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渾蛋遲到了!
白蘿拉心想,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這個她花錢請來扮演她丈夫的家伙,可能已經帶著她的一萬塊美金跑了,留下她獨自面對滿屋子的賓客不知從何解釋。她早該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從一開始,她的計畫就出了岔子。這個名叫賈詹姆的家伙,從一開始,就令她頭痛萬分。好在身為律師的她,為防事情變卦,事先和他簽下了一紙合約。而今看來,這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不過,若能把這個家伙押上法庭,一輩子官司纏身,好讓她出口怨氣,一定會覺得舒服多了。她下定決心絕不放過他!
蘿拉又看了一眼她的瓖鑽勞力士表,彷佛她剛纔看的幾次都看錯了似的。三點二十五分。沒錯,他確實遲到了,遲了二支分鐘。嗯,看來是沒什麼希望了!蘿拉把當天下午才買的新娘捧花丟在夜夜獨眠的昂貴床上。她決定下樓去告訴大家,婚禮取消了。不過,她寧願被人當場射殺,也不願親口告訴祖母這個事實。
「女乃女乃,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就在蘿拉朝房門走去,盤算著如何開口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進來!」她大聲叫。
走進來的是和她形同手足的親密友人。小時候,她責希望自己有個兄弟。如果家里有兩個孩子的話,也許兩人多多交換意見,就會更了解父母的心思了。
「他遲到了。」三十六歲、有著一頭金發的聶道格,邊走進來邊說。他和小他一歲的薩拉同是法律事務所的合伙人。這家事務所是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魯最負盛名的。另外,道格還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教授法律。
「可不是。」蘿拉說。
「我真想不透他會在哪里。」他顯然和蘿拉一樣不安︰「這真的不像平常的他。」
「算了吧!道格,你除了知道他修了你一門課,又急需用錢外,對他又了解多少?」
「我們對人都有一種直覺,我就是不相信他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可是他畢竟沒來,不是嗎?」
道格一時為之語塞,嘆口氣說︰「沒錯,我不能否認。」
蘿拉用修飾完美的指甲,不耐煩地撥撥她已梳理得十分完美的新娘發型說︰「我早該知道,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
道格突然笑了一下︰「怎麼了?蘿拉,你後悔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荒謬辦法了嗎?」
是嗎?從她見到實詹姆的那一剎那,她就覺得火大。也許是他一開始就明顯比表現出不管她多麼輕視他,他對她也同樣不屑一顧。若不是蘿拉早知道他是個學業成績優異、還有一年便將畢業的法律系學生,她一定會以為賈詹姆是某個鄉下地方的牛仔。他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骯髒不堪的馬靴,一頭棕色的亂發塞在一頂污穢的牛仔帽底下,上唇又留著一堆亂如雜草的胡髭,活像從古老西部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她可以想象,如果他出現在樓下那間賓客雲集的房間里會是什麼景象。那簡直就像他腳下一路被帶進來的污泥,骯髒地鑽進她買來的進口地毯里。不管她再怎麼努力,都難以掩飾她對賈詹姆的厭惡,他簡直天生就是她的死對頭
當然,這場婚姻不過是個騙局,而且最多只持續幾個星期。要不是她祖母破壞了這個計畫,不等結婚證書上的墨水干掉,這個婚姻早已經結束了。然而,她祖母卻突然出乎意料之外,決定前來參加婚禮,甚至連祖母的醫師也吃了一驚。這個決定使原先的安排橫生波折。
「我再問一次,」道格說︰「你後悔了嗎?」
「當然沒有。」蘿拉雖然這麼說,但是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在說謊。也許她稍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不過,她仍然無法擺月兌祖母的醫生對她說過的話。
「老實說,白小姐,」三個星期前,雷醫生在電話里對她說︰「我很擔心你祖母。」
雷醫生說出了她最擔心的一件事。自從祖父在和祖母結婚五十周年紀念日前的幾個星期過世後,一向十分活躍的祖母便開始生病,而且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三個月了。
「我怕,」雷醫生繼續說︰「你祖母是一心想跟隨你祖父的腳步。」
蘿拉也這麼擔心。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知道祖父母的婚姻一直令大家稱羨。只經歷了兩個星期如旋風似的交往,他們便安定下來,過著快樂的婚姻生活。
和醫生通過電話後,蘿拉便趕去祖母位于達拉斯的家,試圖說服祖母和她一起返回巴吞魯,但是祖母拒絕了。沒有人能說服祖母離開她和她心愛的丈夫曾共同居住的房子。
蘿拉不確定這樁假結婚的念頭,是何時闖入她腦海浬的。她只知道,它源自祖母的懮傷和自己的絕望。雖然祖母不願離開達拉斯的家,但是她一直衷心盼望薩拉的婚禮。畢竟,她是她唯一的孫女。若是蘿拉完成祖母的心願,並拿出一紙結婚證書加以證明,能否令祖母重燃生機?
然而,祖母堅持要來參加婚禮,要和孫女的新婚丈夫見見面。于是計畫必須改變,不僅加進了一場婚禮,而且還擴大成和祖母見面,這至少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關于婚禮和暫時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部份,賈詹姆同意了,但卻堅持另外加錢,而且是當初協議的兩倍!結果,這個家伙竟然沒來!她為什麼笨得事先就把錢給了他?她要告訴這該死的家伙,她會以違反合約的罪名把他拖上法庭,她會議全路易斯安那州的警察都去追捕他,她會……
一陣吵雜的聲音隨著第一波清新的秋風從窗口飄了進來。蘿拉皺著眉走向窗前,拉開雅致的音絲窗簾。她看見樓下有人正把車停進她位于湖濱大道上高級住宅的停車門廊里。那輛既破又舊、排氣管還不斷冒著白煙的小卡車,突然熄了火。相形之下,似乎所有停在四周的豪華轎車都對它不屑一顧。
蘿拉看到那輛車的車門卡嗒一聲打開,走出來了一個頭戴牛仔帽的人,立刻就把窗簾拉上,隨即閉上眼楮,口中喃喃道︰「噢,天呀!」
「看來,婚禮還是要照常舉行了。」道格說。
雖然蘿拉不知道此時的她應該高興還是害怕,但是,至少她確定那部車應該送去廢車場,以結束它的苦難了。也許,它的主人也該有同樣的下場。
賈詹姆看著他的新娘手捧鮮花,逐步走近他和牧師。孟德爾頌的《婚禮進行曲》充塞在空氣中,不過那是有人緊急換過曲子的結果。先前放的歐本森的《哭泣》,似乎更適合此刻。
幾分鐘前,賈詹姆才被一個態度強硬的男僕擋在門外,這個穿著白外套的男僕硬要他把頭上的牛仔帽拿掉。然後,聶道格出現了,道格帶著已月兌掉帽子的賈詹姆走進屋里,那里有位看來友善的牧師,和許多賓客在等他。穿著一襲黑衣的史克利牧師,面帶微笑。若是他知道自己所主持的竟是場假婚禮,很可能會覺得受到了侮辱。另外,新娘的笑容看來也十分虛假,雖然他可能是唯一能看得出來的人。也許別人得先知道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面的情形,才會懷疑這其中的虛假。
這個在傳聞中擁有大筆財富的女人、居然有錢得可以只為取悅祖母,而把一大筆錢投入一個荒謬至極的計畫。她一點也不吸引人,就像他也不曾令她心動一樣。這里絕沒有什麼真情真意,有的只是令他討厭的虛假做作。就像她明明視他為一塊黏在她昂貴意大利皮鞋底的口香糖,表面上卻又假惺惺地表現出善意。
可是,彼此彼此,他對她也沒啥好感,他已經領教過她的自命不凡了。曾經有個像她這樣的人毀了他的家,騙走了他家大筆金錢,當然,是合法的騙。不,他絕不會被一個拜金、虛榮、裝腔作勢的女人所吸引。她的社會地位並非唯一引人詬病的地方,罪加一等的是,她還是那些他無法信賴巧言令色的律師之一。
他覺得她每走近一步,他的血壓就升高了一點,沒關系,賈詹姆,這個婚姻並不是真的,它只是個商業交易。雖然如此,若不是他這麼急需用錢,他一定會叫她把那張合約丟到地獄里去。不過,有了這筆錢後,他就可以專心讀書,不必白天上課,晚上開出租車的辛苦工作了。他已經快四十歲了,目前的體能狀況再也不能和同班的男孩相提並論了。
而既然他接下了這份工作,理當要讓這位小姐覺得值回票價。他在內心深處調皮的微微一笑,順便開點玩笑會有什麼害處呢?
「嗨,萬人迷,」他在蘿拉走到他身邊時說︰「準備好要套上婚姻枷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