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婉喝了一整杯的柳橙汁,望著這一桌子的人有些尷尬。
這一張十五人的大桌上,除了旁邊的岳鳴風外,全都是她沒見過的面孔;這一桌是新郎從前的同事,也就是說他們也是岳鳴風的同事。
「怎麼樣,好受點了嗎?」岳鳴風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問道。
「我、我能有什麼不好受的……真奇怪。」
他失笑,道︰「剛才有人告訴我,搶新娘捧花的人中有個很奇怪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古怪,看上去不像是搶捧花,更像是搶新郎去的,說有好戲看了!我還奇怪關焦宇什麼時候這麼有女人緣了,一看之下,竟然看到了你……」
「我哪知道那些人是在搶捧花啊,我以為他們只是在擋我,擋我的路我當然著急啦……」唉,越說越沒底氣了。
「文婉,你剛才的臉色真的不好,是出了什麼事嗎?」岳鳴風回想到剛才看到一臉蒼白的她,比手中的花都還要白上幾分的樣子,語氣又不禁沉了下來。
他習慣性地想將她的發挽回耳後,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觸到她的眉角,又停了下來。
陳文婉一把搶過他的手,沒讓他觸到她的發,也沒讓他來得及躲開;她就像是被針刺了下,猛地抓過他的手擱在自己掌中,把他的手打開,細細地看,像是他掌心寫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她那樣專注筆直地瞪著他手心好半天,慌張的神情漸漸緩和下來,一口氣終於松了。
太好了!沒有耶,怎麼看都沒有。
婚戒的痕跡……
她毫無頭緒地跑了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听從身體的本能;現在她才曉得了這個身體的意思,單純幼稚到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文婉?」岳鳴風對她表情的變化模不著頭腦。
「啊?嗯……不好意思啊,我其實沒有什麼事,只是听說你在這,想著能蹭頓飯吃,就過來了,大家好久沒見,正好一起吃個飯啊!不過我有給禮金的,只是我跟新人非親非故,搶了人家的捧花,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真是的,做事總是這麼欠思考,我應該去向他們道歉的,啊,說起來……」
「文婉,文婉,不要緊的。」岳鳴風拍著她的肩,用很輕很低的聲音輕易地打斷了她沒頭緒的碎碎念,穩住了她尷尬得快要爆炸的心,他說︰「沒人會介意的,你是我的朋友,怎麼能說是非親非故?」
「我是你的朋友嗎?你不會覺得我很麻煩,總是給你添亂子?」就像現在,也是為了她特別加了把椅子,讓桌子看上去更擠了。
「麻煩?見到你,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望著她那為難的神情,岳鳴風真的笑了,他偷偷地小聲告訴她︰「本來就都是很多年不見的人了,沒什麼話講的,我正覺無聊時卻看到了你,這不是很幸運的事嗎?」
是、是這樣嗎?陳文婉瞪著眼,不知道自己這副極為難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在岳鳴風的眼中化成了溫馨的畫片。
岳鳴風……他的眼神是不是有點怪怪的?陳文婉皺眉,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衣服是不是亂了,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污漬,可是都沒有。
於是她不解地問他︰「我臉上有什麼嗎?」
「有啊。」他的話讓她僵硬了一下,隨之他接著說︰「你臉上有淡淡的妝,看上去真是長大了不少,是個大人了;頭發也留長了,很有女人味;穿著最討厭的高跟鞋走路,也不會一拐一拐地像在上樓梯。不過,文婉,你一點都沒有變呢。」
陳文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岳鳴風只是對她笑笑,像是她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發現了,發現了她的改變!而他又說,她一點都沒變。
怎麼會這樣,她先前不久還在為這事煩惱,不曉得他承認她的改變會比較讓她高興,還是覺得她跟以前一樣比較讓她高興……
可是現在,兩種結果都不是,她卻好高興!斑興得腳都不疼了、身子也不累了,腦袋也清醒了,心髒更是跳動過速而發酸。
她真傻,她的煩惱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她竟然會煩惱該以什麼樣的面孔再面對岳鳴風,他們間,根本就用不著思考這種事啊……
「又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低頭看,只有自己知道這並不是在鬧脾氣不去看他;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你也是,都沒什麼變……我、我不是在說客套話。」
岳鳴風笑起來,他很少這樣笑出聲來,讓她更覺得不好意思。
「人到中年,還能怎麼變呢?你哦,是在損我吧。」
「才不是!」
笨蛋,明知道他是在逗她,她還是認真起來。
他又沒多大,不才三十出頭,卻總是喜歡對她以老賣老,這種便宜有什麼好佔的!他面部輪廓本來就深,有點像混血兒,年紀稍微大點反而更能顯出那種洋人的隨意灑月兌,再加上他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根本……根本是他越變越……帥吧!
陳文婉回想到岳鳴風拿過她手中捧花的瞬間,那個穿著西裝的帥男人,根本是從偶像劇里走出來的,如果不是他的胳膊……
她抬眼,偷瞄他的右臂,此時的岳鳴風有著只完美的右臂。他很少戴假肢,除非是非常正式的場合。
所以,她幾乎快忘記了他原本該是個多麼倜儻的男人。
如果不是這條胳膊,他啊,該是過著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吧。
而時常偷瞄他那只假肢的人只止陳文婉,她早就發現,這一桌子的人時不時都要把注意力放在那條胳膊上、放在與岳鳴風竊竊私語的她的身上。沒察覺的人或許只有他一個,更可能他是故意裝著沒有察覺的。
正這麼想著,陳文婉看到,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從老遠快步而來,顯然是沖著他們這邊而來,而那個男人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正是新郎本人。
不會是來找她算賬的吧?陳文婉連擔心的時間都沒有,那男人已經貼著岳鳴風站在他背後了,高高揚起的手一點力也不留地朝岳鳴風肩上拍去。
看著心好疼,可岳鳴風倒好像因承受了太大的沖擊而麻掉,反而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很平淡地回頭,對新郎友好一笑,問道︰「你不去忙著敬酒、看好新娘,跑來這做什麼?」
新郎不以為然地說︰「安亞正在換衣服,不讓我進去!敬酒什麼的不著急,我听說你把女朋友帶來了,當然要來看一眼!你這小子怎麼都不告訴我!」
陳文婉心一提,還在想那位「女朋友」是什麼人,就看到新郎的眼正往自己身上掃,還對她笑得很詭異。
她、她?陳文婉很後知後覺地又愣住了。
「別胡說了,還沒敬酒就喝醉,當心安亞不會饒你。」
「怎麼是我胡說,明明有人看到,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摟在懷里,還摟得死緊,更拉到自己身邊。瞧,這不就在你旁邊坐著,怎麼能說是我胡說!」關焦宇大剌剌地往陳文婉那一指,笑岳鳴風,「你小子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
陳文婉只覺得脖子發燙。
「文婉不是啦。」岳鳴風看出她的無措,幫忙著解釋。
誰想到關焦宇更是像抓住把柄一樣,聲音大到整桌人都能听到︰「听听,叫人家叫得那麼親熱,還說什麼不是,你們兩個在這甜甜膩膩半天了,當我們所有人是瞎子啊!」
「我們也沒有甜甜膩膩啦……」陳文婉手心開始冒汗。
「文婉是吧!不用害羞啦,我跟岳鳴風是十幾年的交情了,從警校開始我們就是同期,我老婆還是他給介紹的呢!」
「啊?」陳文婉滿面詫異。
岳鳴風無奈地搖頭,也懶得解釋。關焦宇越說越熱鬧,真把她當自己人了,「文婉看起來跟我老婆差不多大,不要緊的,安亞還不是嫁我了!岳又是比我更會照顧人的人,你跟著他保證不會吃虧的啦!如果吃虧了也不要緊,他會負責任的!」
吃、吃虧……
「不不不,不是、不是……」糟糕,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什麼女朋友,什麼嫁、吃虧之類……她跟岳鳴風,怎麼可能!
「怎麼不是?」關焦宇還在大力宣傳自己的同期︰「自從岳沒了這條胳膊,就一直是一個人,從來也沒听過他有什麼女朋友,我們還以為他是變態了呢!這麼看來,他主意打得深遠啊,瞞著我們也太不像話了,文婉啊,你們認識多久了?」
「宇,你就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岳鳴風也難得出現怒色。
可正在興頭上的關焦宇哪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只當他是老牛吃女敕草,不好意思了。一提到岳鳴風的胳膊,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加在一起不只停不住,反而是變本加厲。
必焦宇拍著岳鳴風的肩一嘆,話卻是對陳文婉說的︰「文婉你別看岳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在警校時他可是我們那屆的射擊冠軍呢,而且還是蟬聯了三年的冠軍,據我所知,到今天為止他的紀錄還沒破,當時可是我們的偶像,還沒畢業就已經被緝毒科內定了!不過他這人脾氣怪就怪在這里,條件那麼好卻不懂得發揮,在緝毒科干了沒一年,竟然主動申請去做地方員警,那時他可是緝毒科最有名望的新人,連其他科系的,都沒有不知道他名字的。」
射擊冠軍?緝毒科?
陳文婉恍惚地轉向岳鳴風,發現他一臉的無奈,真的是只有無奈。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小小員警,原來他的過去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單純。
他沒告訴過她這些,為什麼?
必焦宇還在滔滔不絕,「本來主動月兌離那種危險的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省得像我一樣,老婆要天天在家擔心,可他調這個職又有什麼好處,反而遇到了更危險的事……他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麼,可我們都為他惋惜啊!他這樣的人才就這樣被埋沒,真是可惜,後來听說他去開了什麼書店,我們還真怕他會自此孤獨終老,所幸遇見了你啊,文婉……」
「我,我真的不是!」這些話像刀、像針,如果陳文婉依然能冷靜地听,那就不是她了。
她知道,關焦宇的本意只是想告訴她,岳鳴風是個多麼有才華,多麼有前途的人,他不是自己想這樣才變成這樣的,他是可以值得人去依靠的,只是那個前提是,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的話;可惜呀,她不是的,她不是那個讓岳鳴風重新找到生活意義的女人。
必焦宇為她高聲的反駁愣住,她忙低聲說︰「對不起,可我真的不是岳鳴風的女朋友,我也沒跟他甜甜膩膩;他也沒有摟住我,是我摟住他才對,是我摟他摟得很緊!我不是他帶來的伴,是我自己跑來找他的,我是那個害得他失去右臂的人……」
「啊……」關焦宇的臉瞬間變成綠色。
「宇,我好像看到安亞了。」岳鳴風在一桌人的沉默中突然開口。
必焦宇「哦」了聲,很知趣地說︰「那我先走了,省得安亞又要發脾氣。」
其實他的人比他的聲跑得還快。
一桌子人無不用各種復雜的目光盯著他們,陳文婉深覺自己又做了件蠢事。
「走吧。」岳鳴風說,並站了起來。
見陳文婉低著頭不動,他拍拍她的頭,又說了一遍,她低垂的腦袋點了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岳鳴風又在大庭廣眾下拉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勢不大,沒有風也沒有雷,可也說不上小,直直地從天上灑下數億的線,迷了人的眼。
「下雨了。」陳文婉好小聲好小聲,好像下雨也是她的錯。
「是呢,天氣預報難得準一次,幸好我帶傘了。」
岳鳴風撐開傘,等著陳文婉走進他的護翼之下,可陳文婉半天都沒有動。
「抱歉啊,被我害得你連好朋友的婚宴都沒吃成。」她怎麼會不知道,岳鳴風不是會在乎朋友一時口快的人,他提早走完全是為了避免她的尷尬。
她也真是的,做事沖動說話也沖動,一點也沒為他著想,連傘都不曉得要帶。
岳鳴風挑了挑眉,並沒有說什麼,嘴角有笑。
她跑過去,一起撐在他的傘下,並且很暴力地將傘搶到了自己手上,「我來撐。」她說。
「可你個子那麼矮,撐傘會很累的,因為手要舉很高。」岳鳴風毫不給她留面子。
陳文婉賭氣似地,堅持一定要她來撐,「我都不嫌累了!」
「別人看過來的眼光也會很奇怪,覺得我在虐待你,我的形象就毀了。」
「你又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好吧,岳鳴風默許了,但陳文婉總有種自己又被人當小朋友般讓步的感覺,她的英勇總是用在不對的地方,以至於看上去總像在鬧小孩脾氣。
兩人在雨中肩並著肩漫步著,看上去應該是很浪漫的。可陳文婉知道,之所以走這麼慢跟浪漫什麼的沾不上邊,完全是她鞋跟太高,路又滑,岳鳴風為了遷就她故意走慢的。而且,她的胳膊真的好酸,還要死命強忍,不能叫人看笑話。
必須找點話題,化解這片沉寂。
「岳鳴風,你是右撇子吧。」
「嗯?是啊。」岳鳴風轉頭看她倔強的側臉,已經能猜到她要說什麼。
「你從來沒對我說過,射擊冠軍的事,你也是拿那只右手握槍的吧,真厲害啊,三年的冠軍呢,可是現在就算想練回手感也不可能了。」對於這種精確的事,是需要天生的直覺的,她明白的,「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是怕我知道了會更慚愧嗎?」
是怕她知道了,對他的慚愧感更甚,更加拼命地補償他,也就會更加地黏著他。他不想那樣,所以才這麼多年都對她守口如瓶?
「大概是練不回來的吧!」岳鳴風看著雨,說得輕飄飄,「文婉,我沒對你說過,是覺得這些事無關緊要。」
「怎麼能是無關緊要!你失去了一項可以為人承載的強項耶!」他就沒注意到,提到他的手、他的射擊成績時,那一桌人是用如何憐憫的,甚至有些是幸災樂禍的眼神在看著他嘛!
「可是,我用左手已經可以把字寫得很漂亮了,這不就夠了嗎?誰會在日常生活中玩槍啊?」他依舊一別局外人的樣子,「緝毒科的工作沒日沒夜,整天都活在極緊張的狀態下,每根弦都是繃著的,我受不了那樣的日子,才主動申請調到相對清閑的工作。槍法什麼的,本來也沒有展現的機會,要說的話是我自己太沒用,沒有上進心,當初練槍只是為了混學分而已,因為我的理論課完全不行啊……」
說著,還自嘲似地笑了下。
「你總是這個樣子……」
不炫耀,不抱怨,好像對生活完全沒有追求,什麼都不在乎。看上去隨和好相處,實際上讓人永遠搞不清他的本性。
她以為對他是有所了解的,那是四五年的時間,她死皮賴臉呆在他身邊的結果。可其實呢,她仍是對他一無所知,而他覺得那理所當然。
她呀,對他來說到底算是什麼人呢?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酒樓來的?」岳鳴風刻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嗯,是听店里的人說的。」
那個女人有著雙明亮的眼,看她時的視線讓她莫名慌張。
「哦,你見到晚露了。」
瞧吧,那個女人直接叫他「鳴風」,而他也親切的叫那女人「晚露」。
從岳鳴風口中,陳文婉得知,趙晚露算是岳鳴風小時候的玩伴,但從高中時他就一直在外地呆著,也就沒怎麼見到趙晚露。趙家和他們家是鄰居,前幾個月他在老家的媽媽給他打了電話,說趙晚露要到城里看病,也沒個人照顧,正巧有他,就讓她在他這待一段時間。
趙晚露是不是來看病的,岳家媽媽的目的又是不是這樣簡單,同為女人的陳文婉只要一听就知道了。
兒子自己生活在市區,這麼大了連個女朋友也沒有,身體又有缺陷,當媽的怎麼能不急。小時候就認識的玩伴正好要來,當媽的又怎麼能不打起如意算盤。
說是讓他照顧,可具體是怎麼「照顧」,老人家恐怕心里有數,只是不知道這次岳鳴風又是在故意裝糊涂,還是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媽媽的好意。
陳文婉是知道的,從前沒事往書屋跑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听到岳鳴風在和老家的媽媽通電話。她知道他媽媽總是催他回家,反正留在這也沒什麼作為。陳文婉清楚地記得,每當听到岳鳴風是在和家里人通電話時,她的心總會不自覺地提起來,她好怕岳鳴風會月兌口而出那個「好」字。
可他從來沒答應過,有時就連她也想不通,他為什麼不回家去,去一個有親人的地方,開一家小小的書店,不是一樣,總比在這孤零零一個人好。但她不去深想,她只知道岳鳴風不願回去,那很好。
他媽媽總算拗不過他,這次是派了有力人員過來,如果岳鳴風跟趙晚露在一起了,不止他的終生大事不用操心,連帶著他們一起回家鄉也是情理之中。
陳文婉太明白這種做母親的心思,她也同樣明白趙晚露的心思,她是願意接受岳媽媽這種安排的,她對岳鳴風,絕不像岳鳴風所說,是個「小時候認識的妹妹」。
這些是在陳文婉一次又一次的不請自來中確認的事,因為趙晚露對她的態度,隨著她去書屋頻繁的次數而顯得越來越冷淡。她那雙靜靜的眼,在岳鳴風看不到的時候,會出現很明顯的敵意,當然是對著她的。
把她當情敵?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呀。每當看到趙晚露露出那樣的神情,陳文婉總會在心中苦笑,自己根本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岳鳴風對她是那麼的好……
不知道當她看著趙晚露時,眼神是不是也很令人討厭呢?
眼看夏天就要過去了,陳文婉找到了一份外企翻譯的工作,來城里看病的趙晚露在岳鳴風那越住越穩,也變得很少去「看病」了。
這一天陳文婉又來了書店,她想應該把自己找到工作的事當面告訴岳鳴風,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很想得到他的祝福,听到他一句表揚而已。
這種事情,她只是想找他分享。
書屋的門還是開著的,她已經曉得岳鳴風八成不在。
「文婉?是你嗎?」趙晚露的聲音飄了出來。
唉,她已經學會根據地上的影子認人了,太了不起了。
「晚露姐。」陳文婉逃不過,有些不自在地進去。每次看到趙晚露拿著店里的書,在櫃台後讀得津津有味,她心里總是有些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是哪出了問題,「岳鳴風不在哦?」
「是啊,他要在的話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趙晚露用她特有的步驟把書放在一邊,有些為難地看著她,說︰「文婉你呀,要是來找他的話,事先打個電話啊,要不然弄得我們多不好意思。」
我們?陳文婉琢磨著這個詞,順口說︰「我有提前打過電話啊。」
昨天晚上她打電話給岳鳴風,說她今天會來,有事情要告訴他,她是有打過的,而他也很痛快地答應了……
「哦,這樣啊!」趙晚露好像說錯話一樣地愣了下,有些懊惱起來,「那他還真是不像話了,文婉你來他還要出門,說什麼一定要去給我拿藥。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太好,要長期喝中藥調理,最近天氣開始冷了,他總不讓我去醫院,每次都要代我去拿藥。其實並不遠的啊,我自己去又怎麼樣呢,一個人在店里呆著也是無聊,唉……」
原來如此啊,岳鳴風是去給她拿藥了。那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吧,一跟身體有關的事情,都是比較重要的,何況又是她的身體。
「那我……」
「文婉你就待一會吧,他馬上就回來的!」趙晚露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從櫃台後面走了出來,招呼她到小門去,「我炖了湯等鳴風回來喝的,文婉你來嘗嘗,反正干等也很沒意思。」
好吧,好吧,不就是喝湯,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憑什麼急著要跑。
趙晚露並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仿佛真心邀請,而陳文婉不知是在賭哪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跟她客套有些怪怪的。
進屋後陳文婉習慣性地在鞋櫃里找自己的鞋,發現不在了。再一看,她的鞋正穿在趙晚露的腳上,可惡的大小罷剛好。
「疑?你站在那做什麼啊,還不快進來?」趙晚露一頓,笑了,「瞧我這腦子,抱歉家里沒有多余的鞋,你也知道平時沒什麼客人的。我這雙鞋還是岳鳴風特意準備的,他也真是細心。」
「哦。」她看,他是懂得「借花獻佛」才是真的吧。
嘆了口氣,陳文婉穿著襪子踩在地板上,地板有些涼,她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