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要送吃的嗎?」門外,顏小圭失望的說,她穿著寬松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托著剛炖好的雞粥。
「不用不用。」風炫衡心里有點妒意,拉著她走向涼亭。
小圭頻頻回頭。「可是,你不是說嚴大哥的妻子身子很不好嗎?那應該好好補一補才對。」
「夙辛說過,他沒出來就不用驚擾他們,小烏龜,你怎麼會不明白一對夫婦關在房內還能做什麼?」
小圭不滿的咕噥,「可是,他們還沒成親呢!」
風炫衡坐在石椅上,拉著她的身子坐在他的腿上,並接過托盤放于桌上。
「咱們也沒有成親,可是你的肚子里卻懷了我的寶寶。」他的手掌小心的撫上她微凸的肚皮。
這套寬松的衣服讓她看起來好小,小到讓他覺得讓她懷孕是不道德的。
「成親?」小圭顯然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小嘴微張。「我……我……」
「你從小就沒親人在身邊,當然不知道這些瑣碎的事情。要不是他們提醒,我差點忘了,就算我在心底已經認定你,但是還是要有名份在。」
小圭聞言,嗔道︰「甜言蜜語。」
她的小嘴不由自主的噘起,風炫衡幾乎克制不了的想要一親芳澤,但想起幾個月前對她許下的承諾,只能壓抑自己勃發的,拿起湯匙自了一小口的雞粥送到她嘴里。
「你也還沒吃,對不?夙辛一來,你就忙著打點,你對他還真好!」好到他心里都酸起來了。
小圭乖乖的吞下雞粥,抗議,「我才不是為了嚴大哥呢,而是嚴大哥從來沒有帶女子來過,這是第一次,你又說宮姑娘對嚴大哥很重要,我……我很少踫到女性朋友,所以才……」
原來她是為了結交宮月蘿,才這麼積極的吩咐下頭煮雞粥,親自送來?
說起細心的程度,其實風炫衡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沒有發現小圭很缺乏女性朋友的,當然會寂寞。
他在心里有了計量,打算等魔教之事告一個段落後,而親親小妻子也生了寶寶,他會帶著她去拜訪嚴家莊,讓她多看著許多人,當然,那些人並不包括其他的男人。
也許小烏龜沒有注意到,但他早就發現她慢慢的釋出女人味來。她才十六歲,難保將來不會引起其他男人的側目。
「對了,你參與的武林大會好不好玩?有沒有看見‘傳說’中的大人物?我听說與會的俠女都很漂亮呢……」
「沒有,都沒有!」風炫衡趕緊撇干淨。「我對那些俠女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這麼緊張干麼?」她哼一聲,「偷腥的話,咱們就一拍兩散。」
小醋缸子出現了!風炫衡礙于半年不準踫她的承諾,不能用他最擅長的調情來讓她遺忘他不好的風流過去,只好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逗她轉移心思。
唉,如果他的「過去」能跟嚴夙辛一樣空白就好了,就不用時刻膽戰心驚,怕會攪動她這個酸里酸氣的小姑娘了。
「我現在已經對你忠心不二了,難道你還不相信嗎?我要娶你入風家門,讓你成為我的唯一,而我,也是你的唯一、沒有其他女人……你讓我許下的承諾已經是一種酷刑了,我當然不要你再逼我許下另一個可怕承諾。」
「哼,」她知道他半夜睡在她身邊卻不能踫她有多痛苦。「嚴大哥和宮姑娘跟咱們一同拜天地嗎?」
「不,他們沒有我們如意。」風炫衡有點得意的說,「因為夙辛在我們成親的那一天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呢。」
「重要的事?」
「這事你就別管了,我要你在那場婚禮成為獨一無二的新娘。」
「獨一無二?」她噘嘴,「是啊。懷著小寶寶的新娘當然是獨一無二的。」
「小烏龜!」
***
自從陸家莊出現盟主令之後,謠傳武林盟主將在風炫衡的婚禮上現身于風雲山莊。
這個消息猶如野火燎原似的傳遍江南一帶。
風雲山莊乃江南名家之一,辦起婚禮來,真是風風光光,從幾天前中原各地的江湖人士紛紛聚集,一時讓風雲山莊好不熱鬧。
「你別來。」嚴夙辛出發之前,對月蘿如此說道,「這場婚禮另有所圖,我怕婚宴會有不測,你待在莊里,嚴敘會保護你的。」
「原來如此。」月蘿低呼,「我明白了,難怪近日會傳出盟主出現在風雲山莊參與風少使的喜宴,魔教中人會乘機大鬧風雲山莊……」
嚴夙辛跨上馬之前偏頭溫柔的親吻她的唇。
「我愛的女人真是聰明。」
「魔教教主真的死了嗎?」她忽然問,想起他之前在陸家莊的神色異常。
嚴夙辛沉吟了一會兒,輕輕搖頭。
「沒有人知道。也許死了。也許沒有,早在三年前那一戰中他與盟主掉下懸崖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所以,群龍無首,魔教蟄伏了三年,不止累積實力,也是為確定魔教教主的生死,現在傾巢而出,有的為魔教教主報仇,有的則想殺了中原的盟主,以便取代魔教教主的地位。
月蘿雖然害怕心愛男人的安危。但也知道自己若跟他去,只會拖累他而已。
「你一定要保重。」
他跨上馬,笑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可別忘了吃藥。」他叮嚀。
「好。」月蘿目送他的背影好半晌,才拖著被藥養著的身子慢踱回花林。
「娘!」宮縛縛叫道,在月蘿面前見了好幾次,才吸引到她的注意。
「縛縛。」月蘿笑了笑,牽起她的小手往亭內走去。看見縛縛無憂無慮的小臉,心里舒坦不少。
她為他擔心,也對未來深感恐懼與自卑。她真的配得上他嗎?她是要吃一輩藥的女人,真的能放開自己的心結,與他共偕白首嗎?
「娘,這幾天你都是跟嚴叔叔一塊睡吧?」宮縛縛像小大人一樣的問。
「我……」她臉紅了。明明除了那天強迫「佔有他」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的親密關系。但在縛縛面前,她仍然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嚴叔叔打算怎麼辦呢?’」
「他……他想娶我。
宮縛縛停下腳步,仰頭看著她。「那娘的意思呢?」
「我……」
「娘,別再考慮了啦!縛縛……」她吸著唇,不情願的說,「縛縛想,你也是非常喜歡嚴叔叔的。」以前一顆心全是她這個女兒的,現在卻分了一半給嚴叔叔。明顯到連她這個小孩都看得出來。
偏偏她愛娘,不忍見娘難過。
「這個世上,不是只有喜歡就可以解決一切的。」
「我不明白啦。」
「娘……娘身上有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
「娘不相信嚴叔叔嗎?」她生氣的叫道,「你喜歡嚴叔叔,卻不相信他?他不是敢打包票,就算無法根治娘的病,但是保全你的性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啊!難道他在騙我們?」
「不不,他沒有騙咱們!」月蘿安撫她,看見她仍然不信的表情,只得吐露內心中最深的恐俱。
「娘……配不上他。」
「配不上?娘飽讀詩書,還繼承爺爺的衣缽不是嗎?縛縛听人家說,娘很偉大呢,我以後也要跟娘做同樣的事,把武林中的大事都記下來。」
月蘿對她這麼快就確定將來的目標感到驚訝,定楮看著縛縛有神的雙目,才發現她是認真的,而且對未來充滿希望。
而自己呢?
因為從出娘胎即帶病,所以一直以來,對人生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與冀望,只有在十五歲那一年在武林宮看見他……
想要親近他、想要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一點痕跡,所以拿有生以來最大的膽子綁架他,從此也改變了彼此的命運。
而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與他長伴……
可能嗎?
他不再踫她,她也不敢讓他踫,她自己的身體瘦得不成形,雖然經過滋補,但心里還是自卑。
只要她自卑一天,她就永遠都會懷疑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她嘆口氣。「縛縛,天色晚了,你先去睡吧。」
趕走了宮縛縛,她走回房,明白自己今晚是睡不著了,非得等到他安全歸來才能心安。
「宮月蘿。」
熟悉的聲音讓她的心一緊,轉身看見狼狽的夏玉堂就在身後,充滿怨恨的眼神正可怕的瞪著她。
怎麼可能?夙辛臨走之前,嚴家莊已有防備,就算遭人闖入,也應該會有人發現,尤其他的武功並非很好……
「她就是宮月蘿?」陌生的聲音從夏玉堂的身後響起。
「沒錯!就是這個賤婊子!只要綁了她,江南三俠還怕不手到擒來?」夏玉堂陰狠的逼近她一步。「幸好半路我逃出來,不然不就順了那勝嚴的心?哼,他們千料萬料,也不會料到有一個中原人士會帶魔教之徒找弱點,宮月蘿,你心愛的男人死定了!」
轉念之間,月蘿知道自已要跑,也知道自己跑不過他們。他們想要得到她去威脅夙李,不如……
在她咬舌自盡前,冷冷的聲音響起——
「你死了,還有你的女兒!」
縛縛!
在遲疑之間,有人點中她的昏穴,她軟軟的倒了下去。
不久,一張小臉恐懼的探出來,看著娘被帶走。先前她老擔心娘,所以想回頭再賴著陪娘,沒想到半路突然看見嚴總管躺在地上,她鎮定的悄悄走到外頭偷看,看到這可怕的一幕——
「娘,」她不敢沖進去救人,因為她只是個小孩,完全抵不過那些人,最後的下場還是一樣。
「對!找嚴叔叔,他會救娘的!」
***
風雲山莊一場惡斗在預期中產生。
來喝喜酒的賓客只有江湖中人,就連山莊的家僕也是進過武院的武夫。由于,魔教因教主失蹤而各有分歧,以致人心各異,大不如當年魔教可怕的實力。
由此可見,當年那個年輕的魔教教主的能力有多驚人,竟能統馭這些惡人,嚴夙辛雖然事先揣測到這種四分五裂的情況,但還是沒有料到會打到潰不成軍的地步。
「護法呢?」左勁突然問。
「護法?」
「你忘了三年前在那個男人的身邊的護法嗎?」
嚴夙辛想起在魔教教主身邊那個眼中具有邪氣的中年男子。
「這群不過是沒腦的小角色,真正陰險的卻沒有出現。難道,他們識破咱們的計謀?」
嚴夙辛心下一凜,心里隱約不安起來。明明看似武林盟主出現的大好機會,那魔教護法卻沒有把握住,不,其中一定有問題。
「也許,這就是年前毒娘子獨自闖中原的原因。」左勁找了解釋。「他們想當教主想瘋了,便獨自來襲……」話還沒說完,就見到山莊的大門出現一個好小的身影。
那個小小的身影還在前幾天死纏著他,讓他想忘都忘不了。
左勁立刻察覺地上都是因廝殺而死去的尸體,怎麼能讓一個小孩子看見?他疾步飛向前,在宮縛縛還沒看清里頭狀況的向時,抓住她的衣領。
「你來這里干麼?」’他大吼,氣她一點也不懂得保護自己!「夙辛跟你娘沒告訴你,不要隨便亂跑嗎?你這個小蠢蛋!」
「我……」她抬起淚流滿面的小臉。
左勁一呆。「你……你哭什麼?」他沒有哄小孩的經驗啊。
「我娘……我娘……」
「你娘怎麼了?」嚴夙辛焦急問道。
「娘她……她被人帶走了!」
***
月黑風高中,有人發現夏玉堂的尸體。
他是一掌被人打死,躺在高風雲山莊不遠的地方,胸前釘著一張紙。
嚴夙辛臉色肅然的注視上頭的字,隨即不發一語的飛身往擎天嶺而去。左勁跟著眾俠上前看著白紙黑字,暗叫不好。
「夙辛的臉色太奇怪。」左勁連忙跟隨,以防不時之需。交友二十多年,沒有見過老友有這種臉色過,好像把所有的情緒隱藏在心底深處。
如果……夙辛大開殺戒,他也不會太驚訝。
「擎天嶺,不就是當年盟主與魔教教主對決之所?」北七星一臉困惑,在夜色上與眾人以輕功追過去。
「難道他想要為魔教教主報仇?」眾人不明白為何捉一個宮月蘿,能如何為魔教教主復仇?
難道要他們自盡嗎?
「誰會為一個宮月蘿自刎?」沈玉娘冷笑,「他捉錯人了,就算嚴夙辛肯為他心愛的女人付出生命,可咱們不會啊!」標準的由愛生恨。雖然與嚴夙辛沒有長久的相處。但他是那種只消一眼,便會讓女人傾心的男人。
讓宮月蘿那個病入膏盲的病體得到他,她心有不甘啊。
夜色正濃,眾人心思各異的奔向擎天嶺。
「住手!」
「怎麼能住手!嚴少俠,今天正是殘除魔教的大好時機啊!死了一個宮月蘿不要緊,能夠一舉殲滅魔教,才是中原之福!」
咆哮暨驚醒月蘿的神智,冷風吹來讓她的身子一陣冷顫。她虛弱的張開眼楮,看見自己身處陌生的林間。這是哪兒?回憶讓她錯愕的抬起頭,看見嚴夙辛以及許多正義人士正一觸即發的對上這里。
「說,你們到底要如何才會放了她?」嚴夙辛憤怒問道。
「要放了她也行,當年是誰殺了教主,就拿他來償命!」
「敢請你們是為了要為魔教教主報仇?」嚴夙辛俊臉在夜色中充滿詭異。他冷笑,「不是吧!傳聞中,魔教教主之位空是三年,卻無一人頂其位,不是不相信你們教主已死,而是沒有一個人擁有魔教教主的信物,無法理所當然的承其位,所以,你們必須除掉殺了他的男人,帶著尸體回去後,才能讓眾人信服你登上教主之位。」
「哼!廢話少說。」魔教護法的臉色青白交錯,勒緊月蘿的頸子,「把你們的盟主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放她一命!嚴夙辛,否則你就等著為她收尸吧!」
嚴夙辛的目光落在月蘿的臉上,幾近痛心。
「嚴少俠!你身為俠客,理當明白兒女私情比不上咱們的責任!你快讓開!」北七星戰上了癮,手持戰斧,不再跟嚴夙辛爭辯,迅速往魔教護法出招,毫不在意月蘿的生死。
「斬革要除根,免得將來又讓魔教坐大!」沈玉娘喊道。
左勁正要出手阻擋,空著雙手的嚴夙辛立刻閃過他的身邊,順手抽出他的軟劍當住雙斧。
「嚴少俠,你要跟魔教同流合污?」北七星惱羞成怒。
「她是我的妻,豈能讓你們傷了她?」嚴夙辛披頭散發的,長發垂到腰際,使美臉龐不再是溫和的神色,而是充滿殺氣十足的憤怒,讓在場的武林人士大感驚訝。
「阿彌陀佛,嚴施主,您是個明理人,應該知道魔教當年的殘暴害死多少無辜百姓,今天放過他們,不是你一個人可以贖完的罪。」與江南名家向來交好的光頭大師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是啊,放過咱們,明兒個死的就是你們了!」魔教護法陰笑,「但,現在誰敢上前,死的就是你的妻子了。」
有人沉不住氣了。好好一場喜宴,原是設計魔教入甕的妙法,哪知道究出了差錯。
讓宮月蘿死在此地,未嘗不是件好事,畢竟有多少人想得到她心中的秘笈,弄個不好將來因她而發生江湖血腥也不是沒有可能,幾名正義之士互看,心里已有計劃——至少,他們得不到,也別讓其他人得到,維持江湖間的和平,是他們該做的。
沈玉娘冷笑著,著穿他們正義歲的邪惡心思。她听見嚴夙辛暴喝一聲,以內力推開北七星,她心神一轉,悄悄從袖中激射出暗器,射向月蘿。
「沈姑娘!」唐水月眼尖,沒有想到她的狠心,立刻大叫,「小心!」
嚴夙辛翻身持劍擋住暗器,魔教護法趁其不備,一掌擊出。
月蘿受驚的大叫,「不要啊!」要他死,她寧願自己先死啊!
她的雙手被綁,只能用虛弱的身子擋在他們之間。左勁見機不可失,突然發出巨大而可怕的獅子吼。
林間狂風起,他的獅子吼讓眾人趕緊運氣。
魔教護法一時閃神,直覺跟著運氣抵抗。同時擊向月蘿的一掌收了幾分力道。
在被擊中之前,月蘿便先讓獅子吼嚇暈了。
「蘿兒!」嚴夙辛心神俱裂的抱住她。
左勁拿回自己的軟劍,乘機對上魔教護法。
遠處,忽然產生騷動。
仿佛從天空降下一只黑魔般,一抹黑影落在擎天嶺上。嚴夙辛再無心思顧及周遭發生的一切,只有左勁瞪著眼。
黑影無庸置疑的,是一個男人,他全身黑衣,裹著黑色的薄巾隨風飛揚著。
那一雙眼楮……
「你……」魔教護法大驚失色。
「我與我的愛妻來祭拜故人,你們太吵了。」他冷冷的說。
冰冷的語氣更加深魔教護法的肯定。
他沒死!沒死!那自已費盡心思搶教主之位,不就是白費一場了?
左勁立刻擋在嚴夙辛面前。
男人的眼神加冰,沒有任何的表情。「我的愛妻想要祭品。」
「祭……祭品?」魔教護法結結巴巴的。對他深懷恐懼。
遠處傳來吹笛,男人輕輕掃過左勁,向魔教護法伸出五指。
等到眾人定楮一看時,男人已經領著全身破碎的魔教護法遠去。他的背影像鬼一般的霎時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他是誰?」沈玉娘害怕的問。連他出手都看不清,如果是敵人,那多可怕!
左勁回過神,背脊已濕透。
「他……竟然殘殺自己人。」為什麼?消失了三年的男人,他竟也有妻子了?
難道江湖上又要再起事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