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追趕十幾分鐘了,還是不見半個人影,我該不會是迷路了吧?"陶雪荷一邊輕搥著發痠的大腿,一邊努力回想走過的路線。
不會吧!生平第一次爬山就遇上這種事。
她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極度渴望看見那群三姑六婆。可是,放眼望去,除了腳下的土石、四周圍的樹木,什麼也沒看見。不久前覺得有些沁人心脾的柔風,現在卻逐漸轉為一陣陣的陰風,眼見天色一刻暗過一刻,萬一自己真的跟她們走散了、萬一到天黑她都無法走出這座山,那該怎麼辦?
陶雪荷愈想心里愈毛。
她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要听那一票長舌婦的鼓動,搞什麼新健康主張──走出戶外、迎向陽光。結果呢?那些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她不過是靈感突發,坐下來繪張草圖,她們竟一個個等不及的奔下山、投入男人的臂彎了。
"可惡!這種員工,等我明天到店里,統統一律減薪加班,不得有異議!下次再有誰膽敢提議要辦戶外活動,第一個裁了她,絕不留情。等我回去……如果我回得去……"
一股莫名的恐懼爬上她的心頭,陶雪荷開始草木皆兵的注意著身邊的任何一絲聲響。
她不自覺的加緊腳步,怎奈這條路就像沒有盡頭似的,她愈走──路愈長。
怎麼會這樣?平時公司那群女人只要湊在一塊兒,再寧靜的地方也會變成夜市。照理說,只要有她們在的地方,方圓二百公尺內是絕不可能不在噪音污染範圍的。可是現在,除了突然竄出的鳥叫聲、風吹動樹枝的沙沙聲,就只剩她的腳步聲和直線加速的心跳聲了。
不對呀!剛才沿路都還看得見登山健行的人綁在樹梢的記號,怎麼現在一個也沒有了?
她走的路應該沒錯吧?同事們先走之前,安琪再三叮囑她要往左邊的路走,左邊……現在想起來,又好像是叫她要往右邊的路走,難道真的是自己走錯了?
完了完了!她開始從快步走變成了小跑步,接著演變成快跑。她一面氣喘吁吁的、一面在心里祈禱──
神啊!想我陶雪荷雖沒做過什麼多大不了的好事,可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啊!老天爺不會忍心讓一個二十四歲、青春美貌、才華洋溢、事業剛起步,連男女情事都還未"深入了解"的女子,就這樣不明不白葬送在這座她連名字都記不起來的山里頭吧?
山神、樹神、土神、天神、釋迦牟尼佛、觀世音菩薩、主耶穌基督與各路神明啊!小女子陶雪荷在此向你們懺悔認錯。
我錯了!小時候我不該趁著玩藏拖鞋游戲時,藉機將討厭的人的鞋子丟入糞坑,以泄心中之恨;是我錯了!我不該在鄰居的男孩打輸架哇哇大哭時,還看不慣的再補上一巴掌;我真的知錯了!上個月我不該為了生意,睜著眼楮說瞎話,硬把一位穿上禮服像一頭母豬的客人說成是貂蟬,讓她開心得整身肥油亂顫,不不不,是花枝亂顫……
我錯了,我向你們認錯,請你們饒恕我!無論如何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重新做人。
她一邊跑著,一邊氣喘吁吁的抖出自己不可計數的惡行;一個轉彎後,眼前忽然為之一亮,天地豁然開朗。
她被眼前的景象怔在原地,嚥了口口水,好半晌才得以提起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沒想到在這個半山腰上會有一大片的桃花林,大約有三四十株大小差不多的桃花樹吧?
此時正逢桃花舞春風的時節,但見一簇簇粉紅的桃花在風中搖曳,款擺姿色、如夢如幻,令人疑入仙境。
桃花!她最鍾愛的花朵,她有多久不曾身處在這樣的桃花林了?頓時,成串的回憶似水,紛至沓來。
陶雪荷迷醉其間,她伸出手,輕折離她最近的一小截樹枝,將桃花置於鼻子之前,閉上眼,嗅著那再熟悉不過的香味。
"小姐,沒有人教過你不能亂攀折花木的嗎?"背後猝然響起一個冰冷、超磁性的男聲。
陶雪荷倏地張大眼楮,陣陣涼意從她的背脊爭先恐後的冒了上來。
"對不起,我……"她轉身致歉,話才說一半,卻因為看清眼前的男子而吃驚得說不下去。
她眼前的男人身高大約有一百八十公分,濃密的眉毛顯得有點霸道,他的雙腿修長、身材比例完美,皮膚泛著健康的古銅色,那雙正盯著她的眼楮像是兩潭無底黑洞,犀利得彷彿可以看透人心。但是他的表情卻有如冰塊一樣的寒冷,嘴角的線條剛毅凜然。
咦?好熟悉的面孔。這是哪部電影的男主角?或是哪個名人政要嗎?為什麼她對他的感覺就像這片桃花林一樣熟悉?
余鐵山瞪視著眼前擅闖私人用地的採花女賊,兩道劍眉不經意的蹙在一起。
"你是……陶雪荷?"他詫異的認出她。
陶雪荷被他這一叫更加驚愕了。這聲音,這表情……
"鐵老大──"她不敢相信的叫出聲,難怪她會覺得熟悉。
完了,這下是真的玩完了!先是迷路,後又遇上宿仇,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背,好好的在家享福不就沒事了,偏偏翻山越嶺、千里迢迢的來此自尋死路。
看樣子剛才祈禱了半天,老天爺根本沒听見,否則怎麼會讓他在此出現。這一輩子,她就算是迷失在這座山里,也好過再遇上這座鋼鐵鑄成的山。
余鐵山確定她是陶雪荷後,表情也由原先的稍寒轉為酷寒。
有十年了吧!他原以為這輩子是不會再見到他們陶家的人了,沒想到……
她變了,從一個調皮淘氣的小女生搖身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雖然一身的運動服,頭發簡單的梳成馬尾,卻掩不住她姣好的曲線,還有那張令男人沖動的臉龐。
往事歷歷,余鐵山的黑眸更加陰郁了起來。
是的,美貌似乎是陶家的優良傳統之一,而現在的她,比起當年她大姐的模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到十多年前被調侃為陶家異類的陶雪荷,竟會有出落得如此動人的一天。
"正所謂老天有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想到我不去找你,你卻自投羅網送上門來。"余鐵山說完,輕哼了一聲,"怎麼?終於良心發現,要來實踐當初的承諾了嗎?"
"我……我……"陶雪荷習慣性的緊咬下唇,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全力逃離這個男人的視線、逃離任何有余鐵山在的地方。奈何她的雙腿卻不听使喚的發軟。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故作鎮定的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余鐵山板著臉,晦暗的表情教人無從判斷他的想法。
"你沒看見路口有標示這里是私人的產業嗎?"
"啊?"陶雪荷向他身後望去,桃樹掩映之中,依稀可見一間偌大的石屋。"你該不會是住在這里吧?"
余鐵山邪魅的瞪著她,一副想當然耳的樣子。
"看來你們陶家的女孩子,確實是長胸不長腦。"他瞟了眼她的上半身,大為諷刺的說︰"別告訴我過了十年,你的智商還是停留在十四歲的時候。"
陶雪荷原本驚惶失措的情緒,經他這一激,霎時火冒三丈,好強不服輸的本性立刻"挺身而出".
"是嗎?也不知道是誰的智商高?十年前因為我們陶家「不長腦」的女孩子另投他人懷抱,而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她完全忘了害怕,極盡所能的譏諷他。
"你……"余鐵山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十年前的恥辱像潮水一般的淹沒他,他目光如刀的望進她的眼里。
陶雪荷抬起下巴,毫無懼色、杏眼圓瞪的迎視他。
余鐵山看著她有如刺蝟張滿刺的神情,盛怒的情緒滲入些許的莞爾。她果然一點也沒變──火爆、易怒、不服輸、一張嘴從不饒人。
"很好!難得你還記得有這麼回事,這是不是表示,你也沒忘記我們之間的交易啊?"余鐵山挑釁的問。
該死!陶雪荷像咬到舌頭般的皺起眉頭。她竟然會被他氣得失去理智,間接提醒他自己當時荒唐的承諾,算一算,他今年剛好三十歲,可是……
"你還沒有結婚嗎?"怎麼可能!看他帥成那個樣子,在現今女權扶搖直上、女人早已勇於追求男人的社會,他身邊的女人怎麼可能會麻木到這種地步,讓他這種居於女人夢中情人排行榜之首──酷斃型的男人保持單身呢?
余鐵山點頭。過了二十五歲之後,他再沒有像這一刻般得意的承認自己仍是單身了。
陶雪荷一臉不相信的瞅著他。
"在還沒有確定你是不是有人要之前,我哪敢違背諾言那麼早結婚。"余鐵山故意揶揄她。
他當真那麼死心眼?除了她大姐外,無法再愛其他的女子了嗎?
陶雪荷閉上眼楮,暗叫不妙。"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那只是我一時沖動說的氣話,而且……"一想到要成為余鐵山的妻子,她忍不住頭皮發麻。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當初你陶雪荷尚未成年,說的話不算數吧?"
"誰說的!"她最受不了別人用話激她。
"我陶雪荷說的話絕不反悔,只不過……"她說不下去了。
"那就好!"余鐵山得意於自己對她的了解。"諒你也不敢抵賴。"
陶雪荷睨著他,試圖分析他高深莫測的表情。莫非他是來真的?莫非這趟登山行根本是個"死亡之旅"?
噢,不!她雖然說話算話,卻絕非坐以待斃之人。
"余鐵山,我……"
"雪荷!"
"陶姐!"
陶雪荷的話被一群女高音的叫嚷聲所打斷。她轉過身,看著那群娘子軍陸續從轉彎處出現。
"還好找到你了。"
"不是告訴你要走右邊那條路的嗎?"
"幸虧我機伶,料到你一定會走錯路。"
"就是啊,要是我們沒回頭來找你,你今晚肯定得在山里過夜了。"
大夥兒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陶雪荷一時忘了身後的余鐵山。待她回過神來,欲尋找他的蹤影,他卻已經不知在何時離去了。
她愣愣的望著桃花林後的石屋,對於同事們的"夠意思",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
"陶姐,你怎麼了?在找什麼?"
"沒想到這里居然會有這麼美的桃花林。"
"對呀,難怪你走錯了路還這麼從容。"
"喂!各位大姐,天就要黑了,我們快走吧!我老公還在山下等著我回去呢!"
"雪荷,走吧!"安琪也加入催促的行列。
"可是……"
可是她還沒有和余鐵山說清楚啊!
"你怎麼了?這是私人產業,我們快走吧!"
"哦!"陶雪荷低低的應諾,有些戀戀不舍地再次回視這片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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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荷心神恍惚的坐在"奇緣婚紗攝影公司"的辦公室里。
登山回來已經兩天了,可是無論她多麼努力,始終無法把余鐵山的影子從腦海里拔除。
他似乎比她記憶中的他變得更有魅力了。十年的歲月不但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反而為他增添了幾許成熟男子的氣息。
天啊!她是中了什麼邪,只要一踫到這個余鐵山,她的反應從來沒有正常過。
是久別重逢的感傷在作祟吧?畢竟再見到余鐵山,是她長久來作夢也想不到的事。
他們是一起在桃花村長大的鄰居。從她懂事起,余鐵山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或許是因為家中只有姐妹沒有兄弟,所以對於人稱鐵老大的余鐵山,陶雪荷偷偷存有一份崇拜之情。
為了方便跟隨在鐵老大的左右,她不惜違逆陶家女子柔順的美德,把父母的訓誡當成耳邊風,成天短褲T恤,自願扮小兵的混在孩子群中,跟隨在他身後。
而余鐵山和她的大姐──陶碧蓮,是自小雙方家長就為他們訂了親的青梅竹馬。
門當戶對的媒妁之言,是地處僻壤的桃花村一貫的傳統。
如無意外,余鐵山應該就是她今生的大姐夫了。
但也許是天意,讓她這個家中唯一喜好路見不平的小妹,"意外"的發現了大姐心底的秘密。
原來大姐心中所思慕之人並非她的鐵老大,而是鐵老大拜把兄弟之一的楚瀚詠,於是陶雪荷一面鼓動大姐追求自己的幸福,另外又瞞著家人私下找余鐵山攤牌,準備對他曉以大義,讓他自動打退堂鼓,取消婚約。
然而面對這樣的難堪,余鐵山豈能忍受。
陶雪荷還記得自己仰著臉,勇敢的說︰"鐵老大,現在是什麼時代了,父母約定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大丈夫何患無妻!"她帶有江湖味的說道。
"我余鐵山向來恩怨分明,不主動犯人是我的原則,但如果有人犯我,我是絕不可能讓「她」好過的。"他故意加重語氣。
"你這是何苦呢?就算我大姐真的嫁給你,你擁有的也只不過是一副軀殼,她並不愛你呀!"陶雪荷學著書上看來的話說。
"你懂什麼!?這無關愛不愛,而是面子問題!"余鐵山鄭重的表示。
"什麼面子,說穿了,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我大姐。"她說得有些吃味。
余鐵山被她說得頓時下不了台。
或許吧!陶碧蓮是村子里公認的大美人,而他又是眾所皆知的孩子王。關於愛不愛的問題,他是沒想過,他只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那他鐵老大的威名只怕就此掃地。
"你家沒大人了嗎?為什麼你父母不自己來說?為什麼陶碧蓮和楚瀚詠不敢自己來說?"他咄咄逼人的反擊。
"他們……他們……"陶雪荷一時語塞,他們哪里知道她是自己跑來替大姐爭取幸福。
"楚瀚詠心虛,對不對?陶碧蓮自知理虧,是不是?還是你們陶家的人根本就是沒種?只敢派個小孩子來隨便嚷嚷,把我余鐵山當成什麼人了!"
"誰說的,大姐從來沒說過她要毀婚,是我看不過去,自告奮勇來跟你談判的。"千千萬萬不能把事情鬧大,尤其不能讓爸媽知道,否則第一個陣亡的人就是她!
"你的意思?"余鐵山挑著眉。"換句話說,我余鐵山的終身大事還要經過你批準、還得讓你看得過去才行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願意見到你們三個人痛苦。"嚴格來說,應該是四個人。
"既然你這麼大膽,單槍匹馬就敢來找我談判,那麼我們就來做個交易吧!"
"交易?"陶雪荷一臉狐疑。
"當然!你不會天真得以為憑你三言兩語,我就會肯吃這個虧吧?"
"什麼交易?"怎麼回事?愈扯愈月兌離她所預想的情形。
"很簡單!"余鐵山緊盯著她,詭譎的瞇起眼楮。"一人抵一人,既然你大姐水性楊花,那沒魚蝦也好,我委屈一點,就拿你來頂替她吧!"
"什麼?我……"陶雪荷瞠目結舌的愣在原地。
余鐵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听她的口氣,陶碧蓮和楚瀚詠的事應該還沒有公開;他若是听陶雪荷的提議、主動解除婚約,或許還能保住他的面子,免得日後成為村中人的笑柄。
至於交易──嘿嘿!他不過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一向以膽大出名的陶雪荷竟然害怕成這副模樣,看了教人忍不住想要進一步捉弄捉弄她。
"怎麼?怕了!?沒膽量就別學人硬充「好漢」,你若沒那等胸襟,就別自作聰明替人強出頭了。"
被薰染的有些俠骨個性的陶雪荷,無法忍受余鐵山這樣的諷刺,她想也不想就說︰"誰說我怕了?嫁給你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我只是覺得……覺得自己還太小罷了。"她紅著臉,死鴨子嘴硬的辯白。
余鐵山沒想到她也會有手足無措的一天,她酡紅的雙頰更提升他的玩興。
"是小了點。"他故意瞪著她的胸部。
陶雪荷下意識的用雙手環胸。"我說的是年紀!"臭余鐵山、死余鐵山!你給我記住!
"哦──是年紀小!沒關系,我寬宏大量得很,讓你欠。"他大方的表示。
"欠?怎麼欠?"她根本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完全招架不了。
"就再讓你欠十年吧!如果我到三十歲尚未結婚,而你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女人的話,我們兩個就湊合湊合吧!"
勉強算得上是個女人!?這是什麼狗屁話,難道她現在不像個女人嗎?他以為自己是誰?難怪大姐會愛上別人,算她們陶家祖上有德!
陶雪荷撫著自己的短發,明眸里閃動著怒火和遲疑。
"不敢啊?還是怕自己到時候不男不女的?"余鐵山故意繞著她前後打量。"說來也奇怪,你們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出產美女,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怪胎呢?要不是念在大家是十多年的好鄰居,加上你平日也跟著我混了不少日子,誰肯做這麼大的犧牲娶你,不過──"他更加挑釁地補上一句︰"就怕你不敢。"
"好!君子一言,不敢的是小狗。"陶雪荷咬牙切齒的說。"那麼,你是不是可以找人去我家取消婚約了呢?"
"沒問題!我鐵老大一向說話算話,不像某家的人,你放心吧!"
於是,這場錯點鴛鴦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陶雪荷私下搞定了。
而余鐵山果然守信,沒多久,余家就託人來取消了親事。
只是,她永遠也忘不了余鐵山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好像看準了她嫁不出去,好像他從不曾將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從那時候起,陶雪荷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成為女人中的女人,一定要教他後悔自己看走了眼。
只是隔年春天,余鐵山便離開了桃花村,從此她就再沒有听過他的消息。
隨著時代的變遷與土地的開發,童年時期彷若與世隔絕的桃花村早已不復存在。一些舊鄰居走的走、搬的搬,全沒了消息。而自己也隨著接踵而來的課業、工作壓力,忙碌得幾乎淡忘了那段記憶。
到底過了多久呢?
余鐵山離開桃花村的時候她才十四歲,而今年她都已經二十四了,余鐵山也該有三十了!
他真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結婚?或者只是故意嚇唬她才說的?
其實之後她也曾幾番思量,當初假使她不點破大姐的感情,或許今天她的大姐夫就是余鐵山了;假使不是她太自作聰明的叫余鐵山退婚,以大姐懦弱的性情,肯定會揮慧劍斬情絲、按照婚約柔順的嫁給余鐵山。
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是混得不錯,沒想到他竟然會設法再重建一個小規模的桃花林,這足以見得他對桃花村的一切仍存有眷戀。
都怪她當時年少氣盛太沖動了,如果余鐵山今生因此而無法尋覓到幸福,她實在是難辭其咎。
唉!雖說人不輕狂枉少年,但是因為年少輕狂所付出的代價,往往是當時所無法預料的。
"陶姐,你的電話。"
"哦!"陶雪荷拿起桌上的話筒。
(嗨!小美人!)電話那端是沈季洋。
"你在哪里?"陶雪荷早已習慣了他的甜言蜜語。
(我現在正在高速公路上,大約六點左右會到你那里,你怎麼還在店里?這麼早就準備好啦?)
"準備好什麼?"陶雪荷的語氣滿是疑問。
(晚上陪我出席「環世」的宴會啊!)沈季洋提醒她。
"是今天嗎?"真糟糕!陶雪荷微皺起眉頭,這兩天她迷糊的毛病似乎又犯了。"季洋,今晚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她慵懶地說。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你一向苦無大場面讓你出風頭的,怎麼會肯錯失這麼重要的場合?)沈季洋驚訝的表示。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有點累。"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一定是最近店里的生意太好,把你忙壞了。)沈季洋不在意的說。(這樣吧,等我敲定了「環世」的案子,看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度假,好好的放松一下,好不好?)
"再說吧!"陶雪荷淡淡的回答。
(好了,沒多少時間了,你趕快回去打扮打扮吧,我很快就到。)
"好吧!"她勉為其難的答應。
她知道"環世"這筆生意成功與否,對沈季洋的公司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這種大場面不是常有,就當是去見識見識一下也好。
(這才是我的乖雪荷,我今天告訴過你我愛你了嗎?)
"還沒有。"陶雪荷公式化的回答。
(那麼,小美人──我愛你!使出你的渾身解數,盡量打扮得漂亮一點,待會兒見!)
接著,電話那端傳來一記響亮的親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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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山,今天晚上的宴會都安排好了吧?"環世企業的總裁趙環世例行的詢問得力助手余鐵山。
"一切我都吩咐劉經理安排好了。"余鐵山沉穩的回答。
"那就好,反正只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還是請洪秘書做你今晚的女伴?"
余鐵山點頭。
"白老他煞費苦心的為你介紹那麼多的名門閨秀,難道你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嗎?"趙環世不解的盯著余鐵山。
"總裁,公司的事情那麼多,我實在沒有心思想這些。"余鐵山宛轉地說。
"鐵山,我知道你事業心強,可是說實在的,你也到了適婚年齡,你該不會是想打一輩子光棍吧?"對於這個自己一手拔擢、又形同忘年之交的余鐵山,趙環世由衷的希望他能幸福。
"總裁是知道的,我一向是個工作狂,婚姻這玩意兒並不見得適合我,你跟白董就別再為我操心了。"
"你是怎麼搞的?不過是找個女人定下來,有這麼難嗎?你向來做事都是積極俐落,怎麼唯獨對感情的事這麼婆婆媽媽的?"
"可能是這些年一個人自由慣了吧!"
"這算哪門子理由?哪個人結婚以前不是一個人?你不會是瞞著我自己有對象了吧?"
其實趙環世明知這個問題是白問。認識余鐵山這麼多年,除了公事、除了應酬上的交際,他還從沒看過他專注於哪個女人呢!
"怎麼會?"余鐵山一如往常的一口否認,可是這一次,腦子里卻不經意的掠過陶雪荷的臉孔。
"唉!"趙環世一副"我想也是"的表情。"我是為你的將來著想啊!男人嘛,事業做得再大再成功,背後如果沒有一個好女人幫我們持家生子,分享我們的榮耀甘苦,那就算是有莫大的成就,終會有空虛的感覺。"
趙環世像疼惜自己的晚輩般,拍著余鐵山的肩膀繼續說︰"我知道你凡事都有打算,就算不為自己找個伴,光從你就快成為「環世」的副總裁來說,有個安定的家、有個得力的賢內助,對你在商場上的形象是有很大助益的,你好好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