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星自退伍後就搬出了家,自己貸款在學校附近的社區購置了小公寓。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大,兩人奔到大樓,狼狽的像個落湯雞。宋沐星打開門,迎接他們的是一片笑悟,四坪大的客斤,或坐或站有三、四十人。
「唷,老板大人你終于回來了。」一名戴眼鏡的男孩從電胸前探出去。「嘖嘖,帶女朋友回來喔。」另一名男孩說。
原來,宋沐星是住家兼工作室用,他請了幾名助手,所以他的公寓常常是高朋滿座。
「你們全在這干什麼?」宋沐星橫眉怪眼。老天,他家的燈光還不夠亮嗎?這是他第一次帶阿曼達回家,好不容易有個獨處的機會,全讓這些「菲利浦」給毀了。
「幫你整理這些分鏡、資料,老大,你明天就要飛去日本開會,你忘啦?」宋沐星真的忘了這檔事了,自從遇見了阿曼達後,他的生活重心全在她身上。
「你要去日本?」阿曼達偏頭看他。他竟然沒告訴她!不述——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宋沐星得跟她報告一切呢?
宋沐星低失看她,發現她一身濕,身材幾乎原形畢露。該死!「我帶你去換衣服。」他用身體擋住別人的目光,將她帶到房間。
「老板可別趁機吃了人家喔。」背後傳來那些死孩子們的取笑聲。
他推她進去浴室,又替她拿來T恤、運動褲。「你快去洗澡,免得感冒了。」關上房門,宋沐星又回到客斤,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千塊丟到桌上。
「去,到樓下吃碗牛肉面還是去巷口打電動,隨便你們,只要不要待在這里就好。」
「老板,天這麼黑,風那麼大,外面而又下個不停,你忍心將我們趕出去?」「再加一千塊。」宋沐星又掏出一張抄票。「再羅嗉,你們連錢都拿不到,我直接就把你們轟出去。」
「好,好,老板最大。」幾十人特桌上的東西弄好,一個個走出去。
「嘿,十點鐘給我回來繼續加班。」宋沐星又加了一句,眾人哀鴻遍野。宋沐星隨即月兌上的濕衣服,先到客房的浴室重溫當兵時的戰斗操。頭發還沒干,肩上披了條毛巾,他就果著上身到廚房燒開水準備泡面。
他的廚房從來不開伙的,他們這些男生忙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時,泡面加個蛋就成了很美味的一餐了。他知道阿曼達酷愛咖啡,又從儲藏室翻著了閑置已久的煮咖啡器具,又在櫃子里找到過年時別人贈送的咖啡豆。他洗淨了器具,拿著說明書研究了老半天,還是不知如何下手。
該死,明明是中文字,怎麼他還是一知半解,難不成他被阿曼達同化了?宋沐星抓著頭發猛發呆。
「你在干嘛?」阿曼達洗完澡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只見宋沐星又搔頭又皺眉的。看他那頭濃密的頭發快拔光了,她只好出聲解救他的頭發們。
「哦,你洗好了。」宋沐星轉過身子,被她的清新模樣震懾。
老天,她美得像一朵沾了雨珠的茉莉花。阿曼達穿著他的衣服和運動褲,尺寸太大了,她將褲腳卷了好幾圈,濕頭發用大毛巾包住,光著一雙白皙的腳,看起來好可愛也親近多了,不再那麼高不可攀。
找碴似的,茶壺的水開了,尖銳地抗議起來,驚醒了宋沐星,他跳了起來,關掉了瓦斯,伸手就要拿了茶壺——「哇!」灼燙的溫度讓他很沒男人氣概的大叫起來。「噢,Shit!」他甩著手跳來跳去。
阿曼達抓住他的手,直往水龍頭底下遞,讓水龍頭的水減低他的疼痛。「你以為你在練鐵沙掌呀!」她皺眉說,聲音里透著關心。
宋沐星傻呼呼地笑了起來。阿曼達的關心,讓他覺得好窩心,好幸福喔。「還笑!你被燙傻了是不是?」天,這家伙居然還一個勁的點頭。阿曼達關掉水,拉起身上過大的T恤擦干他的手,瞪他。「去擦藥,到客廳候著。泡面、煮咖啡我自己來。」換她推宋沐星到容廳坐好,自己又鑽回廚房。
宋沐星實在太高興了,整個人都輕飄飄,笑得眉眼都開了。
耶,阿曼達不但在他的屋子里,穿著他的衣服,還在他的廚房忙進忙出的,這樣的感覺就像老夫老妻一樣,真是太棒了!還有,她身上有著和他一樣的薄荷香味,那是他最愛的薄荷沐浴乳了。
哦,對了,他得把那些沐浴乳藏起來,免得被那些臭助手拿去用了,這是屬于他和阿曼達共有的氣味。噢,宋沐星不由環胸抱住自己,埋頭嗅聞著身上的香味,感覺就像擁抱著阿曼達。
阿曼達走出廚房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她走過去,用力地拍了他的後腦勺。「你還沒回魂呀。」
「痛!」宋沐星抱住頭。「嘿,小力一點,你會把一個天才變成阿甘的。」「誰叫你那副令人惡心的模樣,好像在腦子里做什麼壞事!把衣服穿好,你以為你在賣肉呀!」阿曼達把面放在桌上。
宋沐星抓起一件T恤套上。「要是讓你知道我腦子里做壞事的對象是誰,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宋沐星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
「沒事!我說……吃飯,對,吃飯,肚子好餓喔。哇,好香,果然美人泡的面就是不一樣,色香味俱全,我宋沐星真是幸福。」他撈起面直往嘴里送。「哇……燙、燙……好燙……」他又跳了起來。「水……給我水……」
「你干嘛這麼急,又沒人跟你搶面吃。」阿曼達斥了一聲,急忙忙地遞給他一杯水,等他呼嚕嚕地喝完。「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有沒有發紅。」她命令。
宋沐星又開始傻笑了。完了,完了,他一定有被虐待狂,怎麼阿曼達一罵他,他就渾身一陣爽快,覺得好開心、好幸福。
沒有燭光晚餐;沒有浪漫的音樂,外頭還刮風下雨,但這一餐吃得極為輕松。每一次和阿曼達相處都像洗三溫暖一樣,一下子熱,一下子冷。只有今天,宋沐星覺得自己更貼近阿曼達了。
吃完飯,宋沐星放了一片爵士CD,一會兒,整個房子充滿音樂。
「過來吧,我幫你吹頭發。」宋沐星翻出了吹風機。
阿曼達沒有拒絕,她拉掉毛巾,一頭長發技散而下,直垂腰際。
她坐到地板上,讓宋沐星方便動手。她的長發又黑又直,像夜幕,又像閃著月光的海洋,很美很詩意。宋沐星專注于手上的動作,他先用毛巾吸干頭發的濕氣,又怕吹風機吹壞她柔軟的發質,他的動作很慢很小心,一根根一絲絲的梳理,很滿足阿曼達在他的指下變得溫暖。
許是他的動作太溫柔了,許是躲雨的一陣奔跑累壞了她,阿曼達覺得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輕,像沉入了一座海洋,非常非常舒服。意識朦朧中,她覺得自己被抱了起來,接著被放入非常柔軟的床上,有一只長著繭的手替她拂去臉上的發絲,然後那只手沒有離開,繼續他的探險。他的手輕輕地撫模她的眼楮、鼻子、嘴唇,最後在嘴唇停留了很久,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唇被他的熱度灼傷了。然後,一聲低沉的嘆息在她耳畔邊響起。
阿曼達倏地睜開眼楮,一雙黑黝黝的眼楮正注視她。頭上的燈光突然熄了,整個屋子陷入黑暗中。
「你在做什麼?」乍來的黑暗,讓她失去了視力。
「看你。」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充滿男性的氣味就在咫尺間。「我明天就要去日本了,我得好好把你看個夠。」
「去多久?」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明明知道兩人同處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她卻覺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了。
「一星期。」
她不說話。
也許暫時的分開是好的,他們目前的關系有點危險。
「你會想我嗎?」
「不會。」喔哦,這句話回答得太快了,好像在逃避什麼似的。「反正一個禮拜後你就回來了,無所謂想念不想念。」于是,她又補了一句。
「是嗎?」他又嘆氣了。「可是我卻會很想、很想、很想你。」
一道閃電打進屋里,似在證明宋沐星的話。閃光照亮了彼此的視線,也照清了彼此的神情,兩人的目光準確無誤的膠著在一塊,外頭風雨交加,他們卻只听得見彼此的心跳聲,怦怦、怦怦。宋沐星的身體就懸在阿曼達的上空,近得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而他們只是凝視著對方;時間仿佛停滯在他們的眸底之間。
久久,久久,宋沐星緩緩將阿曼達的手拉到唇邊。「我的唇今天被人吻了,我不想用那個被吻過的後來褻瀆你美麗的唇。」
他緊緊盯住她的眸子,輕輕咬著她縴細的手腕。阿曼達輕顫一下,依然無語的回迎他的目光。然後,他定定的說︰
「下一次,我一定會吻上你的唇。」
***
思念,從分手後開始。
飛機才剛離開台灣的土地,宋沐星已經強烈的想念起阿曼達。他望著窗下漸漸飛離的城市,他在窗邊寫下一行字︰你愛上我了沒有?
阿曼達坐在咖啡館里,窗外的藍天中,一架飛機正劃過天際,留下長長的痕跡,仿佛問著︰你愛上我了沒有?
她望著天空,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
是的,我愛你。
***
一抵達日本東京,日本接待人員先帶宋沐星去飯店休息,遞給他一堆公司的簡介、資料,至于有關合作事宜的會議,明天才會進行。
宋沐星是個急性子的人,日本的慢郎中與龜毛實在讓他受不了,他多麼想把事情辦完,然後趕快回台灣看看他的阿曼達。
第一次,宋沐星是第一次有這種「歸心似箭」的心情。
他熱愛旅行,熱愛自由,每隔一段時間就出走一陣,所以,他的大學總是念得零零落落,興趣卻愈扯愈多,事業愈搞愈大。
宋爸爸和宋媽媽早就覺悟了,他們認為生一個兒子不如養一只狗,至少狗還知道看家,知道對主人搖尾巴。所以家里養了一堆狗兒子,甚至只只比宋沐星還受寵。知道他們兒子的死個性已經改不了了,除非再重新投胎一次。所以,當兒子又開始新冒險時,他們就當他失蹤了;當兒子乖乖的回學校讀書,偶爾回家探望他們二老,他們也只當是失物歸還而已。所以呢,宋家偶爾會有這樣的對白出現︰
「你怎麼在家哩?」看到宋沐星在家,宋爸爸很驚訝。「你不是去埃及嗎?」
「爸,我去埃及是前年的事了。」
「噢,那麼,你一定是從意大利回來嘍?快告訴阿娘,尚雷諾是不是很帥?」
「阿娘,我去年才去過意大利,而且,尚雷諾是法國人,不是意大利人。」「嗅,那就是法國嘍。對了,那個尚雷諾到底帥不帥呀?」
「那也是去年的事了。還有,尚雷諾昨天才來台灣宣傳影片,至于他到底帥不帥?去看看電視、翻翻報紙吧!」
「那……那你到底去了哪?」
「我哪里也沒去,我一直在台灣,台北。」
「喔——那個……我說兒子……你……是不是病了?」
「我很好呀。」
「沒病?不,我看是病得很不輕了,不然……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呀。」結論就是︰宋家二老早就習慣宋沐星音訊全無的日子,如果哪天宋沐星突然出現在家里,或住個一兩天,他們還會驚天動地,要兒子最好去給醫生檢查一下。
接下來的日子,漫長的會議和一大堆研發問題讓宋沐星忙得不可開交,暫時忘了思念之苦。他忙著和日本人爭權利,忙著弄懂他們的語言,還忙著應付一大堆飯局,和日本女孩對他的追求。
不過,到了夜晚,當宋沐星一個人口到飯店時,所有的思念全涌上心頭。他想阿曼達,非常非常的想。
宋沐星很享受一個人旅行的自由,走過不少國家與城市,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寂寞的旅行。
因為這里沒有阿曼達。
出去晃晃吧!拿了飯店鑰匙,來沐星決定去外頭找樂子。男兒志在四方,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牽腸掛肚呢?
東京街頭的夜晚還是很熱鬧,迎面而來的一對對情侶更照映出宋沐星的形單影只。宋沐星馬上就後悔了。他鑽進一家小吃店叫了碗拉面,避免觸景傷情。可是,面吃了幾口卻食不下咽,因為沒有阿曼達的味道。
他想起在台灣的最後一晚,阿曼達為他煮的面,雖然只是碗加了蛋的泡面,但那碗面中有很多很多的記憶。
宋沐星離開小吃店,坐在廣場的噴水池邊,漉漉的水聲安定了他的心情。這時,一個一O九辣妹模樣的日本女孩走向他。
「先生,一晚一萬塊,要不要?」女孩說。
宋沐星愣了一下,听不懂日語,不過他大概也猜得出來這就是所謂的「援助交易」。老天,有這麼明顯嗎?他看起來真的像O2O4的廣告詞︰「你寂寞嗎?你需要女人嗎?」的模樣嗎?
不過話說回來,他再饑渴也不會找一個黑不啦嘰的女人上床。因為,他的身體只屬于阿曼達一個人。老天,世間再也找不到他這樣純情的男人了。
宋沐星揮揮手趕走了女孩,決定還是回飯店吧。
經過廣場一處攤位,一個男人用中文叫住宋沐星︰
「嘿,年輕人,看你的模樣是從台灣來的吧?」
宋沐星納悶地看他。「有什麼事嗎?」
「我也是台灣人。」男人指指自己。「你是觀光還是洽公?要不要買樣東西送給女朋友?」
宋沐星這才注意到男人專賣些女人的小玩意。說真的,宋沐星還真沒費心送過禮物給女生哩。
他無聊地拿起一個紫貝殼︰「可以听見海潮聲音嗎?」他打趣說。
「有沒有看過臥虎藏龍?」男人說。「心誠則靈,心誠則靈你就會听到你想要听的聲音。」
「心誠則靈?」這家伙真會做生意,連別人的片子都拿來作廣告。
「而且紫色在聖經里是最珍貴的顏色哦,買一個送給女朋友,保證她會愛你一輩子。」男人又說。
宋沐星買了那枚紫貝殼,用了一個紫色的盒子盛著,也將他的真心裝在里頭。
他好想阿曼達。好想、想、想、想、想、想、想……回到飯店,宋沐星強烈的想念阿曼達。
他好想听听阿曼達的聲音。宋沐星拿起電話,撥按鍵的手指卻頓了一下。阿曼達的電話號碼他早已倒背如流,卻不曾打過一次。
你一定不敢想像宋沐星這樣的男人居然會害怕科技產品——電話!噢,不,他不是怕,他是討厭電話,他討厭隔著長長的電話線、隔著空氣和人交談。事實上,隔著話筒他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喜歡與人面對面說話,即使距離遙遠,除非逼不得己,就算千里迢迢,他也一定親自到那個人面前,直接面對面講清楚、說明白。所以,當人人一手行動電話,縮近彼此距離時,宋沐星還是兩手空空。
這樣的習慣實在古怪得緊,卻也不失可愛。
幾經掙扎,宋沐星還是放下電話。他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明月。該死,他好想听听阿曼達的聲音。耳邊突然響起那個男人的聲音︰心誠則靈,心誠則靈你就會听到你想要听的聲音。
宋沐星一躍而起,從盒子里拿出那枚紫貝殼,他小心翼翼地將它貼在耳畔。如果,心誠則靈就會听到想要听的聲音,那麼,阿曼達,告訴我︰
你愛上我了沒有?
***你愛上我了沒有?
有幾天沒听到宋沐星這樣對她說了?是一天,還是兩天,還是三天了?老天,她竟是如此想念宋沐星的聲音,與他那似認真又調侃的表情。
當阿曼達一如往常的把單車停人車棚,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驚喜地回過頭——喔——只是一個陌生人。失望的感覺涌上心頭。
該死的阿星!她一臉懊惱。他竟然殘害她如此嚴重,幻听又幻影的。
阿曼達又將車子拿出來。她決定翹課,去做做比抽煙還健康的運動。她騎上陽明山,一路停停走走、氣喘吁吁,好不容易騎到目的地,已是香汗淋灕,她這才終于承認宋沐星的不同凡響。
櫻花季早已結束了,那天與宋沐星見識的粉紅世界不復存在。盡管如此,人潮依舊,路上情侶一對對親密依偎,仿佛春天一直不曾離去。站在人群中,阿曼達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孤單。
該死的阿星!阿曼達再一次的埋怨宋沐星。重新騎上單車。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與「孤獨」為伍,沒想到卻讓宋沐星寵壞了她。
一路騎向竹子湖,結果失望的發現那大把大把白色的海芋田已經不見了,換上了一片一片黃色的向日葵。
亮澄澄的顏色似乎嘲笑著她徒勞無功的追逐行為。她在做什麼?想追回她與宋沐星曾擁有的一切嗎?阿曼達自嘲地想。可是,那天的情景卻又浮現在腦海。你不適合玫瑰……
你有著櫻花一般脆弱的外表,卻有著一顆海芋般堅韌的心,還有什麼比海芋更適合你呢……
我拈花惹草的對象始終只有一個……
我就只愛你這朵海芋……
海芋的「芋」即指「渝」之意……即此情永不渝……
此情永不渝……那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一句話……此情永不渝……
該死的阿星!阿曼達捂住臉。老天,人都不在台灣了,以為好不容易落了個清淨,那家伙卻陰魂不散,像揮不走的蒼蠅。
又騎上單車,阿曼達往淡水的方向騎去。
淡水還是很熱鬧,阿曼達找了上次和宋沐星一起來的攤位解決她的午餐。吃著,吃著,她又不禁想起那次宋沐星的突襲……
「走,去基隆廟口吃東西,再到九份喝茶,最後再上金瓜石夜游。」宋沐星劫持了正從電台下班的她。
「又是吃東西?」她皺皺眉,皺皺鼻子。「我的臉長得像一個‘饞’字嗎?」他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我要把你養得胖胖的,然後再慢慢把你吃掉。」「呵,那你恐怕會失望,本姑娘養不胖的。」
「所以我打算一直養到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下……」
「夠了!」她打斷他。「如果你想早點養胖我,現在最好趕快出發。」
想到這,阿曼達不禁輕笑出聲。
該死的阿星!阿曼達的笑聲隱去。沒有你在身旁,再美味的食物也變得不好吃了。她去了紅毛城與附近的大學晃了晃,在黃昏時刻,又回到淡水河堤。夕陽余暉下,淡水美得像籠罩在一層薄紗中,有一點距離,有一點孤獨。「對不起,小姐。」一對情侶走過來。「可以請你替我們拍張照嗎?」
阿曼達望著鏡頭里的他們。男生將女生摟入懷里,女生抬起頭對他溫柔的微笑。那畫面好美好溫馨,令她又想起那天下雨,宋沐星將她保護在懷里的情景。他的胸膛好強壯,他的懷抱好溫暖。
渡船頭傳來開航的嗚嗚聲,阿曼達踏上了渡輪,一個人站在船尾。
她以為宋沐里至少會打個電話給她,結果,沒想到他竟會頑固至此。他討厭電話。記得這些與他相處的日子,他雖然有她的號碼,卻不曾打過一次電話給她,因為他覺得透過電話說話,連聲音都變得沒感情,像一具冰冷的機器,尤其在看不見對方的情形下,這種對話實在很蠢。
「呵,阿星,你真是可愛。」知道他的堅持,當時,她這麼說。
宋沐里可不覺得這是種恭維。
「我一點也不可愛,你可以說我雄壯威武,或英挺瀟灑,就是不要把‘可愛’這娘娘腔的字眼用在我身上!」他板起臉。
「你生氣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很喜歡他的堅持呢。
「一個人的習慣,並不代表他的個性。」他振振有辭。
「哦。」她拼命忍住想笑的念頭,因為他實在太可愛了。
宋沐星去日本的前一晚,他送她回家,為了準備赴日的行李,又匆匆的離開。結果,凌晨一點多鐘,一向晚睡的她听見窗戶傳來石子擊中的聲響。她打開窗戶,赫然見到宋沐星站在窗下。
「你不是搭早上的飛機嗎?怎麼不早點歇息?」她責備地說。
「我忘了跟你說一句話。」他傻兮兮地笑。「還好你還沒睡,不然我得等到早上。這句話沒說,我渾身不對勁,連覺都沒法睡。」
「你可以撥通電話過來呀!」
「你知道我討厭電話,而且這句話絕對不能用電話說。」他很固執地說。「什麼話?」
「你愛上我了沒有?」他深情款款地看地。「我忘了跟你說這句話。」
「……傻瓜……」天知道她有多麼感動!
宋沐星帶給她的感動,不是一天可以說盡的。
是夜,阿曼達一個人來到海邊。
該死的阿星!她望著倒映在海面上的明月。這麼美的景色,你卻不在我身邊。
海風吹起她的衣角,遠處的潮來潮往,似乎一直傳遞著一句話︰
你愛上我了沒有?你愛上我了沒有?你愛上我了沒有……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阿曼達對著無盡的大海一遍又一遍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