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晚上,婕雅正為席夫人家的舞會做準備。這是社交季的高潮之一,幾乎有點名氣的人都會去參加。所有倫敦上流社會的淑女都穿上最美的禮服,戴上最有價值的珠寶,整個彌漫著一股有形的興奮。婕雅正在房間里,她漫不經心地坐在鏡子前面,看著梅妮為她梳頭發。自婕雅承認已與立偉訂婚後,洛琳就待她如至交。她今晚還把自己的服裝師韓小姐借婕雅用,她說梅妮對把淑女H兀全展露出美麗」這方面的事沒有經驗,而這在席夫人的舞會上是很重要的。不過婕雅婉謝她的好意。如今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對那個決定一點也不後悔。梅妮把她的頭發在頭上盤出一個美麗而復雜的發型,再讓幾繒鬈發落下來烘托出她的臉。「要撲一點粉嗎,小姐?」弄好頭發後,梅妮又去拿了化妝品過來。婕雅通常只上淡妝,不過必定撲粉——只要有點愛美的人都會撲粉。她點點頭,于是梅妮便在她臉上撲上一層粉,使她的臉變成乳白色。幸運的是,她的睫毛及頭發都是天生黑色,因此她不必像其他女士般,必須用燃燒過的火柴畫眉毛。
「撲點腮紅嗎,小姐?」她還沒點頭,梅妮就已伸手拿罐子了。梅妮用兔毛刷子在她頰上及唇上撲上顏色,除了她們兩人之外,沒有人會知道那不是自然的膚色。然後梅妮拿掉為預防婕雅的喉嚨或胸口沾到粉而圍著的毛巾,婕雅站起來穿上衣服。為了這特殊的場合,她的緊身褡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而她的胸脯幾乎要彈跳出來。她還穿上四件襯裙,層層裙擺剛好到她縴細足踝的上方,腳上則是一雙黑色舞鞋。梅妮把衣服自床上拿過來,並從婕雅頭上套下去,完全沒有弄亂頭發。穿好後,婕雅站在房間角落的全身鏡前看著鏡中的倒影,梅妮則忙碌地拙好無數的珠貝小鈕扣。這件禮服由深金色薄紗裁成,里面還有一層以金色緞子制成的內襯。略微削肩的設計強調出她的粉頸、玉肩及藕臂。心形低胸領口的尖端直指她的,一朵緞質金玫瑰別在那里。合適的上身突顯她高聳的酥胸及縴細的腰身,下面則是大圓裙。她的細腰上以金色緞質腰帶打了一個蝴蝶結,尾端在身後飛揚。薄紗外裙邊緣以扇形裝飾,並綴有與胸前相似的緞質小玫瑰。她的脖子上戴著一串洛琳借她的黃玉項鏈,手腕上亦系著一金玫瑰,發際也別著一朵。金色襯托得她的雙眼比黃玉還耀眼,並強調出她雪白的肌膚及墨黑的秀發。這件衣服美得像夢,而穿著它的婕雅亦如夢似幻。梅妮扣好扣子後就退一步。她看著鏡中的婕雅良久,搖頭驚嘆一聲。
「你真是美得如詩如畫呀,小姐。你一定是舞會里最美麗的淑女。」「謝謝你,梅妮。」婕雅真誠地對她笑笑。梅妮曾陪她度過生命中最不堪的一段日子,她不僅是僕人,也是朋友。不論在言行舉止方面,梅妮都視婕雅為淑女,雖然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淑女是經過那些訓練才造就出來的。「不客氣,婕雅小姐。」梅妮露出笑容,使她的圓臉浮現一抹頑皮可愛的表情。她轉身拿起一把扇子,其上的圖案是以金色及乳白色為主色。另外還有金色蕾絲披肩,隨意地披在婕雅肩上。此時門上傳來一聲輕敲。「柯爵士來了,婕雅小姐。」有人宣稱道。然後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顯然是要去通知洛琳及伯爵夫人。現在已將近十點,而舞會在九點半就開始了。不過當然了,只要稍有來歷的人都不會準時到場,不過太晚到也不禮貌。較合宜的是遲到約四十五分鐘到一小時。立偉當然很注意這種事。婕雅拿起皮包,並笑著告訴梅妮不必等她,一邊還告訴自己,為這種值得贊賞的行為而惱怒實在太傻了。立偉即將成為她丈夫——正確而言是在三天後——而可靠性是丈夫的一項絕佳特質。如果他愛指使她,(譬口說在戲院回來的隔天下午,他就告訴她說他們將在四天後在他城里的宅邸舉行婚禮,雖然她較希望更快一點,因為她擔心柏森及時趕回來破壞),她最好盡早習慣。丈夫們總喜歡支使妻子的生活,而要成為柯立偉夫人,她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變成立偉的私有財產。他在各方面都算是一個溫柔而大方的男人,她不用擔心會被他虐待。所以偶爾忍受一下他的迂腐,應該也不算太難。只要她下再拿他事事仔細考量的態度,與柏森漫不在乎的自信相比。她不要拿他跟柏森做比較,她才不要這麼做。立偉穿著黑色晚宴裝,手上拿著一頂高禮帽及一枝黑色手杖,看起來很突出。他黑發中的銀絲令他看起來頗有地位。他顯然是個頗有勢力的人,身為他的未婚妻她應該感到驕傲。「你穿這樣真好看,立偉。」她快樂地在樓梯上對他說道。他抬起頭看她一身金色地走下樓,贊賞地睜大雙眼,緩緩露出微笑。「而你則十分迷人了。」他看著她回答。他似乎還想說更多,不過他的視線移向她身後,微笑也變成僅止于禮貌的笑容。
「你看起來也很美,伯爵夫人。」他道。「還有你,石夫人,一如往常一樣迷人。」婕雅走完樓梯,然後抬頭看向伯爵夫人。她今天一反往常的黑色打扮,穿著一件優雅的銀色織錦禮服。她身旁的洛琳則穿著她最愛的淺藍色禮服。伯爵夫人冷淡地對立偉笑一笑,然後以幾乎掩不住的惡意看婕雅一眼。婕雅永遠不會忘記伯爵夫人說要她付出代價的威脅,她今晚的眼神令婕雅打個冷顫。麥斯很快地拿出女主人們的外套,待她們穿好後,就朝舞會出發了。到席夫人家的路上,車子擠得水泄不通,待他們終于抵達時,已遲到一個半小時了,不過門口仍有許多晚到者。人們把外套交給僕人後,就走上通往一樓接待處的樓梯。站在梯頂迎接客人的有席夫人、她鮮少出現的丈夫、他們的女兒、女婿,以及席夫人的好友桑夫人及其丈夫。婕雅恍如置身夢中地經過,口中說著禮貌的問候話,而這些有地位的女士們則對著她微笑。這幾天社交界里都流傳著她即將和立偉結婚的謠言︰婕雅想這應該感謝洛琳的大嘴巴,不過她並不難過秘密暴光。身為像柯爵士這樣有影響力人士的妻子,她將受到社交界的贊同,而那些貴婦們已準備把她當成至交了。一旦真正結婚後,她將更為社交界所接受。舞廳是狹長形,現在已十分熱了,雖然兩側通往陽台的長窗已經打開,且有一絲微風吹拂,但效果不大。樂隊正在演奏一首活潑的鄉村舞曲,有幾對正隨音樂快樂地飛舞。舞池兩側擠滿了人,多數是等人邀舞的社交界新人及其伴護。一個晚上允許不是丈夫或未婚夫身分的人邀舞兩次是不合宜的事,不過受歡迎的淑女身旁依然圍著許多人,而不受歡迎的也只能在一旁枯等。
那些通常圍在婕雅身邊的紳士一看到她,就立刻圍了過來。當這些人在她的舞卡上填滿名字,並不停地贊美她時,立偉略微不悅地皺起眉。不過由于他們尚未正式成為未婚夫妻,因此他也只能預訂她兩支舞,並在晚餐時坐在她身邊。晚餐依照流行地設在午夜,而立偉的第一支舞必須等到晚餐前才輪到,因此他只好把婕雅交給得到第一支舞的戴子爵。婕雅對他抱歉地笑一笑,就被一個瘦巴巴的年輕人帶走了。立偉似乎不是愛嫉妒的人。婕雅每一首曲子都跳,她跟舞伴嬉笑調情,並叫喚著已成為她朋友的幾位女士的名字。洛琳比應有的花更多時間與羅爵士共舞,婕雅不禁猜想他們將發展一段戀情。伯爵夫人沒有跳舞,只與朋友坐在舞池邊,好似布滿春花的房里的一根冰柱。有一、兩次,婕雅可以感覺到她冰冷的眼神,不過她都盡力壓下顫抖的反應。她才不要被那個老巫婆嚇到。晚餐非常美味,婕雅快樂地享用鮭魚冶盤及龍蝦餡餅、烤鵝等美食。不過在吃過晚餐又跳了幾支舞後,她的頭發開始松落,腳也開始痛了。她漸漸覺得舞伴的談話很無趣,而在蘇約翰先生于旋舞中踩到她的裙子並扯破它時,這一晚的魔力完全消失殆盡。她到接待室去拿別針把破損的花邊別好。回到舞池後,她站了片刻環視四周的人群。晚餐後,她不知在何時就弄丟了舞卡,因此除了要求最後一支舞的立偉外,她不知道剩下來的舞伴還有那些人。她看在談話歡笑的人群,想找出誰是這支舞曲的舞伴。她看到雷湯姆正絕望地在另一端掃視著人群。她記得他好像有在她的舞卡上簽名,因此她在擁擠的人群里朝他走過去。他終于看見她,瘦黑的臉因松了口氣而發亮。他也很快地擠過人群來到她身邊。「我還以為你已經離開,完全忘記我們的舞了呢,施夫人。」他說著並對她微笑,然後扶著她的手肘走進舞池里。
「我當然沒有忘記,雷先生。」稍早很容易就覺得心情愉快,如今她卻必須強顏歡笑。他把她拉進懷中,漫無邊際地聊著天,而婕雅則全心沈醉在華爾滋的旋律里。她喜歡這首曲子,也許是因為它總讓她想起柏森,以及他們在費萊爾莊園的長廊上共舞的情景。「天老爺。」雷先生看著她頭上方的某樣東西,似乎非常驚訝。
婕雅轉過身,並發覺舞池里的人也一個個轉過身去。
在大家轉頭、腳步躊躇時,她也試著想看看是什麼事引起這麼大的騷動。接著她看到了,不禁屏住呼吸。是柏森來了。
他穿著完美的黑色晚禮服,強調出寬闊的肩膀及修長的腿,並與他閃亮的金發形成對比。他顯得十分自在,而且似乎未被自己所引起的注意而受干擾。就婕雅所知,自伊莉死後,他就不曾參加任何舞會,而且她很懷疑他有接到這個舞會的邀請。他就像是社交界里的無賴,而人們,尤其是女士們,都在他經過時退避三舍。
不過就算他注意到這無言的輕蔑,他也沒有顯示出來。他看起來內斂而自信,仿佛他是這屋里唯一的貴族。他那冰冷的傲慢氣勢,再加上使婕雅心跳加速、並令在場其他男士遜色許多的俊美容貌,亦使他與別人有所區別。婕雅看到伯爵夫人在注意到兒子的到來及他所受的待遇時,在椅上坐得更挺直,不過這也是她唯一顯示認識他的表示。他站在舞池邊緣,眼楮掃視著一對對轉身看他的舞者。然後他看到婕雅。她看到那雙藍眼直直地看著她,突然非常高興他的出現。雖然經過那麼多事……她燦爛地對他微笑,完全不顧旁人震驚的注視及自己舞伴的抽氣聲。柏森看到她的笑容,並看著她良久,他熾熱的雙眼看著她的眼楮,其中挾帶的熱力劃過這房里沈悶寂靜的氣氛。他開始朝她走過來,而其他人則猶如紅海為摩西分開般地讓路給他。她看著他走過來,心中漲滿了快樂。她是那麼渴望著他……「抱歉,我相信這支曲子是我的。」柏森來到他們身邊,並有禮地對雷湯姆說道。雷湯姆似乎非常憤怒,而且更加握緊婕雅,不過她已不耐地放開他,看也不看地留他獨自站在舞池里投入柏森的懷抱里。柏森俯視著她,唇邊隱隱浮現一朵微笑,眼楮則閃閃發亮。他在藍色多瑙河的旋律下帶著她舞過一邊跳舞、一邊瞪著他們的人們。婕雅覺得今晚的魔力又回來了。
跟做其他事一樣,他的舞藝十分精湛。藉由手指,婕雅可以感覺他結實的寬肩,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並帶她旋舞,他強壯的腿在移動時下停地擦過她的裙子。她覺得她的心若再繼續加速跳動,她會當場死在席夫人的舞廳中央。
「你給我的那個笑容是表示你已不再生氣了?還是我仍必須提防你會在我的小腿上踢一腳?」柏森的聲音緊靠在她身旁,她能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他的話很特別,不過最奇怪的是他的語調。
婕雅再次抬頭看他。她對自己對他的反應很清楚,並擔心它會一清二楚地顯示在她眼底。他正微笑地俯視她,當她看到那溫柔的表情時,她的心不禁加跳了一下。「你在這里做什麼?」她低語出不敢問出口的問題,並擔心旁邊跳舞的人會偷听到。柏森對著她仰起的臉蛋微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引起的騷動。
「我是來接你的,」他語帶逗弄地對她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婕雅下信任那戲弄的光芒。她覺得心跳因失望而略微減速。「請你認真點,好嗎?」「我非常認真,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
婕雅不確定地抬眼看他。她的頭還不及他肩膀的高度,使她必須往後仰才能看到他的眼楮。他眼中有著有趣的光芒,還有其他感情。某種讓她的心再度加速的神情。「你在開我玩笑。」她指控道,但他卻搖搖頭,藍眼中出現的火焰霎時讓她停止呼吸。「我馬不停蹄地騎了一整天趕回城里,一小時前才剛到,結果麥斯卻告訴我你在這里參加舞會。我甚至願意承受那些厭惡我的女士們的盛怒,只為了來這里見你。我這像是在開玩笑嗎?」他的笑容不變,但閃亮的雙眼卻沒有笑意。當他與她相視時,眼中滿是饑渴,還有一抹奇異的脆弱。「你為何這麼急著想見我,柏森?」她覺得周圍的世界都已消失,只留下他們兩人在這大漩渦里。她的心髒在胸腔里猛力敲擊。他是想以這迂回又瘋狂的方式告訴她,說他已了解自己在乎她嗎?他的意思是他愛她嗎?她喘不過氣地雙唇微張,等著他說出要說的話。可是他突然笑起來,並環視周圍擁擠的舞廳。「噢,不。」他道。「不能在這里。如果你想結束這個非常有趣的談話,你就必須跟我離開。我的馬車在外面等著,我說過我是來接你的。」婕雅被催眠般地凝望著他,他則帶著她舞向通往戶外的落地窗。他視她的沉默為肯定的回答。當他與她來到外面的陽台時,她仍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兩人的眼光鎖在一起,他停下舞步緩緩低下頭。在他吻上她之前,她就以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緊緊地貼住他,仿佛要綁住他直到永遠。她吻著他,由于數周來的否認,如今這熱情更為激烈。他也熱力十足地回吻她,他的唇舌做出從未訴諸言語的承諾。這一吻似乎要持續到永遠,婕雅迷失在其中,全然不覺四周甜美的玫瑰香,也沒听到屋內傳來的華爾滋音樂。最後柏森抬起頭,婕雅只好緩慢而不情願地放開他。她的手自他肩上往下滑,停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即使隔著衣服及外套,她仍感覺得到在她掌下急跳的心。「我愛你。」她清晰地道,而在月光掩映的黑暗中,她仍看得到他眼里的光芒。「我知道。」他說著並再度低頭吻她。這是一個簡短有力的吻,然後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轉過身,並帶著她沿陽台走出這房子。他緊貼在她身邊,婕雅全心都在他身上,對其他到花園尋求隱私的人們的好奇注視一點也不在意。她跟柏森在一起,突然間她的生命又有意義了。她以前沒看出來,不過現在她知道自己永遠屬于他。立偉是個好男人,不過並不適合她。無論是好是壞,無論能成為他妻子或只能當他的情婦,她永遠都屬于柏森,而他也屬于她。他終于想通了嗎?她覺得當他初次在費萊爾莊園與她後的隔天早晨,他就已警覺到自己比計劃中更喜歡她。這個認知令他害怕,並使他逃開。她現在才了解到他的離去所代表的意義——那表示他太過在乎她,因而嚇壞了,他以冰冷的態度來抗拒她引發的感覺。不過現在——他似乎不再逃避了。他似乎已準備對自己及她承認他的在乎。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並不真的在乎;今晚只要他開口,她甚至願意陪他下地獄。她只是想听他的聲音,向自己確定他真的就在身邊,他真的挽著她的手,帶她朝花園一側的高大鐵門走去。那天早上下過雨,因此掃過她裙子的玫瑰叢上都是水珠,迷人的香味滿溢在空氣中。天上飛雲掩月,到處投下銀黑色的暗影。許多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不過婕雅完全沒注意到。她心中及思緒里只容得下柏森。
「我發覺我無法克制地想跟你,我的心。你願意信任我所選的地方嗎?」「我願意相信你做的任何事,柏森。」她柔聲低語,一點也不因他說要跟她而慌亂。那也是她想要的。
她滿眼盈滿愛意地仰視他。他似乎屏住呼吸,然後他再次低頭吻她,另一個短暫用力而充滿佔有欲的吻。然後他們走出花園大門。
狹窄的圓石路上停著幾周前送她來倫敦的那輛密閉式馬車。駕駛穿著高領大衣坐在車座上,婕雅認不出他是誰,一看到他們走近,賈奇就從車後方的位置跳下來開門。由于下過雨,街上到處都是小水窪,婕雅小心翼翼地繞過它們,卻突然被柏森橫抱而起,帶著她走到車門邊。在片刻的驚訝後她便抬頭對他微笑,並環抱著他的頸項。「如果讓你在這種時候弄濕腳,並得了感冒,那就太不方便了。」他在她耳邊低喃,她聞言笑著抱緊他。賈奇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主人把手上的負荷送進車里,然後自己也跟著上車。車門關上,賈奇跳上車後,馬車就緩緩前行,馬蹄在圓石路上達達作響。在馬車內部,車窗上的窗簾放了下來,油燈點亮,把兩人包圍在一團暖意里。柏森坐在婕雅對面,而她則滿眼愛意地看著他。他的金發在燈光下閃耀著,使他看來十分俊美,修長有力的身軀穿著優雅的黑色晚禮服,雙眼火熱地看著她。「我好想你。」她柔聲說道。他的雙眼更形熾熱。
「人們說的小別勝新婚必定是真的,因為我也想你,非常想你。」這句低沉、幾乎沒有感情的坦承使婕雅兩眼發亮。這是他最接近承認他在乎的一次。他接著會說出什麼宣言嗎?她雙膝發軟地想到柏森坦承像愛這麼溫暖又有人性的感情。「然後呢?」當他似乎不打算再說下去時,她忍不住開口了。
「然後?」他揚起一層,唇邊帶著笑容,這讓她了解他仍未準備坦承一切。「你為什麼坐那麼遠?」她低沉的聲音帶著邀請,雙眼風情萬種地看著他。她有點在逗他,不過也很當真。「因為如果我靠近一點,我會立刻在這搖個不停的馬車里佔有你。我確定你一定寧可我多等一會兒。」「你真的確定嗎?」她嘲弄而挑逗地對他眨眨眼,得到的反應讓她既驚訝又興奮。他的眼楮冒著欲火,塞在長褲口袋里的手則緊握成拳。.「你這是在找麻煩。」他咬著牙警告道。婕雅滿意地看著他。她英俊高貴的爵爺渴望著她。「或許我就是喜歡麻煩。」她低聲說著,然後在他回答之前就移過去坐在他身旁。好一會兒,他只是斜眼看她,手仍插在口袋里,而她則撫弄著他外套的領口。突然他露出一個歪斜的笑容,伸手把她拉上他的腿。「那就如你所願吧!」婕雅對著他笑,而他則低頭吻住她。
她的手向上圈住他的脖子,並為他張開雙唇,讓他的舌頭長趨直入,探索他曾進駐過的潮濕表面,她也以熱烈的甜蜜回吻他,並引燃兩人體內的火。他輕顫地把她壓向自己,婕雅感覺到他的顫抖並因而感到歡喜。他想要她的程度,就跟自己想要他一樣。「夠了。」他突然開口並把她推離腿上,使她再度在天鵝絨座椅上落坐。他的唇緊閉成一直線,眼楮仍閃著光芒,讓婕雅覺得隨時可能又冒出火花。他的手再度握成拳,並塞回口袋里,彷佛不信任自己能不踫她。
這證明他正極力克制自己的表現,引發婕雅不可遏抑的燎原欲火。她緩慢而挑逗地對他一笑,並刻意地靠向他,讓他得以一覽她胸前的風光。正如她所願,他垂下視線贊賞地看她。他猛然抬起視線,在與她對視時低吼出來。
「听著,小野貓。我已經老得不能在馬車里了——況且我們大約十五分鐘後就會到達目的地。我絕對不願被僕人發現那麼不名譽的情景。所以自制一點,如果你願意。」「可是我不願意。」她邪惡地低語,然後在他怒視她時對他微笑。她上下打量著他,悠閑地享受僅是這樣看著他的樂趣,喜歡他勁瘦有力的身軀及俊美非凡的臉龐。她看到他的手仍握拳塞在口袋里,而當她由一個拳頭看向另一個時,也同時發現了另一件事︰他那不可能錯認的男性腫脹地緊抵著他合身的衣服。她盯著那道出一切的形狀,然後,在她知覺到之前已伸出手撫模它。她的手輕撫過那腫脹的突起,著迷地感受著它透過長街所散發出的熱力及堅硬。在她的下,他抽著氣全身僵直。她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他。「你不喜歡嗎?」她全然無知地詢問。暴力在他眼中浮現,他的臉變成如石頭般堅硬。「我該死地太喜歡了。」他咬牙說道,並伸出雙手捉住她的手腕,把它們自他身上拉開。「我叫你安分一點。」
「我不再接受你的命令了,爵爺。」她屏息靠近他,並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他的手握得更緊,然後當她加深這一吻並變得更有說服力時,他忘記了手下的俘虜。一旦獲得自由,她的手又如蝶舞般棲息在他身上。當她隔著布料撫畫著他的形狀時,他申吟出聲,而當她試著以手握住那緊繃的堅硬時,他又申吟一聲。
可是他緊身長褲讓她只能輕他。她微皺起眉,嘴仍吻著他使他分心,手指則再度在那凸起處模索,不過這次她的目標是扣子。她在一片附加的布料下找到扣子,並緩緩地一個一個解開。待她將五個扣子全部解開時,要解開他的內褲更是輕而易舉,他的男性象徵掙月兌束縛,自由而大膽地挺立。「你天殺的以為你在做什麼?」他有些困難地在她唇上說道,手指則撫弄著她出來的頸項、肩膀及手臂,再度握住她的手腕。既然用吻使他分心的方法只成功了一半,她只好最後再依依不舍地吻他一下,然後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想取悅你。」她低喃著,並扭動雙手轉而囚禁她的手。「我知道女人可以用一些方法取悅男人,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教我。」
這些話有如女妖的歌聲,再配合金色雙眼中女妖般的神情誘惑著他。婕雅由柏森盯著他的白熱化眼神得知自己贏了。
他放松雙手,婕雅掙月兌開來,再度向下撫模他,這一次再也沒有阻隔了。她的手指圈住他,測試著他的力量,他突然申吟出聲,雙眼冒火地看她撫弄他。婕雅也低頭看,而自己縴細白女敕的手握住他熾熱的的景象,引起她雙腿間一陣尖銳而空虛的疼痛。她想要他與她,不過她要先給他烙印,在他身上留下她的印記,讓他再也無法與別人做這件事,她要他因而燃燒。
「教我取悅你的方法,柏森。」這句呢喃輕的幾乎听不到,不過他听見了,因為他覆住她的手,敦她輕輕移動,敦她如何逗弄他,直到她的動作讓他仰頭靠在椅墊上,雙眼緊閉,口中不停申吟……
手中的他如此熾熱而沈重,使他腫脹而悸動。婕雅驚訝又著迷地看著手上握著的男陸象徵。他的身體與她的如此不同且令人興奮。為了更清楚地看自己取悅他,她滑下椅子跪在他張開的雙膝之間,金色的裙子覆蓋住他穿著黑色馬靴的腳。她繼續緩慢地上下他,並看到他緊咬住下唇。接著出自一股她無法解釋的直覺,她傾身向前,輕柔而甜蜜地在他身上印下一吻。他倒抽口氣猛然在椅子上坐直,滿足的雙眼垂下來看著她。當他看見她跪在他雙膝間時,眼中的欲火熾烈地燃燒。她優雅的發髻已經松月兌,黑色鬈發在她白皙的頸項上輕撫,並與她展露出來的深色體毛逗惹糾纏著。她眼中滿是興奮地抬頭看他,玫瑰般柔軟的粉紅雙唇則與她剛才的部位僅有一息之距。「老天,婕雅,你是在哪里學到那個的?」在其他時刻,他這粗啞的質問會惹怒她,不過今晚她太過專注在自己所引發的魔力,太過迷失于她創造出來的火熱而悸動的興奮中,忘了要生氣。「我——我只是想這麼做。你喜歡那樣,你知道你喜歡的。」她沙啞地說著,手仍圈著他,嘴唇則在他的上方徘徊,讓他無法言語。他低頭看她,試著讓自己過熱的腦子理出些頭緒,但她卻在他的注視之下傾向前,雙唇再度壓上他。他的嘴巴變干,呼吸如瀕死之人般梗在喉間。「瞧?」她的呢喃讓他完全迷失了。他抬手捧住她的頭,無言地教她如何以這種方式讓他快樂。在他的指引之下,她的唇、舌及手指學到了與他有關的一切,他的味道、氣息及感覺。最後他渾身僵直,雙手拉她離開他,她則雙眼圓睜地看著他達到高潮。他那震撼人的興奮亦點燃她的欲火……馬車晃了一下後就停了下來,賈奇跳下車準備開門。目的地到了。婕雅雙腿發抖地站起來,傾身向前吹熄油燈,好讓柏森多一點時間整理她制造出來的混亂。.當賈奇打開門並放下梯子後,婕雅走出車子站在街燈投下的光圈中,她的外表像是她和柏森只曾交換了幾個吻。至于他嘛——她很快地回頭看向跟著下車的他。他看起來一如往常般地冰冷優雅。他的頭發一根也沒有亂掉。若不是她知道兩人在不到三分鐘前所經歷的親密時刻,即使是有人指天發誓看到那一幕,她也不會相信。此時他捕捉住她的視線,而他眼中生動的火焰證明那一切並非作夢。「在你的脾氣失控前先听我說明,我帶你來這里的動機與上次完全不同。我需要一個隱密的地方說出我想對你說的話,而且畢竟這房子是我的。放著它不用實在可惜,不過當然如果你想要,我們可以去找家旅館。」直到柏森急切地說出這番話,婕雅才注意到他們正站在他供養情婦的可愛小房子前。他的雙手放在她的果肩上,而她僵住片刻。她回過頭投給他的視線必定十分火熱,因為他露出一個十分迷人的笑容,並立刻安撫住她的怒火。畢竟她也想跟他獨處——而且不只是談話!這棟房子所能提供的隱私比一般旅館好太多了。她的表情必定泄漏了她的心思,他因此很快地輕拍一下她的肩。「而且,當然了,它的樓上還有一張又大又舒服的床。」他輕聲加上一句。她迅速而懷疑地瞥他一眼,引得他哈哈大笑。在她尚未決定要不要生氣,他已拉起她的手塞進臂彎中,並領著她走上樓梯。婕雅毫不抗拒地跟著,身後的馬車也在此時駛走。老葛站在門邊,看起來好似听到車聲才匆忙套上衣服來為他們開門,並十分恭敬地行個禮。婕雅知道這全是因為她身旁的男人她才有這種福氣。「晚安,爵爺、夫人。」他關上門後恭敬地問候著。「要不要我為你們準備晚餐,或是「什麼都不要,謝謝。」柏森簡潔地回答,眼楮卻看也沒看向僕役長。「你下去吧。」他又深深鞠個躬才退下。婕雅抬頭看著柏森,他的臉被放在門邊的燭光所照亮,而這顯然是屋里唯一的光源。「我該叫他點些蠟燭的。」柏森看看四周的黑暗,並有些後悔地說道。
「我們可以自己來——至少我會。伯爵大人懂得怎樣點燃蠟燭嗎?」
「不太清楚。」他對她微笑,婕雅覺得可以靠這一笑的暖意過一輩子。她突然踮起腳尖,很快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他的眼中冒出火花,並伸手要抱她,但她已拿起燭,輕笑著躲開他並朝樓梯走去。突然間她覺得非常快樂。「你總有一天會真的惹火上身的,小野貓。」他警告她。
「我正如此希望呢!」她毫無羞恥地對他一笑,而他也大笑著跟在她身後上樓。來到臥室門口時,她遲疑了,突然覺得有些害羞。她今晚一直很大膽——他會不會不喜歡大膽的女人?不過在她有機會退開之前,他已來到她身後,雙手環抱住她並打開門,然後溫柔地推她進房。關上門後,他接過燭並擺在床邊。「你好像突然緊張起來。」他咧嘴一笑,並朝她走過來。
「我……」她退後一步。听听他要說的事突然變得很重要。回到這有著小愛神及果女雕像的房間,她覺得像個不解人事的處女。如果柏森只想要她當他的情婦,那麼她會接受他能給的一切,並心懷感激。不過她必須明確知道,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我不會傷害你的,小女孩。」他邪惡地說著並伸手拙住她的手臂。
婕雅不由自主地回應他那挑逗的笑容,不過她仍伸手抵在他胸前不讓他靠得太近。他揚起一道眉低頭看她。她對他搖搖頭。「不要,柏森。」她的聲音低微但堅決。「我們先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