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性冷僻難相處不說,明明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及笄的姑娘,又矮又丑,究竟有哪一點上得了台面?連她一半相貌都沒有,憑什麼佔去從小疼愛她到大的哥哥?她就是不服氣!如果沒有顧冬晴這女人分去大哥的注意力,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呵疼她,不會視她如無物!
都是這該死的女人,她不會讓她好過的!
「今天你們要我和趙系玦分房睡,明天自然藉口拖延我跟他的婚事,直到我主動求去為止,我還看不出來你們的伎倆嗎?」顧冬晴難得脾氣上來,嚴聲厲詞地對趙凝玉發難。明知道她來自「百花谷」,還敢提出相當于悔婚的要求,相較于趙系玦回府後急著擔回長子責任,趙家女輩的想法實在天真得可怕,根本就是在為男人制造內亂。
「你們從來都沒有疑惑過『百花谷』行蹤隱密,卻為何有辦法營救鄉間城鎮中受盡凌虐的孩童婦女嗎?那是因為由『百花谷』嫁出來的女弟子不知凡幾,在外隱姓埋名平凡度日,私下再與谷中密切聯系。光是鳳台就有近三十名女弟子,她們不知道我嫁給趙系玦了嗎?不識好歹的人究竟是誰?我敬你們三分,不代表我會讓你們壓著打不還手。」
「娘,您看,才剛進我們家的門就急著欺負我們家的人了,都不想想我們的難處,大哥怎麼會看上她呀?」趙凝玉貼近母親,狀似哀怨。
「冬晴,你真的誤會我了,玦兒娶了你,我們豈會悔婚?只是趙家長子的婚事不能隨便了事,得先淨身薰香祭拜先袓,再另擇佳期完婚,大聘小禮皆不可少,而眼下拖著瑋兒的病情,實在分不開身請回宗老主持大典,才會委屈你暫時別跟玦兒同房。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替你安排在玦兒院落旁的廂房如何?」
「听到了沒有?大哥日後是要接掌家業的,你別幫不上忙,反而替他帶來麻煩,覺得娶你不如不娶的好!」
彼冬晴看向姿態高傲的趙凝玉,不懂她的敵意由何而來。既然要她各退一步,她總要知道這一步距離多寬。
「你指的暫時是多久?兩個月?」
「那就兩個月吧。」趙母拉回還想討價還價的趙凝玉。船到橋頭自然直,其他的兩個月後再說,總會有辦法的。「冬晴,我派人帶你過去東廂房,再帶你到玦兒的院落繞繞,你就知道伯母沒有騙你。」
「嗯。」但她對趙母的說法持保留態度,兩個月會不會拖成兩年實在難說,眼下答應是為了不讓趙系玦夾在中間難做。
「娘,您說的是東廂房吧?我看由我帶她過去好了,反正離我的院落也近,我該回房做點繡工了。」
「都好,走吧。」
彼冬晴率先步出門外,其實由誰帶她過去都無妨,只是趙凝玉自願領她到東廂房,這行為實在可疑。
隨便她打什麼主意吧,明槍暗箭,躲得過的就躲,躲不過的就硬接吧。
趙府有大成這樣嗎?走了將近兩刻鐘還沒到東廂房。
彼冬晴淡然地看著不知走過幾回的荷花池,荷葉上憩息的小樹蛙都不知道跳哪兒去了,趙凝玉還在帶她繞後花園,甚至中途就把貼身丫鬟支開,真當她是傻子,瞧不出來異狀嗎?
「你——」正當顧冬晴開口要自己探訪問路的時候,稍早離開的丫鬟突然大呼「小姐」,疾奔而來。
她不過才回頭看了一下,身後便傳來巨響,像是清脆的巴掌聲,再定眼一看,縱然她目力不佳,也瞧得出來跟在丫鬟身後的人是趙系玦。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顧冬晴冷冷地看著趙凝玉飛撲進不明就里的趙系玦懷里,楚楚可憐,哭得梨花帶雨,向他控訴著她的種種惡行。
「我是好心提點,要她深居簡出,免得她『百花谷』的來歷壞了趙家的名聲,我知道我說的話不中听,但是她有必要出手打我嗎?大哥,你要為我作主呀!」
「她打你?」他看向顧冬晴,後者波瀾不興,未曾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他扶開趙凝玉,檢視她右頰上的大片紅痕。「冬晴,這是怎麼回事?」
彼冬晴走向前去,扳過趙凝玉的身子,狠狠地賞了她的左臉一巴掌。
「就是這麼回事。」她看向傻愣住的趙凝玉。「哭呀,怎麼不哭了?我落實了你安在我身上的罪名,你哥哥更是看得一清二楚,怎麼你反而不哭了?」
「你!」趙凝玉惱羞成怒,又不知道怎麼發作,只好求助趙系玦,暗地里加倍希望他們兩人心生嫌隙,早日分開。
趙系玦雖然訝異顧冬晴的反應,卻也讓他察覺不同之處。他淡定地比對著趙凝玉雙頰上的紅痕,右邊明顯比左邊大上許多,冬晴的手小,力氣又不大,不可能打出這麼大又這麼鮮明的印記。
「玉兒,你為什麼要誣賴冬晴?」他痛心地看趙凝玉,不敢相信從小痹巧可人的她會變得如此心機。「這是你自己打的,是不?」
「我……我就是看不慣她自以為是的嘴臉嘛!長得不漂亮,個性又古怪,憑什麼站在你的身邊,佔走趙家長媳的位置?你要娶妻,至少娶個能讓我心服口服的女子呀!」
「住口!」趙系玦指著東北方的位置,痛心地道︰「回房去!回去好好反省,想想自己何時變得如此不厚道、如此心機!」
「我哪有?你淨護著外人,我要跟爹爹說去!」趙凝玉噙著淚眼,奔向趙父書房,準備大聲泣訴一番。
「唉……」趙系玦無奈地望著妹妹離去的身影,不想追也無力追,突然覺得她變得好陌生。「冬晴,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是也沒必要出手打她。」
「橫豎你都會誤會,我又何必吃虧?」她敢保證這只是個開端,日後鐵定層出不窮,就算他有心,又能顧到她幾分?
彼冬晴還有件事一直懸在心中,不吐不快。
「趙凝玉喜歡你,是也不是?」再難相處的小泵都沒有趙凝玉一半激烈,像被人搶走最心愛的物品般,使盡任何卑劣的手段就是要奪回來。
怕是怕,得不到就毀了它……
「你別瞎猜,玉兒從小就依賴我,到現在還不肯長大,反應難免過度。」他親昵地扶著她的肩,不想因為趙凝玉如孩童般的黏膩壞了顧冬晴對他的信任,雖然他早就猜到妹妹對他感情已變調,故而離家多年不敢歸,以為娶妻回門後能斷絕妹妹的念頭,就算爹娘反對不看好也無法改變事實,豈知妹妹對冬晴的厭惡毫不遮掩,甚至還想使計誣蔑她。「走吧,我帶你回房。」
「你就是因為趙凝玉喜歡你、想佔有你,你無計可施,只好遠走他鄉多年不歸?」
「別瞎猜了,听話,我帶你回房休息。」
他首次像哄小孩一樣對待顧冬晴,偏偏她不買帳。
「你不敢回家是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凝玉,你疼她、憐她就是無法愛她,你苦惱無助又掙扎,把我帶回趙家,一部分是想找地方讓我煉藥,一部分就是想藉機讓趙凝玉死心,我說的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趙系玦將她納入懷里,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我承認我知道玉兒對我有感情在,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亂想。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無法想像你因此離開我,我究竟會有多難受……」
彼冬晴枕在他胸膛上,閉上雙眼喟嘆了一聲。「你當然無法想像,因為我不可能會為了這種事情離開你,就算你對趙凝玉有相同的感覺,你們兩個根本無法結合,我又何必為了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生氣?我只是不喜歡你有事瞞我的感覺。」
「以後不會了。」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暢所欲言,怎麼可能有事瞞她。趙系玦啄吻著她泛香的發際,雙手在她背脊來回游移,忽然想起有件事還來不及跟她說。「我決定跟爹學做生意,等適應了,會先接手鄰邊三縣藥材配給的事務。」
尋常的藥材不敢進多,就怕滯銷,珍貴的藥材進多沒有,進少也不是,價錢更是一大問題,趙家合作的藥鋪又多,該如何讓每間合作多年的藥鋪滿意,趙家也賺錢,確實是門大學問。
「去吧。」顧冬晴回抱他,知道他亟欲解釋的原因為何。「我不需要你時時刻刻陪我,你有你的事要忙,我也有事可以做,不用擔心我。我有點累了,帶我去東廂房吧。」
她體力本就有限,接連折騰下來真有些不適。
「東廂房?是娘安排的嗎?」他才離開一會兒,娘就背著他為難冬晴了?趙系玦嘖了一聲,扶著顧冬晴往東廂房走去。「娘要你住東廂房,那就住東廂房,不過從今天起,我也改住東廂房。」
「……隨你吧。」趙母應該不會為此向她討個說法。
不可否認,她確實欣喜趙系玦的決定。
天蒙蒙亮,晨曦破雲而下,鳥啼啁啾微脆響,仍保有天地間一絲靜謐。趙系玦睡得深沉且香甜,偏偏一場如疾風暴雨的敲門聲打醒了他一場美夢。
「大少爺,老爺有要事請您跟大少夫人即刻到大廳去!」楊總管焦急地敲著門,當雜役回報在大少爺的院落找不到人時,趙府上下幾乎急壞了,要不是趙母說出將顧冬晴安置在東廂房一事,說不定大伙兒現在還像無頭蒼蠅滿府亂竄呢!
趙系玦唔了幾聲,睡意濃厚難消散,但想起年邁的總管頂著晨露在門外等候,盡避困得要命還是使勁爬了起來。「知道了,你先等會兒,我梳洗換裝後就出去。」
盡避他離家多年,父親總堅持與家人一道用過早膳後再出門的習慣應該沒變才是,不可能一大清早就派總管來催他上工,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他一睜眼就瞧見顧冬晴著好中衣臨窗而坐,手抱醫書孜孜不倦地鑽研著。他皺眉道︰「你眼力不好,下回別顧忌我睡得安不安穩,看書記得把簾子收起。」
她應該是為了二弟的病情鑽研醫書,想讓二弟能少一分痛苦,這心意他感受到了,卻為她不替自己多想一分而微微發怒。
彼冬晴點了點頭,收起醫書,再由櫃子里取出一套男裝放到床邊,套上自身衣服,俐落地梳了個簡單的發髻。
「你發什麼呆?外頭還有人等你呢。」
「也對。」趙系玦迅速梳洗完畢,一身光鮮地開了門,不解地對上門外神色驚恐的總管。「楊總管,我爹是有什麼急事嗎?」
楊總管警戒地看了他身後的顧冬晴一眼,悄聲地說︰「鄭王爺來了,要找短刃的主人。」
「是鄭王爺親自到訪?」這下連趙系玦也不解地看向身後的顧冬晴。那把短刃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可以把鄭王爺本人請來?
「走吧,總會有你們要的答案。」顧冬晴蓮步跨出門檻。若非為了救人,這個秘密,一輩子也不會解開。
到了大廳,如同昨日的場景,趙家上下有資格旁听的人全數到齊了,再加上鄭王府的排場,至少能容下五桌十人宴席的大廳,此刻也被擠得水泄不通。
「這把短刃究竟是誰的?你們要是不給個滿意的交代,我管你趙家在鳳台立足幾百年,一樣在十天內把你拆了!」不愧是領過兵、打過仗的王爺,鄭延壽年過五十仍聲如洪鐘,頗有霸氣。
「是我的。」
鄭延壽聞到一陣淡雅的桂花香,細致柔美的嗓音隨即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