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叩!叩!叩!
「進來。」古彥東喊道。
賈湘琳拿了一疊資料進來。
「什麼事?」
「你記不記得,前幾天一位婦人來到我們事務所,說她老公常酗酒、不顧家,又喜歡在外賭博,欠下了很多賭債,所以她要向法院訴請離婚,請求我們幫她打官司,替她爭取她女兒的撫養權這個案子?」
「當然記得,這個case我不是交給你了嗎?有什麼問題嗎?」
「我覺得……這個case還是由你來打比較好,你會有興趣的。」她將手上的那疊資料遞給他,並對他說︰「這是有關她老公的一些相關資料。」
古彥東打開來一看,看著上面的資料念道︰「宋嘉誠,男,四十八歲,結婚十五年,育有一女,今年十二歲。職業︰補習班兼職教師。備注︰二十年前為補習界的頂尖紅人,後因多起和女學生的丑聞案,而聲名大跌,接著便銷聲匿跡在補習界將近十年……」
「如何?想起他是誰了嗎?」
「原來是他……葉靈當時的那個男人,也就是古齊的親生父親。」
賈湘琳點點頭。「沒錯!葉靈找了他八年,最後才在臨死前找到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葉靈不會走得這麼早的。」古彥東沉痛地閉上了眼楮。十年前的往事仿佛還歷歷在目,卻是一段永遠不可能重來而避免的悲劇。
「其實說得更正確的應該是,如果不是因為他,所有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而你那個兒子古齊卻把自己的罪都加諸在你……及我的身上,殊不知道他真正該恨的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不是你這個養了他十年的父親。」賈湘琳已從古彥東的口中得知古齊誤解他們的來龍去脈了。
「我並不怪他。畢竟他從一出生,就只有媽媽而沒有爸爸,他和葉靈相依為命,苦了八年;他們母子間感情的深厚及依賴,不是外人所能了解或是我這個養父能取代的,所以真的也不能怪他竟有如此荒謬、偏執的想法。我想,錯的也許就是我,我並沒有放大多的時間及精神在他身上,以至于他對他母親的眷戀在無形中日益加深、發酵了,也才會造成了今日這樣的一個局面。」
「彥東,你為他做得夠多了,如果錯的是你,那麼,誰才是對的呢?」賈湘琳對他的自責,非常不以為然。
古彥東沒有答話,靜靜地站了起來,走向身後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頭的景致。
賈湘琳也跟著站了過去,跟他一起看著外頭。
「什麼時候你這個本就不該背負的包袱可以完全卸下來呢?什麼時候你才可以站在自己的頂點上,隨心所欲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呢?什麼時候你才能自私一點而多愛你自己一點呢?彥東,什麼時候?」賈湘琳突然語重心長地問道。
「沒有這一天,他是我一輩子的責任。」
「古齊已經失蹤一個月啦,你何不就此……算了呢?」
「我不會算了的,我已經不斷地在各大報紙登尋人啟事找他;也透過其它的管道協尋他,我相信不久後,我一定可以把他找回來的。」
「你這是為什麼?為了葉靈嗎?不願辜負她當年交托給你的這個責任?」
「不,不是因為她,是因為我自己。我要找回他只有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因為——他是我古彥東的兒子。」相處十年的父子,擁有的只有彼此,也算是相依為命了。
「唉,你——你這是何苦呢?古齊他並不這麼想啊。」
「那是因為他對我有誤解,只要這個誤會解開了,我相信什麼問題也就沒有了。」
「但願如此嘍,那這個官司……是你要打?還是就交給我了?」
「我來吧。」
「我就知道。」賈湘琳一副早就算準了的模樣。「當年你是毛頭小子,什麼也不能做,可是現在今非昔比了,你已是一個威名遠播的大律師了。」
「那又如何?」古彥東不懂她要說的是什麼。
「你可以為葉靈討回公道了。」
「你怎麼狠心把我忘記……我對你是……」一個男子拿著酒瓶,倒在沙發上,斷斷續續地唱著歌。
叮鈴……叮鈴……
「你辜負了我……誰呀?老子正在喝酒唱歌呢,誰這麼不知好歹地打擾啊?」
叮鈴……叮鈴……門鈴依舊響個沒停。
「真是他媽的!」出于無奈,他只好起身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上前開了門,而手上的酒瓶也還拎著。
門一打開,看到門外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他的酒醉頓時也清醒了大半。家中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體面的客人呢!
「你找誰呀?你是不是找錯門了?」
古彥東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沒有找錯門了。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要找的宋嘉誠!雖然,對方看起來比他記憶中的樣子老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但他還是能夠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他想,就算他化成了灰,他也一樣認得出來的!
瞧他現在落魄的樣子,古彥東不禁欷噓了。當年葉靈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呢?若她在天有靈的話,會不會懊悔她當初如此盲目的痴戀呢?又假若一切可以從頭再來,她的選擇依然還會是他嗎?
「喂!你怎麼不說話呢?看你穿得這麼體面,不會是推銷員吧?如果你真的是的話,我勸你趕快走吧,我們家沒錢的。」一說完,他作勢就要關上門了。
「等等!」古彥東立即反手擋住了門,隨後,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是你老婆委任的律師,來處理你們離婚官司的。」
「律師?」宋嘉誠看著手中的名片大叫︰「這個女人果然去找律師了,還敢騙我說她沒錢!真是太可惡了!」
「她除了要離婚,最主要的還要爭取女兒的撫養權。宋先生,若你願意放手的話,這場官司也就不用打了,而她也不會跟你多要一毛贍養費的!」
「笑話!我為什麼要放手?她說離婚就離婚哪?那我算什麼?」他一口仰盡手中啤酒瓶里的酒,接著轉身往屋內走去,又到冰箱里重新拿了一瓶啤酒出來。
古彥東關上門,也跟了進去。
「宋先生,你要知道你老婆勝訴的機會很大的,你沒有固定的工作,又常在外賭博,又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她手上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讓你不戰而敗,你又何苦要搞到上法庭、撕破臉的局面呢?那對你沒好處的。」
「哼,我才不怕!」他大剌剌地往長條竹椅上坐,一只腳還抬了起來,曲在椅子上,模樣甚是粗魯。玩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她在外頭早就給我偷漢子啦!想離婚好跟那個野男人雙宿雙飛是不是?門都沒有,我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既然你們夫妻已經沒有感情了,何苦要這麼硬拖下去呢?放她一條生路,她會感激你的。」
「誰要她的感激啊?那又不能當飯吃,如果說……她可以給我一筆錢的話,那我倒可以考慮考慮。不過,婚可以離,女兒我還是不能給她的,這個女兒,我是非要不可的。」
「你要女兒做什麼?你連自己恐怕都養不活了,怎麼能給她一個好的生活呢?」
「這你就不懂了,女兒嘛,嘻嘻嘻……誰說是賠錢貨來著的?我倒覺得……有女兒挺好的,這要是哪一天我沒有錢了,或是欠了人家的賭債還不出來,我可以把她賣到什麼應召站去,或是讓她到舞廳當舞小姐陪酒——」
「你說什麼?」古彥東听了怒不可遏,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給揪了起來。「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對你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這麼狠心,你這算是哪門子的父親!」
在記憶中,古彥東依稀記得當年他也曾有這麼一次,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領,想要給他揮上一拳的沖動。
當時,是為了葉靈;而今天,他誰也不為,只是出于一分正義。可是當他講完了最後那一句話的時候,他卻想起了古齊——
「喂,關你什麼事呀,你有什麼權利管我?女兒是我的,我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管得著嗎?」宋嘉誠氣鼓鼓地反問著他,一點也沒有慚愧的感覺。
「你……」古彥東握緊拳頭提了起來,想要給他一拳的沖動又被理性給阻斷了。
人家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道理用在這個敗類身上,他雖然不是很贊同,但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左右了他。
古彥東放下了手,把他用力一推,他又跌坐回椅子上。
「哎喲,痛死我了,看不出來你力氣這麼大,律師不都是文質彬彬的嗎?你怎麼這麼粗魯啊?」宋嘉誠一在叫著,一面揉著他的,還不忘惡瞪古彥東一眼。
「我已經今非昔比了!以前或許我推不動你,但現在可不同了。宋老師,你還記得我嗎?」
「啊?原來你以前是我的學生啊,什麼時候的事?」宋嘉誠感到錯愕。一個成熟、俊逸的大律師竟是他的學生?他有點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十八年前,你在大華補習班教數學,我當了你三個月的學生。」
「喔,是那時候啊,那時候可是我教書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段日子,唉……想起那時候我可真是風光了,被喻為補習界的數學天王,好多學生都是千里迢迢慕我名而來的,我簡直是比現在的一些什麼偶像歌星還要紅啊……」說著、說著,他臉上散發著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光采,仿佛陷進了美好的回憶當中。
「你還記得我嗎?」
「你?」宋嘉誠站了起來,前前後後打量著古彥東,最後搖著頭說道︰「不記得了,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麼,葉靈呢?」古彥東盯視著他的表情。
「葉靈?她是誰啊?長什麼樣子的?」這是宋嘉誠的第一個反應。
「她不是你的學生,她是到補習班打工的大學生,台大法律系二年級;她長得很美,有一雙漂亮、充滿靈性的大眼楮,一頭披肩的長發,個子不算很高,一米三公分左右,性情很溫和,個性很內向、很文靜,不多話,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孩。你想起來了嗎?」古彥東已經盡可能詳述了。在他心里認為,沒有人可以輕易地忘掉像葉靈那樣特別、出眾的女孩,更尤其是他,宋嘉誠。
宋嘉誠還是一臉迷惑樣,搖搖頭。「想不起來,她跟我有什麼關系嗎?你為什麼要問我記不記得她?」
古彥東沉默著不說話,他為葉靈感到難過。她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對方卻把她忘得不著痕跡,值得嗎?她連存在他記憶中一角的權利都沒有啊!
不過,這卻也是古彥東預料得到的。當年,宋嘉誠的花名遠播,在補習班里不少女同學都和他有曖昧不明的關系。情人多,個個又不專情,經過了這麼多年,忘掉了其中的幾個,也不足為奇了;只是遺憾的是,葉靈就是其中的一個。
而葉靈為他所生的兒子,更是不會在他記憶中了。
沉著一顆心,古彥東轉身就要離開了。
「喂!你怎麼突然就要走了?我說錯什麼了嗎?」宋嘉誠在他打開大門之前,叫住了他。
古彥東回頭。「你沒說錯什麼,就算有錯,也無法重來了,更何況你曾是我的老師,我也不能怎麼樣了。」他是很想打他一頓的。
「什麼意思啊,你在說什麼啊?」他不解地搔了搔頭。「對了,你曾是我的學生嘛,這個……你就不要幫我那個女人打官司了,你來幫我打,我告那個女人通奸,要他們坐牢、身敗名裂!可是……我沒有錢,我們師生一場,你就不要收我錢了,免費幫我打這個官司,好不好啊?」
「這是不可能的,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會幫你的!」拋下這句話,古彥東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搞什麼啊,我怎麼會有這種學生?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去!」他又大咧咧地躺回木椅上,大口大口地喝起酒來,過了一會,他突然又偏頭想了想。「葉靈?到底誰是葉靈?我不記得她,他好像很不高興,真是奇怪了……」古彥東的車在一幢公寓前停了下來。
這里就是他為向琬晴新覓的住處。房間不大,約十二坪左右,有自己的衛浴設備及小小的廚房,裝潢設計簡單大方,最重要的是環境相當整齊清潔,住起來非常舒適;不像她以前住的地方,衛生環境差而又簡陋,令古彥東很是擔心又心疼的。
而這個地點就在她補習班的附近,這是古彥東刻意安排的,為的就是她上下課方便,不用舟車勞頓讓搭公車佔據去她太多的時間,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她就要聯考了,分秒都是浪費不得的。
這份苦心,向琬晴自是知道,深懷感動的。
「你來了。」向琬晴坐在書桌前,抬起了頭。
「你還真乖,補習班一下課就在用功了。」古彥東走近她,低頭看著她桌面上的教科書。
「當然嘍,聯考時間愈來愈近了,再不把握時間用功,我怕我會考不上我的第一志願的。」
「為什麼你的第一志願是淡江,而不是其它國立的學校?對自己沒信心嗎?」他揉著她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問道。
「才不是呢,我是因為喜歡看夕陽才選擇淡江的,不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才不把國立大學當成自己志願。你看著好了,我就算是考了滿分,第一志願填的依舊還會是淡江日文。」
「哈!廢話,」他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會考得到滿分?那古彥東三個字可以倒過來寫。」
「真瞧不起人,我考滿分有那麼不可思議嗎?」
「不是不可思議,是天方夜譚。好了,我們來準備吃飯吧。」他率先朝廚房走去。
「你買了什麼啊?」
「就在海產店炒了幾個菜,外加白飯嘍。」
古彥東從廚房拿了碗筷,而向琬晴就幫忙在客廳的桌上鋪上了報紙,數個便當盒一打開,立即香味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哇!都是我最愛吃的,我待會可能要連吃三碗飯了。」向琬晴一看到菜色,眼楮都亮了。
「你真那麼會吃就多吃一點吧,現在是非常時期,營養跟體力是很重要的。」古彥東替她盛好飯,送到她面前。
「咦?你來這里陪我吃飯,那古妮呢?你這樣不行的,放一個十歲的小佷女在家而來陪我吃飯,會有人說你閑話的,說你重色輕……輕……輕什麼啊?」她還詢問古彥東要怎麼說。
「你別輕了,我大哥、大嫂最近從大陸回來了,他們在前幾天已把古妮接回家中去了。」
「喔,原來是這樣,你早說嘛,害我白替你擔心了。」
「你呀,什麼心也不用去操,專心準備你的聯考就是了。」
「好吧。」她低著頭,專心地吃著她的晚餐。
「你這次回嘉義……有跟你父母談我們的事嗎?」他突然問道。
「沒有啊,我才不敢咧,我怕他們生氣,我居然在重考大學期間交男朋友,我想他們一定不是很諒解的。」
「這是一定的,幸好你沒說。」他還沒做好準備要對面一波接一波的困難。
「不過,你之前問我過年要不要回嘉義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要陪我一起回去呢。」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我還以為……你要向我父母提親了耶。」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懂得不好意思,看都不敢看他?
「什麼?提親?」古彥東差點因她的話而噎到。
「你干嘛反應那麼大啊,這兩個字有那麼令你吃驚嗎?」她不悅地瞪著他,扯著大嗓門炮轟。
古彥東放下了碗筷。「小女孩,你才只有十八歲耶。」
「十九了!」她大聲地更正。
「好,十九了。你不覺得你現在談婚姻還太早了嗎?」
「不覺得啊,有很多女孩不都在這個年齡結婚的嗎?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那不一樣,你是即將要上大學的人,你不該會是想以已婚婦人的身份去當大學的新鮮人吧?」
向琬晴沒有答腔,默認的眼光說明了一切。
「好吧,那我問你,琬晴,結婚以後,要是萬一……你有了孩子,那怎麼辦?」
「怎麼辦?」她抬高了頭,不停地轉動著眼珠,仔細地思考著古彥東的問題。「那……就先生下來,暫時辦休學好了,等孩子大了一點,再回學校復學不就得了。」
「那如果又有第二個呢?」
「這……再往後延嘍。」
「接著又有第三個呢?」
「這……哎呀,不知道啦,你不要再問了,你再問下去就沒完沒了了,這要我怎麼答嘛?」問題的核心被明顯地挑出,她無言可辯,只覺得氣惱。
「所以嘍,可以預知的事情是那麼顯而易見的,你又何苦明知故犯,讓到時的自己兩難呢?」
「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琬晴,我們目前可以談感情,但絕對不可以談婚姻,要談婚姻,起碼還要四年後,等你大學畢業了再說。」
「什麼?四年後,還要等那麼久啊?」她一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古彥東捏捏她鼻子。「小女孩,你別那麼心急好不好?你才多大,就這麼想嫁人啦?」
「我怕你跑掉嘛,你條件這麼好,我怕我抓不牢你。」她對自己一直只有九成的信心,而非十成;差的那一成,就是雙方年齡的差距了。
「不會的,我已經老了,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跑了;而且我這個人一向很死心塌地的,認定了一個人,我就再也不會改變了。」古彥東說得很認真。
向琬晴則笑得喜孜孜的。「是嗎?那麼以前……你也是這麼對古齊的母親的?」她小心翼翼地端詳古彥東的表情。
「不,感情是雙方的,若是只有一方不停地付出,而另一方無動于衷的話,再死心塌地的感情最終也會變了質的;而我也只是凡人,一個世俗中的凡夫俗子罷了,我不是聖人……」他覺得感慨,若感情不是相知相許,也枉然了。
「你是說……古齊他母親並不愛你?那你為何……」听到這爆炸性的內幕,她也不得不驚聲尖叫了。
「我和葉靈有一段故事,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我娶了有一個八歲大兒子的她那麼地簡單……」
「這已經不簡單了啊。」
「她當年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高學歷,中途輟學去替那個男人生兒子。本來她也是想過了幾年後再回到學校繼續學業的,可是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在外面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要想再回頭,回到單純、淳樸的校園環境里,真的是太困難了。所以,琬晴,我不希望你跟她一樣,為了感情連學業都付出了,那真的是太不值得了。人生,不是只有愛情這一碼子事的,還有許許多多值得你堅持下去的東西,你明白嗎?尤其你還年輕,我不要你像她一樣到時才來後悔、遺憾,我真的不希望……」
「我明白,我懂。」向琬晴點點頭,偎進了他懷里。「你完全是為我著想,我可以體會。你是因為愛我,所以不希望我步上她的後塵;而你也因為愛她,才會有這麼深切的感觸的。」
「琬晴……」
「別否認!你對她就算沒有死心塌地,起碼也刻骨銘心了,我沒說錯吧?」
「你……真的是聰明伶俐耶,這麼容易就讓你看得一清二楚了。」古彥東也只能默認了。
「完完整整告訴我你們之間的故事吧?」
「改天吧。好了,趕快起來把飯吃完吧,等一下吃完飯,我還得替你補數學呢。」古彥東將她拉起來。
「什麼嘛,你這麼多天都在忙,沒有抽時間來陪我,今天好不容易來了,我還以為你是來補償我的,沒想到居然來替我補功課的,實在是太不人道了!」她嬌嗔地念道。
「替你補習就是補償你,不對嗎?」
「對你的大頭鬼啦!」向琬晴揚著好心情從補習班里走了出來,今天她的數學考試,拿了八十幾分,這對她來說可真是天大的喜訊。以往,起碼她得考個三次,分數全部加在一起,才可以累積到這麼高分的。看來,古彥東幫她補習是滿有成效的,而她的第一志願,想來也是垂手可得了。
她一路上笑著、吹著口哨地信步走回了她的住處。
正要上樓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背後有人在跟著她,猛一回頭,身後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待她一按了電梯,才踏進電梯內的時候,門還來不及關閉,突然從外頭又閃進了一個人。她也被嚇了一跳,定神一看,原來竟是古齊!
「好久不見了,你應該不會忘了我吧?」他冷冷地開口。
「是你,古齊?你這陣子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他很擔心你,他到處在找你!」
「哼!他會找我?他不是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嗎?那他還找我做什麼?」他朝她大吼著。
「你……你不要這麼凶嘛,你爸爸他沒有不認你啊,是你不諒解他的,你怎麼還……惡人先告狀啊?」最後一句,她說得極為小聲,她自認自己還不是有膽的人。
「你現在倒真會處處替他說話了,他給了你什麼樣的好處?你要這樣地向著他?」
「就是因為我愛他啊,還有因為什麼?」她怯怯地回著,不敢看向他。
「愛?那他是真的愛你嗎?你上次到他公司去捉到奸了沒有?」
「古齊,別講得那麼難听,他和湘琳姐之間沒什麼的,不是你說得那樣,你誤會他們了。」
「呵!湘琳姐?看來你已完全被他們收服了,你跟他們是一國了;而我,是徹底地孤掌難鳴了。」他覺得裴哀,他的世界已然變了質,而他也只有自己了。
「你不要這麼說嘛,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回家的;而我,也會是你一輩子的好朋友。」
「好朋友?你不是要來當我後母的嗎?向琬晴,你別告訴我你不會嫁給他,我是不會相信的。」
「就算會,起碼也要四年後啊,你現在不要計較這個問題好不好?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這個日子還久,你就暫且放寬心,把問題擱一邊嘛。」
「不結婚就代表沒事了嗎?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他的情婦一樣,你被安置在他買來送你的公寓里,標準的金屋藏嬌,惹人垢病!」
「這房子不是他買來送我的,只是租的!而且我不是他的情婦,而是他的女朋友,再說他也沒有老婆,怎麼算得上是金屋藏嬌呢?為什麼你就非要把話說得這麼難听不可呢?」向琬晴幾乎失控得要破口大罵了,她美麗的愛情是不容他人褻瀆的。
「因為我不好過!你本來是我的,你是屬于我的,為什麼他要把你給搶走?我們年齡相當,我們才是天生的一對,為什麼他要來破壞我們?」古齊像發了瘋的野獸,抓緊了向琬晴的手。
電梯門「當」地一聲打開了,向琬晴住的樓層到了,古齊伸手關閉了電梯門,接著再按下一樓的鍵。
「你要干什麼?」
「古彥東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你不要住這里了,我帶你到我那里去,我那邊很寬敞,房間又大,你一定會喜歡的。」
向琬晴不爭辯、也不掙扎,就由他強拉著她下了樓,上了他的機車,往她所不知的地點而去。
其實,她絕非是心甘情願跟著他走的。
只是,她想到了古彥東。他如此殷殷切切地盼著古齊回家,而他也千交代萬交代地叮嚀著她,若看到了古齊,一定要把他帶回家或是得知他目前的住處,也因此她才會如此乖乖地跟著他走。
車子在鬧市中呼嘯而去,車速之外,令街上來往的行人都為之側目。
「古齊,你騎慢一點哪,太快了……」
車速依舊沒有減慢,反而有加速的趨勢。
「小心前面!啊——」向琬晴一陣慘叫。
車子在一連串的踫撞之後,終于停了下來,也回歸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