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 !萬歲!放暑假了!暑假,我愛你!」老師剛剛宣布完放假的消息,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同學們笑著鬧著,完全無視于台上老師鐵青的臉色,兀自沉浸在各自的喜悅中。本來嘛,接下來兩個月都不用看見他那張難看的臉了,就給他一次發怒的好借口吧!
這位姓鄧的老師果然不負眾望,只見他全身抖如篩糠︰「你……你們真是太不求上進了!你知道你們這次期末考考得有多糟糕嗎?一听到放假就這麼興奮,你看看人家隔壁班……」
他正罵到興頭上,隔壁班爆出的一陣更振奮人心的歡呼聲打斷了他口沫橫飛的演說,台下的同學很不給面子地哄笑起來。其中尤以一位女生笑得最夸張,她甚至笑到全身發軟地俯在了桌上,手還不停地捶拍著桌面。
「喂,岑靜,你笑太過了啦!」嚴曉婉偷瞄了一下台上的老師,喔哦,要不是他沒有頭發,用「怒發沖冠」來形容他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快別笑了啦,老鄧在瞪你了!」她有預感,以徐岑靜這種凡事少根筋的大而化之的個性,今天她的好友怕是逃不過一劫了。
果然在班會結束後,徐岑靜被勒令一個人留下來打掃教室及教師辦公室。
「哇,天哪,這些死人怕是一整個學期沒有整理抽屜了!這麼多垃圾!0hMyCod!這塊蛋糕還長霉了!」面對滿教室的垃圾,徐岑靜那顆向來滿不在乎的腦袋終于也被敲進了一點危機意識,「曉婉,幫我掃啦!」
「唉!我嚴曉婉真是交友不慎。」嚴曉婉很認命地拾起牆角的掃把,「先說好,至少是一份刨冰喔!」。交友不慎?是在說誰啊?徐岑靜不禁在心中暗忖。曉婉不知趁此機會在她身上揩了多少油了。但她聰明地選擇了住口。的確,在這種有求于人的非常時刻,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喂,你剛才反應得實在有點‘很’過頭哎,不就是放個暑假嗎?有沒有必要激動得好像中了頭彩一樣?」一邊掃地,嚴曉婉一邊數落徐岑靜。說實話,她還真為徐岑靜惋惜。本來嘛,一個白白淨淨靈靈秀秀的女孩子,偏偏生來就是一副大大咧咧不懂轉彎的直性子,甚至整個人都不修邊幅,兩條辮子從來都扎不緊,衣服也是有什麼穿什麼上,真是可惜了那頗具幾分古典美的瓜籽臉。
徐岑靜又不能自抑地笑了。「本來就值得慶祝嘛!你看,這次高一分科,高二我就能跟討厭的物理、化學說再見;而且下學期分班,我不僅可以和你還有彭一帆分到一個班,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和那個該死的雷邵鵠一個班了,這是多麼值得慶賀的事啊!」
「你干嗎那麼討厭雷邵鵠?人家好歹也是班草啊!」要不是因為你的個性,你的長相倒是可以評個班花跟他配個對。這話嚴曉婉留在心中沒說。
「班草?啊呸!豬籠草吧!哼,小白臉一個!當初評班草的那堆女生眼楮長瘡了嗎?」
「喂,人家哪里是小白臉了,他那是健康的小麥色!」為證明自己的眼楮沒有長瘡,嚴曉婉急忙為雷邵鵲申辯。
「那叫蠟黃!難看死了,好像隨時會滲出油來!」
「那你看他身材多棒!肌肉結實……」
「我拜托你肌肉和贅肉分清楚一點好嗎?哦!講到他身上的贅肉我又開始反胃;上次籃球賽後那白痴還月兌衣服展示自己的上半身,害我看了後連長一個禮拜針眼……」
「一定是你這丑女的黃色思想作怪。」突然間,一個清亮的男聲插了進來。徐岑靜和嚴曉婉驚愕地回頭看,只見教室的後門不知什麼時候已被打開,而且還有一個男生倚在門柱上。那名男生有著小麥色的肌膚,瘦削卻相當結實,修長的雙腿令他擁有傲人的身高,至于臉,那更是教人很難移開視線的帥氣。
天哪!正主現身了!嚴曉婉吐吐舌頭即背過身去專心掃地。太糗了!背後議論別人時正好被抓了正著!還好自己沒說什麼他的壞話。看來下次再發表感想時一定要提高警覺,謹記「隔牆有耳」!
不過徐岑靜可沒那麼容易冷靜︰「雷、邵、鵠!你母親有沒有教育你偷听別人講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幾個字幾乎是她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雷邵鵠反而對她綻出一抹燦爛的微笑︰「在那之前我倒是想先請教一下,令堂有否教育你,背後隨意批評別人是種不禮貌的行為?」
「你……」「你」字還沒「你」完,話已經被搶白——
「噢!請原諒我居然對令堂大人作出如此不禮貌的臆測。這種連‘三歲小女圭女圭’都知道的‘常識’,令堂大人怎會疏于教育呢?怪只怪她生了個‘頑劣不馴’、‘屢教不改’、‘朽木不可雕’的‘野馬’,‘栓都栓不住’啊!」
「你這王八蛋敢給我胡說?!」徐岑靜真恨不得掄起掃把沖過去痛毆他一頓。
「我這人別的好習慣沒有,就愛強調事實。其實我這人教育也挺好的,偷听別人講話這一劣行我也不齒。哪知今天偶然一听不得了,不听還不知道居然在本班還有一個丑女在想我。唉,怎麼辦?我的命怎麼那麼苦,老天爺,你既然讓我注定要被人傾慕,為什麼不找個長得好點的啊!」說完他還以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做痛心狀。嚴曉婉不禁被他擠眉弄眼的怪樣逗笑了。
徐岑靜卻只差沒氣得吐血了︰「傾慕你個頭!」
「不然你干嗎拿自己有色眼光看我?還看到害眼?你小心我到婦聯投訴你視覺強暴哦!」
「滾!」一個掃把飛來,雷邵鵠靈活地側身一閃,隨即高笑著下樓了,留下徐岑靜在教室里狂吼︰
「氣死我了——」
嚴曉婉看著這一切,只能暗暗搖頭。真想不到雷邵鵠還有這樣不正經的一面,虧她一直還把她當酷哥供呢。
可是他為什麼單單愛找岑靜的碴?
他該不會是暗戀岑靜吧?
哈!怎麼可能。嚴曉婉迅速推翻了這一可笑的念頭。
不過,日子過得真快哪。這麼快一年又過去了,又要進行高二的分班了。還記得一年前剛上高中分班那會兒……
嚴曉婉的思緒不禁飄回了那不算遙遠的一年前。
1
嚴曉婉雖然才升人新學校沒多久,但愛閑逛的徐岑靜和嚴曉婉已差不多將學校的周邊環境模了個透徹。比如這家環境優雅,布置裝修都很別出心裁的冷飲店就是一個聊天的好去處。
無聊地攪動著眼前這杯冰塊快要融掉的青隻果汁,嚴曉婉無聊地听著徐岑靜似乎永遠也發不完的牢騷。
「……然後他們倆就這樣當著我的面,旁若無人地熱吻了起來……」想起午餐時看到的那一幕,徐岑靜的胃又開始翻騰。
拜托!太惡心了吧!還在吃飯耶,怎麼他們就能一臉甜蜜地接吻?還是舌吻哪!
難道他們都沒有看到對方那油光發亮的嘴唇嗎?難道他們完全沒有考慮也許對方嘴里還嚼著大蒜或含著青椒?
「人家本來就是情侶,接吻有什麼大不了的。」嚴曉婉執起可愛的吸管輕啜了一口果汁,唔,酸酸甜甜又冰又爽,她真是愛死這味道了。
「沒什麼大不了?!」徐岑靜怪叫道︰「雖然那包廂里只有三個人,但是請搞清楚,是三個不是兩個!除了他們還有一個清純的我啊!有我在場他們還那樣毫不顧忌地上演限制級,要是我不在,指不定他們衣服會月兌到什麼程度呢!」
天哪!這個不知羞恥的粗線條妹!嚴曉婉挫敗地低吟一聲,恨不能將腦袋整個扎進眼前這杯果汁中。
她也想拜托岑靜搞清楚,目前在這個冷飲店里是一堆人而不是只有她們兩個人,尤其最後的那幾句話,岑靜叫得那麼大聲……
哦!讓她死了吧!
此時的徐岑靜完全發揮了她那少根筋的天賦,她居然一點也沒注意到店里的人對她投來的異樣目光。
「我算看透了。什麼叫做吻?哼!不就是你牙齒上粘著辣椒,我牙齒上夾著大蒜,兩片油糊糊的嘴接觸後,發現辣椒和大蒜交換了位置,變成了你的牙上是大蒜,我的牙上是辣椒了!」
「哈哈哈哈哈!」
徐岑靜還想繼續發表高見,卻叫隔壁桌爆出的一陣笑聲禁住了口。她愣愣地回頭看,是幾名不認識的男生。
完了完了,現在裝作不認識她已經太遲了!嚴曉婉匆匆忙忙丟下果汁的錢,拖著徐岑靜沖出了冷飲店。
「喂,還沒喝完哪……」
「閉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她們的聲音消失在冷飲店閉合的玻璃門外。
「哇,剛剛那女生真猛!」
方才那群笑得肆無忌憚的男生在人走遠後開始不客氣地評論了起來。
「就是,看她長得蠻不錯的,想不到出口驚人,真是浪費了那副好面相。」
「邵鵠,你怎麼看?」其中一名男生向一位一直埋頭低笑的男生發問。
「我還挺贊同她的觀點的。」雷邵鵠終于抬起頭來了,滿臉滿眼全是笑意。「而且那個女生……好像是我們班的。」
****
陽光以它百折不撓的韌性穿透密密的樹葉層,在草地及仰躺在樹下的人身上投射出一朵朵金色的小花。
好吧!徐岑靜不得不承認,這間學校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可愛的。
前提是,它必須減免一半以上的考試。
以及,少一些討厭的人。
憶起討厭的人,岑靜覺得自己難得培養出的好心情都被破壞殆盡。她隨手抓過一本教科書覆在臉上準備就地午睡,把惱人的事全拋給周公。
可是偏偏有人連這難得的寧靜也不肯賜給她。
「真佩服你在這里都能睡著。你不怕被人踩到也該考慮一下你的睡容可能會嚇到路人哪。」
听到這個熟悉的戲謔的聲調,岑靜一把扯掉覆在臉上的書一骨碌翻坐了起來。
「雷邵鵠!怎麼我走到哪兒都避不開你?」
她發誓,如果眼神可以作為武器的話,她現在一定是在揮舞著她利器,將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可惡的男生剁成十段八段!
「我才想感嘆命運的捉弄呢?」雷邵鵠雙手插袋,背著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為什麼我走到哪兒都遇得見你?」
是巧合嗎?恐怕不是吧。這些日子以來似有若無的視線跟隨,早讓他模清了她的脾性喜好。比如她午休時喜歡一個人窩到這學校的角落來。
「你再這麼陰魂不散地跟著我,我就要懷疑你暗戀我了!」
是的!她懷疑!她很懷疑!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在進入同一個班之前他們根本素不相識,當然更沒有說過話。那天她只不過好心幫課代表一個小忙,去催他交個作業,他居然開口就叫她「蒜妹!」
「算妹?什麼算妹?」她傻傻地問,卻得到令人氣結的答案︰是大蒜的「蒜」不是計算的「算」!
因為他說她的牙上粘著大蒜!
蒜妹!
她永遠記得他仿佛專為挑釁而咧嘴露出的一口潔白的牙和周遭同學好奇地探尋她口腔的眼神。
她決定,他和她的仇怨是結、定、了!
更可氣的是這個活該遭雷劈的家伙似乎是欺負她上了癮,有事沒事就愛找她茬。
偏偏他們每次沖突都是她敗下陣來,把她慪了個半死。
好,新時代美少女能屈能伸,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吧?可沒想到躲哪兒都避不了這個瘟神!
「不許跟著我!你這個瘟神!」
「我跟著你?!」雷邵鵠的臉部肌肉產生怪異的扭曲,「我會暗戀你?!」
不能否認他那兩句將懷疑意味發揮到極致的問句的確令岑靜很想扁他,但能看到他臉上除了可惡的奸笑外還有其他的表情也令岑靜暗爽了好一陣子。
不過雷邵鵠馬上更絕地還以顏色。
只見他背過身去,頭一次以不含玩笑語氣的音調酷酷地丟下一句︰
「傻瓜才暗戀你,丑女。」
說完他就像一陣風似的走了。只留下岑靜一人留在原地傻傻地咀嚼著他最後擲下的話。
丑女?
他剛才居然說她是丑女?!
「雷邵鵠你這個殺千刀的王八蛋!老娘和你勢不兩立!」她仰天長嘯,風也呼呼地刮著。午間校園的寧靜就這樣被葬送在不絕于耳的怒吼與風聲中。
其實只要岑靜心思細一點,她應該可以注意到雷邵鵠匆匆離去前臉上隱藏不住的那一絲絲局促與尷尬的。
****
呆坐在某服飾店的試衣間內,岑靜第N次為手中這件衣服嘆氣。
這是一件粉藍色的短袖連身裙,在領口與袖口處都很精巧地裝飾著白色的緞帶,看上去十分淑女以及……很不適合她。
她怎麼會鬼使神差地挑了一件裙子進來試呢?她記得自己一向是喜穿褲裝的不是嗎?
自己在選這件裙子時到底在想什麼呢?
是的,她想起來了。在挑衣服時,「丑女」兩個字忽然浮上她的腦海。
她還記得曉婉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你的身材挺好的,皮膚又白,一定很適合淺粉系的裙裝。」
于是她一時頭暈暈,腦鈍鈍,就把這件裙子帶進了試衣間!
真是!她干嗎這麼在乎雷邵鵠那只大王八的批評?!她那「走自己的路任別人評論」的生活態度呢?她又嘆了一口氣。
「喂,小姐,請問你是在里面織布嗎?等你將布料印染好制成衣服穿出來還要多久?」嚴曉婉不耐煩地在外面敲著試衣間的門。
管他的!試就試啦!這樣想著,岑靜抓過那件連身裙兜頭罩下。
待徐岑靜整好衣服邁出試衣間,嚴曉婉本將出口的怨言立刻轉化成了一聲聲贊嘆。
「好漂亮!」曉婉繞著岑靜轉了一圈又一圈,將她前前後後看了個遍,想得到的還是只有贊嘆。
白皙的膚色被女敕女敕的粉藍色襯得更加晶瑩剔透,原本稍嫌不夠完美的腿部線條被及膝的長度恰到好處地掩蓋;腰部精巧的褶皺設計漂亮地收出了一個縴細蠻腰。至于氣質,那更是驚天動地的改變!一個清新縴弱純潔無邪的古典小美人就此展現!
「真是人靠衣裝!」曉婉仍然贊不絕口。
「真的?這很好看嗎?」
「好看!我跟你打包票!」
「不像丑女吧?」岑靜有些別扭地扯了扯裙角。
「放心吧,大美女!」曉婉已經從她口中得知了那天雷邵鵠的刻薄批評,不禁微笑著安慰她。
看來,不管神經多粗,只要是女生,總是難免會注意自己的外貌。
「好!那我買這件!」岑靜喜滋滋地取過價碼牌看,
「這麼貴!」她不禁驚呼。
「怎麼,你錢沒帶夠?」
「不是啦,錢是夠,只是大大超過我的預算了。如果買下這件衣服,我這個月就沒有錢零花了。」她怎麼舍得一個月不踫她那些可愛的零嘴呢?
「這樣啊,好可惜。那看看有沒有別的適合的好了。」的確沒有必要為了一時美麗跟自己的腰包過不去,「那你還是先將這件衣服換下吧。」
「歡迎光臨。」
玻璃門又一次開啟,在服務人員親切的招呼聲中,走進來一位很陽光的男生。
他長得不是很高大,但身材比例很好。人雖然瘦瘦的,但看得出很結實。一身黝黑的健康膚色配上寬松的運動休閑裝使他看起來頗有幾分HIP-HOP的隨性。而他一進門就綻出的那一張大大的笑臉更是讓他看起來親和力十足。
「嗨!曉婉!啊,還有岑靜。」他笑著走進來,「你們一起來買衣服?」
「彭、彭、彭一帆!」岑靜是從看到這名男生進門的那一刻臉就漲得通紅,一雙手更是緊張得不知擱哪兒好。
「是啊。」嚴曉婉倒是大方得很,「怎麼,你也要買衣服?」
「大姐,別把我說得好像野獸一樣會自動換毛好嗎?我當然也需要買衣服。你們選好了嗎?」
「選好了。」看不慣徐岑靜像只縮頭烏龜一樣在她身後畏首畏尾,嚴曉婉忽然一把將徐岑靜推到了彭一帆跟前。
「你看,就是這一件,好看吧?」她像獻寶一樣向彭一帆展示著岑靜身上尚未換下的連身裙。
她實在是受不了岑靜了,明明平時大膽得不得了,什麼話都敢講,可是一到了喜歡的人跟前舌頭就自動打結,沉默寡言畏畏縮縮得像舊社會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據岑靜說,她是從小學就開始暗戀彭一帆。那麼算算時間也將近七年了。小學耶!嚴曉婉當時就嚇住了,小學生懂不懂什麼叫情、暗戀啊?不過按岑靜的性格來看也沒有什麼不對,就算那個時候僅僅只是小女生對小男生的一種朦朧的好感,這七年下來也的確轉變成一種了不起的「愛情」了,只不過,七年哪!徐岑靜和彭一帆小學同學初中同學,她居然還沒有向彭一帆告白!
天哪,想到這一點嚴曉婉就想暈死過去。對于她這個凡事求效率的人來說人生絕對沒有那麼多七年可以虛擲。所以她決定推她的好友一把。而她也確實推了。
「怎麼樣?給個評價吧?」
「很好看。」彭一帆仍是那一派親和力十足的笑臉,「很適合你呀,岑靜。買下吧。」
「可惜她錢不夠,只有再看看別的……」
「我、我、我買了!」徐岑靜忽然中氣十足地喊。
****
岑靜又對著那件衣服發呆了。
所不同的是,她的表情較上次有所改變。上次她是對著它呆呆地嘆氣,而這次她是對著它呆呆地傻笑。
發呆的地點也有所改變。上次是在服飾店的試衣間,這次是在她家,專屬于她的小房間內。
「嘿呵呵呵!」她越回想越爽,甚至將頭都埋到了枕頭里。
「拜托你不要笑得那麼好不好?」嚴曉婉小心地跨過地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書,拼命推開床上那堆成一團的被褥,好不容易才在岑靜的床上理出一塊可以讓人坐的地方。
「每次來你房間我都有一種海扁你的沖動。」天哪,這哪里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就算用豬圈來形容也有些對不起豬。
可是她不懂,為什麼像岑靜這樣一個大而化之到可以說是有點白痴的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怎麼會那麼提不起膽子?
像剛剛她們和彭一帆逛街,她想盡辦法撮合他們,幫他們制造話題,可是從頭到尾岑靜只說了三句話——
個「嗯」——
個「是」——
句「再見」。
看得她這個非當事人快要發狂!
「喔呵呵呵!」
岑靜還在不依不撓地笑著。就在曉婉被她煩得想將她悶死在枕頭堆中時,她終于止住了笑,一本正經地抬起頭。
「曉婉,你說彭一帆會不會也有點喜歡我?」
「沒看出來。」
「有啦!不然他怎麼會對我說‘很好看’!喔呵呵呵!」岑靜又一臉爽得不得了地將頭埋人枕頭中竊笑不已。
「……」不是故意沉默。實在是曉婉不知該接什麼話。她想岑靜大概是忘了在她試衣服的時候彭一帆也說過「很好看」「很適合你」之類的話。
「你說他如果真的喜歡我怎麼辦?」岑靜再度抬頭。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拿徐岑靜這個活寶怎麼辦。
「你知道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我把你當‘知心姐姐’啊!」所謂「知心姐姐」就是指那些青少年雜志上常見的替青少年解疑釋惑的欄目主持人。而那些寫信來的青少年多半是咨詢些什麼「我開始變聲了怎麼辦」、「我的胸部開始發育了怎麼辦」之類的青春期生理問題;比較健康的就提些——我偷偷喜歡上一個男生可是他有女朋友了我該怎麼辦」之類的青春期心理問題。
「啊?知心姐姐,我該怎麼辦?如果他自我告白怎麼辦……」
「快放手……我要被你掐死了……」
****
第二天岑靜就迫不及待地穿著這件新衣服上學去了。為了配這件衣服,她還特意起早費神梳了兩條看起來會讓人顯得清純不少的發辮。上學的路上她還拐了曉婉的兩個發卡別在頭上。
當然,如果她早知道今天一整天她都不會踫上彭一帆,她也就不會如此悉心打扮了。
而如果她知道她的新扮相會為她引來雷邵鵠更尖酸刻薄的諷刺,她恐怕連學校也不會來。
然而她今天還是來了學校,所以上述情形都很不幸地發生了。
今早她剛一走進教室,就滿意地听到四處響起的嘆服聲。她得意地將這些驚嘆全當成贊美接收。
哼,怎麼樣?她得意地朝表情略顯呆滯的雷邵鵠拋下一個示威的眼神。要不是曉婉再三叮嚀穿了裙子就一定要有點淑女樣,她真想不顧形象地跳上課桌狂笑三聲。
呵,示威?回過神來的雷邵鵠嘴角不禁輕輕上揚。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他剛才短暫的失神的確是驚艷于她的淑女扮相。
而且剛才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的那種怪異感覺是什麼?那種如遭雷殛的悸動感?
他不知道,也沒有時間去理清那份感覺,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她囂張得太久。他開始埋頭在紙上寫了起來,越寫嘴角的笑意就漾得越大。一想到呆會兒徐岑靜看見這張紙條時臉頰氣得泛紅卻又全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的模樣他就忍不住上揚的笑意。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特別享受逗弄徐岑靜。
不用測距離,他拋出的紙條精準地擲中了目標。他看著徐岑靜疑惑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隨即展開紙條。他發現自己居然是如此雀躍地等待著她的對那張紙條作出回應。
果然沒有多久,他滿意地看到她回頭擲給他一記
「你這個混蛋」的眼神。他險些就要抑制不住沖口而出的笑聲。
他在那邊辛苦地憋著笑,這邊徐岑靜已經是怒火滔天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雷邵鵠這個活該被雷劈的王八蛋不肯讓她好過!
剛才她正在美美地規劃自己要如何制造一場與彭一帆的「不期而遇」︰
最好是要像武俠電視劇那樣,女主角遭遇危險眼看就要跌倒,男主角英勇地飛身而至,攔腰抱起女主角原地旋轉三個圈……在一陣長發飄揚衣袂招搖之後,女主角再一臉驚喜地喊出︰「是你?!」男主角一臉深情地回答︰「沒錯,是我。」……
突然天外飛來一個紙條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疑惑地打開紙條,上面寫著︰
「爬行類也會換毛?」
那戲謔的語氣剛勁的字體昭示了這張紙條的書寫者。徐岑靜捺下將這張紙條碎尸萬段的沖動寫了一句話,話不驚人卻蘊含無限的殺傷力︰
「你說誰是爬行類?!」
最後那個驚嘆號劃得十分用勁,連紙都被戳破了。這是她在向他暗示︰你小心你的下場和這張紙一樣!
而他的回答讓她知道她的威脅是沒用的。他的回答是︰
「你不是恐龍嗎?爬行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