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兒在蘇-的親自照顧下,背傷逐漸-合。
蘇-為她褪去布條,察看一會,才轉過身子,「你放心,大夫說會留下痕跡,不過不細看是瞧不出來。」
陶兒不在乎身上是否會留下傷痕,只是急忙穿上衣服。經過調養,她身子已好了許多,如今背傷痊-,別想她再以赤果身子面對他。
其實經過這幾日相處,陶兒明白蘇-稱得上是位正人君子,除了細心為她上藥,親自喂她服藥外,從未有任何佔她便宜的舉動。
「謝謝你。」陶兒不自在地道謝。
蘇-轉身面對她,見她臉色紅潤不少,心情不自覺地跟著愉快起來,「躺了那麼多天,想出去走走嗎?」他突然提議。
陶兒當然想出去,待在這房間十幾天,快悶死了!「可以嗎?」
蘇-笑了笑,「若你願意,我帶你認識環境吧!」
說得也是。下半輩子全要在這生活,了解規矩和適應環境是當務之事。「謝謝。」她打算起身先走一步。
「等等!」他步向屏風,取下一件袍子,為她披上,「你身子未好,小心著涼。」
她愣了愣,「謝謝……」除了這句,她實在想不出適合的話語。
蘇-明白她,伸手環住她瘦小細肩,「那走吧!」
「喂!你……」陶兒想躲開。
他加重力道,「放心,我只是怕你太累,站不住。」
可是……陶兒想拒絕,卻遭來肩上一緊,無奈之際,只能任由他帶著離開房間。
在蘇-的帶領下,陶兒了解蘇府並不大,隔局很簡單,除了大廳布置精致,其余堂和院並不太講究,與財大氣粗的何府完全成反比。
府里的丫鬟與下人也不多,大夥感情都不錯,瞧他們邊做事邊愉快聊天的模樣,她感到不可思議。
蘇-為陶兒介紹許多地方,沿途中,凡見著他們的丫鬟與下人們全高興地向他們問候。陶兒因為他們口中喊著「少夫人」而愣了好久,無法相信自己的身分已有了改變,她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勉強地扯動嘴角回應。
認識不少地方後,蘇-帶她來到由兩座拱橋架起的一處雕刻精致、高雅大方的四方亭,魚兒在池里優閑自在地游著,周遭岩石重重疊疊,奇形怪狀,十分獨特有趣。而碎石小徑兩旁種了許多特別花草,加上柳樹陪襯,更添自然亮麗的美感。
陶兒失神地來到亭柱旁,身子微靠,欣賞一覽無遺的美景。此時輕風吹拂,勾起她身後柔順發絲,裙擺也不禁跟隨輕飄著。頃刻問,她彷佛融進這自然的景色之中,虛無縹緲、若有似無的身影,恍若將要與世隔絕,就連周遭的空氣也為之震懾。
蘇-無法移開視線,因為這如畫般的景象令他無法開口喚她,深怕破壞了這美好氣氛。這一刻,一向不拘小節、個性隨性的他,竟也懂得欣賞起女人。
蘇-凝視她,瞬間對她產生一抹憐惜之心,體內的燙熱因子蠢蠢欲動。他靠近她,忽地伸手撫上她的粉紅面頰。
「啊!你做什麼?」陶兒回神,腳步一退,拉開與他的距離,被他踫觸到的面頰逐漸燙紅。她不知是否因他踫觸的關系,而為了不讓他瞧見自己臉紅,她趕忙轉過身子背對他。怎麼回事?不止臉頰發燙,就連她的心也狂跳起來。
雖只有一剎那的踫觸,蘇-卻記住了她肌膚的美好。
「對不起。」真是的,他居然情不自禁地想踫她!這下可好,原本好好的氣氛和景象全讓他破壞了。
陶兒不知該回應什麼,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正當兩人不知如何面對時,小春與小梅端著茶點來到,「少爺好、少夫人好。」
丫鬟們的到來解除了他們彼此的尷尬,蘇-忙道︰「陶兒,坐下休息吧!」
陶兒輕點頭,選了個位子坐下。
小春與小梅將幾樣小點心放好後,各自為他們倒茶。「少爺、少夫人,請用。」
陶兒從未讓人服侍過,不知所措地向她們道謝,「謝謝,辛苦你們。」
小春與小梅開心地回應︰「應該的,少夫人。」
蘇-明白陶兒無法適應,為了不讓她不自在,他開口道︰「你們下去忙吧!」
「是!」小春和小梅兩人應聲後,離開了四方亭。
同時,陶兒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瞧她那正襟危坐的緊張模樣,蘇-微微一笑,「你別緊張,以後小春和小梅就是專門服侍你的人,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就跟她們說,或者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她們。」
陶兒望著他,一點也笑不出來。「我猜她們心里一定都在嘲笑我,明明一樣都是丫鬟,如今卻成了少夫人,相信她們一定很不情願服侍我吧!」她揚起唇角,自嘲著。
蘇-眉一蹙,眼一凜,「胡說!蘇府上下全是心胸寬大之人,今天就算你身為丫鬟,他們也會待你如姊妹般看待,別把這里當成何府,那種地方根本沒人性。」他不容許有人批評這地方,火氣不免大了點,「蘇府不同,我義父對所有人一視同仁,若不是心甘情願之人,絕對不可能待在這里。」
末料他竟會如此生氣,陶兒反射性地急忙離位跪了下去。「對不起!陶兒錯了!陶兒說錯話,蘇少爺,請你別生氣。」
蘇-見狀,咒罵自己的大意,忘了陶兒還無法適應,連忙扶起她,「你這是做什麼?以後不許讓我再見到你下跪!」
「是,陶兒明白。」她低著頭,不敢抬起。
噢……蘇-差點昏倒。他很快撫平情緒,冷靜下來,「陶兒,對不起。剛才是我太大聲,忘了你一時無法適應新環境,我保證絕不再隨便對你發脾氣。」
陶兒吃地抬頭望著他。他居然向她道歉,明明是她不對,他卻向她道歉,這.....
「陶兒,我知道你在何府從未過好日子,可是現在你已經是蘇府的少夫人,我希望你別對過去的身分耿耿於懷。重新開始新生活,好好對待你自己,好好看看周遭的世界,好好接觸蘇府里的每個人,相信你一定會過得很快樂。」蘇-勸勉她。他明白陶兒的想法,畢竟他也曾與她一樣。
當他成為蘇為的義子,初到蘇府時,也因為沒有拋開過去的卑微身分,而無法以平常心看待人。多虧義父的開導,才讓他漸漸走出過去的陰霾,活得更像他自己。
陶兒一怔,對他這一席話而久久無法回神。別對過去的身分耿耿於懷,真的嗎?她真的可以不在意曾是丫鬟的自己嗎?她真的可以在蘇府重新過日子嗎?她可以活得更自由,更快樂了嗎?
從未想過自己一心一意追求的東西竟然就在眼前,陶兒驚訝萬分,腦海里浮現許多無法置信的種種。
心中的自我逐漸跳月兌出來了。陶兒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和心思自體內一點一滴地涌上,準備伺機而動,整個人彷佛就要展翅高飛。
蘇-從她的表情多少明白,他想見到她最真實、最自然、最純真的一面,無論她的喜、怒、哀、樂,他都想一一看到。
第一次,蘇-渴望了解一個人,也渴望擁有一個人,這股強烈的情緒亂了他的心。
彼此之間的內心正產生微妙的變化,一場錯嫁之事改變了他們兩人的未來。
陶兒與蘇-度過一段優閑的午後,當夜幕來臨時,蘇-一如往常地回到書房休息。
陶兒坐在床沿,望著燭火,心中不知該喜或該憂。
整個下午她一直在思考蘇-的話。她真的能改變嗎?她真的能做自己嗎?她真的能忘記自己是丫鬟的身分嗎?她真的……就這樣和他一直保持有名無實的夫妻嗎?
陶兒陷入迷思與矛盾之中。其實她一直清楚感受到蘇府與何府的截然下同,打從蘇為原諒她,並且將她視為媳婦時,她心中便萬分感動與感激。
原以為代替芸兒嫁到蘇府,一生就注定毀了,卻沒想到蘇府里的每個人都對她如此好,讓她真實感受到何謂家的溫暖;這正是她失去雙親之後,一直想追求的東西。
當她受傷,蘇-親自照顧她之際,她已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真性。那種不用再壓抑的感受她十分明白,可是她還是好怕。
怕這一切都是虛幻,怕這一切都只是在作夢,待哪天夢醒了,她該何去何從?陶兒心底好煩、好亂,一切改變來得太突然,她需要時間好好的調適心情。
還有……芸兒人究竟在哪?
憶起徐大娘死前的交代,她不禁為芸兒的下落感到憂心。
燭火逐漸燃盡時,陶兒才沉沉睡去。夢里她見到一幅幸福美好的景象,在她周圍有蘇為、有芸兒、有一名陌生男子,還有一直將她擁在懷里的……
蘇。
一早醒來,陶兒便覺全身舒暢,整個人好似月兌胎換骨,臉色也紅潤許多。
這時,小春與小梅端著溫水來到。「少夫人,早。」
「早,辛苦你們了。」陶兒起身向她們問好。
小春與小梅面露喜悅。
「少夫人,我叫小梅,讓我服侍你梳洗吧!」小梅開心道。
小春則迅速到衣櫃前,「少夫人,以後叫我小春就行了。我為你更衣。」
瞧她們熱心和興奮的模樣,陶兒順著她們,讓她們為自己梳洗、更衣。
「對了!小梅,府里的人都知道蘇少爺是蘇為的義子嗎?」陶兒突然想到,朝正為她梳理頭發的小梅問道。
小梅笑了笑,「知道,咱們府里的人都知道少爺的身分,不過少爺特別交代不許將這事透露給外人知曉,所以府外之人都不知少爺的身分。不過自從少爺和少夫人成親之後,這事已經傳遍全城了。」
「是啊!城里的人都驚訝得不得了。從那天開始,一直有許多人上門來向少爺打招呼哩!」在一旁整理床鋪的小春插嘴道。
「就是啊!以前大家都認為少爺不過是老爺的一名助手,對他連正眼都不瞧,現在那些人對少爺都開始必恭必敬了。」小梅猛點頭說著。
「這些都是娶了少夫人的緣故。」小春為她倒了杯茶。
陶兒接過來,輕啜口後說道︰「但是……你們不都知道,其實新娘並不是我啊!」
「這我們全知道。老爺說當初確實想將那叫什麼江錦芸的姑娘嫁給少爺,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江姑娘已經有喜歡的人,為了不願嫁給少爺才逃婚,而少夫人都是為了幫她才不得不上花轎。」小梅的語氣里充滿敬佩之意。
此時,陶兒忽地沉思起來。
「少夫人,你真是好心,為了江姑娘,居然能做到這地步,若輪到我早嚇死了。」小春皺起眉頭。
「為什麼?」陶兒問道。
小梅搶著回答︰「因為當初少爺要娶妻一事,除了蘇府里的人,根本沒人知曉真相,城里的人總以為是老爺要娶妻呢!」
「就是嘛!雖然老爺人不錯,但這歲數終究與咱們差距太多。少夫人,你真是勇敢啊!」小春佩服得不得了,兩眼睜得又大又圓。
陶兒忍不住笑出來。真是夸張!她哪里勇敢?當時她可是抱著一死了之的念頭上轎,心想若真要與蘇老爺圓房,那不如讓她死了還比較痛快,想不到竟成了她們心目中的女英雄。
陶兒越想越感到有趣,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少夫人笑了!少夫人終於笑了!」小梅好似發現寶,開心地直嚷。
「少夫人笑起來好漂亮,少夫人以後應該多笑。」小春也笑出來。
小梅點頭,「是啊!老爺總是告訴我們,在蘇府就要活得像自己,別太在意自己的身分,人生出來本就該笑著過日子。」
「嗯!沒錯。」
笑著過日子……陶兒訝異地望著她們。片刻,她再次揚起迷人的笑靨。
第一次,她發自內心地笑了!
陶兒一襲鵝黃衣裳,肩上披著絲綢薄衣來到大廳,見著蘇為,微微一揖,「爹!」
蘇為上前將她扶起,「別多禮,快起來。你身子好多了嗎?傷口還疼嗎?」他關心地問道。
「多謝爹的關心,陶兒身子已經全好了。」
蘇為見她臉色紅潤許多,這才放心。「那就好。為了芸兒,害你差點死在何大年夫婦手上,我真是對不起你。」
「爹,你千萬別這麼說。都怪我自己不知好歹,你和-少爺如此為我著想,我卻還偷偷離府,才會讓何老爺和何夫人抓回去,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陶兒熱淚盈眶,沒想到蘇為竟是如此的太好人。
蘇為含笑,伸手為她擦拭眼角,「哎呀!怎麼哭了呢?不知情的人還當我欺負了剛過門的媳婦呢!」
他的打趣將陶兒逗笑了。「爹,你怎麼糗我!」
蘇為被她喊得十分窩心。「好啦!別光站著,過來坐。」
「對了,爹,不知有沒有芸兒的下落?」陶兒與蘇為一同坐下。
蘇為朝身邊的手下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陶兒不解地望著他。
蘇為待大廳無人時才道︰「陶兒,有關我的真實身分,與我有個親生兒子和芸兒指月復為婚一事,你應該都听-兒說過了吧!」
陶兒點頭。
「這事關重大,除了-兒沒人知道,甚至是府里的下人也全然不知,我希望你也能保守這個秘密。」
瞧蘇為正經的模樣,陶兒也感染到緊張氣氛。「爹,你放心,既然是重要之事,陶兒答應你,到死都會嚴守秘密。」
蘇為相信了她,於是他開始將七年前遭人誣陷,差點命喪黃泉,最後又為何改名換姓逃到泉州,繼而與蘇-相識的過程全盤道出。
陶兒听完大感震驚。原來蘇為是朝廷通緝犯蕭子為,而前不久劉太守父子遭人殺害一事,竟是他兒子蕭語康所為。
事情果真不單純,陶兒向蘇為發誓絕對死守這秘密,直到真相大白的一天為止。
「陶兒,謝謝你相信我是清白的。」蘇為感謝她。
她激動道︰「我當然相信爹絕對是清白的。我雖然人在何府,可也听過不少有關劉太守的卑劣行為,他仗著有錢有勢,作威作福,這種該死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此刻細想,倘若不是大哥殺了劉太守,我想芸兒一定會被賣給劉太守的兒子。」
蘇為錯愕,「什麼!你說什麼?難道……」
「沒錯!我曾在無意間听到何老爺和何夫人商量有關芸兒的婚事,其中便出現過劉太守的名字。當時我不懂,此時想來,原來他們早想出賣芸兒。」太可怕了!芸兒好歹是他們的佷女,他們居然為了錢……陶兒簡直無法置信,竟有人嗜錢到這般地步。
「可惡的何大年!」蘇為臉色一變,幸好兒子殺了劉太守父子,否則芸兒豈不是……無法想像下去,他怒意燃起。
這時,蘇-來到,將他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義父,像那種惡人,咱們一定要給他們顏色瞧瞧。」
陶兒見到蘇-進入,下意識地低頭,不敢直視他。
蘇為同意,「這事交給你,該怎麼做,由你決定吧!」
「孩兒明白,請義父放心。」蘇-充滿自信。
蘇為瞧了陶兒一眼,明白地起身,「好了,爹還有點事要辦-兒、陶兒,你們夫妻好好聊聊吧!」說完,他含笑離開大廳。
頓時大廳內的氣氛有些尷尬,陶兒不知所措地感到坐立不安。
「陶兒,早啊!」蘇-走向她。
「蘇少爺,早。」
「你……叫我什麼?」蘇-擰了下眉,來到她身旁逕自坐下,尋找她的眼。
陶兒迅速轉了方向,「蘇少爺!」怎麼回事?昨晚她不是下定決心好好扮演他妻子嗎?可一見到他,她的心又矛盾起來。
見她有意避開,蘇-離位,換了個位子,坐到她另一邊,再次尋找她的眼,「我是你丈夫,叫蘇少爺,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陶兒。」
陶兒與他面對面,心一驚趕忙又轉了個方向,蘇-笑了笑,再度換了個位子。
陶兒知道他是故意的,一時沉不住氣,抬起頭瞪視他,「喂!你到底想干嘛?」真是,他這人怎麼那麼不正經。
「嘿!這才像你嘛!」蘇-笑道。他喜歡見到她最自然的一面。
「你……無聊!」陶兒哼一聲,懶得理他。虧她還為他們之間的關系煩了整晚,現在……她不管了。
「听小梅和小春說,今早你們聊得很開心,你還笑了。什麼事那麼好笑,說給我听听如何?」她笑了,而他居然沒瞧見,蘇-感到扼腕。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女人家聊的事情,你干嘛那麼感興趣啊!無聊。」陶兒起身,斜瞪他一眼。
蘇-不在意地揚眉,嘴角帶笑,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她這種現象是好的開始。
「沒關系,不說就算了。對了,還沒用早膳吧!願意和你相公一起享用嗎?娘子。」他起身,有禮貌地邀請。
陶兒見他那有趣的模樣差點笑出來,「既然蘇少爺吩咐了,那陶兒就恭敬不如從命羅!」
蘇-開懷一笑,大手抱住她的肩,「那走吧!」
「喂!蘇少爺……放開我,讓人瞧見不好啦!」她掙扎。
「不許再喊我蘇少爺。」他不理會,加重力道。
「-少爺!」
「不對!」
「那……你到底想怎樣?」陶兒瞪著他。
蘇-勾起一抹曖昧笑容,「叫我相公,或單名-一字。」
陶兒刷紅了瞼,低下頭。蘇-的手又是一緊,意在提醒她。
半晌,她輕喚道︰「相……公。」
「什麼?我沒听清楚,再叫一次。」
「你……」
「快點,肚子很餓耶!」他催道。
她知道他是存心的,無奈之際,只得投降地大聲喊道︰「相公!請你放開我!」
蘇-哈哈大笑,放開她,「是!娘子。」
陶兒面紅耳赤地推開他,逕自先定一步。
今兒個,蘇府依舊充滿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