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滾滾的湖水邊,一個魁梧的身子縮成了一團,「嗚嗚,嗚嗚……」宋成風哭得渾身發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好啦,論武功,他在江湖上數一數二;論學識,他雖說不是曠古驚世,卻也學富五車;論家世,他系出名門;論身價,他富可敵國。只是相貌上差上那麼一點點,僅僅只是一點點呀!可世人皆說「郎才女貌」,這不就是說明男兒只要有才,便可配上美貌的女子嗎?但為什麼,為什麼他看上的女子皆會在意他的相貌呢?
想起剛剛那位他心儀很久的女郎對他毫不客氣的拒絕,宋成風難過得整個心都揪了起來。越想越心痛,越哭越傷心,宋成風索性大聲嚎哭起來︰
「哇……嗚哇哇……」
咦,那是什麼?透過淚水,他看見江水中漂浮著一個東西,好像是個人。難道是女人!宋成風兩眼亮晶,腦中立刻勾畫出一副美好的情景︰美人落水遇難,英雄救美,美人為報恩而以身相許。哇哈哈,多麼光明的前景呀。心動不如行動,宋成風跳入湖中,向「落難美人」游去。
好熱,他好難受啊。全身上下像浸入沸水中蒸煮一般,痛苦難挨。耳邊好像有人在說話。
「這位公子寒氣侵體,以致引發高熱不退,大概命不久矣。」
胡說!他命硬得很,怎麼會死!
「大夫,真的沒救了嗎?」
「是的,憑老夫多年行醫的經驗來看,這位爺還是早日準備後事吧。」
混蛋,混蛋,你才要準備後事呢!蒙古大夫,他是絕對不會死的。林易笑拼命地想睜開眼。他不要死,他絕不能死,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頭,怎麼能這麼輕易地死去。
「唉,人命天注定,這位爺就別難過了。」
哈哈,命!他的命簡直就像是老天爺安排的一場鬧劇。難道老天讓他死,他就得死嗎?不,絕對不!他要睜開眼,一定要睜開眼,然後告訴那個蒙古大夫,就算天要他死,他也要活過來。再叫下人亂棒趕走他,一分診金都不給!
模模糊糊之中,林易笑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一團迷霧當中。
「你是一個棄兒!是我們好心撿起你收養你,你才能活到今天。」他看到他那刻薄的女乃女乃指著他的鼻子對他說,「你要為我們張家干一輩子的活,才能還清你欠我們的恩情!」
恩情,是呀,他信了他們。所以他拼命地干活,以期能博得他們的一笑,可他得到了什麼?辱罵和責打!最後,還要把他買給別人了。」
父親對他慈愛地笑著。騙人,爹也騙人!他說他會保護他,可是,無論他怎麼哭,怎麼求,他還是走了,拋下他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和偌大的家業,時時處處都要提防著別人害他。
「以後,我就是你娘了,我會像你親娘一般疼你愛你。」二娘笑著摟他入懷,憐惜的神情表露無疑。
笑話,簡直是笑話!父親剛死,她就讓她哥哥——那個滿肚子壞水的二舅爺入了府,處處對付他,勾結長老陷害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還有,還有那個女騙子。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間溫暖、第一次身處人間天堂時,又狠狠地把他推下了地獄!
他不信了,他再也不信了!所有的關心、所有的慈愛、所有的憐惜、所有的溫暖,一切的一切,全是假的。即使每一次他都滿懷著希望,可每一次的結果都是把他的希望狠狠地砸碎。人心太不可靠了,他絕對不會再信了。那些靠近他、幫助他的人,個個都居心不良!他絕不能再相信。
「嗚……」哭泣聲傳入了他的耳膜,「你快醒醒呀!」
滾開,滾開,吵死人了。林易笑心想,又是誰在裝模作樣地對他好,他以為裝出一副很傷心的模樣,他就會信他嗎?別做夢了!
「嗚……嗚嗚,」哭聲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向,震得他耳膜發脹。快滾開,這種哭法,不死都要被他哭死了,「嗚……嗚嗚嗚,你別死啊!」
烏鴉嘴,他當然不會死。是誰呀,在這兒瞎貓子鬼叫的,他都快被吵死了!
這哭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越來越悲傷。听得他一股悶氣在胸中醞釀。「嗚……」
「閉嘴!」他大叫出聲,睜開眼坐起身來,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張陰險狠毒的「土匪」臉上,一雙哭腫的泡泡眼正驚訝地直瞪著他瞧……
「我哪里不好了,」「土匪」指著自己的臉,傷心欲絕地對他說︰「我眼楮長得比你大,鼻子長得比你高,眉毛長得比你濃,嘴巴長得比你有型。為什麼那些姑娘看到你直笑,看到我卻嚇得直哭甚至昏倒呢?」
「不為什麼。」林易笑冷眼望去,直視著這幾日來一直圍繞他的「噩夢」。
「只因為你的五官組合起來,就是一張爹爹不疼、舅舅不愛、姑娘看到會做噩夢的‘土匪像’!」
「人家又不是土匪!」宋成風跳起身來,憤怒地否認這項「誣告」,「我心地善良、家世清白,怎麼會是土匪?」
「喔,那你自個向那些姑娘解釋吧!只要她們在你開口之前不嚇跑。」把眼光從身邊的人身上移開,林易笑捧著書不再理會地看了起來。自從遇上了這個白痴,他就變得特別愛看書,也只有書才能讓他從這個宋成風的嘮叨中解月兌出來。斜眼瞟了一下那人已陷入了深深的自怨自哀當中,林易笑不禁想起了他們剛見面的情景——
睜開眼楮後,他還以為他落入了土匪窩,而這個山大王要拿他當人質好向林府勒索,所以才會救他。而他當時心情極為差勁,便準備指出他家變失敗已毫無利用價值的事實,等著看山大王失望之極的臉,連是否會被人砍死都不顧得了。
但、但、但……
他還未說出口,一個如熊一般的懷抱便撲向了他,勒得他差點窒息。還沒回過神來,那家伙竟然一邊直嚷「你終于醒過來了」,一邊把眼淚鼻涕直往他身上擦……
經歷過這事之後,別人看他宋成風一臉凶殘,而他現在左看右看卻只能看到一張白痴臉,一點害怕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哼,林易笑冷笑出聲,這個笨蛋!他誆他說自己是個孤兒,半夜趕路無意落江,他竟然也信,完全無視于他的一身錦衣玉袍,還直嚷著他好可憐,要收他做僕佣!他要是像他這樣笨,在林府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真是個天真好命的大少爺!
「喂,小林子!」笨蛋湊過身來,凶狠的眼楮親切地望著他的臉,「你隨我回望月山莊好不好?我可是望月山莊的少莊主喔,了不起吧!」
林易笑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心里卻不停地琢磨著,泉州大概已無他容身之處了。林府如今怕已易主,只要他一露面,就會再次招來殺身之禍。而泉州那些了解內情、平日又與父親稱兄道弟的老家伙們,又個個都是見風轉舵之輩,沒有一個足以信任!而如今,他只有先保命才能以圖後謀。
想到這兒,他毅然地抬起頭來,沖著那個正滔滔不絕勸說他的家伙說道︰「好!」
她還是做了,福喜不禁傷心欲絕。在得到那半截法器之後,她恢復了一半的法力。又花了半年時間,終于找到了一具合適的身體,讓那女鬼還了魂。連後果都不敢看便溜走了。唉!她哀怨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先被人騙,再被鬼騙,她這個神仙真是做得窩囊透了。她真的就這麼好欺負嗎?任何人都可以來坑她一把。何時她福神變倒霉神了,以至于在路上都遇倒霉事!
望著她眼前那三個手拿大刀的山賊,根據以往從八仙之一藍采荷那听來的說書,她幾乎可以肯定那三人張口說的必定是那千古不變的歌謠,「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果然,一字不差!
「你們就不能換個說法嗎?」
「什麼?」山賊大眼瞪小眼。
「比如,你們可以說,‘我手中拿著刀,我腰間掛著鏢,要想有命過,棺材本留下!這不是更貼切嗎?而且,棺材本應該比買路財多多了,你們一定會發財的!」福喜非常努力地點化著這些個一成不變的石頭腦袋。
「你耍我們啊,他XXXX的,老子要你這丫頭的命!」山賊甲舉起大刀向福喜砍去,準備听到那少女臨死前的慘叫聲。
但是,怎麼砍不動,難道砍錯方向了?山賊甲定楮一瞧,方向沒錯,刀子是砍在人身上,但卻未入肉半分!
「哇,金剛不壞之身!」山賊乙嚇得哇哇叫。
「什麼金剛不壞之身?金剛的身子早就被燒了,留了幾個渣還被人當寶,說是什麼舍利子不是嗎?」福喜疑惑地眨眨眼,問道︰「你們見過一個叫林易笑的少年嗎?」
「什麼林易笑,林狗笑的,老子不認識!」山賊丙吼道。
「我沒問你林狗笑,我只問你林易笑!你們既然不知,就算了。」轉身向一片蘆葦地飛去,順便一腳踢昏不死心而仍舊撲上來的山賊乙。
「草上飛!」一陣驚叫聲傳入了她的耳膜。又是什麼東西?福喜想。她的腳明明離草三寸,應是空中飛而不是草上飛呀。唉呀,不想了。這山賊的腦袋八成有問題!
福喜搖搖頭,好累喔,平時這些人只要一彈指便解決了,現在卻要讓她花力氣端。嗚……該死的林易笑,還她半截法器來!
一個月後,江湖上便傳遍了有個正在尋找林易笑的年輕女俠,施展二百年來都未有人練成的「金剛不壞神功」和「草上飛」打敗了西山三虎的事。從此,江湖不再太平。
巴蜀望月山莊
望月山莊素有江湖第一大莊之稱,莊主宋澤南武功高強,為人豪爽。憑借祖上積聚的財富,經營起絲、麻、紙等行業,日進斗金。近幾年又連連發現了幾座金礦、銀礦,一躍而富甲天下,連皇帝老子見了都眼紅。莊主之子宋成風武藝高強,排名天下第三,只可惜年近三十尚未娶妻,可說是一大憾事也。
山莊由數百大小院落組成,院落各成體系,又緊密相連,以供奉歷代祖宗神位的宋家祠堂為中心,每個院落均分正院、偏院。建築結構,無不選材精良,設計考究。山莊依山而建,既有豪門大戶之奢華,又有青山綠水之精秀,足可見當初建造者之用心。
在熹微的晨光中,從少莊主宋成風的綺風院中隱隱約約傳來陣陣細微的嗚咽聲。
「嗚……」宋成風對著一個正在看書的男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我又失戀了!」
「嗯。」男僕頭也未抬,點點頭算是听見。反正即使他一個字也不回應,這宋成風也有辦法邊哭邊滔滔不絕地說上幾個時辰。
「嗚……我好可憐哦。我只想娶個老婆罷了,為什麼這麼難呢?嗚……我又沒有太多的要求啊。只要溫柔一點就行了,就算相貌普通點,文采差一點,半點武功也不懂的也沒關系呀。」就算是個跛子暴牙的也能勉強接受。怎麼他堂堂望月少莊主,要求都低到這種程度,也沒人肯嫁給他呢,「嗚……嗚嗚……」宋成風越想越傷心,越傷心就越想哭。不一會兒,地面上便積起了一個小水潭。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每一個心儀的姑娘見到他的反應都差不多呢,膽小的看到他就昏了,膽子稍大點的也戰戰兢兢地直說自己已有婚配,或是已有心上人什麼的;稍不客氣點的就當面直說相由心生,她不要嫁給一個狠毒陰險的丈夫!嗚,他哪里狠毒了,雖然他長著一張陰狠毒辣的「土匪」臉,但他的心地可是十分善良的!
宋成風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眼前男僕的桃花臉,眼中的狂妒直射過去。
這個兩年前他從水中救起的少年,總是把他意中人的眼光給勾引過去,害得他次次美夢成空。更可惡的是,那些姑娘們還三五不時地找理由進莊來欣賞這位「俊美絕倫」的小哥,害得他連面子都掛不住了。
可是,沒魚蝦也好,他哀傷地揪起了一對八字凶眉。唉,遠遠地欣賞美人兒一下也可安慰他失落的心。所以他現在都不敢得罪這個小帥哥,以至于今日這小子騎到他頭上來,而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嗚……他好倒霉哦!
「砰砰砰。」輕快的叩門聲嚇回了他那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擦擦臉,整整衣襟,宋成風一臉嚴肅地打開門,「陳總管,有什麼事嗎?」
門外一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微一鞠躬,「老爺請少莊主到磨刀堂,有要事相談。」
「嗯。」宋成風酷酷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告訴老爺,我立刻就去。」轉頭向屋內叫道,「小林子,你也跟著服侍!」
屋內的少年冷冷地瞟了宋少莊主一眼,本欲不理睬,卻在發現那一旁正「炯炯」注視他的陳管家,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
宋成風心中竊喜,但半點也不在臉上顯出來。兩人穿過花木扶疏的長廊,走上一道跨越池塘的長石橋,左轉右轉,一路上,只見道旁遍植樹木花草,山上泉水引進的溪流在園中穿插流動。兩人來到一處庭院,早已有位老人等候此處。
「風兒坐下。」老人低聲開口。
「是!」宋成風低頭畢恭畢敬道,心中卻忐忑不安,不會又是老話重談了吧。
果不其然,老莊主開口了︰「風兒,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娶親了。」
「嗚……」老爹,不是他不想娶,而是他娶不到呀!
「我已派人去請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福喜女俠前來我莊做客。據說此女雖然貌不驚人,但卻堪稱清秀。年紀雖輕,一身武功卻高深莫測,如果你能娶到她,我莊的名望將可更上一層樓。」
「福喜女俠?」
「是的,」宋澤南微一點頭,「不過這俠女似乎正在尋找一名叫做林易笑的男子,逢人必問。也不知兩人是何關系。現在我派你親自去請福喜女俠,以示我莊誠意。你見到她後,先弄清這林易笑是她什麼人,如兩人關系無礙,你便向她示好,務必將她娶進門來,以壯我莊聲威。」
「是。」宋成風恭敬答道,心中卻不由嘆息,他爹大概忘記了他兒子究竟是何長相,指望我還不如指望他自己呢。雖如此想,但臉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孩兒一定盡力!」
宋澤南滿意地笑了笑,正想稱贊兒子幾句,抬眼卻看到兒子那張狠毒凶殘的面相,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了,全然未注意到兒子身後那個俊美的男僕,臉色陰沉著陷入沉思。
究竟是誰在找他?林易笑想,他並不認識一個叫做福喜的女俠呀。這個福喜女俠究竟是何人呢。正思量著,腦中不期然地閃現出女騙子那張呆痴的臉,怎麼可能,他搖了搖頭,譏諷地笑了,現在他一文不值,怎麼可能還有人到處找他,別自作多情了。那個林易笑,大概是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人吧……
「俠女,福喜俠女。」咦,什麼人又在叫她?不想理會,福喜繼續掃蕩著眼前的佳肴,「俠女,福喜俠女!」十幾個聲音同時響起。吵死人了,又是一群不知死活叫她做「蝦女」的人。
福喜不耐煩地斜眼望去,十幾個男子正不停地向她鞠躬賠笑。似乎見到俠女終于有空看他們了,他們笑得更殷勤了。
「俠女,俠女!」一男子搶先開口,「我們雙鶴幫少幫主請俠女到府一談,願與俠女結為至交好友。
「我們烈火幫二當家也有意結交俠女這般紅粉知己!」一男子不甘示弱地吼道。
「你們兩個滾邊去,我神劍山莊天下聞名,我家少莊主有意娶俠女為妻!」
「算了吧,誰不知道你們少莊主是禿子!」
「你們二宮主不也是個麻子!」
「我金錢幫幫主請俠女移芳架到我幫做客!」
「我雙龍會……」
「我洪興幫……」
「我……」
嘰里呱啦, 里叭啦……
吵得福喜頭昏眼花,「夠了!我哪里也不去!」她大叫,「竟敢叫我‘蝦女’,我再難看也不至于像只蝦。你們竟敢吵我吃飯,不要命了嗎?」
左腳一端,右手一扇愉快地看著那十幾只「烏鴉」顯骨牌效應一路滾下樓梯,「哎喲吱呀」地爬不起來。
嗯,果然安靜多了。福喜繼續舉筷奮斗,心中卻沒有了剛才用餐時的好心情。這兩年來她哪里都找不到林易笑,身上僅有的五成法力又不能幫她輕易地算出他究竟身在何處,只好像沒頭蒼蠅般天南地北地到處打听。
更可憐的是,去年365天中至少有364天有人莫名其妙地找她打架。剛開始時,她都非常無聊地把他們輕輕踢到一邊睡覺去。可是慢慢的,人越來越多,來的也越來越勤。而且都是非常卑鄙地不打聲招呼就拔刀砍來或是抽劍刺來,十次有九次都打斷她的進餐,並連帶著弄翻一桌好菜。
她好心痛啊!銀子她倒不在乎,反正她手一點就來,但是,但是,每天都看到那香噴噴味美美的好飯好菜像殘渣般散在地面,她就再也不跟他們客氣了!
先拳打腳踢當前菜,再拔光胡子、頭發、剝光衣服綁到馬背上游街一周當正餐。如此一來,找她打架的人少了起來,近幾個月來幾乎沒人再敢來了。她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氣。
但是,不知為何,近日來又有另一批人天天像蒼蠅一般聚在她身邊,開口閉口都是某某少幫主少莊主、少堂主、少宮主邀她到某處一會。搞得她不勝煩擾,她還要找人呢,哪來的時間陪他們耗。
福喜張口塞下最後一口菜,拍拍飽飽的肚子,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隨後「 」地下樓去也,腳下踩過樓下趴著的那一具具「倒尸」,享受地听著那一聲聲慘嚎聲。隨手扔給小二一錠銀子,快樂地繼續踏上她的尋人之路。
數丈外的林木深處,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近了,只見兩個主僕打扮的人正一前一後馳馬奔來。前面那個主子打扮的,年約三十,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身上一襲藏青色錦袍,眉目間隱隱洋溢著一股陰險狠毒之氣。後面一少年,雖是僕從打扮,眉目間卻俊秀文雅,說不出的風度翩翩。
「少爺!」那少年不耐煩地開口了,「我們真要親自去拜見那‘福喜女俠’嗎?」
「不然又能怎樣?」垮下的嘴角略掩蓋了眉目間的狠毒,「我也不想這樣風餐露宿地去找一個人,可是老爹有命,又有什麼辦法呢?小林子,這話你一路上已經問了我幾十次了,你真的那麼不想陪我出來找人嗎?」可憐兮兮的語調已露出了一絲哭腔。
「那又如何!」冷冷地拋下話,少年傲然地抬頭,卻在看到少爺垂下的眼瞼中包著的那滴晶瑩的淚珠時而無奈地閉了閉眼,驅馬走近,少年壓低嗓音道,「不準哭,你可是望月山莊的少莊主,別給人看笑話。」
老天,三十多歲的人,又長的一張土匪臉,若是在半路上哭得像個女圭女圭,那還能看嗎?他不要面子,他還要呢。扯著馬鞭,林易笑狠狠地盯著宋成風的眼楮,準備在第一波哭功開始時就策馬跑人。幸好,那顆淚珠十分危險地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卻終究未流下。
林易笑松了一口氣,驅趕馬兒離開少爺五丈之遠,估計不會有人把他們當做同一路人,才放心地策馬向前奔去。
在郊外連趕三個時辰的路後,黃昏前兩人進了一個小鎮。這鎮子雖小,卻店輔林立。但奇怪的是客棧卻只有一家。兩人一先一後地走近這間名為「快活林」的客棧。
首先入目的是一排排數之不盡的花燈,上面繪著百美圖。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其間穿梭來回,嬌聲笑語此起彼伏。內堂中隱隱傳來牌九的拍擊聲和賭徒的笑罵聲。宋成風一愣,扯著林易笑正欲退出,一名千嬌百媚的少婦已迎了上來。
這少婦長得眉如彎月,眼似秋波,身段玲瓏至極,白女敕的臉龐上盡是妖媚,「兩位客官」,少婦開口了,聲音里有著掩不住的風情,「客官怎麼剛來就要走了呀?」
「這……」宋成風干笑道,「我們原本是想投客棧的,無意中誤入此處,多有打擾,我主僕二人立刻離開!」
「嗤……」美人兒捂嘴笑了,「我這兒就是客棧呀!」福了一福,「奴家潘艷娘,正是這家客棧的老板娘。」千嬌百媚地拋了一個媚眼,「兩位相公若不認為這兒是客棧,那你們以為這兒是什麼呀?」上前一步,老板娘柔柔媚媚地笑了起來,眼波流動處,風情萬種,盡在不言中。
客棧,什麼客棧,分明是一家賭場兼妓院!走進內堂,兩人更加肯定自己並沒有看走眼。大堂內聚集了五六十個賭客,正熱火朝天地豪賭著,賭坊內穿梭往來的全是綺年玉貌的少女,酥肩半露,玉臂紛呈,竟還與那些賭客們調笑!
林易笑板著臉看著內堂的情形,忽地轉身就向外走去。
「小林子,你等等我呀!」一旁早已半呆的宋少莊主瞧見那沒良心的僕從只顧自個跑路,連忙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兩位公子尊姓大名呀!」那風騷老板娘走了過來,嬌笑地問道。
「不關你的事!」林易笑迅速避開,俊美的臉上滿是嫌惡。
「是嗎?」一瞬間,柔媚的眼神閃出了一股妖異媚惑之氣,「林——林易笑。」「宋成風。」如同被迷咒鎖住了一般,兩人呆呆地望著少婦,腦中一片空白。
「很好!」少婦詭異地笑了一下,「林易笑,宋成風。現在,去那邊賭錢吧。」
「嘿嘿嘿……」潘艷娘快樂地向廂房走去。好高興,好高興!又增加了兩只肥羊。看這兩人衣著講究,那個凶臉的更是華服玉袍,根本就是明擺著讓她搶嗎。嘻嘻,又添了一筆進賬了。
「做人的感覺真好!」潘艷娘樂得暈陶陶地走進房中,來到梳妝台前,輕觸燭台,牆上打開一道暗門,她走了進去。暗室內一箱箱金銀珠寶琳瑯滿目。撿起幾顆夜明珠在手中把玩,潘艷娘滿足地嘆息起來。好美喔,她最愛珠寶和金銀了。心情放松之下,不覺露出了原形︰紫色的眼眸,尖尖的耳朵,一身雪白的皮毛,九條尾巴搖來晃去,原來是一只狐狸精!
懶懶地伸一下腰,狐狸吸了吸鼻子,一屋子的銅臭味涌進了鼻腔。好好聞呀,為了這些寶貝兒,她不顧同伴的嘲笑,放棄即將功德圓滿的修行來到這兒開了一家客棧。不過,總算是值得的。狐狸眯起了眼,迷醉地看著那一室的珠光寶氣。好美哦,真的好美哦。
正感動著,「 吱 吱……」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嗑瓜子。狐狸抽抽鼻子,沒錯,是瓜子的香味。站起身來,轉頭一看,一個少女正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著一包瓜子,香味正是從那里傳出。
見到這只狐狸精終于注意到她了,少女蹲來詢問道︰「請問,你見過一個叫林易笑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