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約會該做些什麼?
對兩個剛踏出第一步的新手而言,這個問題讓他們思索許久。
當前一刻雙方還離得很遠,一下子距離拉得如此近,要單獨與對方相處,尷尬的情況是可想而知的,未免到時氣氛過于凝滯,兩人不約而同的有了個想法。
「我買了兩張票。」
「我買了票。」
「什麼票?」
「是什麼?」
兩次默契十足,他們對看了眼,同時進出笑意。
翟日煦不由得伸手揉搓她那頭柔軟的發。
「月光舞集。」他從上衣口袋掏出兩張票。
「月光舞集!」她好驚訝。
「-也買了一樣的票?」
謹悠沒答話,靦腆地微笑,從口袋里拿出兩張票。
「呵,這麼有默契。」
翟日煦隨即轉過身,彎起手肘。
謹悠不解地看著他。
他回過頭,動了動手肘。「走吧,不是要去看舞劇嗎?」
她這才會意,走向前不太好意思的勾住他的手肘。
坐上車後,兩人一陣沉默,但心情不約而同的十分愉悅。
兩個人要買中同一出舞劇的票,機率不知有多小,對于第一次就能猜中對方也同樣想觀賞舞劇,他們都很開心。
由于對彼此仍陌生,又懷抱著期待,因此兩人都想好好經營這份感情,就算是人情世故見多的翟日煦也一樣有些緊張。
「那另外兩張票怎麼辦?」
翟日煦正牽著她的手往表演廳門口走,听到她的問題後,停了下來想了會兒。
「沒辦法,只能浪費了,怎麼說我們只有兩個人不是嗎?就當作是個經驗,以後該先討論好才買票。」而不是想著要給對方驚喜,卻造成這樣的結果。
她了解地點點頭。
「對了,我們坐哪兒好?」
謹悠連忙掏出皮包里的票。「我們挑個位置比較好的票好了。」
「那就四十二E和四十三E吧,中間一點的位子。」
由于離開場時間僅剩短短幾分鐘,廳內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讓視力不好的謹悠看得更不清楚。
表演廳的座位是台階型的,在燈光不佳的情況下,因而絆倒、跌跤的人不少。
昏暗的視線讓她有些緊張,除了注意著腳下的步伐,她的小手緊握著翟日煦的手臂,絲毫不敢放松。
「怎麼了?」敏銳的他察覺出身後人兒的不安。
「我看不太清楚。」她低聲回應道。
翟日煦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環住她的肩,放緩腳步帶著她找位子。
就著微弱的燈光,謹悠悄悄轉頭看著身邊的他,心中拂過一股暖意,同時又有種空虛感浮上心頭。
長久以來,她只是遠遠望著他,還曾經放棄過他,此刻,她卻能勾著他的手臂走著,加上四周的昏暗讓這一切顯得更不真實,像是作夢,夢一醒便什麼都沒有了。
這樣一想,沒來由的讓她有些心慌,手抓得更緊了。
「還是看不清楚嗎?快到了。」他輕聲安撫道。
她點點頭,沒答話,只是小心地跟隨著他的步伐。
「怎麼會看不清楚?-有近視嗎?」印象中沒見過她戴眼鏡的樣子。
「嗯,因為近視太深了,加上還有閃光,光線一暗,看東西就會有些模糊。」
「-有近視?可是我沒看過-戴眼鏡。」
「因為近視太深,戴眼鏡會壓得耳朵痛。」她吐了吐舌頭。
「-近視有多深?」這讓他很好奇,因為她連說了兩回近視太深,看來這對她造成很多不便。
「如果沒有加深的話,有八百度吧。」
「這麼深?」這個答案超乎他想象。「因為看太多電視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責備。
「不知道,可能是畫圖的緣故吧,每天面對畫紙的時間太長了。」
「-喔。」
這時燈光熄滅,舞劇即將開始。她听見他的聲音近在耳邊,頭還被他輕敲了一記,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
觀眾們——的低語聲漸漸消失,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舞台上。
原本漆黑的舞台突然亮起一片藍光,上方降下片片白色的輕紗,兩個身披桃粉色緞布的女舞者分別從左右兩端出現,幾個輕躍後趴伏在舞台中央,為舞劇揭開序幕。
月光舞集以現代舞著稱,十分前衛,象征主義意味濃厚,若不是對現代舞稍有涉獵,或對藝文活動頗有興趣的愛好者,一般人並不會特別喜歡這樣的演繹方式。
昏暗中,謹悠悄悄揉了揉眼楮。
悶。她心中突然浮現這個字眼。
老實說,她並不太喜歡意識流的東西,對她來說確有些難懂。她承認舞者們十分認真,也善舞,只能說每個人興趣不同吧,不過,日煦哥好像很喜歡耶……呵,好想睡喔。
一旁,翟日煦雖不像謹悠昏昏欲睡,但他的手不知不覺的支起下巴,這是他對事物感到索然無味時的習慣動作。
他的眼楮盯著舞台,但心思早已飄遠。
為什麼他會選擇看這場表演?到底當初是怎麼決定的?不過他還真是誤打誤撞的選中她喜歡的節目。
想到自己往後可能成為現代舞表演的常客,他不禁嘆口氣。
他下意識轉頭想看看謹悠的表情,卻沒想到會讓他看見訝然的一幕。
「悠悠?」他輕聲喊道。
「呃。」她被乍然的呼喚聲嚇一跳,差點滑落座位的身子一瞬間挺直。
「-睡著了嗎?」
「沒、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她幾乎冒冷汗,怕已被他發現她剛才正在打瞌睡。
「沒有,隨便問問。」
翟日煦的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笑意,但有些昏沉的謹悠並未察覺。
「喔。」
「麻煩你們小聲一點好嗎?」他們左方的觀眾抗議道。
「對不起。」謹悠連忙道歉,注意力又回到舞台上。
當下,翟日煦明白了一件事,他們倆根本不愛看舞劇。
散場後,他頗有深意地問︰「-喜歡這出舞劇嗎?」
「喔,很、很喜歡啊。」
翟日煦笑了。難道她沒發現自己言不由衷時,說話總會結巴?
「喜歡哪個部分?」
「哪個部分啊?」這問題真的難倒了她。
她幾乎睡了全場,哪里知道台上的人跳了些什麼舞?啊,有了!
「我喜歡開場時,兩個舞者以優美的舞姿利落的跳到舞台中央那一幕。」剛開始時她總算還醒著。
但因為說謊的緣故,謹悠的小臉漲成了豬肝色,在微有寒意的秋日夜晚,她竟然覺得有些燠熱。
翟日煦心中深深地嘆息。性子單純的她根本不適合說謊。
「咦,-沒發現嗎?」他故意這麼問道。
「什麼?」
「其中一個舞者在落地時摔了一大跤。」
「啊?有嗎?」她滿臉驚訝,記得那時她清醒地看著,卻沒有絲毫發現啊。
「沒錯。」他說得十分確定。
「那可能是她掩飾得太好了,因為我竟然沒發現。」她的臉更加緋紅,就怕自己沒認真看舞劇的事被他發現。
「天!悠悠。」他佩服萬分地拍拍她的頭。「-真是個寶貝!」
他愛憐地摟過她,親親她發頂。
謹悠一臉不解地抬頭看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說,完全忽略了他親密的舉止。
「-不喜歡這種舞蹈吧?」
「沒、沒有。」她趕緊道。
「-不喜歡。」他說得很確定,因為她又結巴了。
「我……」
「我也不喜歡。」他打斷她的辯駁。
「啊?」
「我也不喜歡這種舞路的詮釋方式-知道嗎?舞者根本沒有跌倒,是我騙-的,也知道-幾乎睡了後半場。我們是約會,不是什麼應酬,不需要勉強自己,-應該老實跟我說-不喜歡這種表演。其實我也有錯,因為我實在也不是很喜歡。」他擺出嫌惡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若不這麼說,她心中不知會為這件事自責多久。為了安撫她,他做了個向來在他臉上未曾出現過的夸張表情。
「我知道了,日煦哥,你的表情好怪。」因為不像他。在她的印象中,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神情,她有些不習慣。
不過,她能體會他的用意,對他體貼的心十分感動。
他沒再說話,臉上恢復了她熟悉的溫和笑容。
頭再次被輕敲一記,謹悠了解這是他抗議她方才的那個說法。
她不曉的他們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對或不對,也不曉得情侶間的互動究竟該如何,她只知道,能夠看著他,已經是上天最大的賜予了。
「走吧。」
翟日煦牽起她的手走向車子,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接听。
「喂?」
「哥。」
「什麼事?」他知道,每當二弟有所求,對他的稱呼便會變得正式。
「幫我照顧貓吧,我要出國拍照。」電話另一頭的翟日-哀求道,怕被拒絕。
「我才剛回國就要我當保母?」
「拜托,老三絕對不會幫我照顧仙女的。」仙女是他的愛貓,可是當女兒般疼寵,怎能交給厭惡動物的老三?那家伙只想掐死。
「看樣子我好像一定得幫你。」翟日煦的語氣依舊听不出是否打算答應。
「我是為了公司出差耶!」巨大的吼聲幾乎進出話筒。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很激動,連謹悠都听見手機里傳來的怒吼聲,而且那聲音她還滿熟悉的。
「好處是什麼?」翟日煦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
看樣子,日煦哥真的對她很仁慈。
翟日煦講電話時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種什麼事都由他來決定的自信,充滿權威感,這一瞬間,她終于可以體會為何翟、夏兩家的人都以他的話為依歸。
「當然,親兄弟明算帳,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虧。」
原來,難怪她覺得熟悉了,電話里的人應該是翟二哥。
見翟日煦結束通話,她連忙想確認自己的猜測。「是二哥嗎?」
「對。」
「發生了什麼事嗎?二哥好激動。」
「他希望我幫他照顧貓咪幾天。」他恢復和她相處時的溫和面容。
「是仙女嗎?」他們兩家人都清楚翟家老二有只愛貓。「你答應了?」
「嗯,-想看看-嗎?」
「可以嗎?」她臉上的興奮十分明顯。
「貓咪明天會送來我家,我下班後-可以來跟-玩。」
「那時你不忙嗎?」
身為公司的老板之一,他一定有好多事情要忙,怕是無法像她這種SOHO族自由。
「沒關系,-可以幫我照顧-,不是嗎?」
謹悠沒有在他臉上看見絲毫的勉強,于是點點頭。「好。」
第一次的約會,稱不上完美,但也不算太壞,至少兩人在相處上跨出了一步,她想,他們的未來應該是可以期待的吧。
謹悠在咖啡廳里和專屬編輯就下一本書插畫的風格進行討論時,接到翟日煦的電話。
「悠悠,我有個禮物要送。」
「什麼?」
「星期五下午兩點在家里等我,我去接-,要記得喔。」
「啊?可是……」
她听見電話那頭有人喚著翟日煦,他應了聲後,接著很快的對她道︰「我還有事要忙,掛電話-,記得,星期五兩點。」
「喂……」
她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聲。
「男朋友打來的?」跟謹悠合作許久,編輯藍晴晴與她的感情已像朋友一般,于是好奇地問道。
剛才那通電話實在太怪異了,謹悠說話的神情不太對勁,臉也沒來由的染紅,讓人不禁往這方面想。
「唔……」老實說,她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他們算是在交往吧,但除了幾天前一起看了出舞劇,就再也沒有約會過了。
「是吧?」藍晴晴繼續追問。
對這種質問無法招架,謹悠尷尬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藍晴晴睜大了眼笑道。過去謹悠總是一個人,不然便是由「戀妹情深」的大哥接送,現在身邊有了護花使者,怎不令人為她高興?
「呃,晴姊,真的很對不起,星期五下午我們本來不是有約嗎?可不可以改期?」
「喔,怎麼,有約會?」
謹悠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
無論如何她不能推掉日煦哥的約,因為想靠近他的心太強烈,她只想把握任何與他相處的機會,不願浪費。
「好吧,看樣子我怎麼也不能做棒打鴛鴦的事,不要緊,我們可以改約星期一,不過……」
「不過什麼?」謹悠小心翼翼地問。
「那天-可得好好告訴我約會的詳情喔。」開起玩笑來,藍晴晴一點也不客氣。
謹悠回以羞怯的微笑,沒有說話。
和藍晴晴道別後,謹悠一個人走在街上,想起剛才電話的內容,她幾乎等不及星期五的到來。
「究竟是什麼禮物呢?」
她臉上揚起了燦笑,抬頭眯眼看著從雲間照下的陽光,感覺就像上天終于從這麼多凡人中望見了她,開始給予她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