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黃沙漫天,狂風的呼嘯聲不絕于耳。
素有「西南戰神」之稱譽的風擎揚身著戰袍,腰系戰刀,宛如神般挺坐于馬背上。他有一張俊秀好看的臉,神情卻異常冷峻,濃密的眉毛不時緊皺著,眼神銳利地凝視著在校場上操練的士兵。
受朝廷封為威遠大將軍的他,長年離家戊守邊境,身負保家衛國的重責大任,讓他時時處于警備狀態,尤其是戍守在西南臨接蠻夷邊境,他更是戰戰兢兢地注意著任何的風吹草動。
西南邊境有著奇特的氣候環境,若非有強健的體魄,以及超乎常人的忍受力,想要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出任務根本不可能。
風擎揚所帶領的風家軍都是經過特別挑選,加以嚴苛訓練的精英,跟著他征討各地多年,擁有良好的默契,即便如此,他仍是嚴格要求軍隊必須每天勤加操練,務求每個人時時保持在最佳的備戰狀態。
打從戍守在西南邊境開始,風擎揚就沒有一夜是真正卸下戰袍,好好地安睡到天亮,即使營帳外向來有巡守的侍衛,他仍是習慣在夜里醒來好幾次,親自巡視駐扎的營區。
正因為這樣的認真態度,西南邊境各族蠻夷,在幾年之內陸續降服于朝廷。
現在,惟有苗族以及嶺南一帶的僮族,還堅持著不馴的民族性,與朝廷時起沖突,苗族人詭譎多變的心思,和僮族戰士的驍勇善戰,著實讓風擎揚花費不少心力與精神。
「啟稟將軍,探子回報,在我軍營區前方十里處,出現幾名苗族戰士的蹤跡,形跡可疑。」一名士兵急忙來向風擎揚報告。
風擎揚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這才交代自己的副將,「李龍,帶幾名兄弟去探個究竟,前一陣子,我們才剛打勝一場仗,和苗族的長老簽下停戰協議,去看看為什麼又有苗族戰士出沒。」
「是!」李龍領命,帶著幾名身手矯捷的士兵快馬加鞭離去。
校場上的士兵並沒有因此停下操練的動作,仍是個個聚精會神的演練戰術,絲毫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有所影響。
風擎揚滿意的看著訓練有素的士兵,他要的就是這樣心無旁騖的戰士,和他一起為保衛國家安全努力,多年來,跟著他南征北討的風家軍,儼然已經成為保家衛國的代名詞。
過了一會兒,李龍領著幾名苗族的戰士和長老,以及一名身形窈窕,臉上蒙著一條紗巾遮住面貌的女子,還有幾名侍女模樣的苗族姑娘,來到風擎揚的面前。
「闕老兒向風將軍問好!」為首的苗族長老闕天深深一鞠躬。
「長老多禮了!李龍,請長老和其他人到帳內用茶。」風擎揚頷首回禮,雖然對苗族人的來訪有滿月復疑惑,但畢竟來者是容,還是以禮相待。
來到他專屬的營帳內,即便是神態輕松地啜飲著茶水,和悅地與闕天寒暄,他仍散發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儀,讓人望而生畏。
寒暄一陣子之後,闊天這才說明來意,「風將軍,實不相瞞,闕老兒此行乃是受我族長所托,要獻上一名善于歌舞的姑娘給將軍做侍妾。」
風擎揚揚起濃眉,眼神中盡是不解與疑惑。
「為什麼?」
「族長是為了感謝將軍釋出善意,與我族建立良好關系,免去雙方爭戰,因此,獻上一名能歌善舞的美女來伺候將軍。」闕天一臉笑意地說。
風擎揚不以為然地搖頭拒絕,「你太客氣了。簽下停戰協議,原是聖上的意思,風某不過是遵命行事,哪來的功勞?更何況保家衛國原是職責所在,萬無接受任何饋贈的道理,何況是一名姑娘。風某帶兵一向軍紀森嚴,焉有私收侍妾之理?」
他語氣中明顯的拒絕,讓闕天和幾名隨行戰士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尷尬,幾分慍怒,更有幾分為難。
闕天捺著性子向風擎揚游說,「風將軍,你有所不知啊,我們苗族的規矩,一旦送出的禮物若是遭人拒絕,這可是大大的沒面子,尤其這又是我族族長所送的禮物。
「你這一拒絕,不但族長臉上無光,我們這些負責送禮的人更是有罪,包括身為‘禮物’的姑娘,回去可得接受處罰的。還請將軍千萬得收下我們族長的這分心意啊!」
風擎揚睜大雙眼,奇異地問︰「有罪?有什麼罪?會怎麼處罰?你倒是說來听听。」
闕天嘆口氣,故作憐憫地望了蒙面女子一眼,「先別說我們這些負責護送姑娘前來的人,回去會有什麼處罰,像這位姑娘,她的下場惟有自殺一途!將軍就憐憫這姑娘還年輕貌美,若自殺死了實在可憐,把她留下來吧!」
「這是什麼道理?風某不接受饋贈,卻要遷怒到你們身上?」風擎揚語氣慍怒。
「將軍別動怒,畢竟這是我族的族規與傳統啊!」闕天夸著肩,無奈至極。
風擎揚望著眼前垂頭喪氣的老者,以及在一旁忍不住顫抖瑟縮的蒙面女子,憐憫之心油然而生。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李龍開口勸道︰「將軍,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你就當是做好事,把這姑娘留下吧,也可免去闕長老及眾位戰士受到責罰,和她的性命之憂啊。」
闕天不動聲色的走近蒙面女子,拉下覆蓋在那女子臉上的面紗,示好地向風擎揚說︰「風將軍,這樣的絕色美女可是族長的一番心意啊,可別辜負了族長的好意,更別辜負如此絕色佳人!」
風擎揚審視著那名女子絕麗的容顏,的確生得國色天香,她略微瑟縮打顫的模樣,激起他心中的憐憫,這才點頭答應。
「闕長老,風某留下這位姑娘便是,請長老回去向族長覆命吧。」
闕天欣喜的直向他叩首稱謝,「多謝將軍不與闕老兒為難,闕老兒這就帶著眾兄弟回去覆命。」那女子眼神復雜地望著眼前的情況,不由得心寒的倒抽一口氣,隨即又鎮定地恢復原先的平靜。
但是這小小的異樣,卻已經落入風擎揚敏銳的眼中,更加深他心中的不解與疑惑。
「將軍,既然你不打算讓那個苗族姑娘成為你的侍妾,就讓她偶爾為將軍表演歌舞解悶,或是讓她跟著那些軍眷,幫兄弟們洗衣煮飯,再不然將她改賜給有功的將官都可以。」
李龍在苗人離去後,小聲地在風擎揚耳邊這麼建議。
風擎揚看著一直挺直腰桿兒,不畏不懼地站在營帳中的女子,心中突然對李龍的最後一個建議感到萬分反感,不知怎麼的,他就是不喜歡將她改賜給其他男人的這個提議。
「怎麼安置這位姑娘,我自有安排,我有話單獨跟她說,你們先下去吧。」
「是。」李龍和幾個侍衛恭敬的打個揖退下。
「你叫什麼名字?」風擎揚問著眼前的女子。
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無言的凝視著他。
他猜想她是听不懂漢語,于是用所學來的幾句苗語問她,「你是不是听不懂漢語?我不大懂苗語,一會兒我請懂苗語的人過來。」
沒想到那女子卻以漢語清晰地回答,「我听得懂漢語,我叫寧柔。」
風擎揚听著這如黃鶯出谷般的悅耳聲音,不由得心頭一震。
「原來你懂得漢語。好,從今天開始,你就安心的在這里住下吧。」
寧柔聞言,身子輕輕的晃動了一下,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不安,卻柔順地點頭。
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你別擔心,我並無意留你長住于此,也絕不讓任何人打擾到你。過些日子,我會請人送你回到家人身邊,若是你擔心受到族長懲罰,我會幫忙安排你跟你的家人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寧柔驚訝地望著他,似乎並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我本來就是被送來服侍將軍的,為什麼你執意要送我走?」
「沒有為什麼,我是個帶兵打仗的軍人,貪圖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我也沒有興趣。」風擎揚實話實說。
寧柔打量著他,在心底揣測他話中的真實性,畢竟沒有幾個男人不貪,尤其是像她這樣免費送上門的絕色佳人。
「將軍是把寧柔當成歌舞妓了吧?我可還是個閨女,並不是將軍所想的那樣。」她假裝驕傲地將下巴高高抬起。
「我不在意你是不是閨女,也沒有興趣踫你,我這麼說並不是在告訴你我有多麼正人君子,更不是在告訴你我是個柳下惠。
「男人的我也有,只是,我沒有多余的心思浪費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不會踫你。」風擎揚說得坦白。
寧柔若有所思地沉默著,表面上她是平靜的,但是一思及此行的目的及任務,她不由得緊張不安。
她深吸一口氣,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楮,盯著風擎揚一字一句的說︰「寧柔是族長獻給將軍的禮物,就算將軍不要我,我這輩子還是將軍的人,將軍可以不把我當成侍妾,但總不至于要我什麼都別做,整天關在營帳中無所事事吧?」
她有著異于漢族女子的野性之美,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兩道略帶英氣的漂亮眉毛、直挺秀氣的鼻梁、豐腴柔軟的紅唇,讓人忍不住有一親芳澤的遐想。
風擎揚無法將眼神從她身上移開,他怔愣地望著她姣好絕美的面容,奇異的感覺在心里流竄。「侍妾?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不過,我帶兵打仗這麼多年,從未在身邊帶過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會因為你而例外。
「你就待在營區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不打擾到軍隊的日常作息,不會有人干涉或過問你什麼。」他看著寧柔絕美的容顏,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禱,她的出現不會造成太大的騷動。
畢竟,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出現在滿是血氣方剛的兵將營區中,是個致命的吸引力,他或許可以指揮這些兵將們英勇作戰,卻不一定能管得住他們的遐思。
寧柔原本以為自己一定逃不過成為將軍禁臠的命運,誰知,他卻是個正人君子,她的心里有了憂喜參半的矛盾情緒。
「你就安心的先持在這里吧,不過,我必須要求你將面紗罩上。你真的很美,我不希望因為你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騷動而造成困擾。」為了保險起見,他只好這麼要求。
寧柔羞澀的笑著接受風擎揚坦率的贊美及要求,「將軍放心,寧柔的容顏只在將軍面前展露,寧柔哪兒也不去,我是屬于將軍的。」
她這番略帶挑逗的話語讓他頓時失了心魂,怔怔地望了她一會兒之後,他困窘地以一聲輕咳掩飾自己的失神,並且走到營帳門口召來李龍。
待李龍來到後,他便交代,「將寧姑娘安置在西翼的軍眷區,另外清出一間干淨的空營帳給寧姑娘和她的隨行侍女住下。」
當下,風擎揚決定,能夠離寧柔多遠就離她多遠,畢竟,在沙場上不適合談論兒女私情,即便是輕易奪走他贊賞目光的寧柔也不行。
寧柔焦慮地在營帳中來回踱步,思忖著自己該如何進行計劃中的下一步。
一想到自己貴為僮族的公主,卻得受制于苗族,以苗族的「貢品」身份被送至漢人的軍營來,成為犧牲品,她的眼中不由得蓄滿羞憤的淚水。
要不是為了救出被苗族人擄走的父母,她即便是死也不會這樣屈服。
一個半月前,苗族人突然夜襲僮族部落,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族長寧福夫婦被苗族人給擄走。
苗族為了反抗風擎揚的征討,這些年來早已窮途末路,不得已只好表面假意簽署停戰協議,私下卻仍頑強地反抗著,並且想要聯合其余各族共同結盟對抗漢人,然而早已受降的各族群,不願賠上整族的利益,更不願招惹一向有西南戰神之稱的風擎揚,紛紛拒絕結盟的邀請。
因此苗族將矛頭轉向一向驍勇善戰的僮族身上,並私下會見寧福,獻上種種陰毒的計策,期盼靠著兩族聯手,能一舉扳倒風擎揚,沒想到事與願違,寧福雖然不願受降于漢人,卻敬重風擎揚的為人處事,怎麼也不願和苗族合作,因此引來這麼一場劫難。
不滿的苗族人擄去寧福夫婦,還以他們的性命要脅寧柔與哥哥寧剛吞服苗族特有的蠱毒,逼迫僮族人配合听命于苗族,不但如此,還要利用長相絕美、才藝出眾的寧柔,隱瞞身份去色誘風擎揚,企圖趁他沉迷于溫柔鄉時迷昏所有士兵,一舉擊敗風家軍。
這原本就是個極為艱險的計劃,寧剛和族中長老一開始怎麼也不願意讓寧柔冒險,但寧柔卻獨排眾議,堅持參與這次的計劃,以營救被苗族所擒的父母,並拿到蠱毒的暫時解藥。
誰知,風擎揚竟是這樣一個正人君子,生活儉約,行為端正,寧柔來到漢營已經十來天了,卻沒有機會接近他,隨著體內蠱責發作的機會增大,她心中也越焦急。
她急著想救回父母,即使要犧牲自己的清白,她都無怨無悔。但是,風擎揚一開始就擺明了不要她,這讓她感到焦慮,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中她的美人計?
此時,營帳外傳來兩名巡夜土兵的交談聲,一再過幾天是風將軍的生日,幾位將軍打算要為他慶生,安排了好些節目,听說還會請青樓的歌舞妓來助興……我們跟著風將軍打了這麼多年仗,大概就數今年最熱鬧。」
他們的談話內容讓寧柔眼楮一亮,她心里隨即有了初步接近風擎揚的計劃。
風擎揚依舊每天認真的在校場上操練士兵,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們的動作,但是,和過去不同的是,一對晶燦的迷人水眸仿佛蘊藏著魅惑人心的魔力,時時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心中那股隱隱作痛的渴望是怎麼回事?他的心湖一向波瀾不興啊!如今似乎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動。
「將軍,今兒個練到這兒就好了吧?」李龍趨前大膽的建議。
「今天的操練還不滿兩個時辰。」
風擎揚眼里充滿疑惑,在沙場沖鋒陷陣這麼多年,李龍是最接近他的部屬,跟他之間也一直有著朋友般的情感,李龍應該最熟知他的原則,每天的操練若不滿兩個時辰,是沒有休息這回事的,而今天,他竟然建議他練到這兒就好?
「將軍,請恕末將大膽,柳將軍和王將軍,此刻都已經在帳內等著為你慶生了,就請你移駕到帳內,也讓辛苦多時的兄弟們一起同歡吧!」李龍一臉笑意的說著。
風擎揚原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這些兄弟們跟著他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從來也沒有因為任何一場勝仗而舉行過慶功宴,多年的軍旅生涯,除了年節偶爾的加菜之外,連些許偷閑的日子都不曾有過,想來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好吧,我若是辜負你們的美意,那真是不通人情了,兄弟們這些年也辛苦了,就當是順道為這次平復西南邊境的亂象慶個功吧,大伙兒先去休息休息,記得吩咐伙房多加幾道菜,再派些人手去打些酒回來,咱們今晚好好地熱鬧熱鬧!」
風擎揚此話一出,只見校場上的士兵們莫不歡欣鼓舞,鼓掌叫好聲此起彼落,辛苦多時,難得有這一場晚宴,每個人心里都是興奮而期待的。
寧柔細細的對著梳妝鏡描繪柳眉,拿著眉筆的手忍不住打顫,心底的害怕與不安不斷擴大。
是的,她真的好怕!一想到她一向自潔的身子,也許就要在今晚獻給風擎揚了,她就算是再怎麼堅強獨立的女孩兒,也忍不住打從心底不安。
貴為僮族的公主,從小給父母及族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她,雖然有優美嘹亮的歌喉及迷人的舞姿,卻從來不懂身為一個女人,該怎麼利用先天的優勢,去取悅討好一個男人。
現在,為了救回被擄的父母,為了解去兄長和自己身上的蠱毒,她豁出去了,所有的恐懼和屈辱都得往肚子里吞。
「你不是備受寵愛的僮族公主,你只是一個被視為侍妾的苗族女子!貞節名譽跟你的父母家人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寧柔對著梳妝鏡中,打扮得美若天仙的自己這麼自我說服著。惟有如此,她才能克服心底的恐懼和羞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