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前一後來到別致幽靜的大花園。
滔滔不絕的小冬沒注意到他已停腳,不小心便撞了上前。
「哎喲,對不起,撞傷你了嗎?」
背對著蘇小冬,他困惑的揚起左眉。
「人家不是故意的,下次要停腳先說一聲,人家的頭可是練過鐵頭功的喲!」
鐵頭功?他的唇不自覺地又彎了一下。
「疼不疼?做什麼不吭氣?你不會說話嗎?不對!剛剛明明有听見你開口……難道是被人家撞的?小黑,你別嚇我啊!」說著,她的手重重地敲著他的脊背。
「別太看得起自己,我沒事。」身子一扭,已移至小冬左側。
小冬高舉右手,愣愣的眨眨眼。「哇——你是如何辦到的?小黑。」
又是小黑?
「我不是畜生!」他嫌惡的抿著薄唇。
「你當然不是畜生,你是人,是我的小黑。」他果然不聰明,姊夫高估他了。小冬咧開白牙開心的笑著,傻傻的才好控制。
「我不是小黑!」
「啊!」小冬哀叫一聲。「你喜歡唐囿君?不好啦!那名字拗口又不好寫,小黑好,才十五劃,我教你寫——」
「我識字。」替他改名?門兒都沒有!還免費奉送一句,「秦傲天。」
「秦傲天是什麼?哦——是你的名字。」小冬還不笨,但仍不服氣的道︰「小黑比秦傲天好听,讓人家喊小黑。」
「秦、傲、天!」聲音是從他的齒縫擠出來的。
「好嘛、好嘛!那麼凶做啥?秦傲天就秦傲天,反止我心里喊什麼你也不知道。」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冬的小嘴又開始忙碌。
「對了,你為什麼昏倒在樹林里?你是大夫嗎……」
秦傲天忍不住闔上眼。
「喂!人家在跟你說話,不許耍賴……」倔脾氣發作,小冬索性賴在他身上,不斷疲勞轟炸。
「我沒昏倒,只是趴著休息。」依舊是冷冷的音調。
最後小冬贏了,她的嘮叨令習慣沉默的秦傲天開始與人對話,只是,他還不習慣講太多話。
「休息?那是恐怖的樹林,為什麼在那地方休息?很危險的。」她擔心的叫了起來。
「我高興、不危險、不恐怖。」還是一號聲音。
意思是,他「高興」在森林休息,他覺得「不危險」、「不恐怖」。
「不可以這麼頑皮,人家會擔心的。」
秦傲天以鼻孔瞪她。
「不可以懷疑‘相公’說的話!」她氣呼呼的雙手扭腰,又將她救了他一命,非要他以身相許來報恩的話,鄭重的說上一遍。
結果,人家眼楮瞟向青空。
「喂!喂——」小冬踮高腳尖,讓眼楮可以對上他的。「好歹人家年紀比你大,多多少少尊敬人家一下下。」
「我,二十八。」他斜睨了她一眼。
「怎麼可能?你比姊夫大兩歲?不可能!你是故意把年紀講大一些,好佔人家的便宜。」動手掐一把秦傲天光滑富彈性的面皮,小冬笑得賊頭賊腦的。
「少騙人了,這哪是二十八歲的臉皮?比人家的還女敕,真是頑皮,小天天!」
不會吧?又是小字!他哪里小了?
「不要叫我小天天,惡心!」他火了。
「不要叫小天天?那叫小秦秦或是小傲傲?咱們是夫妻,應該親熱點,叫昵稱感覺比較好,像姊夫都叫姊姊——」
「閉嘴!」
「哦——你不喜歡听昵稱,那快點決定你要叫啥?人家好喊你啊!」
秦傲天直瞅了她好半晌,忽然飛快地道︰「不是大夫、不懂開刀、運功、沒病、不承認!」
小冬滿眼困惑的盯著他看,腦袋不停的轉來轉去。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秦傲天心想,他終于可以從噩夢解月兌,也可以準備落跑了。
突然,小冬放聲尖叫,「啊——」
害秦傲天忍不住月兌口問︰「敵人在哪?」
小冬仿佛八爪章魚般緊抱著秦傲天嚷嚷,「你運功替姊姊治病,所以你是武林高手?對!一定是這樣,听說,高手都很高傲,怪癖又多,那你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她這是罵他既高傲又有許多怪癖嗎?
「好嘛、好嘛!不叫小天天,叫大天天,你教人家武功——啊!那個移動很快的也是武功的一種對不對?那也要教人家,人家跟你是夫妻耶!不要懷疑,咱們絕對是夫妻,有婚書、有婚禮、有證人,你賴不掉的。」
秦傲天皺著眉,二話不說甩開她,就往大門方向前進。若不是怕嚇壞滿院走動的人們,他會即刻施展輕功遠走,不過,他仍移動得十分快速。
眼看著他即將踏出大門,小冬心一慌,被絆倒在地,不禁哀叫了起來。
他忍不住回頭一看——
就這麼一遲疑,小冬奮不顧身向前一撲——成功抓住他的褲管。
即使小臉和著塵土,小冬忍不住嚶嚶啼哭。
「放手。」
「不放!」還纏得更緊。
「起來。」一面命令小冬,還得一面以殺人的目光掃射其他人,真累。
才這一瞬間,她已順著褲管,爬呀爬的,雙手雙腿像藤蔓一般纏繞在他身上,鼻涕眼淚灰塵一樣也沒少,全揉進他頸側冰涼的肌膚——
壞習慣,十年不改!
「不許哭。」他板著臉喝道。
「你不走,就不哭。」哽咽中,仍不忘提出要求。
「惡心!」用最最不屑的口氣企圖逼走她。
抬起涕泗縱橫的小臉蛋,深深瞅著他——
秦傲天心頭又是一震,沒來由的感到焦躁,令他對著小冬咆哮,「不許看著我!把臉擦干淨!」
「你不走了?」她听話的將臉埋在他胸前擦了又擦。
皺彎兩道濃眉,瞧著衣襟部位明顯地一塊污漬,尚未開口教訓,就听見小冬樂不可支的咯咯笑聲。
「呵呵呵……咱們一般髒了,所以,不能再說人家惡心,這叫有苦夫妻一起吃,要惡心咱們一起來!」
他突然覺得這一切好荒謬,好可笑!
「小天天——」
又來了!
「還不放手?」連江湖惡霸都怕的面容都擺出來,這下她該有所覺悟了吧?
她是有放手,不過,只放開一……根手指頭。
「蘇、小、冬!」他失控的吼道。
「人家照你話做了呀,都放手了,還要怎樣?自己理虧還敢大吼大叫。」跟人吵架的本領,她可是自小訓練有素。
說著,她又牢牢地黏了上去。
秦傲天咬緊牙根,不讓咒罵宣泄出口。
跟她相處一刻鐘,就足以讓他幾近三十年的修為與克制力消失殆盡,莫非……這野丫頭是他的前世冤孽,今生特地來要債的?
「小天天,你臉色好差,是不是舊傷復發了?不行,咱們快回屋里去,就算是武林高手,也要好好照顧身子。」
天生雞婆性格的小冬,根本不理人家的無病宣言,手一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扛到背上。
秦傲天呆住了。
「是不是很痛?忍一忍,客房馬上就到了。」沒听見他有任何反應,小冬以為他痛到叫不出來。
「我沒事!」
這成何體統?他,一個在江湖上呼風喚雨、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在短短幾日內,被一名莫名其妙的怪丫頭背過來背過去,這事傳出去,他還能見人嗎?
雙手已圈上她細女敕的白頸,她還不知死活,不停地說著話。
「忍耐一下,就快到了,等會兒我找人去請大嘴巴黃太醫來替你把脈治病。」
「誰才是大嘴巴?」听見小冬的說詞,秦傲天忍不住莞爾,于是,小冬逃過一劫。
但小冬並不知情,還翹高紅唇嘟嚷著,「你是不是在罵人家?」
秦傲天不吭聲,抓起一綹青絲在鼻端嗅聞……有她特有的清香氣味。
蘇小冬真是個奇妙絕頂的怪丫頭!
臉皮超厚、力氣超大,嘮叨聒噪,膽大妄為,卻又是個將內心想法完全表現出來的真性情姑娘。
她有一籮筐的缺點,卻又有一個能令他放松的舒適背彎,活了二十八年,被她背著走的那一段路,卻是他難得的輕松時刻。
他的山莊有一群人可以替他守著,只要在下個月月圓之際趕回去,鎮壓那個人就行了。
是的,在江湖上他是個叱 風雲的大人物,同時,也是名頗具財勢的大財主,絕非這家人所認定的只是個貧窮的小伙子。
但這個事實他還不想揭穿。
就在他神思轉動之際,小冬已將他安置妥當,並打算去找人請黃太醫出診。
秦傲天在她小嘴未張開前,已經抓住她的胳臂,鄭重的凝視著她,「我沒病!」
見她一臉狐疑,提高音量喝道︰「要是不听我的話,我立刻走人!」
小冬點頭如搗蒜,待他的手一松開,一長串的字句又從她的嘴里爭先恐後的跑出來。
「我听話,你就住下來是不是?為了讓你留下來,小冬一定听你的話。可是,咱們是夫妻,只有我听話不公平,你沒听老人家說嗎?听老婆的話才能大富大貴——唔……唔……」
他封了她的口,以他的手。「你再講廢話,我立刻走人。」
小嘴重獲自由後,小冬十分委屈地瞅著他。「人家從不說廢話,我說的全是重點。」
射來兩道冷眼,終于讓聒噪小嘴不甘的扁了扁,不再作聲。
「我可以留下——」仔細推算時間後,他說︰「十五天。不過,只要在這段期間你多說或多問一句廢話,我就——」
「十五天?為什麼是十五天?十五天怎麼夠?咱們得互相適應、彼此了解,十五天還不夠塞牙縫……」
他後悔了,他應該現在就走,不該再跟她糾纏下去。想從這地方獲得絕對的休憩、放松,根本是痴心妄想。
轉身要走,他的身子立即被小冬纏住。
好,就半個月,他就不信會栽在蘇小冬這丫頭的手里!
「小天天,你真的、確定、絕對沒罵人家?為啥救了你以來,我老覺得有人在罵我?你說、你說呀!」
他雙手一攤,癱倒在厚實的大床上。
半晌,絕望的吐口氣,因為他發現——轉瞬間,蘇小冬的廢話已填滿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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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唐天恩,小字傲人。
一听就知道,是唐正熙以他的名號,拆開來給孩子取名,他要兒子一輩子記得救命恩人,並且知恩圖報。
秦傲天一直淡淡的,沒啥表情,但抱著嬰兒的掌心卻益常溫柔。
這孩子是他親手接生到人世的,對他總有一股莫名的情感。
「每天,一睜開眼楮就急著抱小恩恩,既然愛孩子,為啥不跟人家生一個?你當孩子光靠我一個生得出來嗎?姊夫有經驗,娘也有——不信,你問他們。」
「小冬!」滿屋子的人都哀嘆起來。
只有小冬還是氣鼓鼓的。
真怪不得小冬生氣,都幾天了,秦傲天還拒絕跟她同房!他的身子都給她看光光了,還這麼害躁?
她覺得清醒後的小天天個性好別扭。
要不是定力夠強,秦傲天早一口「吃」了她!哪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能在日夜飽受騷擾後,還守得住清白的?
尤其是薄衫底下,她擁有一副惹火的好身材。
不是他不要,也不是他不行,而是他不能要啊,給她十五日的記憶,卻換取她清白處子之身?如此殘忍之事,他做不來!
畢竟蘇小冬不是敵人,她只是一個……與他有奇特緣分的姑娘。她的相公應該是老實敦厚,可以包容她的好好相公,而他,這輩子都不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家……
沒來由的暴躁,令他將嬰兒還給唐正熙,帶著怒意往屋外走去。
「上哪兒?人家話還沒說完呢!」不用說,小冬又追出去了。
從前都是男人追著她跑,現在換她追人,才知道這滋味真不好受。
她也曾想過,若他不喜歡自己,就不該勉強他接受這段姻緣,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為何還肯留下來?有幾回,還被她捉到他偷偷在瞧她。
平常她也不是這麼纏人、黏人、厚臉皮的姑娘,可是,秦傲天就是有辦法引出她這些性格,真的很詭異。
她也不大明白,他又是什麼地方吸引她?
是他俊逸妖冶的外貌?或是他神秘的背景?還是他幽深如夜的氣質吸引她?
她不願深思,只想與他有再多一些交集,再多一些——
「砰!」又撞上他突然停腳的身子,她索性雙手雙腳纏上他。「為什麼不理人家?」
「為什麼要理你?」秦傲天反問一句。
「咱們是夫妻——」
「不是夫妻!」
「又來了,又鬧孩子脾氣了。成!咱們立刻上媒官那兒改回名字,改好,就不許抵賴。」說風雨就來的小冬,性急的扯著秦傲天往外頭走。
秦傲天一使勁,小冬用盡吃女乃的力氣還是撼動不了他,但是,她仍不放棄的用力拉。
「呀……」
她真是個不死心的倔姑娘!
「你為什麼非跟我成為夫妻不可?」不自覺的放軟音調,他欣賞不屈不撓的人,而她的性格可以榮登榜首。
「嗯……啊……這……」小冬突然傻住了,許多答案卡在喉嚨就是出不來。
「為什麼是我?咱們可以說是完全不熟悉,雖說不適應可以退親,但萬一我是歹人……」
「不可能!」小冬決然打斷他的話。
「不可能?」他陰鶩的噙著冷笑,出手如電的掐住她柔弱的頸項,只要稍一用力,她便香消玉損。
小冬眨眨眼,不解的看著他,忽然,她漾出一朵燦爛笑靨,開心地嚷嚷,「這個也要教人家喔!」
秦傲天沒力了。這丫頭該如何教啊?
「小天天、小天天……做啥又走了?等等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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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
小冬歡呼一聲,撲倒在躺在後山山坡閉目養神的秦傲天懷里。見他仍閉著眼楮,小冬鬼祟的從懷里掏出個東西,硬塞到他嘴里,他不得不睜開眼。
「呵呵呵……人家的口水挺香的喔!」她臉上有難得的羞澀,小手更是忙碌地玩弄他衣襟上的雙結盤扣。
「姊姊說,她跟姊夫感情那麼好,靠的就是夫妻常常交換口水……人家是想說,給你吃吃口水,看你會不會對人家好一點。」
他還是不說話,只是用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她看。
「好嘛!」小冬讓出剩下的幾個包子。「給你,換你給我口水吃,你比較多,不要生氣了。」
看看她手里的包子,和停在他胸口上方的俏臉……沒預警地,他扳下她的頸子,粗暴的覆上她的唇。
原來是要給她懲罰的!
可是當薄唇踫上她軟軟的櫻唇時,火氣主動消逸,只留下濃烈的熱情與她交纏……
身體起了亢奮的波動,他便終止在香唇上的需索。
放開嬌艷明媚的俏臉後,卻被她古怪漲紅的表情嚇了好大一跳。模模她的臉,發現她表情奇特的原因,秦傲天不禁啞然失笑。
「可以呼吸了。」
「哦——快憋死人了。」小冬大口大口地吸著新鮮空氣。
「誰要你閉氣的,小傻瓜!」秦傲天忍不住咧開嘴角,露出難得的笑容。
「鼻子嘴巴都塞滿你的味道,人家根本不曉得自己有沒有在呼吸,小天天,你很過分喲,人家才給你一小口,你就還人家一大坨。」
那一剎那,他們都不確定自己听到什麼。
後來還是小冬捏著他的臉,興奮的尖叫,「你笑了,小天天笑了!哇!第一次听見你笑耶!」
那粗嘎的聲音就是他的笑聲?
「原來喂人家吃口水就可以讓你開心,那再讓你喂一口,不過,這次別太久,人家還沒學會如何呼吸喔!」
瞪著小冬微開的雙唇,他先是愕然,然後笑聲又無法控制的飄揚。
將親吻視作喂口水?真絕!虧她想得出來。
「小天天,雖然我喜歡看你笑,不過,你這種笑好像是在嘲笑我,這樣可不行喲!你爹娘沒跟你說,這是不好的行為嗎?」小冬戳著他的笑臉訓道。
「別提他們!」他粗暴的厲喝,見小冬縮瑟小手,他立即降低聲量補了一句,「我不是在吼你。」
「我知道,只是突然間被你的聲音嚇了一跳——」小冬好奇的看著他。「為什麼提到生你的人,你就會生氣?」
她沒提爹娘喔!只采用了相同意思的字句發問。
「蘇、小、冬!」警告的瞟她一眼。
「好啦、好啦!你是從石頭蹦出來的野孩子,這樣總成了吧?」小冬聳聳肩.無奈的說︰「就算你是妖怪,我也認了!」
「為什麼?」秦傲天被這問題困擾了許久。
「就是想跟你永永遠遠在一起!」她單純的回答。「這個答案可以接受吧?」
她可是絞盡了腦汁,才選定這個答案。
「這不是好答案——咱們不可能有未來!」怪異的盯著她紅艷小口好一會兒,突然別過臉,不再與她對視。
他發現心中堅固的堡壘已逐漸出現缺口,小冬正是擊潰他堅御防備的禍首。
他不能沉淪,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