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休息室里,氣氛凝滯得仿佛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臉色緊繃地拿了條熱毛巾,細心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每一處,像是要替她擦去所有的不快似的。
她等心情平靜下來後,胸口才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悶塞,就像是夏日午後郁積的雷聲,懸滯在灰厚的雲層般。
她知道這股情緒的來源全來自於方才蘇珊在會場上對她的刺激,還有蘇珊說韓洛緋的那席壞話,她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有好多事想對他坦白,卻又不敢開口。
直到她鼓起勇氣,抬起臉來,才發現他貼得她好近、好近……近到她都能看見自己狼狽的倒影,被香檳潑濕的棕發亂糟糟的,活像是卷曲的稻草。
她想她的妝肯定也糊了,她現在一定難看得不得了,她自卑地低下頭,卻感覺臉被溫暖的大掌給捧起。
「看著我!」他命令著,溫柔的薄唇刷上她的,充滿溫暖、充滿安慰。
她努力地睜眼望著他,最後情不自禁合上眼,任由他摩挲著她的唇。
許久許久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歉疚。「對不起,我晚了一步。」
「不,不會……我沒事。」她擠出笑臉,手指卻是擰緊著裙擺。「那真的沒什麼!」比起被房東催討房租、被暴力集團討債,真是小巫見大巫。
他僅是凝視著她,此刻他只想將她納在他的羽翼之下好好地保護。
許久許久後……見她仍然默默不語,他才再度開口。「你在亨利面前還是稱我為韓先生嗎?」
不,不只是亨利,還有今晚幾次與人打照面,她總稱呼他為韓先生,那並非是靦腆,而像是她在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她點點頭,垂下眼睫,心里有些結是解不開的——有些贓污的過去是刷洗不掉的。
若是被他發現了她過去的髒污,他會不會也瞧不起她呢?
蘇珊的言論確實挑起了人性脆弱的猜疑——許恩昕害怕自己只是被他相中的一只貓,很怕萬一他喜新厭舊,玩膩了,那麼她再怎麼努力地追逐,也是配不上他的……
蘇珊的刺激在在提醒著她與他的差異,也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觸角,像是被橡皮筋給狠狠地彈回殼里。
她不要,她不要他討厭她!一想到此,她的臉蛋便漸漸地轉為蒼白……
他靜靜地觀察著她——她的反應太過明顯,就像只害怕失寵的貓咪,害怕爬得愈高,失去幸福後跌得愈重。「我讓你太沒安全感了嗎?」
「不、沒有,沒那回事……」口是心非。
「你相信了蘇珊的話嗎?」
「沒有,我……不相信她說的話!博愛且不斷地物色著才華橫溢的人,還拋棄未婚妻,我不信!」她重復念出,像是要自己更堅定信念般。
「那麼你在逃避什麼呢?」他問,是出於關懷,另一方面則是想循循善誘。
「若你想借此避嫌,那是反效果,因為熟識的人總稱呼我為洛緋,只有你一人喊我韓先生,那是欲蓋彌彰喔!」
「我……」她頓了頓,比起過去的狼狽,她更討厭瞞著他的感覺。
最後她選擇對他坦白。「蘇小姐有一半的話說對了,我以前曾經偷過東西,我是真的有前科。我在人前稱你韓先生是怕會拖累到你,我怕有人會說閑話。」
她記不得小時候有幾次肚子餓得茫然,站在超商里,待回過神時才發現嘴里已塞了面包,幾次下來,她便有了案底。
望進他眼底的是讓人憐惜的神采,他的心底一陣酸疼。「你是曾偷過東西,但我相信,事實並不代表真相。」
他輕易地卸下她的心防,她仍羞赧的無地自容——偷竊就是不該,所以當蘇珊指責她偷竊時,她百口莫辯。
更何況……
「那天,是我親自拿起那枚戒指的。」她困窘地說。
「蘇珊的戒指是在你的口袋里,但你絕對沒偷!」
她很詫異地凝望著他,為什麼他能說得這麼篤定?
「你店里的監視錄影器拍得很清楚,是蘇珊刻意將那枚戒指丟在你整理的貨架上,想栽贓給你。」他輕易解開她的疑惑,卻沒說齊全。
他會主動調閱錄影畫面,是透過幾條線索的牽引——他想起分店長打來的背景音樂,與她的朋友柳宜芬打來的電話相符,於是他大膽推測,沒想到正中目標。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與她相關!
「你撿到戒指,想轉交給店長,卻發現店長因身體不舒服而早退,所以才決定將戒指暫時收在口袋里,對吧?」那時四下無人,從她當時慌張的表情,就能猜出一二。
後來蘇珊再度來到店里理論,是直接找員警來的……
「可是……有可能是我想私藏鑽戒啊!」她天生的自卑,率先壓過不懂他為何能看公司監視錄影畫面的疑慮。
「我相信你。」他溫和而誠懇地直視著她。
一個有竊盜前科的人拿了鑽戒,任何人都會揣測她想吞藏的私心,可韓洛緋卻是毫不猶豫地相信她!
她愣愣的,心底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像春風般柔柔地填滿了她坑坑疤疤的過去。
她的眼眶泛紅。「洛緋。」她吸吸鼻子,以極小聲的音量說著,「謝謝你。」
他緩緩地搖頭,「我本來就相信你。」笑了笑。「你應該還有很多疑問吧?」
他不希望兩人間存有任何疙瘩。
她點點頭,再抬起頭來時輕聲問︰「你是員警嗎?」否則怎會知道這件事?
他失聲笑出,以食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珠。「不是。」
「你會讀心術嗎?」那他是怎麼知道這回事的?
「當然不會!」
「那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有好多答案準備告訴你,也有好多事準備解釋給你听,而你卻只想知道這些?」他反問。
「不,不只!」她搖搖頭,對於他,她當然想知道愈多愈好。
他只想讓她對他多了解一點,也多有安全感一點,於是他緩緩道來,「十四年前,我只身在法國求學時,也曾餐風露宿,也曾難堪過。
因為原本送我到藍帶廚藝學校的父親,听見我放棄了與生俱來的廚藝本領,轉而進攻一見鍾情的藝術,一氣之下阻斷我所有的資源,甚至斷絕了父子關系……」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原來……他也有這樣的過去。
身無分文的他被房東逐出住處,過著飲食不濟、居無定所,有如過街老鼠般的困頓生活。
但倔強的他運用自己的天賦,在法國黑絲絨等級泛尼之星飯店兼職廚師副手,賺取在貴族藝術大學念書的學費,一路專攻到碩士。
他在泛尼之星飯店打工時,用高雅卻不卑下的姿態,認識了不少政商名流,再結合自己所學的藝術行銷,在那時悄悄奠下了他的事業基礎。
直到七年後,韓洛緋在藝術界小有成就,建立起名氣,韓老爹才正視了韓洛緋打拼出的成績,與他恢復了父子關系,願意投資。
「至於蘇珊,她是堡聖集團總裁的獨生女,曾是我的未婚妻,不過那是雙方父母因集團利益而定下的婚姻關系。
但早在我十七歲那年,蘇珊便主動跟我解除了婚約。」他笑道,順便解釋了蘇珊操弄的「未婚妻」三字,避免許恩昕自尋煩惱。
「我沒想到她會去找你麻煩,還跑到店里興風作浪,逼得店長不得不辭退你。」蘇珊從小嬌生慣養,總覺得地球該要繞著她轉。
現在她希望能跟他復合,便用盡各種任性的手段。
他再將一張名片遞給許恩昕,希望借由對她的坦白,來破除她習慣架設的心防。
光听這些敘述就已令她感到訝異了,等她看清名片上的頭餃時,她的眼珠子瞪得更圓了。「你、你還是瑛皇集團的藝術執行長?」
他輕緩地點了頭。
她當然知道瑛皇集團,今天的電影首映與藝術展的主辦單位就是它!
瑛皇是一間專門將藝術以各種形式行銷的集團,它跨足電影、設計、展覽、甚至化妝品與香水到藝品拍賣,各種圈子……都不難見到瑛皇集團的活躍。
其中尤以藝品拍賣的質感、美學與信譽兼顧,所以蔚為上流人士所愛。而她之前打工的連鎖百貨精品店,便是這個集團子公司底下的迷你子公司。
難怪他的行程會滿檔,難怪他一忙起來便是連著三個禮拜不能回家,往返於米蘭、好萊塢、法國香榭——只因為他身負重任。
「恩昕,我是博愛,是喜歡物色才華橫溢的人,且是業界公認有名的藝術家獵人。我喜歡招攬有能耐的人,看著他們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發光發亮,這點蘇珊並沒說錯。」他巧妙的將話題帶回她心中最在乎的事。
的確……
這問題老早在她的心中埋下種子,抽了芽,直到亨利提問,蘇珊刺激後才破繭而出。
「那麼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只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是不是只是一塊璞玉?是不是誰來當這塊璞玉、誰才華橫溢,就能得到你的青睞呢?」她終於按捺不住地問出口了。
她想要親自听他回答!
情緒激動代表她願意鼓起勇氣,站在對等的立場,表達出她對他的在乎。「我雖博愛,卻非濫情。」
他輕柔地說,將她的發絲繞到耳後。「我尋覓過的千里馬很多,也說過你是塊璞玉。可是你是第一個讓我卷起袖子下廚,也是第一個讓我想將你無時無刻綁在身旁,鞭策你、督促你達成夢想……更是第一個讓我想吻你、佔有你的璞玉!」
他眯起的眼中深處有一簇火苗正在燃燒,蔓延到她的頰上。
喜歡她,不是因為她吸引他目光的楚楚可憐樣;喜歡她,不是因為她惹他疼愛的弱小膽怯……
這幾天他深夜回家,畫室的燈總是亮著,而她總蜷倒在沙發上,指尖、臉頰都沾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
一問王媽,他才得知從三個禮拜前,她便如此的拼命磨練。
愈來愈喜歡她,是因她就像一株不屈不撓的小草,被踐踏後仍會昂起頭的韌性,這是他對她第一眼的印象,是看一眼就注定的喜歡。
因此他不希望她浪費長才的繞遠路,因此他不會讓她難能可貴、沒長多少的自信又縮回谷底。
他抽掉領結,扯開襯衫紐扣,解開晚禮服袖口的紐扣,不等她開口說話。「吻我。」
「咦?」她還沒會意過來。
「我不說第二次,吻我。」
「可是……」她遲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再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門;再看他……
「我只給你這一次的機會。」他再度使用激將法。
唔……在唯美的黃燈下,他的薄唇成為誘餌,他胸前的銀飾也不停干擾著她的思緒——她捏緊指頭,咽了口口水。
只是親一下下,應該不會有人闖進休息室吧?
她承認喜歡他淡爽的香味,貪戀他溫暖的擁抱︰他的激勵帶給她無比的幸福,於是她鼓起勇氣,踮高了腳,將唇瓣生澀地貼上他的……
敲門聲響起!
哇——她驚慌地想退開,韓洛緋卻率先一步,以手掌擄住她的後腦勺,唇舌狂放的、掠取地佔有她的芳香。
她害羞得滿面紅霞,同時卻又沉醉在他溫暖的吻中、他溫暖的懷抱里!
推門而入的亨利哦了一聲,識相地退出門外。
「別關門!」韓洛緋阻止道。
亨利一听,將門拉得更大,只差沒拿擴音器招攬客人,擺攤收門票了!
哇啊……
她看見門外仿佛有很多對眼楮在窺視,那目光有驚呼的、好奇的、恍然大悟的……
冷靜優雅的韓洛緋,今日因一名神秘女子而獸性大發嗎?
嗚哇——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討論她與他了!
「洛緋、韓先生……」她不知該如何維持與他在人前的距離了,怎麼辦?
韓洛緋更霸道地吻著她——他是故意的,是在宣示對她的所屬!
她羞赧地想找地洞鑽,但他的手臂箍著她,她只能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哇!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啦?
「恩昕,我只是要用行動告訴你,這些都是你擁有的,你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讓我在眾人面前吻的人!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就是你!」說完,熾熱的唇退了開。
他鼓勵她、替她打氣,讓她累積沖勁與勇氣;他願當她的補給站、避風港——
當她失意了、落魄了,她可以來他這里休息,重整羽翼。
然後,他會再拉她一把!
「不要退縮,只要未來光芒萬丈,以前的小錯誤都將會是你成功的點綴。」韓洛緋的鼓勵化為動能!
她抬起臉,對上他誠摯又坦白的雙眼。
晨星再度綻放光彩,她的眼底醞釀著飛昂的神采。「我……我會的!我會努力的,無論是夢想,還是你,我都會勇於追求,努力將魚與熊掌都兼得!」
說完,她這才發覺累積在心底多年的畏縮感,不知在何時已被他掃得一乾二淨了。
她跨越屏障,竟然在眾人面前向他告白了!
她的手指分不清是遲來的怯場,還是佩服自己的大膽,而興奮得直顫抖……
「坦白的感覺還不錯吧?」他淡淡地笑道。
「還……不賴。」她說了實話。
驀地,一陣掌聲響起——門外圍觀的眾人給予鼓掌,肯定她的告白!
「喲呼!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讓我們恭喜他們!」亨利率先帶頭以歡呼代替祝福。
樂團鳴奏起輕快的電影配樂,眾人也感染到這份高昂的情緒,晚宴頓時轉為慶功宴!
幾名較為熱情的男女,拉起對方的手,跳起電影里演出的拉丁舞蹈;而韓洛緋也拉起她的手,朝燈光最狂野的火紅色走去。
「洛緋,我不會跳舞!」她驚呼。心底感到既緊張、又開心。
「我會帶著你,加油!」他輕松地領她轉了一圈,接著附耳輕語。「別忘了,還有十天,我的獎賞會等著你把素描給畫完的。」
轟!她的臉蛋一紅,一時竟像是身在游樂場咖啡杯里旋轉般的暈眩了。
她已等不及十天了,於是趁勢開口問︰「我要減三天,七天時間就夠了。」
「減兩天。」他逗她。
「兩天半!」她跟他討價還價,第一次大膽地說出心底的想望。
「減四天,我給你六天的時間;許恩昕,你只剩下六天時間!」他大方地說出籌碼。
而她則是漾出了甜笑。
只要她開心,要他付出什麼他都願意。
刷——雜志被翻了一頁。
「法國,普洛斯教藝術大學。」
刷——雜志被翻開第二頁。
「因地理位置特別,有巴黎的時尚,又有郊區的愜意,校內有最著名的巴洛克天使教堂與神秘的幸福銅鐘,讓學園內彌漫著滿滿的浪漫氣息,是孕育藝術學子的殿堂。」許恩昕將介紹留學生活的課外讀物闔起,伸了個懶腰。「這間學校感覺真不錯……」
「你想讀這所大學嗎?」端著咖啡的韓洛緋恰巧從旁邊經過。
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她嚇了一小跳,不過沒一會兒就老實回答。「對。」
哦?她變得敢於爭取了喔!他勾唇一笑,接手書本簡介書中沒說到的事。「這所學校很注重術科根基,比重佔考試的70%,其他學科佔30%……」
「我知道!各國向往讀藝術科系的學生,都以念這所藝術大學為榮!我有調查過,目前當代藝術先鋒的作者,很多都是這間大學出身,也是法國幾間有接受企業獎學金補助的學校,而且——還是你的母校!」她的雙膝並攏,眼里迸出璀璨的星星,直直地盯著他。
她早調查得清清楚楚。
他六日前的吻,就像是一把美妙的鑰匙,開啟了她的枷鎖,讓她勇於接受自己對他的愛,也敢於接受他對她的關懷。
韓洛緋有些詫異,才經過幾天幾夜,她像是煥然一新般,眼神中綻放出自信的神采,和不屈不撓的堅毅感覺。
就宛如月兌胎換骨般——他更喜歡這樣的她。
「這間大學要求的分數很高喔!」喜歡歸喜歡,他還是得提醒一聲。
「到時能請你幫我請個法文老師嗎?」她的雙手合十,很敢於要求。
他太喜歡這樣的她了——能抓住任何的機會,絕不放棄自己!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璀璨的亮光,目光緊緊地捕捉著她。
「好,它明年七月會招收學生,在接下來的五個月內,你的法文要听說讀寫都流利,術科則要達到八級分標準;至於考取後的學費與住宿費……」事實上,他想照顧她一輩子。
「我想靠爭取藝術企業推薦的獎學金來讀!」
制定目標,努力達成!
他一愣,從沒料到她會規劃出如此宏觀的目標。
「我已經報名瑛皇集團這一屆舉辦的當代新人獎大賽了。」她宣布著。
原本還想多報名幾家,可因她有案底,就只有瑛皇集團秉持著參賽平等的理念,對參賽者的背景限制十分寬大。
「新人獎的競爭可是很激烈的喔!」他不是要嚇唬她。
她點點頭,數著細項。「獎金優渥,補助留學款,加上又是首屈一指的藝術經紀公司舉辦,每年都吸引了很多人來報名,我還查過去年及前年的報名率,都不低。」
「我不會因為是你想參加,就慫恿評審放寬審核標準喔!」他當然知道她雖然會抓緊機會往上攀爬,但她不是那種不憑實力,只想靠關系扶搖直上的人。
「嗯,我知道;好,我要開始規劃參賽作品了。」她用力地點頭,振奮地朝畫室走去。
除了一般的練習作品,她得開始籌措參賽作品,不過,呵呵呵,今天有些例外……
五十張人體素描練習正式結束,張張精彩、張張可期——從第一張的生澀,到第五十張的成熟,她確實進步了很多。
今天是她領素描獎賞的日子,一想到此,她的心便是一陣撲通撲通的跳動。
站在畫架前,她抬起眼,盯著眼前出的完美肩頸,她咽了口口水,手中的炭筆啪擦斷成兩截,人整個愣住了。
「怎麼了?」正在褪去上衣的韓洛緋,眼神像極了一只慵懶的黑豹。
「那個、其實、我……」
「怎麼了?」
「我能不能只畫你的臉就好?」她擠出笑容,目光沿著他矯健的胸肌滑到線條結實的月復部,他看起來好性感撩人。
「不行!」斬釘截鐵地拒絕,若隱若現並不是人體素描的要求,衣服月兌到一半也不是,他已經很寬容了。
「可是……」
「你有見過先前請來的任何一個人體素描模特兒還穿著衣服嗎?」
「那、那不一樣啦!」比起以前不停的支支吾吾,她其實已經開放很多了。
「哪里不一樣?」他故意問。
「她們都是女生嘛!」
「所以我讓你畫男生,你不是很期待嗎?」他答得很順,自恃得毫不節制。
「不一樣……」她的氣勢則是落到谷底了。
「那昨天是誰在嘀嘀咕咕著,說很期待今天在畫室的成果;是誰在嘀嘀咕咕著,萬一我不願意履行獎賞要怎麼辦的?」
「那那那是兩碼子事,畫女生是一回事,畫你又是另一回事……」她的臉蛋一紅,開始語無倫次了。
「原來你這麼不願意畫我。」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假裝嘆口氣,將敞開的領口拉起後就作勢離開。
模特兒要走了?「哇!不是!我沒有沒有沒有!你別走、別走!別——」她一焦急,當下奮不顧身地撲上前。
嘶的一聲,兩人全都定住了——
韓洛緋上衣的裂痕,從胸前一路裂到底,像條筆直的高速公路般。
哇……他的衣服!她以雙手捂嘴,眼珠子滴溜溜地望著他,她是不是完蛋了?
「我我我……我……」
他轉過身,態度仍是優雅從容,但黝黯的眸中閃過一絲戲譫,再度將最後的扣子給解開。「原來你一點也不介意,還滿心的期待。」
「不是,我……不是故意要當破壞狂,我不是故意要撕你的衣服……」他愈湊愈近,溫柔的氣息灑在她的頸邊,撩撥著她的心頭癢癢的。
這樣她會以為他是要吻她啊!她也好喜歡他的吻,嗯!親一下應該還好吧?
不會耽誤到畫圖的時間吧……
她閉起眼,踮高腳。
「快畫!」一聲命令霍然在耳邊響起。
「咦?」她從迷茫中醒來。
「我要求的成品會更嚴格!」他已經月兌掉上衣了。
「哇啊!」她趕緊將眼楮蒙住,卻忍不住從指縫中偷窺,天,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霜淇淋嗎?她用力吸了口口水,她到底是何德何能,可以這麼享受啊?
看他認真的模樣,她只好努力跨越過色欲薰心的障礙,顫著手指拿起炭筆劃了一筆。
啪擦……筆斷了!
她又拿起一根炭筆再畫,啪擦!又斷了。
她不死心再拿起一根……唔,與他四目交接,他的目光帶著一點挑釁,還露出勾引人的魅惑笑容。
啪擦……炭筆又斷了,這一回還連同她的理智一起斷了。
唔……是他欺負她在先,那就別怪她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喔!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一具嬌小的影子襲來,使出一招惡羊撲狼!
他的嘴角一勾,毫不反抗地乖乖就範。
潔白的沙發上,落地窗外絢爛的都會燈火點綴——獸性大發的小野牛撲上了大狼!
咂咂咂!
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