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惕言狂奔下樓,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蕃茄般,若問這一生中她有沒有想死的念頭?有,就是現在!她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恥的事情?天啊!竟然用湯水把人家噴得滿臉都是,尤其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她少女生涯二十年,頭一個在乎的男子——何珞祈!
什麼時候開始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她做了一件人神共憤的事,她該怎麼收拾這後果?
「惕言?」天啊!是來抓她的麼,不會那麼快速吧?
「惕言!」咦!似曾相識的聲音,她抬起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是我,我是何……何太太。」角落中走出來的,正是好久不見的何太太。
「何太太,你怎麼在這兒?」常惕言訝異,這里是何珞祈公司的樓下,何太太為什麼會在這兒徘徊?「你是來找何先生的?」
見她欲言又止、一臉羞慚的樣子,常惕言才想起醫院中那尷尬的一幕。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可以呀,我們到對街的咖啡館。」兩人都不再吭聲,匆匆地進入對面一間小而溫馨的咖啡廳。
「請給我角落的位子。」何太太低聲吩咐,女侍答應一聲,將她們帶至最偏遠的角落。
「黑咖啡,麻煩你。惕言,喝什麼?」
「嗯,凍檸樂,謝謝!」常惕言闔上餐牌。
「這麼冷的天,喝冰品好嗎?」
「我習慣了,不管冷天熱天,還是喜歡冰品,尤其是凍檸樂。」常惕言笑答。
「珞祈和你一樣,也喜歡凍檸樂呢!」何太太悠悠地嘆息,記憶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小時候的他,可愛得如一團粉、甜得像一匙蜜似的,見過他的人,沒有不點頭稱贊。每天放學回家,都會纏著佣人直叫‘凍檸樂、凍檸樂’,連佣人都被他逗得沒轍,那情景,真像昨天才發生似的。」
她忍不住哭了,一雙媚眼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個平凡的母親。常惕言遞過面紙,靜靜地听,沒有說話。
「他最討厭咖啡,嫌咖啡苦味澀口,可是要升級考時,他卻強忍著不停地喝,每天念書都念到天亮。」
「那他的成績一定很好。」常惕言想起何珞祈過耳不忘的記憶力。
「他沒告訴你他是拔萃中學畢業的麼?」何太太淚水盈然,眼中卻有藏不住的驕傲。
「不,」常惕言搖搖頭,連電梯事件算起來,他們也才見過四、五次面,他怎麼可能把這些私事告訴她。
「他果然決心忘掉過去的一切,不管是丑惡的、還是美好的。」何太太悲苦地彎起柳眉,接著強笑。「不談這個了,你和珞祈……快了吧?」
「什麼啊?」常惕言沒听懂。
「你們倆的感情呀!」
「我、們、沒……」常惕言十指亂搖。「我們什麼都沒有。」
「別騙我了,」何太太笑著模模她。「上次在醫院里,我見到珞祈對你發脾氣,才知道原來你們認識。」
「那又怎麼樣?」
「珞祈是個很內斂的孩子,若不是讓他放心的人,他是不會隨意放縱情緒的。」
「可是我們……」常惕言絞著手指。「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對了,何太太,謝謝你。」
「謝我什麼?」何太太有點莫名其妙。
「謝謝你幫我付醫藥費,金額是多少?我還給你。」
「不,」何太太搖頭。「別謝我,那錢不是我出的。」
「嗯?」常惕言挑高了眉頭。
「不是我出的,」何太太看著她。「是珞祈。」
何珞祈?常惕言的腦中像突然被引爆一顆炸彈似的,震得她瞬間失聰、失聲、失明,兼失去思考能力。
「就算你不是他女朋友,和他的交情也非比尋常吧?」何太太微微一笑。「否則他為什麼這麼關心你、這麼保護你?」
「有嗎?」常惕言搔搔頭。「我並不覺得耶!」
「那他為什麼不讓我去看你,不準我接近你。」何太太眼眶又紅了起來。「他說,如果再讓他發現我出現在你面前,就要讓我後悔一輩子。」
「何太太,」常惕言心軟。「別哭了。」
「所以我不敢再來看你,我怕他會……」何太太如梨花帶雨、海棠凝露。「我並非不關心你,惕言,你能原諒我嗎?我實在怕了他、怕了他。」
「何太太,究竟你們……」常惕言疑惑極了,這對母子的關系好奇怪,她實在不明白。
「嗶嗶嗶嗶——」手機很不近人情地響起,她道一聲歉,先接听。
「朵芮絲!」可以听得出來湯尼的情緒不太穩定。「你跑夠了沒?」
「什麼?」她一驚,想起剛才的事,索性裝傻。
「什麼什麼,你到底還要不要這份工作啊?」
「當然要啦。」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怎麼可以不要?
「要就給我回來!」湯尼的聲音大起來。「這樣沖出去算什麼英雌好娘啊!就算不要接,也是當面拒絕,你以為逃掉就沒事了嗎?」
「好啦。」常惕言不甘願的問︰「現在嗎?已經快十點了耶!」
「明年也成!」
「湯尼——」
「哪!現在趁他人還在這兒,你自己回來看著辦,別怪我這個做朋友的沒幫你,你剛才實在太點點點了。」
「我不是故意的,」常惕言哀叫。「你幫我解釋解釋嘛!」
「唉!我什麼都沒看到,待會兒你回來我也不會在。我不曉得你現在在哪里,不過限你五分鐘內回到公司。」
「五分鐘?」她怪叫起來。「如果我剛才逃……不、是回到觀塘,你也會要我五分鐘之內到公司嗎?」
「原來你已經回家啦!」湯尼咭咭怪笑。「不過按照你剛才逃出去的速度,我很願意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再逃回來。」
「湯尼——」她幾乎要化為一縷怨靈。
「別羅羅唆唆,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我不跟你糾纏了。」
「喂喂!」掛掉了!她幾乎是帶著哭音咒罵著湯尼。
這家伙,算什麼伙伴嘛!虧她當初那麼相信他,還沒畢業就把自己燦爛的青春歲月交出來,跟著他從台灣渡海來此異鄉工作,沒想到日久見人心,她這次遇到這麼大的危機,他竟然落井下石,真沒血性到了極點,這黑心肝的豬神!
「如果你忙,先走好了,我一個人沒關系。」何太太見常惕言哭喪著臉,趕緊說道。
「唉!」常惕言嘆口氣,實在有些無所適從。她低頭寫下自己手機的號碼,遞給何太太︰「也好,那我們再聯絡吧。」
逃避現實是不行的,即使如此,要被殺頭的人,還是希望赴刑場的路長一點,常惕言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她躡手躡腳地打開公司的門,悄悄地窺伺里頭的情況。
大家似乎都下班了,連燈也都已關上,整間公司黑漆漆的,只有冷風偶爾敲著玻璃,發出細碎地聲響。
啊!來晚了。常惕言暗叫一聲不好,大家都走了,何珞祈想當然也離開了。像他這種大忙人,光是工作、應酬就足以讓他分身乏術,哪可能還在公司里;而且若是他在,那群花痴員工哪舍得下班,定是賴在公司不肯走的。
現在要道歉已是不可能,恐怕得請湯尼私下約何珞祈出來了。這樣也好,就算何珞祈要罵她、炒她魷魚,她也希望不要被別人看到,否則這圈子這麼小,逃到哪兒都會被人知道她今天的丑態。
常惕言下意識地走向平時工作的舞蹈室,輕輕推開了門。
今晚的月色特別清亮、月影特別清晰,柔和的光芒透過玻璃射進來,灑了一地的碎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冷空氣,正準備走進舞蹈室之際……
有人!
常惕言本能地退後一步,驚訝地看著坐在落地玻璃前那抹人影。
他隨意地坐在地上,一腳曲起,抵住支著下頷的手臂,眼光落在窗外,像是在欣賞銀月,又像是若有所思。
皎潔的月光溫柔地親吻著他,將他的臉襯托地異常雪白;飽滿的雙唇如偷嘗過胭脂,看來異樣地嫣紅;長長的睫毛,像不忍飛去的墨蝶,安穩地停在他的雙眼之上。
他穿著一件松松的白襯衫,鈕扣一直開到第三顆,露出平滑而結實的胸肌;發梢還滴著水,緊密地貼在額邊;想是已經打理過,換下被髒污的一身。
常惕言忍不住嘆息了,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何珞祈,她真懷疑下一刻,他就會張開翅膀,隨著月光飛向黑夜之中。
像是有第六感似的,他突然轉過頭,注視著還來不及退開的她。
這一刻來得太突然了!如同被雷一殛而中,她不敢後退,也不敢前進,只能呆呆地直視他。
「何先生。」她勉強擠出三個字,感到莫名地口干舌燥。
他仍然不說話,就只看著她,眼里有兩潭悠悠的水光。
「我是來……我是來……」常惕言瞪著地板,又開始恨自己的嘴不靈敏。「我只是來說……那個……呃……對不起!」語音未落,一條長長的辮子已經溜出門後。
她又跑掉了!
何珞祈注視著她的背影,茫然。
為什麼她一直在逃呢?
一星期後的下午。
以何珞祈為主的一群舞者,正零零散散的在舞蹈室內外休息聊天,一旁的常惕言揣揣不安;不時用圓眼楮偷瞄正在和湯尼說話的何珞祈。
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原本想好的一套道歉辭根本沒派上用場,何珞祈沒事人似的絕口不提,也沒表示什麼,像那天的事從未發生過。但他愈裝作沒事,就愈讓她的良心受到譴責。
她決定找個時間,單獨而鄭重地向他道歉,無奈排練已一個星期,何珞祈都來去匆匆,讓她無法一吐心中郁結之氣。
「朵芮絲、辛蒂,你們兩個來一下。」湯尼叫喊著。
大伙兒排舞告一段落,紛紛或坐或站的休息,她和辛蒂走至湯尼身旁。湯尼與何珞祈正在交談,看見兩人走近,一起轉身望向她們。
「這次我們要特別為演唱會排一支雙人舞,挑你們倆和珞祈搭配,朵芮絲為主、辛蒂你則為後備,OK?」
「咦?又排雙人舞,同質性會不會太高?」辛蒂微微疑惑。「先前裴靖綸和孫家林都排過了。」
「還好啦!別擔心,反正這幾支舞都是我排的嘛!也不能說是誰抄襲誰的。」湯尼斜睨著常惕言。「朵芮絲,你沒問題吧?」
「我?」常惕言偷偷地瞧何珞祈,見他也在看她,不禁臉紅心跳。「沒沒沒問題。」
「湯尼,」辛蒂眼帶春意地看著何珞祈,假裝矜持地埋怨道︰「你也真奇怪,怎麼老愛編那種有性暗示的舞。」
「性暗示?」湯尼尖叫起來,「那是藝術、藝術!哪里有什麼性暗示,你胡說!」
「如果你為難,可以換人。」何珞祈淡淡地開口,「我們尊重個人意願。」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辛蒂有點尷尬。「我也沒問題,什麼時候開始。」
「下午我會放其他人先走,就今兒個,可以吧?」
「嗯。」常惕言點點頭。
「我也一樣。」辛蒂又看了何珞祈一眼。
「那到時候在這里見了。」湯尼對其他舞者拍拍手。「好了,大家可以用午餐去了。」
想到待會兒就要單獨和何珞祈相處,常惕言的胃就開始抽筋,哪還吃得下飯。怎麼辦?她在窄小的茶水間來回踱步。
「朵芮絲,你不去食lunch?」辛蒂和一伙人恰巧經過。「我們要去食魚翅呢!」
「不了,謝謝,你們去吧。」她撫著胃強笑。
她一直很不能習慣香港人的說話方式,粵語里夾英文、英文里帶粵語,什麼「食Iunch、support我」之類,听了就怪難受的,尤其是食lunch,听起來好像要去吃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像何珞祈就不會,雖然他們的對話就這麼寥寥數語,但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開始注意他了。她發現,何珞祈不但國、粵語都說得好,連英語也相當流利,甚至還會一些日文,真是不可思議……
她想得入神,不禁「哧」一聲笑出來。
「什麼事這麼開心?」
熟悉的聲音讓常惕言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
「你怎麼了?」何珞祈一手拿著便當盒,一邊擠過她身旁。「請讓讓。」
「喔。」常惕言連忙側身,想起從小說上看來的艷情語︰他擦過她溫暖的身軀,讓她感到一陣酥麻。
何珞祈從冰箱拿出可樂,倒進有切片檸檬的杯子里。
凍檸樂?!
「你要嗎?」看到常惕言嚴肅的神情,他順口問了一句。
好機會——「我要!」
她伸手接過何珞祈遞來的杯子。啊哈!真好,又踫到他了,雖然只有手指,但這溫暖的感覺仿佛一道暖流,一直流進她心里。
何珞祈倚在流理台旁,用調羹一匙匙的吃起便當來,飯把他的臉頰塞得鼓鼓地,像一只含著湯圓的花栗鼠。他一邊吃、一邊看著常惕言,也沒說什麼話。不一會兒,便當已剩下一半,何珞祈卻抹抹嘴,收起筷子,將便當用橡皮筋套好。
「咦?」常惕言疑惑。
「我吃飽了。」何珞祈拿起杯子。「你也趕快去吃飯,若不想下樓,可以到湯尼那兒拿便當。」
「我吃不下。」常惕言緊張地笑笑。
所謂的暗戀,大概就這麼一回事,看不到自己心愛的人時,長吁短嘆、哀聲哀氣、倒在家里滾來滾去;等見到了,卻又手足無措、心神大亂、惶惶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珞祈!」湯尼猛然沖進來,看到他們面對面在一塊兒,連忙別過頭去。「喔唷!我的老天爺,我什麼都沒看見。」
常惕言尷尬地轉身,何珞祈則一臉氣定神閑的樣子。
「喂喂喂!你也太厲害了吧!」湯尼用眼楮瞟瞟何珞祈,擠眉弄眼的笑。「才和朵芮絲認識沒多久就……嘿嘿嘿嘿——」
「湯尼,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笑聲其實滿像奸臣的。」何珞祈滿不在乎道。
「唷!難道要笑得像孤臣孽子啊?」湯尼撞撞常惕言的肩膀。「不錯嘛!朵芮絲,手腳挺快的。」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只是剛好一起……」
「別裝了啦!郎有情妹有意,從你們凝視彼此的火熱眼神……瞞不了誰的啦!」湯尼語帶曖昧,發出詭異的笑聲。
「湯尼——」常惕言趕緊制止湯尼的瘋言瘋語,怕引起何珞祈的不悅。
不料何珞祈也跟著笑。「湯尼,你的中文還不錯嘛!標準小成本艷情電影的對白。」
「哈哈哈哈,我不吵你們,請隨意、隨意。」湯尼刺耳而可惡的笑聲回蕩在斗室之中。
下午,四個人開始排舞,不知為何,常惕言失誤連連,不是踏錯舞步,就是跟錯拍子,令湯尼大為光火,忍不住開罵。
「對不起對不起!」常惕言不斷地道歉,可是,只要當何珞祈一靠近她,便令她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件事來。
何珞祈為什麼不解釋?事實上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但何珞祈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有上次在醫院時,他叫她「小言」,在他心里,究竟把她定位在何處?
想到剛才彼此身體相擦的瞬間,還有自己迫切地叫著「我要!」就讓她羞得不敢抬起頭,更遑論與他做身體接觸了,以致于步伐錯誤百出。
何珞祈手搭上她的腰,她一慌,又踏錯步伐,湯尼終于忍無可忍,發起飆來。
「停!休息!」湯尼咆哮著,重重地踏著步走出舞蹈室,頭也不回地甩上了門。
「朵芮絲,你今天是怎麼搞的嘛!魂不守舍的,你看!湯尼都被氣跑了啦!」辛蒂抱怨。
「辛蒂,麻煩你去看看湯尼好嗎?」何珞祈溫和地請求。
「好……好,當然。」辛蒂極不情願地笑一下,但礙于是何珞祈的關系,只好追出去。
辛蒂走後,整間舞蹈室只剩何珞祈與常惕言兩個人,房間里一陣靜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常惕言羞赧地站在舞蹈室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讓你為難了。」何珞祈的聲音傳過來。「是湯尼的胡言亂語,讓你難堪了,對不起。」
「不!是我要向你道歉的地方太多才是,」常惕言的聲音愈來愈小,「由于我的失態,弄得你一臉一身,那次真的不是存心的。加上之後道歉的態度又那麼不誠懇,不是我要這樣,實在是……不知該用什麼方式面對你;還有剛才,湯尼那樣說,我想困擾的是你才對,對不起,你不生氣吧?」
「為什麼要生氣?」何珞祈笑笑。「我們是朋友,開個玩笑也無傷大雅,嗯?」
只是玩笑嗎?常惕言有些悵然。但看到他溫柔的淺笑,似乎心中真的毫無芥蒂,又听他親口說出允諾,她忍不住開心起來。
「我們是朋友?」
「當然。」何珞祈朝她伸出手。「來吧!趁湯尼回來之前趕緊把舞練好,他都快氣瘋了,我從來就沒見他那麼火呢!」
常惕言釋懷的展開笑顏,她怯怯地拉住他的手,輕盈地舞動起來。
何珞祈的確是一位出色的藝人,當常惕言和他將整套舞都學會後,他開始反覆不停地練習,並不時請湯尼示範,務必將動作做到最精準熟練為止。
有時候常惕言來得太早,兩人就先練習起來,但何珞祈畢竟非科班出身,湯尼又不在身邊督導,理所當然地,常惕言就成了他的最佳指導。
對象是何珞祈,她當然不會吝惜地傾囊相授;除了舞蹈方面,有時候常惕言也會說一些自己看過的新、舊電影給何珞祈听,說到高興之處,還會噗哧哧地笑出聲音。這時,何珞祈會側著頭,專心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
練著說著,常不覺時間飛逝,每回都非得讓何珞祈的助理催促著時間已到才作罷。幸而何珞祈這波的主打歌「夢見你」,正是與常惕言排的新舞,所以有需要現場表演的通告時,她仍伴隨在側。即使到了演出現場,只要空間時,常惕言就會不停地和何珞祈聊天說地。
有時候說得多了,常惕言會有些心虛;何珞祈會不會覺得她很吵雜,像一只青蛙似的呱呱叫個不停?因為她總是在說,而他傾听,兩個人看起來像小學生和老師一樣;雖然他偶爾也會發表一些意見,但那畢竟是很少很少的。
他這麼安靜的人,鐘情的對象一定也是個文靜的女子吧?就像倪亦唯一樣。雖然倪亦唯身邊的裴靖綸,也喋喋不休如同一只聒噪的鴨子。
「上台了,你在發什麼呆?」何珞祈輕輕拉她的發梢。
「珞祈,」常惕言認真地看著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吵?」
他挑起一道眉,像是不明白她所指為何。
「我是說,我一直在講話,說一些芝麻綠豆的無聊小事,你會不會覺得……」常惕言低下頭,「覺得……」她說不出口了。
「在我面前不需要掩飾什麼,」他莞爾。「順從自己的心最重要,何必在乎他人的好惡?」
可是她喜歡他啊!怎能不在乎他的好惡?
其實她並非這麼愛說話,只是每當面對他時,她就希望能夠更接近他一些。她發現,只要說話,他就會注視她;只要開口,他就會傾听她。所以她說、她笑,她想鎖住他的目光多一些,即使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
雖然她一直未曾發現,何珞祈從不听其他人的。
「不走嗎?」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之中。
「是……」她回過神。
望著他寬闊的背、跟著他穩定的步伐,如果能夠這樣,海角天涯,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