廳內另一頭無權發言的年輕人。
「海漠,你有主意嗎?你是雲平的少主,軍事方面你最行。」師父點名。
「現在這種情況,只能面對面出城迎敵。」海漠道。
「清音,-說呢?-有沒有在想主意啊?」師父又點名。
「我當然有在想。」而且想得很認真。
眾人聞言,頓覺求生有望。
「那就好,有主意了嗎?想到了什麼?」
「嗯,我還在想……雲平現在到底是以哪位為首?」清音沉吟。
「這很重要?」
「當然,對手是鬼王,他是以獵人頭起家的,大家不會不知道他一貫的作戰方式吧?」
「是、是有印象。」眾人全身冒汗。
鬼王一出兵,敵軍主帥的頭就不保。
「唉!這種事應該早料到的,康平城主的頭前幾個月都還掛在他們的城門上晾著,大家都沒心理準備嗎?」清音擺擺手,有點風涼地道。
她會這麼輕松,主要還是因為她是這議事廳里最小的,剛被攬進來的,前面人頭眾多,怎麼排都輪不到她。
「清音!-快想些別的!想個解決的辦法啊!」師父低喝著。
「人家有在想嘛!可是,什麼都想不出來啊!你們以為我很厲害?這組織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份啊!別只是指望別人好下好?」她也是有個性的。
「-這丫頭,不是一直都跟在鬼王身邊嗎?-應該很了解他的行事風格,能模到他的個性,快從里面找出方法!」師父有點火大。
「王爺的行事是很有風格的,他絕對不是個不拘小節、不記舊惡的好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看過他手下人的辦事效率就知道,即使他下的命令有多夸張離譜、天理不容,他們仍舊不會有半點質疑,接受命令然後完成任務。知道為什麼嗎?」
眾人搖頭。
清音對他們的不受教很是受不了地道︰「那是因為,敢質疑他的人,現在沒半個還有命留在他的部隊內;敢接下命令卻給他半調子沒完成任務的,現在沒有哪個听到他的名號還能平心靜氣而不發瘋發狂的。你們覺得是為什麼呢?」
眾人畏怯地互望幾眼,呆傻道︰「因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個不拘小節、不記舊惡,並且還很小心眼、脾氣暴躁、個性惡劣、態度差勁的人?」
「很好,大家都記住了。」太好了,歷史重演,有苦大家一起吃吧!
「那,清音干脆想辦法跟他談條件吧!」師父無力地道。
「對,談條件!我們願意和談!」眾人又求生有望地醒過來。
「鬼王是不談條件的,從來沒有過。」冷聲澆醒他們。
「那怎麼辦?!」議事廳內頓時陷入一片恐慌。
他們雲平只是個小國,怎能跟強大如西梁者對峙?並且敵方還有個像劊子手般銳利的鬼王正拿著大刀等著他們,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平時他們用盡心計、要盡心思,唯一能想到保住國家的方法就是靠組織的地下活動,但那東西……好像踫上鬼王後就一點用也沒了。
「逃吧!乘還有機會,趕快從地道逃吧!」眾元老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此了。
「情報又來了!外面的鬼王軍已經完成合圍之勢,我們被團團包圍住了!」
「完了……」
「真的是完蛋大吉。」
這突然加入的聲音既輕淡又優雅,和議事廳內的沉窒完全不搭軋,簡直悠閑恬淡得讓所有人側目,然後,這一側目就像閃了眼楮一樣,再也調不回正常視線。
這、這人是誰啊?!
這人身穿蒼月色的錦袍,頭載寶冠玉帶,斜倚在大開的門邊像是看熱鬧的,但他身上偏是有一股隱隱的威儀形而不露。
這種人只要一出現在人群中,是很難不被人注目的,那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進來多久了?為何都沒人發現預警呢?
「是鬼王!」海漠是現場除了清音,唯一見過鄺允熾的人。
而他那一聲驚呼,比鬼王軍團沖殺進城的效果還驚人,就見眾元老以沖鋒陷陣的氣勢沖到最里邊,離鬼王最遠的那面牆貼起壁紙來,若不仔細看還會不小心的把他們抖顫如落葉的身子看錯為精神抖擻哩!
「不愧是元老級人物,倒是挺懂得體貼本王的,都給我一個個排排站好,領子拉低一點,這樣本王只要一刀就能省事了。」
「十王爺口氣未免狂妄了點,只不知我手上的人頭夠不夠抵這邊所有的人?」
哪一顆人頭,可以抵在場的所有人?
海漠等人轉頭,看向勇敢跟鬼王對峙的師父,就見他抓著臉色煞白的清音在身前,一手扯住她的長發,令她不得不仰起頭,另一手如爪般威脅著她的脖子。
「師父?!」海漠不敢置信地驚呼。
「組織中的每個人都要有隨時為雲平犧牲奉獻的準備,何必大驚小怪。」師父又扯了下清音的發,引來清音痛苦的申吟。
「這樣是沒用的,師父忘了鬼王是不跟人談條件的嗎?更何況……清音這顆頭還是這里面最沒價值的。」歷史又重演,但這一次,她卻有苦自己吃。
「哼!那只是-這丫頭看不清事實吧?到底值不值得由王爺來決定,你說是不是呢?王爺。」
清音根本不敢看鄺允熾的臉,她覺得自己很丟臉,竟然讓這種事不斷發生在身上,上一趟海漠的背棄,或許還有可議之處;但這一次,她真的無話可說了,連她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師父都這樣對她了……
「師父……你一開始打的就是這種主意吧?命令海漠少主不擇手段也要把我帶回來的真正原因,為的就是這一刻吧?」這個頓悟讓人很心寒。
「丫頭,這確實是一個打算,-可以怨我,我這當師父的也無話可說,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當初相中了-,也是因為看出-的價值,而-的表現也一直沒讓師父失望,本來想說服-繼續在鬼王身邊當個有用的內應的,只可惜-一心想退出組織,那就只好把-最後的價值給逼出來了。」
價值?!
她哪來的價值啊?
鄺允熾是有說過要她跟他回南方沒錯,但她絕不會因為這一點示好,就得意得把自己擺得老高,那樣……摔下來的時候肯定會很痛!
尤其鄺允熾又是那種最喜歡玩鬼把戲的人,見不得別人好、得小心應付著、更不容許別人威脅他!
這樣是行不通的……
其實,她不敢看鄺允熾的臉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怕在他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上,見到對師父這荒唐提議的嘲弄和取笑,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有著逗他開心的可笑價值吧?
其實也不用太懷疑,他自己就曾說過了,若是她敢跑的話,她將會成為他所獵的最沒有價值的人頭,事實就是如此了。
果然,鬼王的答案馬上揭曉--
「鬼王是從不跟人談條件的。」他語氣中的譏誚,讓清音的絕望落到谷底。
「是嗎?那我當著你的面了結自個兒徒弟的性命,你應該也沒話說吧?」師父抓著清音脖子的手暗暗使勁,銳利的指甲刺破清音細女敕的皮膚,殷紅的血緩慢地淌下。
「真是……」鄺允熾的沉吟雖淺,但在這劍拔弩張的議事廳內,卻有雷響般的效果。
「專愛惹麻煩的小姐,這可怎麼好呢?-真的甘願把小命奉獻給這種大愛無私的組織嗎?」鄺允熾噙著笑,盯著一直回避他視線的清音。
對他的問題,若清音不回答,交易便無從開始,所以師父「很體貼」地扯著她的發,硬要她面對他。
一接觸到他那雙眼,清音就不可自拔地紅了眼,鼻頭泛酸。
「如何?我對-一向很寬容,-想要怎樣就怎樣,想要我連吃兩場敗仗我也認賠,事後也沒二話,還陪-泡茶,約-一同回南方尋樂去,-呢?-是覺得繼續這樣賣弄自己的小命好些,還是有點洗心革面想換個不同的生活方式了?」
清音瞠眼瞪著他,差點要像個白痴一樣張著嘴傻傻地享受起人生中最美妙、最矛盾,也最詭異的一刻。
他、這個平時只會欺負人、開殺戒時從不手軟的強者……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不就像是當著敵人的面,敞露自己的弱點嗎?
為什麼?她不懂……
「還不懂嗎?-這無情的師父比-還了解-自己的價值呢!他能提拔-,也懂得拿-威脅本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不就是拿生命報答他,和飛奔到我的懷抱兩種選擇嗎?」
鬼王一貫的鬼話連篇風格,還是沒有變。
清音看著他,心中竟然有點埋怨他這樣故作瀟灑的個性。「你……你為什麼……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這麼說?!」
「我連著兩次出賣你,你為什麼不生氣?還有說有笑的讓我騙!你有病嗎?還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你……我根本一點都不懂你。」
「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但快樂就好,兩個人在一起都能快樂就好了,-還能奢求更多嗎?」
啊∼∼快樂就好……清音眨了下眼,臉頰上的重量讓她知道眼里的淚偷偷背叛了她。
但,竟然有點高興說。
就如他說的,快樂就好,雖然他脾氣壞、嘴巴賤,個性惡劣到極點,不過,他要讓人快樂的時候,就能將人捧上天。
她還奢求呢!
「如何啊?小姐,-的小命正危在旦夕呢!要不要給咱大家一個痛快啊?」
這種時候他也能吊兒郎當。
清音突然好想笑,這種人……跟他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寂寞無聊的!
她涕泗縱橫,豁出去地揚聲給個明白,「我……我不要死!我要跟你回南方!你最好看著辦,別讓我死不瞑目。」
鄺允熾對她聰明的選擇很滿意地點頭,然後才瞄向她身後的師父。「小姐既然要我看著辦,那就開始吧!本王願意有限度的配合你的條件,開口吧!」
「王爺的有限度指的是……」
「我希望你不是太笨,淨開些要我刎刀自盡,或自廢武功、自斷手腳的白痴條件,只有同樣的白痴才會真的照辦。」
「若不如此,怎能保證你會不會守信?下次還會不會找上門來?」
「那是你家的事,眼前你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要我自刎,那我要小姐活著何用?不如大家一起上路吧!可到時誰做誰的陪葬品,那就別計較太多了。」
「好,我就信你!希望鬼王別讓我們失望。」
「那就沒什麼好-唆的,盡管獅子大開口吧!」一副皇恩浩蕩樣。
「我要你不準殺這里的每個人。」
「可以。」
這個交易一成立,現場所有人如獲大赦地松了一口氣。
「我還要鬼王率軍退回西梁,解除城外的包圍網。」
「也可以。」
這樣的條件都能接受,就更證明了清音在他心中的價值和地位了。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著強大的變化,尤其是清音,她覺得自己以後都沒資格抱怨鄺允熾的死德行了,因為,他曾這樣當著多人的面說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情話」,真正的價值連城呢!
「我還要鬼王承諾以後不再對雲平發兵。」這個才是真正的獅子大開口!
所有人全屏住氣息,不相信師父這麼貪心,更不信鬼王會點頭。
「有何不可?」但他點頭了。
清音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怎麼這麼好欺負啊?會不會鬼王其實是個不懂談判技巧的人,才會從不跟人談條件?
「就這樣了?我瞧你應該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要求的了,除非你想要本王認你當干爹?」
「這三樣,若鬼王能守諾,這丫頭就是你的了,以後和雲平一點關系也沒有。」師父不得不點頭,他已經從鬼王手上要到最大的勝利了,是史無前例的,他略微放心地挪了下手……
「我等的就是這個!」鄺允熾話聲一落,他手上的刀光一閃,藍月刀已旋了出去,在眾人錯愕得無法反應的情況下,听到一串讓人毛骨悚然的驚叫和痛呼聲。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師父,現在已經痛苦地躺在地上,而那兩只威脅著清音的手也告別他的身體,連骨帶肉,整齊的斷在地上,血濺滿地。
「你說過會放過大家的!你不守信嗎?」海漠先是沖出來替師父點穴止血,然後怒瞪鬼王。
「我的承諾是不殺各位,並不代表會保證各位身體的完整,他還活著,不是嗎?」
「你……」海漠不敢再問,因為怕自己會是下一個缺手斷腳的人,只好求救地看向清音。
而清音卻是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不敢轉頭,怕會看到可怕血腥的畫面,對海漠的求助當然也看不到。
她無力地扯動嘴角,用盡氣力才說出幾個字,讓所有人陷入絕望的幾個字。
「你若還想繼續……我在外面等你。」和阿蓮一樣,她也選好邊站了。
「這樣就夠了,本王只是見不得有人這樣欺負-,他用哪只手傷-、扯-的發,我就毀了哪只手,這樣才能扯平。」鄺允熾笑著收起藍月刀,伸手扶過雙腳有點虛浮的清音。
「我們回家吧!」
「王爺覺得這樣值得嗎?」
「小姐是指-師父的手?」
「不,就此收兵,還永遠不得對雲平出手。」
「哦!那實在不算什麼,鬼王軍團後面還有霍將軍的兵馬,他的本事也不弱,要完全征服東蜀幾個小國應該沒問題,我們只要回南方坐享其成就好。」
「我……我真的值得嗎?」
「我已經證明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