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長街鋪滿了厚重的積雪,到處披上一片白茫茫,屋檐上的積雪被輕風刮起,四處繞旋飛揚著。陽光照在閃耀的白雪上,構出一種專屬于冬日的美。
不知不覺間,來到這個城市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這段期間,張海弦自陌生的環境中認識了新的人事物,交了新朋友,有了牽絆……
她已習慣到街角的小販買咖啡,習慣轉到第十六台收看新聞,習慣早上做四人份的早餐,因為一定會有個愛笑的男人,不要臉地上門來白吃白喝。
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對一個地方有這種熟悉的感覺,自十六歲開始,她就在世界各地做巡回式的比賽,很少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就連台灣一年也沒回去幾次,即使回去也不會久留。
向來都是親友陪她一同出賽或是觀看她的比賽,弦太郎與表姊一有假期也會抽空探望她,也因此她從不曾對任何地方有這麼強烈的歸屬感,而怪異的是,這份名為留戀的感覺,居然並不壞。
這念頭讓張海弦皺眉,這城市只是一個路過的地方,歇息過後,她就會收拾行李,繼續上路。
畢竟她不屬于這里,不是嗎?
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太久沒有這樣優閑過,所以一停下來,精神就變得放松,連心也變得柔軟了嗎?
抑或是因為那個愛笑的男人?
別傻了!他們才認識多久?他怎麼可能有足夠的影響力讓她產生依戀的感覺?一定是他最近整天在她身邊打轉,不斷對她洗腦的關系。
她行事一向獨來獨往,往後也將一樣,她不允許任何不必要的牽絆。
一想到那個總在身邊徘徊的身影,張海弦腦中就不自主的想到那天的吻及連日來他對她說的甜言蜜語,胸口倏然掠過一陣溫熱。
身邊向來不乏追求者,但她從不曾理會過;在她眼中,除了網球外根本容納不下任何東西。
為什麼獨獨他,會讓她如此在意?
「我以為-這麼早就來做復健,原來是在偷懶。」
帶著笑意的熟悉嗓音自醫療室的大門傳來,張海弦轉頭看去,微愕地看著迎面走來的男人,「你怎麼在這里?」
「知道-在這里做復健,就上來看看。」韓浩翔幾個跨步便來到她的身前,「怎麼只剩-一個?博克倫醫生呢?」
「她有點事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張海弦轉過身,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你不是在練習嗎?還有空到處走?」
一整個早上都在想著有關他的事,想得讓她非常心煩,現在實在不想跟他獨處。
「我想-啊!」坐到她身側,下巴很自然的擱在她的肩膀上,韓浩翔說得理所當然。「怎麼樣,-有沒有想我?」
張海弦被他那太過直接的回答弄得一陣尷尬,臉蛋竟不爭氣地紅了,她困窘地撇開頭,卻沒有推開他。「無聊。」
對她的冷淡韓浩翔不以為意,只是關心地間︰「會不會累?」
「還好。」只是一些很輕松的復健,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可別太拚,做太凶的話可能會受傷。」他不放心地叮囑著。「待會一起去吃飯,想吃什麼?」
「隨便。」她隨口應著,將一條濕毛巾丟給他,「拿去。」
「什麼?」他不解地朝她眨眼。
「臉啦,都是泥巴,你沒感覺嗎?」她指指那張因為在草地球場上練習而沾滿灰塵泥濘的俊容。
「哪里?這邊嗎?」他拿著毛巾在臉上胡亂擦拭,卻怎麼也沒擦著。「還是這里?」
「這里啦!」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張海弦索性搶過毛巾,細細地替他擦去俊臉上的髒污。
嘴硬心軟的人兒細心的動作讓韓浩翔心里充斥著滿滿的甜蜜,忍不住展開雙臂,環住她的腰肢,拉近兩人的距離。「謝謝。」
「很熱啦,不要一直巴過來。」仍不習慣這種親密的接觸,她在他懷中微微扭動一下,皺眉拍開腰間的大掌。
「看-對我這麼好,教我怎麼忍得住。」韓浩翔卻不放手,露出滿足的笑容,「我好喜歡。」
讓人心生悸動的話語自他口中听過不只一次,但每一回都足以讓她無法招架,只能以不耐煩的語氣掩飾心里的慌亂,「你說過很多次了。」
與弦太郎和好後,這個男人便仗著與弦太部的交情每天出入家里,肆無忌憚地對她說盡甜言蜜語、仿盡她絕不會允許其它男人對自己做的親密舉動。
不想投下感情的她應該將他推開,冷漠地拒絕他,但不知為何,她卻不想離開那溫暖的柔情,更默許他親昵的動作。
嘖,她怎麼會有這種矛盾的心情?現在的她該專注于治療腳傷才對啊,根本就不該花心思在這些風花雪月上。
「是嗎?」听聞她如此淡漠的回答,韓浩翔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黯淡了幾分。
其實他並不如外表看來這麼不在意,她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令他十分沮喪,卻無法不去喜歡她,無法克制自己親近她、無法自拔的愛戀著她。
縱使他不能確定她喜不喜歡他。
他從小就非常有女人緣,從不需要去刻意討好誰,但是唯獨對她,就算他用盡所有手段,也誘不出一個響應。
沒想到頭一次傾心的對象,會是一個對感情淡漠的人兒。
不過,就算明知她對他沒有同樣的感情,他還是心甘情願。
只要在她身邊,他就覺得快樂;在她的身邊,他就覺得連空氣都變甜了。
雖然說出來一定會被取笑,但那是他真心的想法。
「海弦……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久。」韓浩翔換了個姿態,面對面的坐在她身前,低柔的嗓音有著醉人的曉力。「或許因為我有點害怕知道答案,所以雖然曾經問過,卻一直不敢再問。」
听著他的話,張海弦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每回觸上他過分熱情的目光,她就感到不知所措,只得偏頭避開他的視線,「喔。」
他俯下頭,帶著熱度的指掌撫上她細膩的肌膚,「-不問我是什麼問題嗎?」
他眼中的情緒使她心頭發熱,甚至忘了阻止他的動作。
「我喜歡-,真心真意的喜歡著……」他輕聲呢喃,听得出他很用力的壓抑著什麼。「那-呢?-喜歡我嗎?」
「我……」周遭的空氣好稀薄,在他太過熱燙的視線之下,張海弦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大腦漸漸失去了思考能力,滿滿都是屬于他的味道,撩燒熨燙的感覺阻礙了本就紛亂的思緒。
「海弦?」
喉嚨干澀得沒辦法發出聲音,或者該說,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告訴我,為什麼讓我親近-、踫-……」長指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之上,他的聲音低啞,「吻-?」
在他的凝視與逼問下,她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我……我不知道。」
「-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炙人的男性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他繼續呢喃,「要是-不願意,不可能會讓我這麼接近-、這樣觸踫-……我說得對不對?」
他一直給她時間,讓她厘清對他的感情,但她顯然不想認真思考他們之間的關系,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使他的耐性到達極限。
他不強求她立刻愛上自己,但他絕不相信她對自己沒有絲毫心動,即使是只有一點點,他也希望她能有所表示,別再讓他猶如唱獨腳戲一般,一個人沮喪不安。
望進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內,張海弦的腦中一片渾沌,微微感受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卻手足發軟,無力阻止。
或者該說,她不想阻止……
「如果-真的不想要……推開我。」他的低喃結束在一個輕柔的吻中,燙熱的薄唇貼上微涼的唇瓣,輕輕的摩擦,淺嘗那片誘人的柔軟。
她的味道比上回牢記于心的還要甜上千倍,他根本就不想放手,多麼渴望她也是同樣的喜歡著他。
不舍地離開她的唇,卻突覺衣領被扯住,因愕然而微啟的唇被輕輕覆上,然後吻住。
在得到她生澀的響應後,幾乎是立即的,韓浩翔重重的回吻住她。
狂亂的吻,彷佛渴望了好幾個世紀。
他幾近失控的吻著她,深深的索求,火燙的唇舌糾纏著她的,狂野而不失溫柔,纏綿悱惻。
鼻間聞到的、唇上嘗到的、指尖踫觸到的,都是屬于韓浩翔的灼人氣息,這個認知讓張海弦有些暈眩。
一直到她因難以呼吸而揪住他的領口,他才不舍地離開她的唇,額心抵著她的額心低喃︰「這樣是代表-也喜歡我嗎?」
他的懷抱好溫暖,心跳聲與自己的重迭著,寬厚的胸瞠有著陽光般溫暖的氣息。她的雙眼漾起一層迷蒙,理智無法回籠,開始貪戀這種感覺。
就算再遲鈍,她也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那是一種從未在別人身上感受過,足以讓她胸口發燙的強烈情感。
自從認識他後,她感到自己一點一滴在改變。
因為這個太陽般的男人,她變得不再像自己,會因為他的陪伴感到安心,因為他的擁抱而悸動……
這樣的感情,大概就是所謂的喜歡了吧。
她喜歡他。
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偶爾的傻氣、喜歡他令人安心的味道、喜歡他那只對她展露的款款柔情……
曾經,她害怕有所改變,害怕他讓她的將來有了牽絆,但她終于明白,當他的一舉一動能牽動心緒,自己害怕的一切已不再重要。
在心底嘆了口氣,她決心不再做無帚的逃避,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紅唇緩慢地浮現一抹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溫柔弧度,環著他腰際的雙臂輕輕收緊,張海弦垂下頭,額心抵在他的胸膛上,「不喜歡……」
照理說,听見心上人說出這麼冷淡的話,他該覺得沮喪才對,然而韓浩翔的臉上卻揚起大大笑容,笑得像個傻瓜。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像個笨蛋,居然要問這樣的問題。
其實想也知道,如果她真的不喜歡他,又豈會這樣環抱著他?更別說是讓他親吻與擁抱了。
他早該知道,像海弦這樣傲氣的女人啊,就算真的喜歡,也不肯輕易承認。
不過她的不坦率,卻讓他更加喜歡她。
「沒關系,我喜歡-就好。」韓浩翔笑得開懷,低頭想再度吻住那片柔軟的唇瓣,卻因眼角捕捉到的身影而停下。
沒有預期中的觸踫,張海弦半-著眼,望著那緊擁著自己的男人,墨黑色的眸子里有著疑惑。
她不解地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猛地倒抽一口氣,立即將擁著她的男人推得遠遠的。
只見醫療室門外,一身白袍的博克倫醫生雙手環胸,一道眉毛挑得高高的,滿臉興味的望著她。
推了一下鼻粱上的眼鏡,博克倫面不改色地開口,「怎麼不繼續?」
「小博,-來啦!」被推跌在地上的韓浩翔揮揮手,向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博克倫揶揄,毫不掩飾笑意。
「-知道就好……啊!痛!」欠打的話結束在一聲痛呼中,被張海弦用力踹了一腳的韓浩翔伸手按著小腿,「-怎麼……」
她投過來的凶猛眼光,讓他把所有抗辯吞回去。明亮的黑眸泄漏出她怒火高張,也讓他知道今天不可能再有機會親她、抱她了。
唉,真是可惜,難得知道她的心意,他還想要吻個夠……
兩片火紅瞬間染上張海弦的雙頰,她板著臉,眼中有著殺氣。
這個臭家伙!都怪他在這種地方對她動手動腳,現在可好,她要怎麼面對醫生?
「我要不要待會再回來?」
「不用不用!我馬上就走!」韓浩翔站起身,速迅在張海弦的額心印下一吻,機靈地在她發怒前離開。「我待會來接-,別太辛苦啦!」
目送那個笑傻了的高大男人,博克倫沒轍地搖搖頭,「那家伙,真像個小孩子。」
張海弦輕咳一聲,想以喝水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卻在听見博克倫接下來的話,幾乎被礦泉水嗆著。
「雖然帶小孩的工作很辛苦,但我們隊長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