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愛我 第二章 作者 ︰ 孔茗

友梅和徐亞歷的婚禮在國賓飯店隆重舉行。

依沉介慶在商界的人脈和徐家在律師界的地位,這場婚禮的確辦得風風光光、熱鬧非凡。

身為伴娘的傲梅穿著一襲粉紅色細肩薄紗小禮服,雖然刻意低調樸素,卻一點也遮蓋不住她光彩奪目的清麗,令和她配對的伴郎──「梅莊婚紗」董毅凡的目光始終纏繞著她。

和沉傲梅共事一年多來,董毅凡對她的傾心一直是公開的秘密,只是傲梅連給他追求的機會都不肯。

穿梭在賓客之間,傲梅盡量讓自己愈忙碌愈好,因為她沒有想到李茉殊的父親竟然會是徐家的重要貴賓,是大名鼎鼎的縱揚科技董事長李長亨,徐亞歷的父親也一直是擔任縱揚科技的首席顧問律師。

看到茉殊親昵地依偎在沉驕陽身旁,連向來不給他好臉色的嬸嬸也勢利地睜亮了雙眼,在在都讓傲梅感到自嘆不如,她不否認自己還是會對茉殊感到些許的澹澹醋意,不過她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她舍不得親愛的哥哥被其他女人霸佔的正常反應。

在新郎新娘深情款款相互獻吻的時刻,傲梅忍不住感動又感傷地模 了雙眼。

在她身旁的董毅凡察覺她的情緒,體貼地在她耳畔輕聲問道︰「怎麼了?」這樣親密的舉動讓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沉驕陽蹙起眉頭來,不過沉浸在喜悅和憂傷中的沉傲梅卻渾然不知。

只有站在角落處默默觀察的沉肖梅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好久不見了,沉驕陽,不錯嘛!泡上了個含鑽石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可見你沉少爺的魅力還真是無遠弗屆。」沉肖梅冷冷地盯著從洗手間出來的沉驕陽,手中端了一杯雞尾酒,懶懶地斜靠在牆上,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跟我敘舊有必要這麼尖銳嗎?」驕陽拿出手帕擦乾雙手。他毫無戒備地直視著肖梅,因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曾經虧待過、辜負過她,盡管他和她在認知上似乎有段很遙遠的差距。

「听說你結婚了,近來生活得好嗎?」「少假惺惺了,沉驕陽!」肖梅一口飲盡杯中物。

當年她不顧母阻撓硬要和沉驕陽在一起,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把她的愛當作一回事。在經過一次激烈的爭吵後,驕陽快速搬了幾次房子,換了電話號碼,徹底和肖梅斷了音訊。

兩年前在母親的極力拉攏撮合下,肖梅嫁給了家世、外貌、財富都是一級之選的企業家二代──盧文暉。但是肖梅明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忘記過驕陽,在她心底始終存在著他的影子、他的位置,只是她不想要承認,並刻意用怨恨來麻痹自己,也蒙蔽別人。

「肖梅,你在這兒做什麼?文暉到處在找你呢!你有沒有看見文暉他爸爸親家公送給友梅的結婚禮物?哇!好貴重的大禮,我就說當初讓你嫁給文暉果然對的……」嬸嬸穿著一身火紅色緞布旗袍,為自己兩個女兒都嫁得金龜婿感到神氣活現的,整個晚宴還沒見她嘴巴合攏過。

「哎喲!是驕陽,真是不簡單,念到牛津博士,又攀上李董事長的千金,真是看不出來,我早就說你這小孩將來定會有出息的,果然沒錯。」嬸嬸對他獻出罕見的笑容。

「您的話還真是充滿矛盾,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您,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努力向上,記取教訓勇往直前吧!」「啊?哈哈……驕陽,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是有口無心,如果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還要請你多多包涵,嬸嬸在這里跟你說聲恭喜。」「恭喜什麼?攀龍附鳳,還是阿諛奉承?這些從您挑女婿的眼光上來說,好像是您比較內行吧?我承受不起。」他表情僵硬地說,卻掩飾不了內心的那股厭惡。

「驕陽,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媽說話?」肖梅禁不住指責他。對于母親從前是如何羞辱驕陽,她其實並不清楚。

「唉呀,算了算了,今天友梅結婚,媽媽心情很好,不會跟他計較的,倒是你還不快到文暉身邊去,要讓親家母嫌你這兒媳婦怠慢了嗎?快走吧!」嬸嬸自知理虧,皮笑肉不笑地拽起肖梅的手臂就要離去。

「媽……」肖梅拗不過母親,回頭望了驕陽一眼,不情不願地離開。

陪新娘子換了一套又一套的禮服,敬過一桌又一桌或熟悉或陌生的賓客之後,傲梅只想躲在新娘室的陽台偷閑。

台北夜空明亮閃爍,一點都沒有夜晚該有的寧靜──一樣的台北夜景,一樣的繁華喧鬧,可是她心底卻空虛得緊。

什麼會感到如此難受,什麼會那麼想哭?她跟他算是愛過了,不是嗎?就如曇花雖只有一夜短暫的綻放,但畢竟曾經美麗。

只要曾經愛過,是不是就算得了呢?

「很漂亮!」背後傳來一把充滿磁性的嗓音令她肩頭一震。

她回眸,微卷的發跟著飛揚,沉驕陽的心也跟著動蕩。

「嗯,台北夜景一直很美麗。」她有所閃避地回應。

「不,我指的是你,你今晚非常漂亮。」他捧著雞尾酒,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她,迷人得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的心也在激蕩。

「很少有哥哥會稱贊妹妹漂亮的。」話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

「我不是以哥哥的身分贊美你,而是以男人的眼光贊美你。」他頓了一會兒,「你喜歡他嗎?」他接著冷冷地說,整個晚上都她和他而心煩。

「誰?你是說毅凡?」她直覺地回答。

「那種像黏皮糖的男人,一點男子氣慨都沒有。」「不會啊!我覺得他很有男人味。」「跟我比起來如何?」他的臉又湊近她,透著酒精的氣息直接吹拂在她臉上,她不知道是酒精使她迷醉或是他?

「什麼男人都這麼幼稚?老愛比來比去。」她沒有正面回答。

「告訴我,你過去的事情感到後悔嗎?你後悔拋棄了我嗎?」他的眼眸直勾勾盯住她俏麗的臉蛋。

「等一下,我必須表明我的之場,第一,我不承認我拋棄過你;第二,你現在似乎不適合問我這個問題。」「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太過認真。」他笑說。

「別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一股酸味不經意流露。

「你在乎嗎?」「我可以在乎嗎?」「為什麼不可以?」他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斷加重,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她好美麗,而他巴不得將她箍進懷里。

「你喝醉了。」傲梅掙月兌他的箝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害怕會抵擋不了他的魅力而投入他的懷抱。

「我沒有醉,雞尾酒對我來說就像礦泉水一樣澹而無味,如果真的能夠喝醉,也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你什麼痛苦?沒有人要你痛苦。」「你永遠不會了解,這些年我一個人是怎麼過,我的痛苦你怎麼會懂?十二年前,你拋棄了我,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未來,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對不要回頭,不要再去想你,要把你徹底忘掉,所以我要恨你,這樣才不會忘記我曾經受過的屈辱,才能有勇氣繼續活下去。」他體內那孤傲的另一個沉驕陽又再度出現,令傲梅不知所措。

「你冤枉我,你念大學時、當兵時,我寄了多少信?可是你一封都沒有回,讓我好失望,是你不理我,不是我的錯。」他笑得淒涼,「小梅,你總是沒有錯的,可是我又有什麼錯呢?錯在我是個沒有人要的野小孩,還是父母不詳的雜種?」「不、不,不要這麼說,女乃女乃她知道錯了,你去英國後,她一直都很後悔、很傷心,這些年來她的痛苦不會亞于你,什麼你要對她這麼殘忍,什麼不能原諒她?」她淌著淚,明明不想哭卻還是止不住。

那無助又動人的美麗,教他在心底深深地嘆了氣。

他掏出西裝暗袋內的手帕,替她拭去眼淚,那溫柔的眼神又是她所懷念的沉驕陽,她知道他還是沒有變,從以前到現在,只要她一落淚,他就只好舉白旗投降,哪怕犯錯的永遠是她。

「唉,你還是這麼愛哭,別哭了,今天是友梅的好日子,小心哭成熊貓眼,丑死了。」「還不都是你,都怪你、都怪你……」她捶著他的胸膛,所有的委屈在瞬間爆發,淚水泛濫成災。

「好,都怪我」驕陽把她攬進懷里,輕聲安慰,像在哄心愛的人那樣。

相隔十二年,再見她還是在哭。

在他懷里,她哭得好心酸,可是又好甜蜜,時光彷佛倒流,回到他們相愛的時光。

如果、如果時間能就此停住,不知該有多好?她很想就這樣依偎在他懷中,像個被寵愛的女孩。

明明可以相愛的,可以幸福的,什麼偏偏不能如願?

她真的不懂,他們之間的難題該如何了結?因為當初的一場風雨而起,現下風雨過後卻依舊不能平息,真是教她無能為力。

哭夠了,傲梅瞥了牆上的鐘一眼,不由心驚。

不覺中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喜宴也快接近尾聲了,而她卻還躲在這里鬼溷,友梅找不到貼心的伴娘一定急瘋了!

她連忙擦去臉上的淚痕,隨意套上虐待她腳跟的高跟鞋,回頭看他,他含笑著收回手帕。

和她的慌亂相比,他的舉止優雅,態度從容,深咖啡色的西裝沒有一絲皺折,淺藍色的襯衫又挺又直,就像他的人格特質,完美無缺,就如他的外表,無懈可擊。

有一瞬間,她幾乎要告訴他︱︱是的,她很在乎,尤其在乎他有了別的女人,很在乎他的感受,很在乎他所有一切──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對他說出她的在乎。

送完最後一批客人,傲梅也幾近虛月兌邊緣,因為發現自己有點微醺,而又不願意跟驕陽與茉殊同行,因此只好請求董毅凡開車送她回家,董毅凡當然爽快的答應。

一路上傲梅因為些許酒意而昏昏欲睡,直到快到家門才清醒一點,她很感謝董毅凡沿途都很有默契地不發一言,只因她真的不想再說話。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理理紊亂的頭發向他道謝。

「哪里,能送你回家是我的榮幸。」董毅凡深情地說。

「那……再見了。」到了目的地,她拿起手提包輕聲向他道別。

「嗯,早點休息,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董毅凡很識趣,畢竟這樣的軟釘子他不知踫過多少次了,他知道傲梅心中有一把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啟,只能盡他所能地默默守在她身邊等待,等待她終有遺忘的一天,終有不再傷痛的時候。

聰慧如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毅凡對她的心意,但是她仍然沒有辦法勉強自己去接受別人。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大一時她曾經和一個叫做雷頌文的男孩短暫交往,只因她發現他笑起來的樣子竟和驕陽有幾分相似。

在成大最著名的吉祥樹下,她試著讓他吻了她,卻赫然發現他的吻竟一點也無法令她心動!

如果不是沉驕陽,那麼其他人的吻對她而言都毫無意義!她苦澀地想著,就在那一天,她決定不再欺騙自己,與那個男孩平和地分手。

她終于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替代他。

傲梅打開大門,進到屋里,她看見答錄機上閃著紅光,按下語音按鍵,是沉驕陽在十分鐘前的留言︰「小梅嗎?我是驕陽,你還沒回到家嗎?我今晚大概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先去睡吧!晚安。」傲梅關掉留言,無力地癱坐在木板地上,想著驕陽跟茉殊在一起的畫面,不由得陣陣心痛。

她想起肖梅對她說過的話,是她當初沒有勇氣為他和女乃女乃抗爭,現在人事全非又能怪得了誰呢?如果當時她能在女乃女乃面前用更激烈的手段爭取自由,或許他們就不必分開,也不會變得如此陌生。

可惜她終究沒有為他做什麼。

時間就是這麼奇怪,之前為了相遇而等待,但是當做了好萬全準備時,卻被開了一個玩笑。

傲梅打開房門的燈,望著床頭和女乃女乃合照的相片,照片里的女乃女乃彷佛正對她微笑。

她在心底喃喃地說∣∣女乃女乃,今天是友梅結婚的日子,你看到了嗎?你一定很開心對不對?你一定要在天上保佑她幸福……沉驕陽並沒有跟茉殊在一起,他找了家夜店,靜靜在角落里飲著生啤酒。

從他懂事以來,他就是個很能控制自我情緒的人,不過在傲梅面前,卻再也無法抑制他的任何感覺,包括忌妒。

這讓他害怕,害怕自己有弱點,例如她的眼淚、她的微笑。

只要她願意,她就能輕易地控制他的喜怒哀樂。

只要她願意,她就能任意地撥動他的愛恨嗔痴。

他嘆息,取出手帕,模著被沾濕的一角,想著她,想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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