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偌大的客廳全籠罩在金亮的晨光中,清新的空氣藉著些許的微風滲透進來,吹落一夜的孤寂,帶來重生的朝露。
八點,惱人的吵鬧聲發自那抖動不已的機器中,安筱琪翻來覆去地掙扎著仍不肯屈服,她現在終于能體會那時風群拓的心情。
按下鬧鐘,安筱琪又沉沉睡去,早把老媽的話丟到垃圾筒里去;哪管它現在是八點,還是二十點,她要把以前沒睡夠的全都補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落葉頑皮地落在安筱琪的臉頰上。有一點癢癢的,是什麼東西呢?安筱琪睜開了眼,睡眼惺低地看看時鐘,這才想起母親昨晚交代的事。
「媽?媽……」奇怪了?安筱琪緩緩地步下樓梯。
屋子里半個人都沒有,都跑哪去了?看了下手表,九點半──聳聳肩,安筱琪又攤在她專用的沙發上,順手從背後的書櫃抽出一本小說開始啃起來,沒事看看別人編織的愛情故事也不錯。
其實她並不是排斥婚姻,更不排斥風群磊,只是她要的是那種感覺──戀愛的感覺;體會那個過程,不用轟轟烈烈,只要平平淡淡也是很美,難道此生己無望?唉!
「筱琪──趕快來幫我開門。」門後傳來安母急促的呼叫聲,將安筱琪從幻想中拉回。
跳下沙發,安筱琪踱著方步如龜行般朝門走去。
「你從美國來的嗎?」打開門後,安母不悅地說。早從落地窗看見女兒有如波斯貓般佣懶地躺在沙發上。
「哇!」安筱琪原本半閉的眼在看見母親後瞪大了三倍不止。「老媽,你打算開間超市嗎?怎麼買那麼多東西!」
有如一座小山似的在安母身後高高隆起,這些東西怕是一個月也吃不完!
「傻丫頭,老媽我還不是都為了你。」安母一掃疲倦,想到將有的婚禮,心里便喜孜孜的,再辛苦都值得。
「幫我減肥嗎?」安筱琪皺起眉頭,搬這麼多東西沒累死地,也累昏她。
「錯!減什麼肥?瘦得像排骨了還減,你媽我這回可真是用心良苦了。」安母得意地抬起下巴,為自己老謀深算而頗覺成就。
「哦?」安筱琪真是不以為然到了極點。暗忖,是打算先累昏她,再撐死她嗎?嗯!這的確是用心良苦的計謀。
「我是打算把你訓練成烹飪高手哪!首先,要抓住丈夫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再來就是做個賢妻良母,這樣才能得到公婆的疼愛,你懂不懂?以後即使你們夫妻倆吵架,公婆也才會站在你這邊,更不怕以後有些什麼狐狸精作祟了。」安母念起媳婦經。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說得好像我已經嫁過去似的。是不是覺得我煩了,想趕快把我踢出去啦?」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這種觀念。女人不能永遠都侍在廚房,更不該以夫為天,繼而視外界為禁地;孝順的方式很多,但不該埋沒了自己。
「時間只是早晚的問題,反正這輩子你是嫁定風家了。除非是群磊不要你,否則我們安家絕不可能毀婚。」安母堅決的態度嚇壞了安筱琪。
「媽,可是……」安筱琪還想做無謂的掙扎。
「哎呀!快十點啦?來不及了,快替我把這些東西搬進去。」安母沒空跟女兒繼續抬杠下去。
接著,兩人便在廚房內忙成一團。
「媽呀,你忙夠了沒?中午就咱倆吃飯,你煮得那麼起勁干啥?」安筱琪看著一盤盤的美食,她可不敢想這是她媽特地煮給她吃的。說要教授她廚技,卻也像在自導自演,雖亂中有序,但她可看得眼花繚亂;十樣菜的煮法,她可以削其精華將十合一,其余的一概還給她媽。
「你以為要煮給你吃的啊?」
「不然呢?」早知道不是了,所以也下必太傷心。安筱琪在心底自我安慰著。
「笨!當然是給你未來的老公嘍。」盛起最後一道紅燒排骨,終于大功告成。
「誰?」安筱琪一時會意不過。
「烈女不事二夫,你最好開始記清楚你現在的身分。」她可是中意極了這未來的女婿,這傻女兒竟還不積極點,被人搶了怎麼辦?因此安母下著最後通牒。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嗎?怎麼還有人有這麼迂腐的觀念?而且這個人還是她媽。
雖不提倡離婚,但婚前的愛情會消逝,若沒有清楚對方的優缺點而貿然投入了婚姻的墳墓,日後的摩擦怕是會更大,最後的決裂也是必然的;若以此觀念來說,只會令兩人痛苦一生。
安筱琪不答話,因為那改變不了什麼。她知道母親是為了她好,就風群磊來說,他的確是每對父母眼中的好女婿人選,不論家世,他的品德更是有如聖人般高潔,從不亂搞男女關系,一派的溫文儒雅;若說將來感情破裂,也不至于有家庭暴力出現吧!
唉!怎麼一直往壞處想呢?從小到大他從沒讓人失望過,就沖著這一點,老爸、老媽也認定他會是疼老婆的好丈夫,且能家庭事業兩兼顧,平穩恩愛到老,他們也就不必再為她這唯一的女兒擔心了。
她懂,她真的都懂。
好吧!從今天起,她會努力去做好風群磊老婆角色該做的一切。這是最好的決定不是嗎?人不都是該做對自己最好的選擇?但對她──難道這真是最好的嗎?
而她,也只能順著這既定的一切去走了。
☆☆☆
安筱琪開著她那輛自用小房車穿梭在台北市繁榮的街道上。她的目的地很明顯,因為那正是位在市中心黃金地段上一棟壯麗的大樓,而那兒讓她卻步。
站在大門外佇立了一會兒,安筱琪摘下墨鏡。
今天的她是俏麗的,一件短式削肩、無領小背心配著復古色系的小直筒褲,緊裹住小而豐滿的臀,整體既修長又勻稱;一頭秀發隨意地扎成馬尾,露出無瑕的頸項,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此刻的她臉上有著猶豫。
看了下表,又望了望手中的籃子。十二點半了,剛好是午休時間,他也許已經出去用餐了吧!但,又想到他那麼忙,中午可能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一思及此,她覺得她不該再躊躇。
走到服務台前,安筱琪問清楚地點後,硬著頭皮進了電梯。
電梯門一開,安筱琪看見迎面而來的風群磊。這倒好,省了通報的手續。
「你要下樓嗎?」她來得這麼突然,也許他正有事呢!
「是呀。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風群磊含笑,威嚴的眼中難得出現了笑意。
「我能不來嗎?不過,你不用理我,我東西放下就走,不耽誤你的時間。」安筱琪把手中的籃子遞給他,不敢看他的臉。因某種關系的改變,兩人似乎感覺疏遠了許多。
「伯母剛打電話過來,說你馬上就到,而我正打算下樓等你,沒想到你已經上來了。」像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般,語氣中沒有特殊的喜怒。轉身。「到我辦公室來吧!休息一下再走。」語畢,風群磊逕自住回走,不等安筱琪推拒。
安筱琪只好默默在他身後跟著他走,而她也知道此舉已引發辦公室中一場不小的騷動,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猜測著她的身分,其中當然是貶多于褒嘍!因為光這層辦公室少說就有二十位以上的單身女性,而且早就對這位年輕有為的總經理覬覦已久,如今突然殺出了個程咬金,當然是先放下彼此的成見,同仇敵愾起來。
就在風群磊推開門的同時──
「總經理。」一位絕美的女性從辦公椅上站起,在同時也瞥見了隨後而來的安筱琪,臉色陡地一變,明顯到連安筱琪這般遲鈍的人都看得出。
她──康子牆,打滾商場多年,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失態過,一向從容的態度,以及隨機應變的精明很快地就讓上級注意到她,進而快速的升遷;原本她該是一門的主任,可是她放棄了那個職務,甘願屈就一總經理秘書之職,那都是為了他呀!
風群磊對她點一點頭,表示收到。
安筱琪不明白他怎能拒絕得了她這種美女?連一向自認姿色還不差的她也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恨不得有個地洞可鑽。
而他風群磊居然視若無睹!她真開始懷疑起他對女人的品味了。
「總經理──」康子嬙忍不住月兌口叫喚,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心里的疑問是,這女人到底是誰?他從未帶女人進辦公室呀!
「有什麼事嗎?」風群磊冷著聲,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緊跟在後的安筱琪冷不防地撞進風群磊懷中。
真痛,他在衣服內放了鋼板嗎?子彈恐怕也射不穿吧!安筱琪在心里抱怨,並伸手揉揉發疼的額頭。
「沒……」康子嬙被他冷峻的表情懾住,一時間竟無法開口。
「沒事就好,去休息吧!」風群磊一向公私分明,不該在辦公室出現的話一律不出口,所以屬下也必須跟隨。是冷傲吧?可也省了不少麻煩。
康子嬙咬咬下唇,她怎能輕易放棄,將心愛的人拱手讓人?尤其是這種發育不全的小女孩!
「她是誰?」在風群磊欲轉身之際,她還是將疑問提出。這種情況從未有過,所以她心底有最壞的打算,只是她必須听他親口說出讓她更確定真相,她不能、也不會放棄,如今她只有改變和他的相處方式,她必須采取主動。
安筱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不禁欽佩起這女人。她比外頭那些女人有勇氣多了,她們頂多只敢私下討論臆測,但絕不曾像她康子嬙──看見辦公桌上的名牌,安筱琪知道了她的名字;名字很美,就像她的人一樣。
空氣有如凝結了般,沉默充斥著有如一世紀之久。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風群磊終于打破了冗長的尷尬,眼中出現不可忽視的寒冷。
「為了通報的方便,我想我有必要知道這位小姐的身分及重要性。」康子嬙毫不畏懼地迎向他冷測的目光。天知道此刻她的心正在淌血,他一向溫文儒雅,更從末如此對待遇她,她一直以為他是有點喜歡她的。
風群磊不為所動,冷冷她望向她。「康秘書,我對你的能力從不懷疑,若是每個人的身分都向你報告,那我還需要你嗎?」
「那就是她並不重要嘍!」康子嬙大膽猜測並挑釁他的威嚴。他喜歡的人只能是她,她才是他最好的選擇,她不僅有商業天才和無人可敬的美貌,還有一項沒人知道的秘密;她會告訴他的,也許私底下,她要他知道娶到她等于是得到了一筆多大的財富。
「呃?」安筱琪不知她竟會如此無視于她的存在,至少等地不在時再說嘛!真是嚴重地傷了她的自尊。
「她重不重要,並不由你決定。」風群磊仍是一副讓人猜不出情緒的反應。
「我等著你來界定。」康子嬙望進他眼底,期盼他說出她想听到的答案。她壓根下把安筱琪放在眼中。
該是她出面的時候了吧?事情弄成這樣雖不能全怪她,但如果她拒絕她媽就好了,也不會弄成這樣。
清了清喉嚨,她開口︰「康小姐,你──」
風群磊右手一拉,安筱琪被他一手環腰倚在他身側,狀甚親密;她只好乖乖地閉上嘴,不必再說了,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滿意了嗎?康秘書!」風群磊不理會康子嬙會有什麼反應,拉著安筱琪就住相鄰的辦公室走去。走沒幾步又回過頭對她說︰「還有,這兩天你可以將文件收一收,下禮拜你就調到業務部當主任,這是上級的命令。」丟了這幾句話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進辦公室中。
「不……」康子嬙不能承受地低喃出聲,她失魂地跌坐回椅子上。幸好公司內各部均有良好的隱密設備,否則明天又不知會有怎樣的八卦新聞傳出。
她不會放棄的!康子嬙在心底狠狠地發誓,她一定要得到他。
☆☆☆
「怎麼會這樣呢?」
一切的發展都如此令人措手下及,她壓根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簡直讓安筱琪消化不了,快得胃潰瘍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竄升。
是她多心了嗎?
緩緩將車駛進車庫中,她突然發現隔壁風家門口停了輛從未見過的鮮紅跑車。
是誰的車子呢?安筱琪注視了會兒。不是風伯父的,也不是風家兄弟的,看起來倒像女孩子開的車。
風家有客人嗎?答案並沒有讓她等太久,風家大門在此時正好打開。
是她?那個天才美少女雷菁菁!她怎麼會往這兒?
安筱琪坐在車中不動聲色,她看見雷菁菁和風群拓相偕而出,內心五味雜陳,分不出是何滋味。她今天真幸運呀!所有的好事全給她踫上了。她在心里自嘲著。
距離並不太遠,所以安筱琪多少可以听見他們的對話,而他們卻不易發現到她,因為她在「暗處」。她這樣不算偷听吧?她只是不好意思現在走出去破壞別人的好事罷了。
「拓,那我先回去嘍,晚上再打電話給你,你要等我的電話哦!」雷菁菁用著甜死人的嬌嗲說。差點沒害安筱琪吐出來,打死地,她都不可能如此說話。
「你先回去吧!」風群拓有絲不耐。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她,前幾天他甚至還當面拒絕她對他的告白,她很傷心,但他們還是好朋友,他沒辦法婉拒她拜訪。
不經意地,風群拓瞥了眼安筱琪這個方向。
安筱琪一驚,不會被他看見了吧?她特意又將身體給壓低些,看見風群拓又轉過頭去之後才吁了一口氣。好險!
「拓……」雷菁菁嬌羞地低下頭,手指全絞作一團。不管他怎麼說,她還是相信他對她是有感情的。
「什麼事?」風群拓一改方才的冷淡,扮出情聖模樣的面孔看著無限嬌媚的雷菁菁,眼尾又瞥了下安筱琪的方向。
不過這回女筱琪並未注意到,因為此刻她正聚精會神地聆听他們的對話,那很重要的。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雷菁菁大膽地勾住風群拓的頸項,抬起臉與他對視,眼中充滿著迷戀與渴望。她從未對男人如此主動過,她愛他,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已經無法自拔,深深迷戀上他了。
「知道什麼?」風群拓亦用溫柔的語氣問,心里卻是再清楚不過,但他知道窮其一生他都不可能會愛上她,此時浮上腦海的是另一個女人。
「吻我,求你。」雷菁菁閉上眼,心中重新燃起熊熊的希望,不顧一切地想奉獻自己。她必須完全擁有他才行,這麼一來,誰也搶不走他了。現在畢了業,見面的時間更少了,外界的誘惑這麼大,她不能冒這個險,她要他是她的。
安筱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心髒仿佛也不再跳動,看著這一幕,她的心痛得有如千萬只螞蟻在咬。不──她不要他吻別人!
風群拓瞪著她絕美的面孔許久,但眼前的她卻變成另一張清秀的臉龐,他想念吻她的感覺,他想再吻她一次,但已經不可能了,從他大哥宣布要娶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那個權利。
不要再想她,風群拓強迫著自己,他必須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許雷菁菁可以吧!他打算欺騙自己,也欺騙所有的人,當大家都認為是真的以後,一切也都將變成真的,不是嗎?他不可能會與大哥爭女人的。
風群拓輕輕地托起雷菁菁下顎,然後慢慢地低下頭。在印上她的唇後,也證明自己心底不再有安筱琪這個人,他這麼做才是對的。
踫!在千鈞一發之際,安筱琪沖下車,同時用力地甩上車門,也讓原本相擁的兩人因她此舉而分開,並雙雙望向她。
「你怎麼會在那兒?」風群拓的眉頭皺起。他知道她在那里,他會吻雷菁菁也是為了演給她看,他沒想到她居然會跑出來阻止!但不可否認他是高興的,也松了一口氣,如果他真吻了雷菁菁,一切又將不同。
「拓,她是誰?」雷菁菁偎進風群拓的懷里,不悅地瞪著這不速之客,破壞了她的好事。不過,怎麼又覺得她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呀!我見過你,你是學妹對嗎?拓,你怎麼沒跟我提過呢?」
雷菁菁看得出兩人之間不尋常的眼波流轉,因此用眼神示威似的提醒安筱琪,現在風群拓重視的自己,而不是她。
「他可能覺得不重要吧!」安筱琪生氣自己為何總是屈于劣勢,淨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她不知道她干嘛跑出來,這樣做就真的能阻擋人家的感情嗎?怎怪這一切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風群拓看了安筱琪好一會兒。
「菁菁,你先回去好了。」風群拓轉頭對雷菁菁說,語氣已沒方才的溫柔。他知道就算他真的那麼做了,一樣于事無補,對往後只是增加自己的麻煩。
「可是,我……」雷菁菁不想就這麼算了,機會錯過可能就沒有下次,但她的話很快就被風群拓打斷。
「改天再找你好嗎?」風群拓不容置疑地說。
「好吧!一定哦!我等你。」雖心有不甘,但有風群拓的保證,她也不便再堅持。反正來日方長,機會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時,欲擒故縱才是高招。
「嗯。」不經心地漫應一聲,風群拓已無多余心思顧及她。
「拜!」看了兩人一眼,雷菁菁賭氣地將油門踩到底,車子飛射出去,很快就失去了蹤影。
不一會兒,只剩他倆留在原地,氣氛也變得怪異。
☆☆☆
「你鬼鬼祟崇躲在那里多久了?」
「我才沒有躲咧!我只是不小心撞見你們的好事而已,所以才會進退兩難地‘坐’在原位,不像某些無恥之徒,光天化日之下淨做些妨礙風化的行為。」安筱琪不甘示弱地反擊。她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何況她現在正在氣頭上。
「沒人讓你看。真不知你是何時染上這種劣習的?人已經不漂亮了,缺點還一大堆,幸虧還有我哥要你,否則呀,你這輩于鐵定嫁不出去。」風群拓淨是句句冷嘲熱諷,就是克制不了自己說出傷害她的話。他一直嘗試忘了她,但卻沒用;所以他只好用這種方式,讓她更恨自己。
「我嫁不嫁得出去下關你的事!」安筱琪生氣地朝他大吼。真是可惡到了極點,簡直把她瞧得比張紙還扁,誰稀罕呀!又沒人教他非得忍受她,他的行為才令她不齒咧!
「的確是不關我的事,論長相,你如此平庸;論智慧,你又愚笨得可以,和我確實是八竿子打不著。若說會登對就免了,互補倒還差不多些,畢竟綠葉還得有紅花來襯,你說是不?」風群拓得意地對她笑笑,仍扮出一副無賴面孔對她,在她面前他依然是從前的他,不會改變。
「你到底有沒有長眼楮呀?好歹我說臉蛋是臉蛋、說身材是身材,我哪兒比別人差了?雖然不敢自認是最美,但也沒你說得那般不堪入目,被你批評得沒一處可取,我到底是哪兒礙著你了?從出生到現在,足足被你嫌棄了二十年還不止。你說,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滿意?」安筱琪一古腦地將心底的不滿呼出,不知泄露了心里的秘密。
風群拓震驚著,他從未想過他的言語會令她在意,她不是一向都很鄙視他,進而視他為無物嗎?怎麼一切都似乎不一樣了?望著她清麗月兌俗的俏臉,此刻正因氣忿而嫣紅,他多想告訴她事情並不是那樣,在他心里她的美才是唯一;他愛她臉上一切的表情變化,是那麼地天真與自然,他覺得他仿佛一輩子都將看不夠她。
不自覺地走近她,不遠不近,正好是觸手可及的範圍內,風群拓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嚇人。
他不會惱羞成怒想打人吧?安筱琪後悔自己因沖動而說出不該說出口的話。四下打量了番,安筱琪找尋著最佳避難路線,上次沒被打成可不表示今天不會,搞不好他又要生利息了。
收回氣您的怒容,安筱琪偷襯著此刻臉上正陰楮不定的風群拓。她深知盛怒之下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沒理由要她做拳下冤魂吧?
怎……怎麼啦?吃錯築了嗎?怎麼動也不動的,被點穴了呀?已經動也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了,他真是在生她的氣嗎?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她,害她眼楮不知該往哪擺才好,回看他也不是,只能盯著地上瞧,地上爬過了幾只螞蟻她都一清二楚。
安筱琪再也沉不住氣,這種怪異的氣流教人窒息。
「喂!你到底……」抬起頭正打算與他對峙。卻猛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捧住臉頰。
那是什麼玩意見?安筱琪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駭住。
安筱琪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嘴巴張得大大的,只有一雙眼不敢置信地,眨一下……又一下的……
他中邪了嗎?怎麼行為異常到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會秀逗了吧?他居然模她的臉!這是哪門子不入流的玩笑?他若以為他用他那自以為深情脈脈的眼神汪覦著她,也便會已成一攤水,繼而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那他就錯了,簡直錯得離譜!安筱琪擠出一抹冷笑,卻止不住心底的小鹿亂撞。
「夠了!別再戲弄我了,這個玩笑不好笑,去找樂意跟你玩的人吧!我想雷菁菁會很願意。」安筱琪拍開他的手,狠心地說。她不是他的玩具。她在心底吶喊。
「沒想到你愈來愈聰明了。」風群拓微微一笑,收回了手。眼底悄悄閃過一抹痛楚,但隨即很快恢復,又回到一副吊兒啷當的模樣。
「我討厭自大的男人,尤其是你!你不要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抗拒不了你,更何況這只是你一個既無聊又卑鄙的愚蠢行為,你以為我會在意嗎?」他怎能如此對她?他可知他這麼做是在扼殺她的生命?眼淚不听使喚地涌出眼眶,她硬是忍住不讓它落下,哭是儒弱的行為,而她──並不需要,她沒有再流淚的理由。
「說得好。不過,我只想試探一下我未來的大嫂,結果還算差強人意。你若有福氣的話,就好好珍惜吧,我大哥不會虧待你的。」若不是大哥此舉,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發現自己是愛著她的,但木已成舟,一切已經太遲了,他祝福他們。
「謝謝你的忠告。」安筱琪一手抓住心口處,怕心髒負荷不了大多的傷心。而淚水,在她絕望地閉上眼的同時滴落,沒人看見。沒入了土中,就像她早逝的愛情一般,深埋在無人知的地底下,成了永遠的遺憾。是很痛苦,但,總有一天會結束的,她相信那天應該不會很久。
「不客氣。」風群拓看著她的背影一會兒後,也轉過身。各自走回屬于自己的天地,就像兩個背道而馳的人般,永遠沒有交集。
☆☆☆
隔絕著外界的寧靜,台北市熱鬧的夜生活活絡地展開,燈火通明的PUB,外表看似沉靜,但來往走動的人影訴說著仍不肯入睡的夜晚;短暫的生命讓人們更珍惜夜晚的時光,另有一番淒涼的美感,許多的愛情故事正持續地上演著,而此時,更是由舞台上深情投入的歌手款款地演唱出。
昏暗的燈光閃動,黑暗中的人們隨著燈光的跳動,有一下沒一下地出現,喧嘩的人聲因歌手撼動人心的演唱而靜止,偶爾搖動的冰塊更提醒著每個人內心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感傷,尤其此時樂團又一反常態地由主唱演唱兩年前橫掃全世界的某電影主題曲「myheartwillgoon」,更是讓許多傷心人流下感動的淚水。
「筱琪,你別喝了,你已經開始兩眼呆滯了。」沈萱伸手想搶走安筱琪手中的酒杯,卻被她閃開,反手便一飲而盡,卻因喝得太猛而嗆到,咳個不停。
「夠了吧!你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左心柔輕麗著眉心。不習慣看人喝醉的模樣,那會令一向冷靜的她不知所措;尤其喝醉酒的人最大,說什麼就什麼,讓人受不了,而且搞不好隨時吐得人一身都是,卻不能拿他怎麼樣,想罵人也沒用,真是很麻煩。
「我……還要再喝……」安筱琪睜著蒙隴的雙眼,一雙手在空中亂抓著,發出不少聲響,引起附近座位的側目,但也像早已習慣這種事情,到處都有傷心人。
「喝你的大頭啦!還以為你有多會喝咧,一坐下就灌了一整瓶‘可樂娜’,結果第二瓶都還沒喝一半就不行了,不會喝還學人家喝什麼酒嘛!」沈萱嘟囔著,這下可慘了,侍會兒怎麼扶得動她呢?而且萬一被安家夫婦發現自己女兒喝得爛醉如泥,不把她和心柔當成壞女孩才怪,說不定還會把她們列為拒絕住來戶,不準她們再帶壞筱琪,那可就真是天大的冤枉了。
沈萱雙手抵住下顎苦惱了起來,無可奈何地,她斜睨了爛醉的安筱琪一眼。
「我說過……今天要來……狂歡的呀!怎……怎麼你們都……不喝呢?真不好……玩……」好難受,原來喝醉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
安筱琪試著想凝聚焦點,但卻不怎麼成功。沈萱的影像在她眼前重疊又分開,她沒想到她居然會分身耶,真厲害!但,哪一個才是真的她呢?安筱琪苦著臉懊惱著,揉揉眼楮,極力想看出個端倪,最後差點沒把眼楮給瞪成了斗雞眼。
「你耍寶呀!又結巴、又斗雞眼的,想學‘康安’是吧?你已經成功了。」沈萱沒好氣地挪揄她,反正現在對她說什麼都沒用,她听不听得進去還是個問題。
「是嗎……」安筱琪傻笑,意識雖然清醒,但神智已經模糊。
「是呀,還青出于藍呢!」沈萱翻翻白眼,吐出一口氣,免得斃久了得內傷。
「謝……謝謝……」安筱琪仿佛真的很開心地笑了開來,像天真無邪的孩子般。
「我的天呀!」沈萱差點沒摔下椅子。「心柔,記得提醒我以後千萬別讓我喝酒,如果我真的不喝不行的話,就先拿一根棒子把我打昏好了,免得我也像這個笨蛋一樣,淨說些瘋言瘋語。」
「我看你跟她一樣瘋,沒人會跟喝醉的人說那麼多廢話,被氣死也是活該。」左心柔根本不理會她們,拿起杯子,淺嘗了口馬丁尼,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
「都是你啦!」沈萱欺近安筱琪。「害我被人家取笑,好心沒好報。」
啪!力道不大不小的,沉萱趁機偷打了安筱琪一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好痛哦!」安筱琪捂著頭,原本已頭暈目眩的情形又更嚴重了些,整個人伏在桌上掙扎著。
「活該!」沈萱朝她扮了個鬼臉。
安筱琪無力地搖搖頭,一股惡心的感覺涌上喉頭──
「我想……吐──」隨即便干嶇了一聲,嚇得沈萱立刻從椅子上跳起。
「等會兒再吐啦!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好嗎?」沈萱邊說已邊拉起安筱琪住洗手間走去。「你就不能給我少惹一些麻煩嗎?」
沈萱只差點沒尖叫出來,卻也知道自己是禍首,所以只好自力救濟了。
走了一小段路──
「來不及……了!嘔──」安筱琪在洗手間門口吐了出來,尾音連著穢物一起吐出,而且,好死不死的,竟吐在某個倒楣鬼身上。上帝!
沈萱閉上眼,不敢看向來人,這女人真是該死的好運呀!希望沒把她吐得太淒慘才好,她在心底祈禱。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嘔吐聲,沈萱趕緊睜開眼,皆好友順順氣。等安筱琪吐得差不多了,沈萱才敢看向來人,而這一看可不得了。
MyGod!沈萱又在心底哀號一聲,這下可慘了,希望對方不是什麼大姐大之類的人物,否則今晚要順利走出這間PUB可就難了。
雷菁菁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這一身的穢物,足足愣了十分鐘還不止,連安筱琪已經吐完了很久她仍處在震驚中,腦中思考處于停頓狀態。
「喂,喂──」沈萱硬著頭皮喚她,心里則是在想腳底抹油,趕快落跑。「喂!你沒事吧?」
基于道德良知,沈萱還是伸手推了推對方免于難的肩膀。可憐呀!
忿怒慢慢凝聚,雷菁菁瞪著一身的穢物,雙手握成拳,眼中露出殺人的目光。
沈萱望一眼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的安筱琪,嘆了口氣。
「呃,小姐,我們真的很抱歉,至于你這一身衣服我們會負責賠償的。」沈萱心想這麼說應該沒問題吧!要不她也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叫她和她換衣服吧?只是……怎麼覺得這女孩好眼熟呢?由于燈光微弱,沈萱無法仔細看清對方五官。
「賠?你們賠得起我所損失嗎?」這可是她精心設計的夜晚呀!居然就毀在這蠢女人手上!教她如何吞得下這口氣?
「哦?」不會是想獅子大開口,趁機勒索吧?沈萱有點不屑道︰「你可以開出個價碼來,包括你的精神損失。」
雷菁菁葛然站在安筱琪面前,眼中的怒火更熾,只是側對著沈萱,讓她無法看見她臉上此刻的表情。
「你以為我屑你的錢嗎?」雷菁菁眯起眼,看著已經酣睡了的安筱琪。「你這該死的女人,破壞了我的一切!」說完,她以令人措手下及的速度,高高地揚起手,甩了一個又重又響的巴掌給安筱琪。
「你干嘛打人?」震驚後的沈萱生氣地大吼,並用力地推開雷菁菁,扶起倒在地上的安筱琪,又紅又腫的左頰,恐怕三天都消不了。
氣死人了!雖然她也常欺負筱琪,卻也輪不到這女人來動手呀!這個胸大無腦的……的「落翅仔」!
「她是罪有應得。」雷菁菁稍微氣消地冷哼一聲。
「我要你跟她道歉!」沈萱氣得不得了,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叫。是她?沈萱錯愕了下。
「我會這麼做就不會道歉,何況是她錯在先。」雷菁菁站在洗手台前清理。總不能那樣走出去見人吧!
左心柔從門口走進來,沒驚動任何人。
「打人本就該道歉,否則就只有以牙還牙。」左心柔冷冷的聲音介入她們的對話中,眼底隱約有忿怒之色,她在門外已听清楚原委。
「心柔,你來得正好。」沈萱急急跑到她身側。
「我說過我不會……」雷菁菁轉過身,依舊不屑道,卻被接下來的動作駭住。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聲在雷菁菁轉身的同時響起,這當然是出自左心柔的杰作。
「我也不想你道歉,因為我覺得以牙還牙比較適合。」左心柔冷哼地道出,向來看不慣這種無理取鬧的女人。
「你……」雷菁菁氣忿地想掌刀殺死她,卻也害怕起她眼中那股寒冷。
「把筱琪扶起來,我們走。」左心柔並不把對方威脅的神色放在眼中,挑釁地看著她。
「當然。我也不想跟瘋狗一般見識。」沈萱跑過去扶起仍意識不清的安筱琪,和左心柔一同走出去,留下雷菁菁一個人在原地氣得發抖。
看著鏡中狠狠的自己,雷菁菁居然放聲大哭起來!
今天的計劃全完了啦!這教她怎麼出去見人嘛。
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