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臻喜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感情方面一次又一次月兌離正軌,使他很沮喪。他永遠不明白女人,她說不想陪他玩下去了,看她72變變成「朋友」關系。這使得他的腦子轉不過來彎來。他收到那封信時事下午兩點,把三小時的工作擠在兩小時內完成,剩下兩小時思考,六點準時撥那串熟悉的數字,第一聲。表示他很好,他可能很好嗎?第二聲,表示他會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借酒澆愁就是好好照顧自己,那麼他做到了。他並不喜歡這種自欺欺人的承諾,但他沒有選擇的余地,除非他可以讓手機一開始就響出第三聲,把前面兩聲給拋了。還有那個什麼做朋友做路人,更是蠢。不是有一種說法叫做「熟悉的陌生人」嗎,朋友和路人有什麼差別?只不過還有一線希望,只不過不願自主放棄,朋友較之路人,多了一點兒積極的色調。
無論哪一方,都沒有主動聯系。他不找她,是因為自己不能平靜面對。這麼久他一直在吃康必得,那天夜里她不知在車上哭了多久,打濕了他胸前的兩層衣服,然後自私地離開,凍了他一夜,使他感冒得不輕。張小弟果然巫婆,一發威便使人身心受損。
秦日臻一坐上車子就開始咳嗽,喉嚨里發出渾濁的聲音。咳嗽中他的心情開始返普歸真,然後不明所以地開車向郊外駛去。
市郊的公路自然不如市區那樣寬闊,柏油路也常有或輕或重的壞損,阿貓阿狗們戴著五顏六色的太陽鏡輕快地在上面奔跑穿行。青綠的麥苗和金黃的油菜交錯在田里,沿公路兩側成排延伸下去的白楊從秦日臻兩邊呼嘯而過。
前方的路口被自動欄桿封起來,表示在幾分鐘內將有火車穿過這條馬路。秦日臻踩下剎車,飛馳的標致使停了下來。
火車很快過來,他忽然有股沖動要翻過欄桿鑽到車輪底下,這樣死得干脆,死得壯烈。他想起高中時同學們激烈討論過的海子的死,他是懷抱《聖經》臥軌的(直到現在,秦日臻都不明白寫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詩句的人,怎麼會自殺),那麼他也許要考慮把那封信放在西裝口袋里再沖過去,如果那信保存完整,又能被人找到的話,鐵路方面的人就會說︰死者是殉情而死的。
秦日臻當然沒翻過去,而是任火車像一劫犯轟隆隆闖進他的心房,洗劫一空又轟隆隆迅速逃離。這場掃蕩過後,他開始發笑,然後調轉車頭朝來路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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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弟的手機響了,彩色屏幕上的號碼讓她愣了一下。
‘喂。」她盡量顯得鎮定自若。
電話那邊更自若︰「請問張小姐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可以賞臉出來喝酒嗎?」
「秦先生,你也學會邀請別人喝酒了?」
「痛改前非嘛。拼酒怎麼樣?」
「我也痛改前非了,只喝不拼啊。」
「行,老地方,我等你。」
掛了電話張小弟一陣興奮,然後就開始梳妝打扮。她把眉毛畫得輕佻無比;刷牆似的涂著口紅,好像天生沒長嘴似的要用口紅描一個,才會顯露出來。不知從哪里找到的銀耳環沉甸甸地墜在耳垂上,胸前掛一根白羽毛,然後故意把頭發結成松松的麻花辮,配上燙金緊身衣,還有黑色皮裝褲,牛頭不對馬嘴的打扮,這使她看上去很欠扁。估計只有「小姐」才會弄成這樣,但她就是要這種震憾人心的效果嘛。
到酒吧時秦日臻已恭候多時了,見她這幅模樣果然是一呆。張小弟在他對面坐下,「最近我又換了工作哦,新環境新氣象嘛,我也是在自我挑戰生活啦!」
秦日臻差點兒把黑可可酒給噴出來。
張小弟點了一杯櫻桃酒,輕吸一口,像朵交際兒似的笑得燦爛,「秦先生最近在忙什麼呢?」
秦日臻很配合地演戲︰「還是那樣,工作很忙」
「那怎麼會有時間找女孩子喝酒,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我們是朋友,朋友和戀人是不一樣的,我從來不打朋友的主意。」他神色莊重。
張小弟報了下嘴,「那我介紹一個給你吧,我同事,面貌美艷,身材誘人,怎麼樣,夠朋友吧?」
秦日臻搖搖頭。
「怎麼啦,哦,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吧!」
「最近我準備追一個女孩。
她的笑容黯下來,但還不肯服輸,挑著眉手指絞來絞去,「是哪個這麼有福氣啊。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從頭再來。我承認,我們在一起的過程與一般人不同,絕不羅曼蒂克,許多人的戀愛關系是從朋友關系發展而來的,那麼我們也可以這樣。我們可以當以前什麼也沒發生過,我作為一個正常戀愛的男人追求你,送你玫瑰,帶你去听音樂會,陪你買衣服買化妝品,在公司聚會上把你介紹給同事……」
「不。」她抽出手,「這只是在變換開頭,結果是不會變的。」
「只要改變,一切都會不同。在你心里我究竟有哪些不夠好的地方,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我不會讓你因為我而傷心、而放棄。」他的聲音十分深情有力。
她告訴自己不能心軟,然後說︰「可是我們終究是不適合在一起的。你永遠不會懂我,真要是理解我的話,就什麼也不需要多說。如果還要我指揮你,這跟自編自演一場喜劇有什麼差別?演員只不過演繹了劇情,但絕不會真的如人們所見的那樣幸福。戲演完了,就該收場,不會有戲中感情的停留,短暫的停留都沒有。」
「你難道沒有听說過‘假戲真做’一詞?同一場戲演久了,就會變成生活。」
「你是說,只要我長時間地‘教導’你,你就會懂我了?」她輕輕笑了一下,「可是俞伯牙和鐘子期,他們沒有任何基礎,只是乍然相逢,怎麼就會立刻成為知己?」
秦日臻忽然有些激動,「你們女人到底是什麼動物,心里的結一個套一個。你究竟想叫我怎麼做!」
她看著他,眼里的光漸漸散盡。她對他徹底失望。她站起來,「忘了我,我叫你這麼做。」然後轉身離去。
秦日臻沒有追。理解?只有相似的人才會互相理解,越相似越理解,越理解越相似,到最後兩個人扯在一起不分彼此,吃一樣的東西,說一樣的話,走一樣的步伐,犯一樣的錯誤,過一樣的傻日子,如果這就是她所追求的,那麼他的確無法給她。他心中煙火漸濃。
剛走到門口,張小弟感到有一個人從後面撲了上來,她以為是秦日臻,剛要跳開,卻已被抓住。她轉過頭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個陌生男人,他的手向她的臉伸去,貪婪並且充滿。他說︰「小姐,新來的吧,跟我去,價錢隨你要……」
「砰!」巨大的碎裂聲。張小弟看清秦日臻把一個玻璃酒瓶在男人的腦袋上砸碎時,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酒吧里大亂,不久撕心裂肺的警車聲響起,警察極度有效率地把正在憤怒地踩人的秦日臻從那個男人身上拉開。警察打量了一下張小弟浪女似的頭發、緊身皮裝以及勒在腰間的耀眼皮帶,撇撇嘴,把她和另外兩個男人同等對待,推上了警車。
酒吧里議論紛紛︰剛才兩個嫖客為一個小姐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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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察局出來,深夜11點。空氣已經溫暖很久了。一但晚風依然有點涼。張小弟忍住了即將噴薄而出的噴嚏,吸吸鼻子,笑起來,「真叉叉的諷刺啊。這麼一鬧尊嚴丟得一點兒也沒有了。
秦日臻也自嘲地笑了一聲,「也許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他們所懷疑的那回事吧。」
「你惡心不惡心啊。反正我和你不是那回事。」話剛出口,張小弟就意識到漏嘴了。
果然被秦日臻抓住話柄︰「那我們是怎麼回事?」
「呵呵,朋友嘛。」
張小弟陪他到那個酒吧附近的停車場取車,覺得兩個人可能都被警察攪糊涂了,在酒吧里還是不歡而散的,這會兒莫名其妙地和解了。張小弟試著找回那時候的失望和憤怒無助的心情,好結束此時不明所以的融洽,但是,她發現自己現在心情特別的爽。真是病態!
秦日臻靠在車上說︰「我送你回家。」
張小弟搖搖頭,「我沒家。」
「起碼租的房子有一間吧。」
「那是別人的。
「好吧,你現在寄住在哪里,我送你去。」
張小弟瞪了他一眼,一轉身坐在馬路邊上,雙手抱住膝蓋,「我就住這兒。」
秦日臻無可奈何地走過去,坐在她身旁。不明白男人身上為什麼總是熱氣騰騰的,尤其是春天和秋天,感覺就特別明顯。張小弟向另一邊縮了縮。
他沒覺察到,抬頭望了天空一會兒,轉過臉來問她︰「你說我們現在算什麼?」
听聞此言張小弟猛地瞪大眼楮,于是一下子感覺他的臉像是掛在她睫毛上似的。看見她目光恍恍然的樣子令秦日臻不能自已,他直接親上去。這小子說話時不會油嘴滑舌,但用這個詞來形容他的吻技倒很是貼切。
這個吻結束時張小弟發現自己被壓趴在人行道邊緣上,旁邊有個愣頭愣腦的男人看著他們吃吃地笑。她惱羞成怒,跳起來道︰「看什麼看!’男人還是笑。秦日臻也站起來,在張小弟身後向他揚揚拳頭,握在一起的大手看上去很扎實的樣子,那男人愣了一下,不笑了,腳動了動,繞過他們順著馬路走遠。
男人走後,張小弟開始感到泄氣,只听秦日臻在身後說︰「像我們這樣做朋友的很失敗?不要再鬧了。我們對彼此都很需要,何必這樣胡亂地傷害自己?你應該善待自己的感情。」
听他這麼說的時候,她在酒吧時的感覺又回來了。她猛地轉過身,「我這樣就是在善待自己的感情。否則跟你在一起,我的感情就像是沒放鹽的菜。」
秦日臻一臉困惑,「什麼鹽什麼菜?」
「缺了一樣關鍵的東西。我們之間只有愛,卻沒有理解。也許有人可以只要有愛就能在一起,可是我不行,我追求一種更高的境界。」
「有愛還不夠嗎?如果你無法容忍,你心里一定就沒有愛。」秦日臻明白了似的點點頭,「你連這點兒小問題都容忍不了,何來談愛?我總算知道了,你總是對我有所顧慮,是因為你並沒有下定決心愛我。你愛的還是徐楨明。」
張小弟忍無可忍地打了秦日臻一耳光,打完後自己都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手里心里都在痛,不由得流下淚來。
「你果然聰明,終于看懂我的心思了。怎麼樣?你理解我了,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嗎?她口不擇言,抓住他的衣服用力地拽。
秦日臻抓住她的手,大力甩開。神色復雜地看她一眼,轉身上車。標致像一匹受驚的野馬在寬敞的馬路上左撞右擰,絕少而去。
張小弟笑了笑,重新坐在馬路邊上。她想這一回,是真的撇清于系了。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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