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你的熱狗。」
一個中等身材,中等相貌,戴副夸張眼鏡的男生,從敖戰手中接過剛烤好的熱狗,忙不迭地跑到蘇征坐著的桌旁。
蘇征接過來,掏出一塊錢遞過去,「謝謝。」
「不用了不用了。」眼鏡男連連擺手,「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我請你的,明天我再……」在蘇征不怒而威的注視下,眼鏡男越說聲越小,終于還是乖乖伸手接了那一塊錢。
蘇征低頭看著手里的書,半晌,抬起頭來,「你怎麼還在這兒?」
「啊?」眼鏡男一怔,「我……我……」
「什麼?」
「我喜……哎呀!」話還沒說半句,一塊抹布迎面飛來,蓋頭似的不偏不倚遮在臉上。
「不好意思!手滑了。」敖戰走過來,從他頭上扯下抹布,目不斜視地走進櫃台。
「你你…,……」
「鐘自強,你還有事嗎?」蘇征頭也不拾地問道。
本想說有,可又不知道為什麼,這里好像氣壓很低似的,壓得他什麼都說不出來,莫名其妙就擠出個「沒有」來。
算了,蘇征是系里出了名的747,慢慢來吧。
所謂747,就是波音747,跑得快,自然難追。不過也有人沒這麼想過。
「怎麼?今天又是不同的男人嗎?」
「關你什麼事。」
「你這麼說我可就傷心了!」敖戰捧住自己胸口故作傷心狀,「你可是要對我負責任的。」
蘇征僅是以看白痴的眼神膘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麼態度?!怎麼?把人看光了就沒事了嗎?」敖戰一在她對面,「你別忘了,我的女朋友可是因為你才跑了的。」
「又不是我說出來的。」
「不管是不是你說的,事實總是存在吧?」
「跑就跑了,每天掛在嘴邊上,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這個容易辨認,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姓敖的。」蘇征「霍」地站起來,「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敖戰不緊不慢地把蘇征喝剩下的茶嘬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道︰「我不說,不是因為我沒本事,反正大家也听見了,是不是?」
四周圍馬上傳來幾聲起哄似的應和︰「听見了听見了!」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真想在他臉上踩幾腳。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不下幾百次了吧?」
「我說過我可以負責給你找一個女朋友。」
「你行行好!別害我了,我又不是那麼不通情理,問題是你這個辦法我又不是沒試過,你找來的女孩子都是那種類型的,你想叫我死啊?」
「配婬男,挺合適啊。」
「你!」敖戰氣絕,「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是嗎?」蘇征不怎麼信任地應道。
這女人是天生要來氣死他的嗎?「我不管,現在……反正你也賴不掉,還是早點負起責任吧。」
听听,這是人話嗎?哪有男人叫女人負責的?更何況她跟他根本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上個學期,只不過是不小心在小旅館把他出浴的樣子看光光了嘛,本來還說這件事情他肯定和自己一樣,在腦子里自動刪除了,誰想回來以後,有天吵架,又被他說漏嘴地爆了出來。早就知道他腦筋不好使了,沒想到競然笨到這種程度。誰听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在旅館住了一個晚上不會氣得走人啊?他竟然還說什麼看都看光,這不找踹嗎?居然還敢怨到別人頭上!真是給他氣死!
好心介紹女孩子給他認識,他又嫌人家不夠端莊。不要笑死人了,就他這個德行還有資格挑剔別人端不端莊?
未了,也不曉得他是哪跟神經壞死,居然把腦筋動到自己頭上來。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是他報復她的新花招,她要是上當那才是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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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蘇征像往常一樣,憋著一肚子氣回去了,敖戰咧嘴一笑。
倒不是他真的那麼壞心,非要她難受他才好受,這實在是沒辦法的辦法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遷怒,這個他比誰都清楚。所以,在她一肚子氣沒處撒的狀況下,也就
沒什麼人可以接近她了,誰想接近她,那就做好當「氨氣」(Angle)的準備吧。
自己已經夠倒霉的了,被她害得女朋友也跑了,憑什麼她風流快活,自己就得守活寡?不成,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其他男性同胞們想一想啊,跟這個超暴力女巫婆在一起,最後只能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為了社會安定,人民安康,他說什麼都不能答應讓她和任何男人交往!
反正這個看不看光的話題都已經吵了一年了,凡是來「敖家菜堂」的,就沒有不知道的,大家也早把他們視做一對。但就是不曉得為什麼,隨著年級的升高,蘇征的人氣卻越發旺了起來,即便有他這個「傳聞中的男友」,也打消不了他們愛慕想她的念頭。這女人真的有那麼好嗎?
「敖戰,你可要顧好你女朋友啊,我們系有幾個不怕死的,今天晚上都去約蘇征了,還有人拿這個下注,誰要是約到她,就有一千塊好拿。」一個常來這里帶女朋友吃飯的男生說道。
敖戰不動聲色地笑笑,「是嗎?」
「你不擔心?」
擔心?擔什麼心?管那幾個小子擔心嗎?唔,還真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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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又圓又大又亮堂,和去年一樣。今天還是沒回家,爸媽一定很想自己了,不過在學校里也不錯,可以跟朋友一起出去下館子。嘿嘿,當然不是去敖戰的小飯館,這麼好的日子,這麼美的月色,誰要去他那里吃東西找氣受啊。
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在化妝,蘇征素面朝天地看著她們,不住地催促著。這時,從窗外飄來了一陣伴隨著吉他的歌聲——
「怎麼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我什麼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你並不美麗,但是你可愛至極,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整個女生宿舍的人都紛紛打開了窗戶張望過去,不曉得是從哪個窗戶,傳來幾個女孩驚訝的聲音︰「那不是我們班的XXX嗎?」
蘇征暗暗好笑,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麼老套的辦法追求女生,真是自以為是的老上「王于」,那個「灰姑娘」還真是倒霉。
歌聲終于停下來了,那男生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吼一聲︰「蘇征!我愛你!」
蘇征臉色大變,那個衰到家的「灰姑娘」就是自己?!這是造的什麼孽……
女孩子們卻激動起來,「蘇征,他在向你告白哎!」
「說愛他!說愛他!」
真是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出……蘇征被舍友們強行推到陽台上,她看著下面那個頭發亂蓬蓬,看不清楚面孔只知道皮膚很白的男生,頓時涌上一股無力感。
那男生看到她在嘆氣,越發地瘋狂起來,「她說話了!啊!再說下去吧,光明的天使!因為我在這夜色之中仰視著你,就像一個塵世的凡人,張大了出神的眼楮,瞻望著一個生著翅膀的大使,駕著白雲緩緩地馳過了天空一樣!」
神經病?蘇征听過他的話,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好浪漫……是羅密歐的話……」幾個女生感嘆著,「他一定看過很多書。」
蘇征模模手臂,雞皮疙瘩還在。對不起,莎士比亞的東西她老人家一概沒有看過,他干嗎跟她說這個?想讓她覺得自己是文盲嗎?蘇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唉!你的眼楮比他們二十柄刀劍還厲害,只要你用溫柔的眼光看著我……」「休——砰!」蘇征轉身抓起桌上的月餅想也不想地扔了下去,溫柔的眼光?省省吧!
「蘇征,謝謝你的月餅……」
「我們走!」蘇征命令道,「誰也不許再提這個神經病,誰提我跟誰翻臉!」
幾個女生閉上了嘴巴,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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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去‘敖家菜堂’吃?」
「不去。
「那我們去哪?」
蘇征道︰「今天是十五,要吃吃好一點嘛,去‘百歲雞’怎麼樣?」
「啊?」幾個女生一齊張嘴,「那麼貴!」
「我請客,行了吧?」
「好好好!出錢的是老大。老大,您這邊走!」
「嗯!」蘇征好笑地順勢走到幾人中間,還來不及說話,眼前就沖過個冒失鬼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蘇征面前,雙手捧過一束康乃馨。
「蘇……蘇蘇……征……請你……請你……」結巴了半晌,終于,尖厲的聲音顫抖著爆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請你今天和我約會!」
今大又不是情人節,這些人在搞什麼鬼?蘇征的心情越發的糟糕了。這男人有沒有常識?居然送她康乃馨?如果是粉紅色的,也還說得過去,可是……大紅的?
這下連旁邊的幾個女生都看不下去了。
蘇征扯過花來,順手遞給了旁邊賣麻辣燙的大嬸,繞過那男生,打了個手勢招呼大家走自己的。
「蘇征……」
「乖兒子,不用跪了,現在不過年。」蘇征頭也不回。
「蘇征好酷……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動容。」
蘇征暗自哼了一聲,我要真為了這些神經病動容,還不如自己主動去「北四方」(神經病院)住幾年。不對……今天這陣仗不對……這些家伙莫不是敖戰那混蛋派來的?
他到底要干嗎?小時候的恩恩怨怨她都已經不太提了,難道他就不能稍微健忘一點嗎?她又沒有哪里特別對不起他,他干嗎一個勁地找她麻煩?如果是為了那個杜什麼的,那也太沒有風度了吧?這都過了多久的事了還那麼耿耿于懷,看來,他的心胸遠沒有她想象中的寬廣。
要是拳頭能解決問題,她包準立刻將他送進醫院包成木乃伊。
唉,孽緣,這絕對是孽緣!
蘇征嘆口氣,和眾人踏進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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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鐘敲過十一下,店里已經沒有什麼人來。敖戰清理完畢,一個人搬了椅子坐在店門口點了支煙。
今天是十五,本來打算晚上早早關門回家過節,可是為什麼……又沒有回去呢?敖戰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忽然吹來一陣晚風,他打了個寒戰,那答案就被
吹散了。
在醫學院這里開飯館,已經兩年多了,總的來說,生意比想象中要好很多,照這樣下去,再過兩年,稍微貸點款,開個有一定規模的酒店是不成問題。到時候,看那個囂張女不對敖總經理刮目相看才怪。
想象著蘇征低眉順眼的樣子,敖戰嘴角不由微微上翹。如果她不是老那樣張牙舞爪的,或者追求她的人會更多。
追求者?這個詞對他來說,是個很陌生的詞。除了杜蘭,印象里沒有任何人追求過自己。是啊,除了杜蘭那個看走眼的傻女孩,哪個正常女孩會看上他?敖戰自嘲地笑笑。從小就愛惹是生非,除了體育成績好一點,真是沒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但不管怎麼說,受過九年義務教育之後還是勉強考上了高中,已經很值得慶幸了,父母一早便不再對自己存有什麼期望。但自己,畢竟是男人來的,如果不能靠自己的雙手去生存,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敖戰下意識地模模額角上的疤痕,不期然想起那個有著細瘦的胳臂卻能將男孩子一把抱起來的白皙倔強的小女孩,嘴角再一次微微上翹。為什麼回憶中每一個重要的經歷,那個暴力女總是參與其中?
放戰吐出個煙圈,看著它慢慢放大,一張剛剛才想到的面孔乍然出現在煙圈里。
「你怎麼在這兒?你們宿舍不是十點半的門禁嗎?」
「是啊,十點半。」
「那……你這是……」
「被鎖在外面了。」
「就你一個人?」
「剛剛在百歲雞吃飯,踫到班上的男生,一大伙人吃到現在,回不去他們就上迪廳玩了。」蘇征從店里也搬了椅子,和敖戰並排坐在門口。
「你怎麼沒去?」
「沒意思。」
敖戰冷哼一聲︰「別跟我說,我這兒比迪廳有意思。
「有意思啊,扁你一頓最有意思了。」
「神經。」敖戰吸了一口煙。
「喂」
「嗯?」
「什麼牌子?」
敖戰看看手中,「煙?」
「嗯。」
「紅河。」
「沒意思。」
「我抽我的,你管我有沒意思。」
蘇征忽然伸過手來,「給我一支。」
敖戰盯著她的手,「啪」地給了一掌,「女孩子家家的,抽什麼煙。」
蘇征哼笑,「女孩子?你什麼時候把我當女生看過?跟我打架的時候可沒這麼說。」
「隨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給你,怎麼著?」
「不給?」蘇征看他一眼,趁其不備,將敖戰手中抽剩的半支煙一把奪了過來。
「喂!」
「有什麼關系。」
敖戰怔怔地看著她,忽然伸手來搶,卻被蘇征躲開了。
蘇征笑罵說沒用,一個轉身,修長的手指已夾著香煙送到嘴邊。
很明顯,她根本就不會抽什麼煙。吸進嘴里,煙霧依然是從唇間緩緩吐出。她瞪大眼楮噘著嘴唇的樣子產然是個孩子,敖戰不知怎的,忽然無端想起初二那年他打了她的她來找他報仇的事。在她把他從樓頂推下來的一剎那,他看到了她狡猾又孩子氣的笑容。那好像是他認識她以來……見過的惟——一次除去冷笑的笑容吧。
「蘇征。」
「嗯?」
「笑一下」
蘇征皺起眉頭,不認識他似的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遍,「你沒發燒吧?」
敖戰撇過臉去,沒再搭話。是啊,別說蘇征納悶了,連他自己都要以為自己發燒了。
從天邊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轟鳴,兩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去——一架飛機從那個大得不可思議的胖月亮面前穿行而去。
「在這樣的月亮面前,還是坐著掃把的小魔女飛過去比較合適。」敖戰忽然說道。
蘇征心中一動,這家伙怎麼難得有跟她想的一樣的時候?
「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
「隨便啊。」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蘇征演戲似的說道。
敖戰石她一眼,「我知道你下句話要說什麼了。」
「什麼?」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兩人一齊演戲似的說道。
兩者落,兩個人忍個住相視對笑起來。
笑了一陣,場子又冷了下上。
這樣不是很奇怪?冤家了十幾年,如果被認識的人看到他們在一起笑得這麼開心,下巴不掉下來才怪。
「你……今天晚上住哪兒?」
「啊?」蘇征回神,「不知道。」
「要不,住我這兒?」
蘇征的眼楮又瞪起來。
「你別給我又想到什麼扭曲的事情上。」敖戰見狀,急忙聲明,「我可是學雷鋒做好事呢。」
算這小子聰明。他要敢說一句「看你沒地方去,可憐你」之類的話,保管他現在站著,一會就得躺著!「那……你這兒能住得下嗎?」
「行啊,打個地鋪。」
「有電視嗎?」
「有。」
「有DVD嗎?」
「有……你怎麼這麼多事?有得住就不錯了。」
蘇征白他一眼,不客氣地穿過店堂,直接走到後院去了。
敖戰關了店門,隨後跟了過來。一進臥室,見蘇征正在擺弄DVD,隨口道︰「我這兒可全都是日劇,別的沒有。」
「湊合看吧。」
「快十二點了,你明天不上課?」
「明天早上沒課。」
「……那隨便你。」
「都有什麼?」
「多了,你想看什麼吧?」
「《魔女的條件》。」
「老片子了,那邊,那個抽屜里。」
蘇征找到,放進DVD。回頭看見敖戰坐在床上,「喂,我要睡床。」
敖戰無力,「小姐,你沒事吧?這是我家,憑什麼我睡地上?!」
蘇征雙手往腰上一叉,「我是女生,而且我是客人,怎麼可以睡在地上?你有點風度好不好?」
「我……」
正吵著,《魔女的條件》開始了,宇多田的《FirstLove》響了起來。蘇征一坐在床上,「反正我不下去。」
「我也不下去。」
「你下去!」蘇征使勁推推敖戰。敖戰順勢倒在床上,任她怎麼推怎麼拉就是抵死不下去。這時,片頭曲唱完,第一個鏡頭出來了——未知與北井雙雙著肩膀睡在一張床上。以前不是沒見過這種鏡頭,但是沒和男生一起見過,蘇征不由一呆,拉拉扯扯中,一下子跌到敖戰身上去了。
她慌亂地想要和他分開,卻忽然笨手笨腳地爬不起來,一骨碌摔到床下去了。
敖戰瞪著天花板感到一陣恍惚,老天啊,真是天要亡他了,這個浮浮沉沉的感覺好像又比平時加重三倍,這個心髒已經不是他的了,速度快得就要從胸口蹦出來。
空氣變得凝重,想呼吸一下都好困難。電視上女老師和男學生就要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兩人看著電視,遲鈍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緩慢而堅定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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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說你昨天是在敖家小子那兒過的夜嘍?」
蘇征打著哈欠扒拉開眾女子,一頭栽在自己床上,沒有否認。
「赫——」七個女孩自行倒抽一口冷氣,「這不可能!」
再想往深了問下去,蘇征已然睡死。
「她她她……昨天居然在敖戰那兒?!」
「他們不是一向感情惡劣嗎?敖戰還收留她……」
「重點不是那個吧?你們看她累成這個樣子……」
七女面面相覷,難道……」
探究的眼神火辣辣投射到蘇征身上,蘇征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上課的時間。反正是遲到,蘇征索性拉過被子,一閉眼楮再次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像平時一樣,她裝了錢包往敖戰的小飯館走去。
「看見了沒……」
「就是那個女的!」
「你看你看。」
氣氛好像有點奇怪?
四周圍的人怎麼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蘇征望過去,他們便都回避開了。出什麼事了嗎?
「敖戰,一份炒餅。」進得敖戰的小飯館,蘇征點道。
「白菜炒還是豆芽炒?」
「白菜……你不覺得氣氛有點怪?」蘇征發現飯館里的人像剛才路上的那些人一樣,鬼鬼祟祟地交頭接耳著。
敖戰四下看看,「你這麼一說,是有點……」
「不行,我得問問!」
「吱吱!別鬧了,我還做生意呢。」敖戰一把把她拉住。
蘇征甩開他,徑自坐到隔壁桌剛才偷偷看著他們低聲說話的客人身旁,「喂,在說什麼。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那男生一跳,「沒、沒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啊。」
「你哪個專業的?」
「口腔……」
蘇征忽然抓起桌上的叉子一把刺進桌面,轉而看向那男生。
男生一哆嗦,「我跟你又沒仇……」
「剛才說我什麼了。」
「那不是我說的……」
「嗯?」
「不不,是別人都這麼傳的。」
「傳到口腔那邊去了?」蘇征一怔,這到底在傳什麼啊這麼快,從臨床到口腔,這還隔著好幾個校區的呀,「傳什麼呢?」
「傳…」
「快說!」蘇征一拍桌子。
男生「噌」的一下跳起來,「他們說昨天你和敖戰過夜了!」
他這一喊,四下里吃飯的同學們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蘇征張張嘴巴,半晌反應過來,「這誰說的?」
「我不知道……都這麼傳……」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也不過是昨天晚上的事.現在就傳的幾個校區都知道,謠言真是可怕……等等!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有名了?怎麼大家都知道和敖家小子呆了一晚上的人是自己呢。
「你的炒餅。」
「別跟我說話!」
「傳就傳吧,謠言止于智者。」敖戰不怎麼介意地聳聳肩。
他這什麼話?女孩子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能隨便傳嗎?說是謠言,偏她昨天又真的在他這兒呆了一晚上。謠言止于智者那是說給智者听的,蠢蛋會懂才怪!
「別煩了,吃飯吧。」敖戰拍拍蘇征的肩膀。
「別踫我!」她發誓,她要跟這個禍害再有瓜葛,她就跟他姓!
「喂!」看著蘇征怒氣沖沖地跑出去,敖戰也端著盤子追了出去,「你的炒餅!炒餅啊!」
回應他的卻只是一串越跑越遠的腳步聲。
「你不是還沒吃飯嗎……」敖戰端著盤子,望著那個漸漸變小不見背影,眼神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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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還真是冷啊,敖戰向外一望——什麼時候下起雪來了?他推開店門四下望望,做了個深呼吸。剛才還什麼都沒有,才這麼一會兒,四下里就已經白茫茫一片了,沒想到今年的初雪還挺大。
他俯,赤手捏了一個雪球,孩子氣地向著對面沒什麼車輛經過的街道扔了過去。
「啊呀!」對面好像有個女生被擊中了。隔著雪霧,敖戰看不太清楚,只隱約听見她喊著,「哪個混蛋!不要命了?!」便向這邊沖了過來。
敖戰急忙問進店里把門一關。回頭再看時,她已追過來了。
她不是別人,正是蘇征。
他三個月沒再看見的蘇征。
沒想到會是他,蘇征隔著玻璃窗,與敖戰相視無語。
那個謠言傳了三個月,勢頭終于小了下去。這三個月里,她沒有再踏進敖家菜館一步,沒有再見敖戰一面,甚至在外面偶爾又偶爾地看見他了,也會繞開避著走。事實證明,避嫌確實很有效,謠傳就快要平息了。
她還是老樣子嘛,又瘦又小,站在雪地里蒼白得像個幽靈。沒想到她居然會想到避嫌這一招。要照以前的性格,誰敢在她背後嚼舌頭,不被她把他的舌頭拔出來才怪。看來這個爆竹女孩……已經長大了……
敖戰與她對視了一陣,看著她忽然一個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他剛想追出去,但怔了幾秒,還是折了回來。
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跟他敖戰有何相干?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覺得不是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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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十秒……六!五!四!三!二!一!」也不知什麼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帶頭喊了起來,直听到平安夜教堂里渾厚的鐘聲‘當當」地敲響,人們爆發出一片歡呼聲。
不曉得真正信奉宗教的地方平安夜是怎樣度過,但在這個城市里,平安夜基本已被同化,折騰得跟過年似的了。
敖戰隨著人流緩慢地向著耶穌的聖像移動著,覺得自己實在莫名其妙。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一個人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而且還沒有先例,以前從來沒想過要到這種地方來,自己又不是信徒。
想著,人流已把他涌到聖像前。既然來了,許個願什麼的也好。他看看旁邊的人,有樣學樣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然後右手包住左手閉上了眼楮。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願望,要說希望生意興隆吧?現在的生意已經夠好,再好他可能就吃不消了……那麼……如果這個耶穌真有那麼靈驗的話,那就拜托讓他的命定情人趕緊出現好了……
人流又開始涌動了,敖戰隨著人群移到出口,下意識地回頭又望了耶穌一眼便被擠出門外。
除了這群和自己一樣跑到教堂不知道來做什麼的人們,不曉得別人都在做什麼?敖戰走了好一陣,忽然發現雪停了。他邊走邊抬起頭來看,忽然間笑得像個孩子——雪停了,月亮出來了。
心情忽然大好,他把雙手叉進兜里,興沖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前面的人,又停了下來。
看不見的時候,怎麼都看不見。能看見的時候,一天能踫見好幾回。
「嗨。」他招了招手,有點尷尬。蘇征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目不斜視地便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見過雪月嗎?」
蘇征站住,回過頭來。
敖戰笑笑,伸手指指天空。
蘇征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在一片深藍深藍的背景下,一輪明月懸掛在天際。它的光輝散落在雪白的世界里,好像人間被聖光籠罩。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也是這麼回這麼好的月亮,他說起了那個騎著掃把的小魔女,收留自己沒有在外面挨凍,還一起哈哈大笑,完全沒有劍拔弩張……
回想起來,那個晚上就好像是假的一樣。
她,和他,怎麼就和平共處了呢?
月亮啊月亮,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這樣在雪野眼看你,究竟是浪漫呢?還是犯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