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還是帶著她出門了。
一路上湯羨雲不停詢問戚拓遙找她到底想談些什麼,約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見面,他是如何與戚拓遙扯上關系煩得他干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專注地盯著前方以超高速度開著他特別訂制的改裝車。
這女人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他從來不曾將湯羨雲與其他膚淺女人畫上等號,因為她一直是冷淡看世人的態度來對待一切,但是這一回她實在反常得徹底,讓他差點要懷疑起她是不是另一個人喬裝改扮而成。
「你是啞巴啊?問你的話一句都不回答!」湯羨雲實在按捺不住滿腔怒意。她這個部下根本沒將首領放在眼里。
「你才羅唆哩,一直在我耳邊嘀嘀咕咕不累啊。」段千城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寒著一張臉看向前方,速度更快了,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浮現,連他自個兒也不明白到底為了什麼原因讓心情不爽到極點。
「你」湯羨雲原本想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後來想想,她的確是聒噪了點,倘若繼續嘮叨不休,那不是正好符合他對她的評價?
「干嘛不說話了?」他以為會有一番唇槍舌劍,沒想到就這樣沒了下文,老實說他還真有些不能適應。
「你開你的車就好,管我要不要說話。」她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這家伙出爾反爾的作風她才不屑搭理。
于是兩人不再開口,沉狀持續著、氣氛僵凝著、座車則依然狂颯著。
罪惡之城總部設置于台灣中部一處偏遠的山區,在濃密山林掩護下的秘密基地,四周設置哨站防止外人入侵,平常這些人喬裝成果農或者原住民,負責總部的安全及隱秘。
一整片寬廣的山頭全部隸屬于霏惡之城,外人絕難跨越雷池一步,相對的,組織里的成員要下山也得費一番功夫。段千城技術熟練地操拄方向盤,沿著崎嶇的山路漸漸轉往平地,這段路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然而對于乎常連一步都沒跨出罪惡之城的湯羨雲來說,可真教她吃足了苦頭。
她盡可能維持心靈一片澄明,閉起眼楮推拒那繞來繞去的山路以及飛逝而過的林木。
段千城疑惑地打量她的表情,湯羨雲緊閉雙眼、緊蹙眉頭的模樣沒來由讓他的心跳不規則,車速不自覺減緩許多,他的心中升起探索她的。
她不被面具遮掩的左半臉是那麼樣的美麗無瑕、純稚動人,仿若最潔淨的天使,而覆在另外那半邊僵硬烏黑面具下的臉,是否同樣擁有動人心魂的魅力?他真的很好奇,她為什麼無時無刻戴著那個令人望而生怯的面具?
閉上眼楮好像真有點效果,原本極度不適的暈眩感已經消失了。湯羨雲呼了一口氣將眉頭紓緩開來,睡意一下子席卷上她疲憊的身心,月兌離那個囚錮她這麼多年的地方,她似乎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她好像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她粉女敕白皙的臉頰上,投射出一彎優美的弧線,幾綹細柔的發絲依著小小的耳垂,營造出一抹專屬于女性的嬌柔。如果他肯對自己誠實點,就知道她已經悄悄打動他的心,而且是以非常快速的方式在進行著。
要承認他們相互吸引其實並不難,困難之處是在于如何表明心意而且能使她接受,他曾經交過好幾個女朋友,照理說對于如何表白應該不陌生,然而這會兒他卻猶豫了。
也許是因為他不能接受她的拒絕,也許是因為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所以他沒有沖動地說出對她動心的事實。但是他也不會就此放棄的,他要仔細思量、精心籌畫,讓她在毫不設防的狀態下棄械投降,再也無法逃出他設下的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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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湯羨雲疑惑地打量四周景物。一覺醒來她看見的不再是那一片蓊郁的樹林,而是更教她不安的都市叢林,在山上待久了,面對這個陌生的環境她真的很不習慣。
「你一定很少逛街吧?像你這種年紀的小女生通常都很喜歡壓馬路,一天到晚流連在各大百貨公司浪費時間,今兒個我就舍命陪君子,一整天陪你到處逛。」段千城笑笑地對她說,將車子駛向星燦百貨附設的地下停車場。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出門的目的不是為了逛餃而是為了見鬼使,難道你不知道?還有,別把我跟其他女孩子混為一談,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小女生而是你的首領,請你牢記這一點!」湯羨雲冷著臉提醒他,這家伙老是不按牌理出牌,而且不將她的權威當一回事。
「遵命,我的首領,屬下不敢冒犯,只是與鬼使先生立下的約定是在三天之後,現在我們不妨先逛逛街,反正時間還多得很嘛。」他依然是那副悠哉的模樣,看得湯羨雲頓時心頭怒火大起。
「三天後?你為什麼不早說!誰有那麼多時間跟你在這里窮耗,我命令你馬上送我回罪惡之城!」她和段千城上輩子一定有過節,他才會老是和她唱反調,不然就是故意激得她失去理智。
「不要啦,待會兒天色就暗了,山路不好走,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屬下怎麼擔當得起。」好不容易將她拐出門,他豈會笨到喪失這個讓兩人增進情感的好機會?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說清楚是三天後,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用意?」如果他不給她合理的解釋,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
「天地良心啊,我絕對沒有心存不軌,屬下只是體念首領為了組織勞心勞力,也該放松一下,所以特地提前個幾天下山,就是這樣而已。」基本上這也不算謊話,他真的非常希望帶她出來玩一玩,由她蒼白的臉色看來,她接觸陽光的機會一定非常稀少,這是非常不健康的。
「你還真是雞婆。」看見他嘻皮笑臉的模樣,害她想氣也氣不來,唉。
「唉!這年頭好人真是難當,熱心地為別人設想,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我這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段千城刻意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甚至夸張到捧心蹙眉。
「你夠了吧?」湯羨雲不耐煩地睨他一眼,然而眼里的笑意早已泄漏了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第一次在她眼里讀到幾近于友善的情感,段千城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他招牌笑容,掩飾自己微微蕩漾的心情。
「我看你還是把面具拿下來比軟妥當,不然待會兒肯定會有一堆人盯著你看。」她的打扮實在太怪異了,乎常人根本不會以這種模樣出現在公共場合。
「想都別想,你要逛自己去逛,我沒心情理會你這無聊的休閑活動。」是啊!她怎麼這會兒才想到自己與平常人是不一樣的,方才還差點答應和他一起去逛街。
「沒關系,我早就想到另一個完美的辦法。」好不容易說服她,他絕對不會再讓她縮回那個窄小的殼里,杜絕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段千城從後座取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之後他立刻進行改裝,首先在臉上黏帖一道長達十五公分、由左眼橫到右頓的猙獰傷口,再戴上一副眼罩、一把大胡子,原本俊俏的長相一變而為殺人不眨眼的海上掠奪者。
「你在搞什麼鬼?」她實在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好好一張臉干嘛弄成這副德行?尤其當他換上沒有領子及鈕扣的敞胸長衫、一件黑灰色背心,她簡直看傻了眼。
「配合你呀。」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會不懂?
「你」她正想罵他神經病,段千城卻毫無預警地解開長褲,湯羨雲吃了一驚連忙轉開視線,罵人的話硬是哽在喉嚨里。
「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可以不用回避的嘛!」段千城喜歡看她失去冷靜的模樣,故意用言語刺激她。
「你別說這種曖昧的話!」她真的會被他氣到腦充血,由臉頰上狂燒的熱度就可以知道。
「我哪有?你本來就看過了不是嗎?」他忍住笑看她那副憤恨不平卻又不敢直視他的模樣,他的心情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你」湯羨雲懶得多說,也不想理會這無聊人,愍了一肚子氣轉身面對車窗,不讓他看出她的困窘。
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他玩笑不敢開得太過分,整理好一身中古世紀海盜的裝扮,段千城隨即下車並繞到另一頭為她打開車門。
「你干嘛?」看見他一身逼真的扮相,她的腦袋瓜子頓時喪失運轉功能,仍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
「逛街啊。」他們剛剛不是才達成協議嗎?她的記憶力未免退化得太嚴重。
「打扮成這副怪樣子還敢跑到大庭廣眾之下?你神經有毛病啊!」雖然她從未接觸人群,但這並不表示她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這種樣子應該出現在拍片現場而不是人潮擁擠的百貨公司。
「就跟你說是為了配合你嘛,不然你以為自己的打扮有多正常?戴著半邊面具、身穿銀灰色長衫、頭發長到膝蓋,我沒說你是外星人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覺得我打扮得太怪異?」嘖!這女人還真懂得顛倒是非。
「我又不打算到人多的地方,打扮成什麼模樣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耐煩地再次表明立場,這家伙以為自己是誰,竟想擺布她?
「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別想-賴。」段千城也不理會她答不答應,長手一伸使勁將她拉出前座。
「是誰在耍賴?我根本就不曾答應要陪你逛街!」因為她一時不察讓他得逞,但她不會繼續縱容他,俐落地往旁邊一閃月兌出他掌控範圍,湯羨雲氣得臉色發白,他實在太放肆了!
「明明就有,走啦、走啦,我都已經打扮好了,你總不好拒絕我的一番心意吧?」
這回他有了心理準借,一個箭步沖向前之後立刻將她牢牢地箝在懷中,並騰出一手捂住她的嘴,快速將她帶往電梯方向。
湯羨雲最厲害的武器不是一身好功夫,而是控制人心的能力,只要防止她說出咒語並回避她勾魂攝魄的眼神,就可以輕輕松松對付她。真是笑死人了,她的力氣簡直和小貓沒兩樣,就憑這一點點能耐也想月兌出他的掌控?
嘿,總算讓她嘗到受制于人的滋味,她一定想不到他會來這招吧?
直到電梯升上樓,他強制將她帶往人多的地方,段千城才好心地放她自由。
「你好大的膽子」一恢復說話能力,她立刻怒火沖天地指著他的鼻子瞪視著。雖然方才一番掙扎耗掉的體力讓她說出口的威脅弱了許多,但她的眼神卻凶狠得像是恨不得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別氣、別氣,氣壞了自己多不劃算啊。反正我們都已經來了,逛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面對她怒目相向的凶狠表情,他非但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樂得咧嘴大笑。
「你」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氣死,不!現在就已經被他氣得分不清東酉南北,連破口大罵的氣力都沒了。
「啊!你該不會是害怕吧?我覺得很有可能唷,想想看,你已經有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接觸人□,一下子要面對那麼多人會感到害怕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絕對可以體諒,不過你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不必擔心別人拿異樣的眼光看你。」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他實在非常喜歡逗她,看見她怒氣沖沖的模樣,他比中了大獎還要興奮。
「閉上你的臭嘴!還輪不到你來剖析我的內心世界,你最好認清自己的本分!」老天啊!她怎麼會遇上像他這種無恥、無賴、自以為是外加厚臉皮的混蛋!
「哦,惱羞成怒羅一定是被我說中了,對吧?」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段千城不由得想盡辦法要惹她發脾氣。
「該死的你!誰惱羞成怒了,我怎麼也想不到世界上會有像你這種亂叫亂吠、欠人教訓、神經有毛病外加神智不清的自大狂,你以為你是誰?我肚子里的蛔蟲嗎?還是你會未卜先知!」湯羨雲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什麼自制、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對她來說現在全都不管用,她只想真切表達內心的看法,不讓眼前這個家伙淨說些顛倒是非的話來激怒她。
「哇塞!沒想到你罵起人來還挺有勁的,我倒真是小看了你。」這句話一點都不假,此時此刻的湯羨雲真教他開了眼界。
捕捉到他眼里的促狹,湯羨雲登時陷入自厭的情緒中,是她讓他有機會調侃她,實在太不智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決定不與這種無聊分子在這個公共場所丟人現眼,于是旋身轉向方才搭乘的電梯。
「喂、喂、喂,你該不會想臨陣月兌逃吧?」她太不夠意思了,虧他費了那麼多時間與精力將她帶到這兒,她居然想撇下他自個兒走掉!
「媽的,誰臨陣月兌逃!」她到現在還沒有吐實在不可思議,與其跟這種人說話不如對牛彈琴,她真的快抓狂了。
「那就陪我逛啊,用行動表示你不是因為害怕才想掉頭離開。」他還是一副悠哉的閑適模樣,與湯羨雲有氣無處發的困窘恰恰形成反比。
「逛就逛,有什麼了不起!」沖動之下她未經考慮就如此對答,直到看見段千城那奸計得逞的笑容,她才頓悟自己上當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賴不掉了。」段千城揚著得意的笑,連忙將她拉向一樓的化妝品專櫃,不讓她有機會反悔。
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實在拿他沒有辦法,以往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喜怒不形于色,時常讓人覺得她是冷血動物,可是段千城卻絲毫不為她的冷漠所影響,事實上他從來沒怕過她、屈服于她,反而是以對等的角度看待他們之間的一切,不將她視若凜然不可侵犯的首領。
原來他是沒機會認識到藏在面具底下的另一個湯羨雲,但是在上回的意外中他見識到了,也因此當她面對他的時候總有那麼一點不自然,好像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已經被他窺伺了一小部分,所以她無法以對待組織中其他成員的態度來對他。
其實,她並不厭惡他這種大不敬的態度,說真的,被大伙兒以崇高的地位、尊敬的神情侍奉著,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外人也許會羨慕她發號司令時的威風,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背後所需承擔的苦難是多麼艱辛、所需忍受的折磨是多麼不堪,也許在潛意識中她是渴墾擺月兌這一切的,因此段千城對她「沒上沒下」時她並不排斥。
瞧!這會兒她不就被他硬拉著逛街?
她是真的害怕人群,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的人生就被禁錮在罪惡之城那座黑色的巨大牢籠中,若不是他帶她出來,她是絕對絕對不會想到踏出罪惡之城一步,長期離群索居導致她在人群中倍覺不安是必然的啊!
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的,堂堂一個犯罪組織的首領,豈可因為這種小場面就駭得臨陣月兌逃?說什麼都要堅強點不與讓他把自己瞧扁了。
湯羨雲挺宜了背脊,像個微服出巡的傲慢女王,走在她身側的段千城當然看得出她是故作鎮靜,但是他沒有點破,凡事總要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至少她肯走入人群,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你看,那邊有免費的彩妝服務,過去看看如何?」看她的樣子,這輩子八成還沒用過化妝品。
「什麼是彩妝服務?」此刻她正忙著對抗那些陌生又教人不自在的視線,根本沒多余精神注意他在說些什麼。
結果一個不小心,她已經被段千城半推半拉走向中庭一處最新一季彩妝展示場,熱情的專櫃小姐立刻迎了上來,並招呼她坐在一張小椅子上頭。
「小姐,你的造形好特別唷,好多人都往你這里看呢。」專櫃小姐親切地開始與她攀談。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答,只好尷尬萬分地看向別處避開她探索的目光。
「我們這身打扮是戲里頭的造形,這幾天軋戲軋得太辛苦,我和她才會溜出來逛街,你可別被我們嚇壞了。」段千城半真半假地說著。他輕松自在的言談立刻化解掉略顯僵凝的氣氛。
「真的啊!難怪你們會這樣出現在百貨公司,能不能告訴我拍的是哪一部戲呀?」
這種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天機不可泄漏,你還是幫我的搭檔上妝吧,我們沒太多時間,等一下就要趕回拍片現場。」這印證了一個事實——好奇是人類的本能。
「好的、好的,我馬上幫您服務。」專櫃小姐聞言立刻幫她上妝的工作。
「小姐,你這樣的造形配上藍紫色睫毛膏、靛紫色唇膏、粉紫色眼影以及桃紫色腮紅一定非常突出。」說著就拿起一盒盒包裝精美、色彩繽紛的化妝品在湯羨雲臉上涂抹。
她非常不喜歡別人距離她太近,也不喜歡專櫃小姐在她臉上粉刷的「顏料」,但是她更不希望讓段千城有機會說她膽小,于是只好勉強自己忍受這種令人頭疼的彩妝服務。
據說化妝品這玩意兒是女人的民生必需品,為什麼她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呢?難道是她比較奇怪,和別人不一樣?
「好了,小姐你看看,是不是非常特別呢?」專櫃小姐獻寶似的拿著鏡子讓湯羨雲瞧瞧「上色」後的她是什麼模樣。她不怎麼在意地瞥了鏡中的自己,沒多說一句話就起身離開。
「喂!好歹人家也花了不少時間幫你化妝,你怎麼連句謝謝都舍不得說?」段千城隨後追上她,對她那副死人樣感到不以為然。
「別忘了你是什麼身分。」這混蛋老是忘了自己是誰。
「是、是、是!我最最最偉大的首領,在下知道自己的身分卑賤得就像是糞坑里的老鼠,但是您也不必一直提醒我吧?」刻意貶低自己的同時,他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笑意,只可惜一閃即逝。沒關系,再接再厲,他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我真的沒踫過像你這樣的人。」湯羨雲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是第一個讓她感覺無所適從,甚至有點捉模不定的人,他的所作所為老是出人意表,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又會使出何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舉動。
「這樣才能突顯我的恃別嘛。走吧、走吧,別杵在這里了,我們上二樓逛逛吧。」
段千城不待她回話就牽著她的手走向手扶梯。在那一瞬間,似乎有股電流通過她的掌心,她訝異地抬頭看他,不料卻對上他同樣閃著驚訝的目光。
他也感受到了嗎?
「不許反悔,記得嗎?」他的確感覺到那股不尋常的電流,卻比她早一步恢復正常,還故作輕松地拉著她登上電扶梯,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大概是她神經過敏吧!湯羨雲神色一正,試圖從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沒想到他卻握得好緊。她該不該斥責他逾矩的行為呢?如果她出聲抗議,他恐怕又要笑她大驚小怪吧?算了算了,為表示她一點都不在乎,就讓他這麼握著好了,反正對她來說又不會有任何的損夫。
只是,她的體溫好像升高了,心髒也砰砰跳個不停,感覺就像快休克似的,今兒個她是怎麼了?實在有點反常哩!
一上二樓,她立刻轉移視線看往別處,試圖忽略他掌心傳來的灼熱溫度在她心湖中引起的波瀾。
「你喜歡那件衣服嗎?嗯,那件洋裝比你身上這件好看多了,我們過去試穿看看。」
注意到她的視線定在某一處,他自作主張將她拉向那個進口少女服飾專櫃。
「干嘛啦!我哪有看上什麼衣服!」這人又在發哪門子神經,她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別裝了啦!女孩子想穿漂亮衣服是理所當然的,不用不好意思。」她那身死氣沉沉的衣服實在礙眼,如果能換個裝扮也許會呈現出不同的風貌。
「小姐,麻煩你幫我拿右邊模特兒身上穿的那件無袖碎花洋裝?」
「你又自以為是了,我根本沒有看上那件衣服,你到底听懂沒有?」奇怪了,一樣說中文,為什麼他老是不僮她的話?她只是隨便找個東西轉移注意力,難道這樣也不行?
「有沒有都無所謂,反正是我要送你的,又不花你半毛錢,為什麼不接受?」禮物本來就是多多益善的嘛。
「沒想到你還有閑錢賄賂首領。」要比錢多,能贏她的沒幾個吧?這家伙居然想送她禮物?有沒有搞錯啊?
唉,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一點都不習慣有人送禮給她,倒不是真的排斥。
「沒錯,幸好你不是個小器的首領,每回任務成功後都給我一筆可觀的獎金,所以這件衣服我還負擔得起。」他朝她笑了笑,甚至親昵地揉弄她一頭滑順細致的發絲,像個鄰家大哥般充滿疼惜與寵溺。
「小姐,我看不用試穿了,你直接幫我包起來。」她內心的矛盾他似乎可以體會,也因此不勉強她要一下子轉換態度。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包容與諒解,掛在他唇畔的笑容為什麼這樣的輕柔和緩,幾乎要將她冰冷狹隘的心融化?他的一舉一動都教她迷惘困惑,但是如果她肯對自己誠實,就能明白這樣的親近她非但一點都不排斥,反倒是不由自主地漸慚沉陷在其中。
被人疼寵、受人憐愛、為人了解的感覺她已經有多欠不曾領會過?不管他這麼做有何目的,她只知道自己貪戀這份依靠、渴望這份知心已久,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想理會現實的問題,不想對他設下重重限制。
也許短暫的沉溺會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探淵,但是她目前過的日子難道會比在地獄里來得好?至少在最終的磨難來臨之前,她可以享受到自己從來不敢奢望的生活模式,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拒絕他提供的不同生活機會?
好吧,她決定暫時拋開身為首領的責任,單純地度過幾天凡夫俗子的生活。人有時候還是得對自己好一些,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