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她穿過洞穴般的長廊,彷佛她不比一根羽毛重多少。嘉蓓無奈地認清了他比她強壯太多的事實,反抗是沒有用的,她唯一能做的是高抬著頭,盡可能地避免踫觸到他,以及用眼神傳達她的憤怒——選擇憤怒總比屈服於恐懼好。
無論他打算對她做什麼,她告訴自己,她都必須保持冷靜,才有機會月兌身。
「看來你們事先埋伏在圖書室里。」他瞧見圖書室的門縫下透出的光,開口道。
他的呼吸甚至並不急促,嘉蓓憤怒地想著。他們停在門口,他挪出一手開門,抱著她入內,反腳踢上房門。
「你們一直在等著我——你和你的僕人。但你沒有考慮過你們的作法有多麼不智嗎?」
他明知道她的嘴巴被塞住,無法回答,也不預期她會。圖書室的爐火已將熄,他在皮面座椅上放下她,大手依舊箝制著她的手腕,蹲在她的面前,深思地看著她。他寬闊的肩膀似乎擋住了整個房間,冷硬、黝黑的臉孔逼近在眼前,深藍色的眸子注定著她,唇角抿成一線。無可否認地,他是個英俊得令人屏息的惡魔,但那毫無助於減輕她對他的憎惡。她挺直背脊,滿懷敵意地注視著他。
他繼續數落她。「你應該做的是藏住內心的懷疑,去找錢律師幫忙。只帶了一名年長的僕役,私下找我攤牌是極為不智的。」
嘉蓓也是這麼想的,但他的指責無異於火上加油。她無意指出她並沒有找他攤牌的意思,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且她也必須慎重考慮揭穿這名冒牌伯爵的嚴重後果。
「現在,」她的折磨者仍然不放過她。「由於你的愚蠢,你讓自己陷入了困境。」
他的笑容是得意、嘲弄的。嘉蓓幾乎忍不住出腳踢他——畢竟,他就蹲在她面前。但她的軟鞋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會激怒他。
她選擇怒瞪著他,卻發現他一直在注視著她的唇。一股不安襲上來。或許她該擔心的不只是自己的小命……
「如果你試圖尖叫,我會再度將它塞回去。」他警告道,取出了塞住她嘴巴的皮革。
嘉蓓松了口氣。她咳了幾下,拚命吸進新鮮的空氣,終於覺得好多了。同時間她也瞧清楚了他用來塞住她嘴巴的東西,是他的皮手套。他將手套放在桌上,注意力轉回到她身上。
「現在怎樣?你打算好整以暇地掐死我?」她強做勇敢地詢問,盡管嘴巴仍乾澀不已。
他笑了,但那並不是愉快的笑聲。
「別挑釁我,親愛的。你真是個超大的麻煩。現在,我要問你問題,而你必須坦白回答我。」
他警告地掐緊她的手。他靠近得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更加輕視他了。
「以你的為人,或許會覺得難以相信,但世上有許多人是習慣說真話的。」
他譏誚地笑了。「我猜你不是指你自己。」
「什麼意思?」她氣憤地反問。
「任何有頭腦的人都可以看出你是個大騙子。」
嘉蓓驚訝地睜大了眼楮。「我是個大騙子?這樣的指責出自冒充我去世的哥哥的人口中?」
「的確,」他的笑容漾得更開。「這正是問題所在︰如果你早知道威克漢伯爵去世了,你為什麼還大老遠帶著你的妹妹到倫敦,重開伯爵宅邸,並且打算介紹你的妹妹進入社交界?你應該做的是留在約克夏服喪,不是嗎?」
她憤怒地瞪著他,不得不承認這名惡棍的反應極快。
「我甚至談不上認識我的哥哥,因此不覺得需要服喪。」她抬起下顎。「不管怎樣,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
「那你就錯了。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威克漢,你和你的僕人是唯一不這麼想的人——非常敏感的處境。」
嘉蓓好一晌不答,考慮著自己的處境。逃月兌是不可能的。他的大手依舊箝制著她,龐大的身軀擋在面前。他眯起眼楮,堅硬的臉龐冷硬無情——並且絕對有能力殺人。她清楚地知覺到自己的軟弱無助,令她想起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下午……
不……她的身軀輕顫。她不要去回想,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她,她曾經立誓不再畏懼任何男人。
「如果你現在就離開這楝屋子,放棄你的偽裝,我可以答應不會派警官去追捕你。」
好一晌,他們的目光互鎖住,然後他發出嘲弄的嗤聲。他放開她的手腕,古銅色的大手迅速圈住她的頸項。他沒有施壓,但讓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處境。
嘉蓓睜大了眼楮,心髒狂跳,感覺到臉上的血色褪去。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如果他有意掐死她,她根本無力阻止。她唯一能夠憑藉的是,她的機智。
「讓我們先弄清楚這一點,嘉蓓小姐。現在你完全在我的掌握中。」他的笑容是可憎的。
他俯向她,緊盯著她的視線,圈住她頸項的手輕輕游移,彷佛一般。嘉蓓毫不退縮地回望著他,一面絞盡腦汁,尋找月兌身之道。她可以感覺到他寬大的外套下擺拂過她的膝蓋,某種堅硬的物事抵著她。
他的槍,她驀地明白到,興奮不已。如果她能夠伺機拿到手槍……
「只會威脅女人的男人——」她盡可能鎮靜地道。偷偷伸出手,探入他的口袋,模到了冰冷的槍柄。「是最卑鄙的。」
「然而……」他開口,驀地打住,明白到槍雖然還在他的口袋里,卻已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拉開保險閂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小室里。
他驚愕的神情幾乎是滑稽的。嘉蓓得意地笑了,拔出槍,抵著他的肋間。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互鎖住。好一晌,沒有人開口或移動。
「現在立刻放開我。」嘉蓓堅定地道。
他低下頭,似乎想確定威脅他的東西確實是一把槍。他的藍眸里光芒閃動,唇角緊抿成線,不情願地將手離開了她的頸項。
「很好。現在,往後退——慢慢地。將你的手放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照做了,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緩步後退,目光不曾離開她手上的槍。
「我或許該警告你,這把槍的扳機非常靈敏。」他以閑聊般的語氣道。
嘉蓓冷笑。「那麼你最好確保我沒有扣下扳機的理由,不是嗎?再退後一點,請你。好了,就在那里。」
他站在約三尺外,雙手高舉過肩,冷硬的眼神和緊抿的下顎顯示出被一名小女子擊敗的不悅。嘉蓓忍不住笑了。
「現在,我該拿像你這樣的惡棍怎麼辦呢?」她深思地道,享受佔上風的快感。「我應該射穿你的手,或者盡快將你交給有關當局?」
「當然,你可以隨你高興怎麼做,但在你考慮時,容我提醒你︰如果你揭穿了我不是威克漢伯爵,我也將被迫戳穿你的偽裝,說出威克漢伯爵已經去世了。」
嘉蓓眯起眼楮。「如果你死掉了,你就無法說出任何事。」
「的確,但我不認為你想要成為殺人凶手。你知道的,他們會吊死你。」
「射殺有槍在手,而且威脅要掐死我的人並不構成謀殺罪。」她氣憤地道。
他聳聳肩。「介意我放下手臂嗎?我的手開始酸了……」他不等她的回答,逕自垂下手臂。他抖了抖手,彷佛想恢復血液循環。「謀殺與否必須由法庭來決定。
無論你最後是否被判決無罪,想想它所引起的丑聞。我相信你不希望你的家族因此蒙羞。」
嘉蓓抿起唇,極不願意承認他說得有理。但如果她想要為可蕾找到好丈夫,班家絕對負擔不起丑聞。
她陰郁地笑了。「我必須承認你的警告有理,因此如果我射殺了你,我會格外小心隱瞞真相。」
他挑了挑眉。「並且讓你陷入了你稍早提到的困境里︰處理掉——嗯,血淋淋的尸體。你絕對無法一個人搬動我,首先,我比你重了許多……」他望向她的身後,眼神一亮。「做得好,奈特——」
嘉蓓直覺地轉過頭,隨即發現奈特根本不在她的背後。她立刻明白到自己被騙了,但已經太遲了。他迅速撲向她,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腕,想奪下手槍……
她甚至不確定她是否有意扣下扳機,但下一刻,火光一閃,如雷般的槍聲回響在室內。
他痛呼出聲,跌步後退,以手搗著腰側。他們的目光相交,她驚恐的灰眸迎上他藍眸中的震驚及不敢置信。有那麼一刻,時光似乎靜止了。
「老天,你真的開槍了!」他嘶啞地道。
她驚恐地注視著他,似乎預期他隨時會倒地死去。威克漢伯爵苦澀地笑了,恐怕她是無法如願了。子彈由他的臀骨上方穿過去,他知道那兒沒有重要的器官,但他正在大量失血。奇異的是,他甚至不覺得疼痛。
他「親愛的妹妹」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曾經遭遇到許多更危險的情況。但誰料到一名瘦巴巴的英國老處女竟然膽敢挑釁他,趁他不備時取走槍,甚至扣下扳機?
但她真的做了。
諷刺的是,在離開戲院,送琳達回家後,他婉拒了琳達的邀約,決定流連在危險性較高的賭場里,以誘出凶手。那原該是他預期會中槍的地方,而他也一直十分小心地提防。但有誰料到竟在他回到「安全」的家中後,反倒挨了他「親愛的妹妹」一槍?
而且開槍打傷他的人,現正驚惶地睜大了眼楮,沖上前來要幫助他?
「你開槍打我。」他重復道,盯著她的眼楮。震驚逐漸追去,他開始感到傷口熱辣辣的疼痛。
「那是你的錯,你不應該試圖奪走手槍。噢,老天,你在流血。」他抬起手,嘉蓓瞧見他的掌心已染紅了鮮血。手槍自她的掌心無助地滑落,圖書室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
「擔心你必須要處理我血淋淋的尸體?」他苦笑。
嘉蓓沮喪地看著他拉出襯衫下擺,露出結實的古銅色月復肌,以及怵目驚心的傷口。他以手緊壓著傷口。
「傷口有多嚴重?」她難過地問。
「不算嚴重,沒有傷到重要的器官。」
無論是否嚴重,顯然他已痛得臉色發白。他後退一步,跌坐在座椅上。
「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嘉蓓關心地走向他,渾忘了稍早這個男人還曾經威脅她的生命,而且她因此被迫開槍。她伸手溫柔地覆住他的上臂,低頭望見鮮血不斷自他的指縫間滲出。她畏縮了一下。「我們必須設法止血……」
他嘲弄地嗤之。「別告訴我,在你盡全力想要殺死我後,現在又想當起護士了?如果你真的想幫忙,幫我月兌掉這件外套,它該死地礙事。」
他已氣息粗重。嘉蓓溫馴地抓住外套的下擺,協助他月兌下外套。同時,她听到急促的腳步聲自走道上傳來,而他顯然也听到了。他咬牙抵御疼痛,冷汗涔涔流下。
「你說對了,槍聲會引來全屋子的人。現在怎樣,嘉蓓?我們要不要為彼此保密?」
門已被撞開來,吉姆帶頭沖進來,右手腕上仍綁著一截繩子。巴奈特握著原屬於吉姆的槍,緊跟在後面沖了進來,似乎很困惑吉姆毫不畏懼手上槍枝的威脅。
「嘉蓓小姐!嘉蓓小姐!謝天謝地,你安然無恙!如果那個惡棍傷了你……」
吉姆猛地煞住腳步,睜大眼楮,瞧著眼前這一幕——冒牌伯爵坐在椅子上,一手按著流血不已的傷口,臉色蒼白;嘉蓓安然無恙地站在一旁,手上抓著他的外套。
「別告訴俺這位小姑娘射傷了你,隊長。」巴奈特顯得和吉姆一樣震驚。他將手槍比向嘉蓓,她縮到冒牌伯爵的後面。
「收起槍,奈特。」威克漢伯爵道。
「沒關系,里面沒有子彈。」吉姆得意地道,快步走向嘉蓓。
「噢,你……」奈特恨恨地瞪了吉姆一眼,收好手槍,沖到冒牌伯爵的身邊,途中不忘譴責地瞪了嘉蓓一眼。「小姐,你真的不應該傷人的……」
「如果嘉蓓小姐開槍打傷了他,那一定是他罪有應得。」吉姆立刻為他的女主人辯護。他解開繩索,丟到一旁。「就算這個惡棍因此送命,那也是他活該。」
奈特只是狠狠瞪了吉姆一眼,注意力全在他的主人身上。他蹲下來,審視著傷口。「隊長,你傷得有多嚴重?你怎會問神得讓一名小姑娘傷了你?」
「你應該要稱呼嘉蓓小姐。」吉姆試著要將嘉蓓拉離開假伯爵身邊。
「放手,吉姆。你知道我不能離開……」嘉蓓道。
「相反地,我希望你離開,」假伯爵氣息粗重地道。奈特用襯衫下擺按住他的傷口,試著止血。「奈特可以幫我。我們只需要達成協議——我們究竟是敵人,或是盟友?然後你就可以帶著我的祝福離去。」
「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嘉蓓氣憤地道。
他的表情如謎般難測。「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不應該開槍。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現在才假惺惺充當好人。」
嘉蓓驚喘道︰「當時你威脅要掐死我!」
「你明知道我不會真的那麼做。」
他畏縮了一下。明顯地,奈特剛剛按著了某個痛處,嘉蓓幾乎想為此擁抱奈特。
「你不會這麼做……」她打斷,瞧見他痛苦扭曲的蒼白臉色。「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
假伯爵搖搖頭。「我說過,奈特可以照顧我。告訴我,你的決定。」
「隊長,小姐說得對,我們最好找醫生來。」
「我不需要天殺的醫生——還有,奈特,小心你的「隊長」會泄了我們的底。」他咬著牙道,用來止血的襯衫下擺已被染紅了,鮮血滲透到他灰色的織錦外套內。
「我們該找的不是醫生,而是警官。」吉姆得意地睨著奈特。「你這個沒有腦袋的騾子,我警告過你們必須付出代價的。」
奈特忘了按住止血布,握著拳頭站起來。「你給我听著,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別忘了,單憑我就可以做掉你和你那位弱不禁風的小姐!」
「夠了,奈特。」假伯爵嚴厲地道,瞪向奈特。奈特咕噥著回到他身邊,再度按住他的傷口。
「這下你們完了,」吉姆得意地道,听見腳步聲和人語驚呼朝圖書室而來。「你們就等著吃牢飯吧!」
「噢,你可以確定我會先扭斷你的頸子,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奈特道。
「我們都在圖書室里,快!」嘉蓓對外面的人喊道。
「別擔心,隊長,我不會輕易讓他們帶走你的。」奈特瞪大著眼楮,再次站了起來。
「不,等等,奈特,」假伯爵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再次看向嘉蓓。「時機緊迫。我們是否要為彼此保密,嘉蓓小姐?」
嘉蓓抿著唇,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眯起,一旁的奈特則仍躍躍欲試。
「當然不。」她道。同意他的交易不啻是和惡魔打交道,而且太過危險。他隨時可能翻臉出賣她們,或是伺機加害她和吉姆。
假伯爵的唇角譏誚地抿起。他還要再說更多,但管家史維已經來到了門外。他顯然是由睡夢中被驚醒,只來得及在睡衣褲外面套上襯衫、長褲。在他身後跟著白太太、可蕾、伊莎、瑪姬等人。她們同樣穿著睡衣,匆匆披上外套就趕來了。
「來吧,隊長,我帶你離開。」奈特低喃。
奈特試著要扶他起來,突圍離開,但假伯爵不耐地揮手,直視著嘉蓓。
「很遺憾你和你的妹妹將會錯過這個社交季,」他狀甚同情地道,壓低著音量。「就我所知,為兄長服喪的期限是一年。在那之後,我相信你們的情況將會大有改善。」
嘉蓓瞪視著他。她只需要開口,就能夠揭穿他是冒牌伯爵,即使強壯如奈特,也很難協助身負重傷的他逃月兌……然而她和她的妹妹也必須承受後果。一旦邁克的死訊傳出,貝列斯堂兄就會繼位成為新伯爵,她和可蕾、伊莎將會一輩子淪為沒有前途可言的窮親戚……甚至更糟。
事實是,讓這男人繼續扮演伯爵會比較好——只要她和吉姆不會被暗中加害。
她必須做出選擇……她和兩個妹妹的未來就看她的決定了。
「你真是個徹頭徹底的惡棍。」嘉蓓咬牙切齒地道。她提高音量,直視著他。
「你最好讓我們去請醫生來,威克漢。」她刻意強調最後的稱呼。
假伯爵的神色不變,彷佛她的決定早在他意料之中,倒是一旁的吉姆滿臉的忿忿不平。
「嘉蓓小姐,你……」
嘉蓓對吉姆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示意他噤聲。
「什麼都別說。」她低聲對他道。吉姆照做了,但他苦著一張臉,彷佛剛吞下了黃連,並不忘再度狠狠瞪了巴奈特一眼。
他們已沒有機會再私下交談。
「抱歉我們突然闖入,爵爺,但我們半夜被疑似槍聲的巨響驚醒。」史管家被門外的人推了進來,盡可能維持禮貌地道。
「發生了什麼事,嘉蓓?」可蕾越眾而出,來到嘉蓓身邊,伊莎緊跟在後。「老天,邁克流血了!」
所有的人一齊看向威克漢,驚喘出聲,然後他們全都圍到了伯爵身邊,將嘉蓓硬生生擠開去。「噢,邁克。」可蕾蹲在他身邊,花容失色。
「爵爺,」瑪姬慌亂地絞著手。「老天,你的臉色好蒼白。快,用這個止血。」她摘下睡帽,遞給奈特。奈特厭惡地接過,但還是將它摺疊起來,按在已被血濕透的襯衫上。
「爵爺失血過多,當然會臉色蒼白。」一名新聘雇的僕役說道,隨即在瑪姬的厲瞪下住了口。
「我們必須找來警官。告訴我是誰做的。」白太太義正詞嚴地道,環顧著周遭,似乎想要揪出盜賊。
「恐怕說是我的疏忽。我將槍放在口袋里,以為它沒有上膛,結果它在我取出來時,走火了。」
「史維,你瞧,伯爵受傷了。我正要派吉姆去找你,」嘉蓓出於習慣地接管全局。「立刻派僕人找醫生來。」
「是的,小姐。」史維惶恐地道,就要帶著僕人離開。
「我說過,我不需要醫生。奈特可以照顧我。」威克漢以威嚴的語氣道。
「別傻了,」嘉蓓輕快地回答,將威克漢的外套交給僕人。他愣愣地看著嘉蓓接管全局,無視於他的命令。「巴奈特或許不錯,但還是找醫生來比較好。」
威克漢不再爭辯——她猜測他是太過虛弱了。巴奈特警戒地望著她,囁嚅道︰「我想她說得有理。」
「嘉蓓小姐。」吉姆再次指正道。
嘉蓓瞪了吉姆一眼,警告他別再多嘴。
所有的僕人望向嘉蓓,等待進一步的指示。威克漢虛軟無力地靠著椅背,流出的血在地上積成了一攤。
「奈特,我想你最好協助伯爵回他的臥室,等待醫生抵達。法南,你協助奈特。白太太,你去準備一些乾淨的布料、毛巾和熱水,我看看能不能在醫生抵達前,設法止血。」
所有的僕人立刻服從了嘉蓓的權威。
「可蕾小姐、伊莎小姐,我想我們最好回房去。我們在這里只會礙事。」瑪姬道。
「我絕無法睡……」伊莎道,但在瑪姬嚴厲的眼神下噤口了。
「嘉蓓,你怎麼會正好在圖書室?還有吉姆……」可蕾突然問。
在嘉蓓能夠回答之前,僕人齊聲驚喘。
「爵爺昏倒了。」奈特沙嘎地道。
嘉蓓轉過頭。威克漢臉色灰敗,緊閉著眼楮,軟綿綿地靠在奈特身上。奈特輕松地抱起他,彷佛他不比嬰兒重多少。「嘉蓓小姐……」他猶豫地問。
「送爵爺上樓。」嘉蓓平靜地道,奈特也立刻照做了。嘉蓓跟了上去,轉頭又吩咐道︰「白太太,盡決準備好我要求的東西。吉姆,你跟我一起來。其他人沒事就回房間睡覺吧!」
醫生抵達時,黎明的熹微已穿透了伯爵臥室的窗簾縫隙,街上傳來了熱鬧的活動聲,被打發上床去睡覺的僕人也都醒來了。威克漢的上衣被褪到腰際,褲頭松開,鞋襪月兌掉,黑色的頭顱枕著寬松的枕頭,躺在紅色幃幔的四柱床上。失血過多令他的臉色蒼白,然而古銅色的肌膚依舊和白色被單形成強烈的對比。他龐大的身形幾乎填滿了整張大床,雖然他身負重傷,強烈的威脅感依舊。嘉蓓想起那雙大手曾經掐住她的頸項,不由得打個寒顫。
她提醒自己現在她已沒有退路。如果她想保住自己和妹妹的未來,她只能和他繼續玩這個危險的游戲。至少現在他無法威脅她的性命——或許只有她的名節。雖然她也曾經在霍桑莊園協助照顧病人,但就近照顧一名幾近全果、並且充滿陽剛氣概的男人,仍令她感到不安。
她試著專注於止血上,不去注意他在外的寬闊肩膀、黑色的胸毛、結實的月復肌,或濃烈的男性氣息。她提醒自己他只是個病人,雙手有效率地隔著止血布條按壓,試著止住血流。這已經是她換的第二塊布了,第一塊早就被血浸透了。
他流了許多血。老天,他還有多少血能流呢?
「如果你是在折磨我,顯然你做得非常成功,小姐。」威克漢在數分鐘前恢復意識,現正眯起眼楮望著她。他的聲音軟弱無力,但譏誚之意流露無遺。他皺起眉頭,徒勞地想躲開她的按壓。「你的治療比傷口本身還要疼痛。」
「安靜躺著,」嘉蓓尖銳地道。「你動來動去只會傷了自己。」
「考慮到這個傷是你送給我的,原諒我說你關心的表示有些假惺惺。」
「你明顯地沒有考慮到,由於你現在名義上是威克漢伯爵,如果你死掉了,我將陷入和我真正的哥哥去世時同樣的困境。」
「哈,」他微笑,盡管有些費力。「那麼,我可以信任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你了?」
「很遺憾事實如此。」
「噢!」他在她換手按壓時,痛呼出聲。「該死了!為什麼你不能將傷口包扎起來就好?」他再次挪動身軀,想要逃避她的按壓。「你的按壓痛得要命。」
「我得說那是你活該。」她不為所動地繼續按壓止血布。
他苦笑,深吸了口氣。「是嗎?無疑地,你會很樂意將我送進酷刑審問室。」
他轉頭看到他的部下,後者一直無助地守在床邊。「奈特,幫我弄些喝的來,我渴得要命。」
「是的,隊——爵爺。」
奈特離開後,門外響起了輕敲聲,吉姆神色陰郁地走過去應門。自從嘉蓓承認冒牌的威克漢伯爵後,他的臉色就不曾好過。他和門外的人低聲交談後,拉開房門。
「醫生來了。」他不悅地道,把門大大地拉開。
白發、微胖,氣勢高傲的醫生走了進來。嘉蓓瞧見史維、白太太和其他僕人全都擔心地聚集在門外,卻無法進入。嘉蓓只允許奈特和吉姆留下來照顧威克漢,擔心他會在疼痛囈語時,說出不該說的話。
奈特回到床邊,溫柔地捧高威克漢的頭,試著遞水給他喝。
「水?」威克漢抗議道。「我要的是酒!烈酒!拿走那玩意兒,給我真正可以喝的東西!」
他伸手打掉水杯,幸好奈特及時伸手接住。因此,他在放開捧著威克漢頭部的手時,也就不夠溫柔。
「該死了,奈特,你也想殺死我嗎?」
「抱歉,隊——爵爺。」
醫生來到床邊,朝嘉蓓行禮。「我是歐醫生,小姐。據我所知,爵爺受到了槍傷。抱歉,請讓開一下,讓我看看傷口……」
嘉蓓立刻讓出位子,站起來。
「滾開,我不想被你們這種人糟蹋。」威克漢怒瞪著醫生。
歐醫生剛剛揭開紗墊,觀察傷口,聞言,後退一步,一臉的深受冒犯。「爵爺……」
「別使性子了,」嘉蓓介入,對著威克漢道。「醫生總得看看傷口。我很驚訝你會怕痛,但你必須要忍耐。」
威克漢改而怒瞪著她。「我才不怕痛!」
「噢,我想也是。」嘉蓓道。
他望著她的神情彷佛恨不得朝她丟東西。「好吧!」他咬牙切齒地道。「檢查傷口吧,但小心一點。」
嘉蓓強抑制住笑意。醫生再次揭開紗布,仔細檢查傷口,用手輕壓病人的臀骨上方和月復部。在他檢查完畢後,威克漢的臉色更加蒼白,汗水涔涔而下,但他卻一聲不哼。嘉蓓敢說他一定痛得要命。
「子彈仍留在傷口里,」歐醫生最後道。「我必須動手術取出子彈。」
威克漢的表情是全然的驚恐。「我絕不讓這些開膛手在我身上亂挖。」
「喝點酒,爵爺。」奈特適時回到了床邊,遞出酒袋。威克漢抿起唇,點點頭,喝了一大口。
「他喝醉的話會比較容易。」歐醫生道,開始月兌下外套。
「我告訴過你,我絕不……」他怒吼,再次躺回床上。
嘉蓓緊抿著唇,提醒自己,他的康復對她極為重要。「如果子彈還留在傷口里,就必須要取出來。」
「如果子彈還在,傷口很可能已經化膿了。」醫生卷起袖子。「有水嗎?很好。」嘉蓓指著水瓶的所在,醫生點點頭。
「你別無選擇。」她對威克漢道。他直視著她,無言地指責他會落到這樣的下場,都是她的錯。然後他才望向歐醫生,點點頭。
「好吧,但該死地給我小心一點。」
巴奈特再次遞出酒袋,歐醫生取出開刀的工具,放在一旁的桌上。威克漢喝了一口酒後,看向嘉蓓。「你最好先離開。」
嘉蓓也不想留下來觀看整個過程。她點點頭,就要離去,但歐醫生卻開口了。
「我需要有人協助我,夫人。或許你可以派個女僕過來……」
「奈特留下就夠了。」威克漢吼道。
歐醫生望向嘉蓓,顯得一臉的為難。「爵爺,我們會需要個高大、有力氣的人在手術時按住你——就像你的僕人。我可不想在動刀時滑了手。」
威克漢的臉色更為難看了。「如果你敢滑了手,我保證後果會非常嚴重。」威克漢咬牙切齒地道,嚇得醫生後退離開。但奈特再次遞出酒袋,讓威克漢喝了一大口。
「做得好。」醫生在一旁低聲道。「嗯,你丈夫的脾氣真大。」
「他不是我的丈夫。」
歐醫生驚訝地看著她。顯而易見的是,在他的想法里,淑女絕不會半夜和一個不是她丈夫的半果男人在一起。
「他是我哥哥。」嘉蓓沒好氣地道,痛恨自己必須說謊,但她提醒自己必須要習慣。未來她還得一再稱呼這名惡棍「哥哥」。
「親愛的妹妹,我必須要求你離開房間。」威克漢道,顯然也听到了他們的談話。烈酒已發揮了功效,他的雙頰酡紅,四肢無力地垂在床墊上。「你的僕——吉姆——可以提供醫生必要的協助。我不希望你留下來目睹這場——大屠殺。」
「才不會,爵爺,」歐醫生深覺冒犯地道。「我會證明……」威克漢厲瞪了他一眼,歐醫生用力吞咽。「算了,」他壓低音量對嘉蓓道。「嘉蓓小姐,你的哥哥非常高大、強壯,我擔心在關鍵時刻——嗯,你知道的——一名僕人或許無法按住他。」
嘉蓓望向威克漢。他一臉的懷疑,但奈特立刻遞上酒袋,堵住他的抗議。嘉蓓考慮過另外找其他僕人來代替她,但她能夠冒著泄漏秘密的險嗎?
「你走吧!」威克漢停止了喝酒,皺眉對著她道。
「我最好還是留下。」嘉蓓堅定地道,直視著他的目光。威克漢似乎是明白了她的顧忌,不再抗議。
醫生做好該做的準備後,望向奈特,點了點頭。奈特陰郁地取走酒袋,在床邊坐下。
「咬著這個,爵爺。」醫生將手帕扭成個結,遞出去。
威克漢苦笑,張嘴讓奈特將手帕塞入口中,而後他牢牢按住了主人的手臂和胸膛。
接下來的治療過程怵目驚心。歐醫生在傷口里戳刺,尋找子彈,威克漢痛得不斷扭動身軀,被手帕按住的口中發出問哼,鮮紅的血液像婚宴上的紅酒奔流。正如歐醫生所料,奈特無法按住病人,吉姆被要求坐在威克漢的腿上,按住他的膝蓋。
等到子彈終於被挖出時,嘉蓓已和威克漢一樣滿身是汗。
「哈!終於找到了!」歐醫生得意地舉高染滿血的鉛彈,放在一旁的水盆里。
在挖出子彈的那一刻,威克漢痛得拱起背,身軀劇烈地痙攣,軟倒在床上。鮮血自傷口泉涌而出,歐醫生忙著止血。
威克漢喘息不已,吐出了口中的手帕,咕噥道︰「我想我要吐了。」奈特急忙將他的頭轉到床邊,嘉蓓及時遞上水盆,讓他大吐特吐。
嘉蓓終於離開伯爵的臥室時,已經累得頭重腳輕。她遵照醫生的指示,協助燒炙傷口,涂上松脂軟膏,包扎好傷口,忙了一整夜。最後,歐醫生留下一大堆該服用的藥物後離去,允諾明日會再來探望病人。威克漢在酒力的作用下很快就睡著了,奈特表示要留下來看顧他。吉姆跟著嘉蓓走到空蕩蕩的走道上。
「我知道你有話要說,但你可以等到以後。我現在太累了。」嘉蓓對吉姆道,讀出了他的意圖。他的下顎有著一大片明顯的青紫——昨夜威克漢的重拳留下的。
吉姆會憎惡他們也是有原因的。
「小姐不應該和那種惡棍攪和在一起,」吉姆激烈地道。「如果依我,他們兩個都應該被送上絞刑架。你開槍射傷那名無賴是對的,他……」
「隨你怎麼想,我只要求你守口如瓶,」嘉蓓冷硬地打斷。「無論他是誰,他都不可能比列斯堂兄更糟。」
「列斯少爺是個白痴,但至少我們不必擔心在床上被謀殺。」吉姆反駁。「讓我去找警官,抓走那兩個惡棍——」
他突兀地住了口。瑪莉端著熱水走過來,她朝嘉蓓行禮。
「早安,瑪莉。」
「早安,小姐。白太太說你的房間或許會需要熱水。」
「是的,謝謝你,瑪莉。幫我端過去吧,我稍後就回房。」
瑪莉離開後,嘉蓓直視著吉姆。「如果你說出房間里的人不是威克漢,他也會說出威克漢已死的事實,而後列斯堂兄將會繼承爵位,我們都會陷入困境,那包括了我和我的妹妹,還有所有的僕人。現在的安排或許不好,但我們別無選擇。」
吉姆皺起眉頭。「如果你決定這麼做,嘉蓓小姐,你知道我一定會支持你。但我總覺得這是個錯誤,那兩名惡賊——」
一名女僕上樓來添加炭火,再次打斷了吉姆的話。嘉蓓抓住這個機會,朝自己的房門口走去。
「我要回房休息了,」她對吉姆道。「我建議你也一樣。」
「和那兩名惡賊同睡在一個屋檐下,我絕不可能睡得著。」吉姆苦澀地道。「下人房離得那麼遠,我要怎麼守護你的安全,嘉蓓小姐?」
「我想沒有那個必要。畢竟,他們一個身負重傷,另一個必須照顧傷者,我不認為他們有空找我們的麻煩。」嘉蓓打開房門。
「的確,除非他們決定除去知道他們罪行的人比照顧傷者重要。你必須要小心提防,我也是,嘉蓓小姐。你絕對不能夠相信他們,放松戒心。」
嘉蓓點頭,表示會留意吉姆的警告,走進房間。瑪莉服侍她寬衣就寢,她幾乎是一躺上床,就累得睡著了。
「你會吵醒她的,快走。」
「但已經過中午了。」伊莎沮喪地低語。
「那麼她一定是累壞了。」可蕾壓低音量道。
「嘉蓓從不曾睡這麼久。」
「她也從不曾在半夜被槍聲吵醒。」
「嘉蓓才不會因為這樣就睡掉一整天。我們也同樣在半夜被槍聲吵醒,但我們已經起床了。嘉蓓說她絕不會想錯過在倫敦的第一天。」
「你只是急著想出去參觀倫敦。」可蕾反駁。
嘉蓓抬起眼瞼,瞧見兩個妹妹都在床邊。可蕾試圖要拉走伊莎,但伊莎不肯離開。當然,她們都不知道她昨晚根本是一夜無眠。
「走吧,」可蕾又道。「讓嘉蓓好好睡吧,我們可以明天再去逛街。」
「逛街?」伊莎嗤之。「那是你的興趣,至於我……」
「好了,我已經醒了。」嘉蓓申吟出聲,睜眼醒來。房間里的窗簾緊閉,但窗縫透出來的光線,顯示時間已經很晚了。
「瞧你做的好事,」可蕾指責伊莎。「讓她好好睡一下會怎樣?」
「的確,我有太多事要做,不能再睡下去了。現在幾點了?」嘉蓓揉了揉疲倦的雙眼。
「已經十一點了。」伊莎道,彷佛睡到中午是種滔天大罪。她們的父親晚年飽受失眠所苦,不允許家中的任何人睡過黎明。雖然他已經去世一年了,早起的習慣仍不容易改變。
「這麼晚了。」嘉蓓道,示意伊莎過去拉開窗簾。
明亮的陽光頓時流瀉了一室。她眨去睡意,只覺得全身無一處不酸痛,特別是她的腿昨晚摔倒造成的。她想起了造成這一切不適的罪魁禍首,而且他正睡在隔壁房間,假裝是她的哥哥,恐嚇、威脅她不準泄漏真相,也因此她開槍射傷了他。天知道,他可能正如吉姆所說的是個危險的罪犯,而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嘉蓓的身軀一顫。或許她該慶幸是被兩個妹妹叫醒,不是在睡夢中被謀殺。
嘉蓓甩去這個念頭。既然她已決定暫時和惡魔共謀,她所能做的是盡快讓可蕾進入社交界,找到合適的夫婿,一勞永逸地解決她們的問題。
「瞧她那麼疲倦。你真該學會多體貼別人,莎莎。」
伊莎氣憤不已。
「莎莎說的有理,可蕾。我不該錯過我們在城里的第一天。」嘉蓓很快地道,免得兩姊妹又吵了起來。
「瞧?」伊莎得意地瞪向可蕾,可蕾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幫我拉喚人鈴吧!我必須起床梳洗更衣。首先,我們得去拜訪莎寶姑媽。然後……」嘉蓓望向兩個妹妹。可蕾和伊莎都穿著老舊過時的晨服。如果可蕾要成功地進入社交界,采購新衣服是必要之務。「可蕾,你需要新衣服——事實上,我們全都必須。」
可蕾的表情一亮,伊莎則申吟出聲。「別說我們是要去逛街采購衣物……」
嘉蓓掀開被單下床。「那正是我們要做的,莎莎。但我答應你,你今天一定可以好好參觀倫敦。」
嘉蓓很快地梳洗著裝。一會兒後,她和可蕾、伊莎出門下樓。不幸的是,她們在走道上遇到了剛剛由伯爵房里走出來的奈特。他皺著眉頭,手上端著完全沒有動過的湯汁。
「爵爺還好吧?」伊莎開口詢問。
「不好,」奈特憂心仲仲地道。「他虛弱得像只小貓,又不肯吃東西。」
「我只是拒絕喝洗碗水。」威克漢不悅的聲音自房內傳來。
奈特無助地望向嘉蓓。「你也听到歐醫生說在他回診之前,伯爵只能喝湯汁。」
「或許我們可以……」可蕾伸手接過餐盤。
「你在外面嗎,嘉蓓?進來!」威克漢喊道。
嘉蓓皺起眉頭。她很想不理那名惡棍,但她的妹妹們一定會納悶,她為什麼對待她們的「大哥」如此無情。
「嘉蓓!」
「讓我來吧!」嘉蓓道,取走可蕾手上的餐盤。「你和莎莎最好不要進到病人的房間。下樓去吩咐史維送上午餐,我一會兒後就去加入你們。」
「但,嘉蓓……」伊莎好奇地望向奈特身後,明顯地很想進去看看。
「走吧。」她堅定地道,轉身走進房間里。
「小姐,你可以把它端回去,但我必須去廚房吩咐廚子弄些牛肉和布丁。這是隊——爵爺的吩咐,如果我不照做,他會砍了俺的頭。」
「他不敢砍我的。」嘉蓓堅定地道,贏得了奈特尊敬的眼神。
奈特關上門離去,留下她和她有一切理由畏懼的男人獨處。她在門邊遲疑了一下,才舉步走向床邊,感覺像是只身闖入了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