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琪沖進浴室,痛苦地伏在洗手台上干嘔。
宋子倩緊緊尾隨在後面。
過了一會兒後,丹琪才難過地抬起頭,神色十分憔悴。
「天啊!」宋子倩驚呼一聲。
丹琪看著映在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得毫無生氣。
「你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宋子倩擔心的直問。
丹琪沒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見狀,宋子倩瞪著她看了半晌,「你……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聞言,丹琪茫茫然的喃道︰「我不知道……」
「你的月事來了嗎?」宋子倩毫不避諱的問。
听到她這麼說,丹琪的臉色更難看,她記得月事在上個月就沒有來了。
「你到底怎麼了?天啊,我不敢相信,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她逼問著。
遲疑了好一會兒,丹琪才輕聲說︰「我結婚了。」
宋子倩歡呼一聲,揚起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你太不夠意思了,什麼時候結婚也不告訴我?對方是誰?」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麼,雙眼圓瞠。「該不會是你老板吧?」
「那是以前的事了。」
「什麼以前的事?你們不是結婚了嗎?你們吵架了嗎?他知道你懷孕的事情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丹琪快要招架不住。
她舉起雙手投降,「子倩,麻煩你——」
「喔,抱歉。」宋子倩扶著丹琪的臂膀走出浴室,讓她在床上躺下,並且將枕頭墊高放在她背後。
看著好友一臉興奮的神情,丹琪微微一笑,看來只好滿足她的求知欲了。
「我和他是結婚了,我想他應該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讓他知道。」她臉色沉了下來。「我們離婚了。」
宋子倩瞪大了雙眼。
「今天他的律師打電話過來,要我明天去律師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她強忍著痛楚,故作輕松的說。
「是他要求離婚的嗎?」宋子倩蹙起秀眉問道。
丹琪搖頭,「是我提出來的。」
她無法置信地看著她,「為什麼?」
「子倩,求你不要再問了好嗎?現在我的心好亂。」丹琪雙眸浮上一層薄薄的水氣。
宋子倩大大地嘆了口氣,「明天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
「別跟我爭辯!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宋子倩授予她一抹信心的微笑。
丹琪看著她,喃喃低語︰「謝謝你。」???「如果都沒有問題的話,請在上面簽字。」何律師將一張文件遞到丹琪的面前。
「我說過,我不要他的贍養費。」
「丹小姐,我只是接受石先生的委托。」
「那麼他為什麼不親自來?」宋子倩掩不住憤慨的問。
何律師微微一笑,「石先生臨時有事,他請我全權替他處理。」
「何律師,請你告訴石先生,我不需要他任何金錢的施舍,我有能力養活我自己。」
丹琪平靜的說。
「丹小姐,我相信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丹琪站起身,「請你告訴石先生,我不會接受他任何的東西,或要求他給予任何承諾。當然,以後我也不會厚顏無恥地跑去找他,請他放心。話說到此,我覺得沒有必要再侍在這里。」
「丹小姐!」
丹琪走到門口,回頭看著何律師說︰「請你轉告他,我很懷念曾經愛過他的那段日子。」
走出律師事務所的大門,艷陽灑落一地刺眼的白光,也照在丹琪瘦弱的肩頭。
宋子倩撐開陽傘遮蓋住那份灼燙的熱感。
「子倩……」從垂下的長發中傳來輕輕的呼喚。
「嗯。」她看著低著頭的好友。
「請你告訴我,我這麼做是對的。」
「丹琪——」
「我好害怕一旦我半夜醒來,我會受不住痛苦而哭出來,我沒有勇氣去承受。」
「你還愛他嗎?」
丹琪緩緩地抬頭看她,淚痕爬滿了蒼白的臉頰。「是的,從第一眼看見他,我就知道我一輩子不可能忘記他。」
宋子倩微微嘆了一口氣,「想哭就哭出來吧。」
聞言,丹琪雙肩再也忍不住地顫抖,她伏在宋子倩的肩頭上,盡情地將滿月復的心碎一古腦兒宣泄出來。
「為了真愛,人們在愛情的道路上徨。」宋子倩低聲輕喃。
她的感慨像花絮,幽幽地飄蕩在空中,淡淡地化開了愁的味道。???石俊凱坐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嚴肅地看著面前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的臉色凝重,「俊凱,你的健康報告已經出來了,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直接說明白吧,有多麼嚴重?」
「斷層掃描顯示出你左腦里有顆腫瘤。至于是否為良性,我們還要更進一步做檢查。」
石俊凱不說話。
「俊凱,我們希望你能住院,我們會替你安排手術的時間。」主治醫生溫和的說。
「劉伯,我父親和你的交情有多久了?」
「我看著你長大。」他微笑的說。
「從以前到現在,我們一家人的健康全由你負責,是嗎?」
他點點頭。「俊凱,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事實。但是,現在醫學很發達了,腦瘤再也不是無可救藥的絕癥。關于我的提議,我希望你能考慮看看。」他以慈祥長輩的口吻說話。
石俊凱站起,他走到位于二十層樓高的落地窗前,望向遠處大樓林立的城市。
然後,他轉身面對醫生。
窗外的白雲遮住太陽,陰影罩在他身上,許久不去。???「丹琪,醫生怎麼說?」手機那端傳來宋子倩的聲音。
「沒什麼,他只是叫我多休息。」丹琪走在走廊上。
「就這樣?你別瞞我了!」
「好啦,」丹琪低低笑了聲。「我知道瞞不過你,醫生說懷孕初期很容易流產,而我的身體有點虛弱,流產的機率比一般產婦高些。」
「那你還那麼無所謂!不行,我向公司請假提早下班好了。孕婦最需要營養了,要去超市買些東西才行……」宋子倩叨叨絮絮的念著。
「拜托,宋大媽!」丹琪戲謔的喊道。
「就這麼說定,你在醫院大門等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坐公車回去就可以了,你工作要緊。」
「不行!你是孕婦耶。」
「我真的不要緊!」她再次強調。
她听到宋子倩微嘆了一聲。
「好吧,可是我幫你叫計程車,你不能說不要!」
「全听你的好嗎?」笑意悄悄地爬上丹琪的嘴角。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到車行叫車,你到醫院大門等。」
「嗯。」丹琪關上手機。
她走到電梯門口,看著一坪大的電梯擠滿了人。她笑著微嘆一口氣,然後轉身推開安全梯的玻璃門。
電梯門關上,電梯緩緩下降。
檢查完的石俊凱正站在電梯門口,他看了眼手表,眼角的余光瞄到紅色的指示燈亮起,電梯門打開,幾個人魚貫的走出。
他走進電梯,銀白色的電梯門在他面前再次緩緩合上。???石蘿在二樓樓梯口找著聖伯納犬。
「貝多芬,貝多芬!」她叫喚著。
她突然看到聖伯納犬膨松的尾巴在往三樓的樓梯轉角處出現。
「貝多芬,回來!那里不是我們可以去的地方!」
她追上去,看見綁在聖伯納犬頸上的紅色繩子在大理石地板上移動。
她咬著下唇,眸子里閃著笑意。
她悄悄地撿起繩子,然後猛然一拉。
「貝多芬,我抓到你了!」
說話聲才停止,只見貝多芬從她身旁向後方跑,她拉不住它,小小的身軀向後仰,瘦弱的胳臂被紅色的繩子纏繞著。
接著是重物跌落地板的聲音響起。???丹琪打開車門,陳嫂已經在大門玄關處等她。
她沖上前去,神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夫……丹小姐,小姐正在她的房間里等你。」陳嫂強忍悲痛,啞著聲音說。
「天哪,事情怎麼發生的?醫生怎麼說?」丹琪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說︰「我要去看石蘿。」
來到小女孩的臥室,丹琪看見她躺在羽毛被中一動也不動,她以為她死了。
剎那間,恐慌的感覺緊緊攫住了她。
她顫巍巍地走到石蘿的床邊,跪在她身旁輕聲叫著︰「石蘿,乖孩子。」
石蘿慢慢地睜開眼楮,眼里透著一絲迷惑的望了丹琪一眼,然後苦澀地微笑說︰「你來了,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你。」
石蘿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對翦水眸子又緩緩的合上。
丹琪站起身,這才發現石俊凱一直站在她旁邊。
她咬著下唇思忖著如何開口,最後還是石俊凱先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丹小姐,真的很感謝你在這麼快的時間里趕來。」
他生疏的語氣讓丹琪直想大叫。
「醫生怎麼說?」她按捺下想和他反唇相稽的沖動,故意學他那冷淡的口吻。
「石蘿從樓梯上摔下來,可能小腿骨折斷了,其他應該沒有什麼嚴重的。」
他平靜的口吻惹得丹琪再也受不了,她怒沖沖的低吼︰「石先生!你難道不能對自己的女兒顯得關愛些嗎?她躺在床上需要你的關懷,而你呢?竟只輕描淡寫的說,她只是骨折而已!」
「丹小姐,你太激動了,請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
她忿忿不平,想把石蘿的受傷歸咎為他的錯,她是那樣的驚恐與憂慮,她急于責備別人來減輕自己心靈上的不安。
但是他只看著她,目光與她交會,那一剎那間她只感到天旋地轉,心中起伏不定。
「石蘿的傷勢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喔。」有那麼一秒鐘,丹琪滿懷希望他能開口要她留下。
「她好像很希望你能留下來陪她。」
「可是……」
「當然,你有你自己的事,我無法勉強你為了石蘿留下。」
她看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他的想法,但他的表情高深莫測。
「我會叫陳嫂收拾好你以前住的那間房間,如果你可以留下的話。請你看在石蘿如此希望你陪伴她的心願上,至少等她好了再離開。」
「我願意的。」她低語。???丹琪打了通電話給宋子倩,當然宋子倩極力的反對,甚至還嚷嚷著要一同住進石家大宅以保護她。當然,最後還是靠丹琪一直強調只是照顧石蘿直到她好的保證,宋子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
在看過石蘿後丹琪回到她的臥室里,褪下襯衫和長裙換上睡衣。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手指輕撫著懷孕兩個月卻仍然平坦的小月復,暗忖著她的孩子正在慢慢的成長,一種即將為人母親的喜悅襲上心頭。
突然,那種她早已逐漸熟悉的惡心感猛然侵襲她,在她還來不及拿皮包中的酸梅時,已由胃部沖上喉間。
她沖進浴室伏在洗手台上將稍早吃的晚餐全吐了出來,直到胃再也沒有剩任何東西,她扭開水龍頭,讓奔流的水洗刷去所有的證據。
醫生說過害喜現象在懷孕的初期是很正常的,但她知道這不單是正常的征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她孩子的父親。
她害怕他會知道真相,害怕他會從她身邊奪走孩子,更害怕他在她心中喚起的感情。
當然,她必須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感情,以免自己再一次受到傷害,事實上,她沒有足夠的勇氣再去承擔被人拒絕的嘲諷。
丹琪漫不經心地扣上睡衣的扣子,敲門聲正好響起。她瞥了眼鏡中的自己,發現陳嫂拿來的睡衣太過暴露,她順手拿過睡袍披上,猜想是陳嫂有事來找她,她走過去打開門。
她看見是石俊凱站在門口時,脈搏狂跳。
「晚安。」他面無笑容的說。
丹琪困難地吞了口口水。
「我可以進來嗎?」
她緊張地後退一步。
他走進房間里反手關上房門。
她不安地絞著雙手!見到他銳利的黑眸審視著她時她身軀一僵,驚慌不已。
他就要告訴她他發現她的秘密了嗎?
沉默了半晌後他才說︰「你最近好嗎?」
完全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丹琪怔愕了一下回過神後,她才喃喃低語︰「我很好。」
他點了一下頭,「如果你還需要些什麼東西,叫陳嫂準備就可以了。」
「俊凱……石先生,你太客氣了。」
「我們還是變回以前的生疏了,是嗎?」
「我不知道怎樣的稱謂才適合我們現在這種情形。」她毫不客氣。
「你還是像以前那樣的伶牙俐齒,叫我俊凱,或者你想得出比這更好的叫法。」
「我尊重你的意見。」
「很好。」
然後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他環顧一圈她臥室里的擺設,接著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而後是她的眸子。
「很謝謝你肯為了石蘿留下來。」他不帶一點感情的說。
听見他的冷然,丹琪真的懷疑他是否曾經愛過她?
「這是我應該做的。」她以連她自己听了都覺得討厭的倨傲說。
「何律師說你不肯接受我提出的贍養費?」
「我覺得我沒有那個權利接受。」
「為什麼?嫌太少嗎?」他譏笑一聲。
「石先生,你寫的金額足夠我一輩子生活無虞,但我不認為我要接受它!」她鼻冀翕張的說。
「為什麼不?難道你並不需要這些?」
「是的!我有能力養我自己。」和我的孩子。只是這最後一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口。
「我一直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話雖如此,但听得出來他只是在嘲諷。
不理會他的諷刺,丹琪淡淡的下了逐客令,「晚安,石先生。」
但是他卻逕自走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來。
「我以為我們還沒討論完。」他一派輕松的說。
「我不知道我們還要討論什麼?」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我累了,想上床休息,如果石先生不反對的話。」
「我看得出來。」
他看著面前曲線曼妙的女人,一股倏地朝他的理智席卷而來。
天哪,她比他過去所想象的更美麗了,舉手投足皆帶著種耐人尋味的韻味,而那應該是不可能的!她的變化怎麼如此的大?她就像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婦!
她的雙眸像月光照在水面般柔和發光,臉頰就像春天里的隻果般紅潤,她微微張開的嘴唇更勝櫻花柔女敕。
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令人不禁想親近的氣息,那是種美好的味道。
丹琪抬起手臂,將前額落下的發絲塞回耳朵後,她不知道這看似不經心的動作卻讓石俊凱血脈僨張。
他站起身,朝她走去,步履沉穩。
在丹琪還來不及反應時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將她猛然拉向他。
丹琪可以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不敢喘氣。
她的眸光與他的緊緊鎖住不放,曖昧的感覺在兩人間擴散開來。
她下意識地用舌頭舌忝著自己干燥的唇瓣,全然不知道理智和還在天人交戰的石俊凱一看到她的動作,理智瞬間崩潰、瓦解……
她感覺到他的爆發,高潮席卷了兩人的感官,狂喜竄入他們血液中騰躍,她用力的擁緊了他,仰頭承受這快樂的一刻。
俊凱!我愛你,我需要你,這些話激蕩在高潮的釋放里,但她終究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