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昨夜發生的事,也是因為邵小彤的腦袋從一早起床就莫名地抽痛著——她一整天坐在辦公桌前都無法專心。
這當口,邵小彤對著辦公桌上的電腦,思緒又飛到了今天早上。
今早醒來,岳小天已不在她身邊,他只在客廳矮桌上留了張字條,說他已經先去上班了。他是用兩腳走到公司的嗎?
一定是了,因為他身上連坐公車的錢也沒有。想到這個,她拍了下抽痛的腦袋;該死,她居然沒想到要塞點錢給他,以備他不時之需。嗯,今天回去,一定要塞點錢給他。不,還是偷偷塞進他的褲子口袋里吧,以免傷了他的骨氣。
為他的骨氣——她嘆了一聲,又不由自主地向四處張望,希望能瞧見岳小天的身影。就說這一個早上,她張望了不下百次,怎麼都不見岳小天推著文件車出現在財務處?難道,他存心要躲開她,不想她看見他?
噢,她很難不去想,遭到她保守拒絕的岳小天,是不是不再那麼愛她了。說不定,他正打算用漸漸疏離法,準備甩了她
不得了了,這猜測令她頭痛更加嚴重,心口又一抽,眼楮好熱,她想哭了!
但她不能在辦公室里大哭,那太丟臉了!
于是她強忍著,在淚還沒落下之前,起身往洗手間奔去,把自個兒關進一間廁所里,這才捂著嘴,放任淚水狂奔而下。
這時,邵小彤听見洗手台那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唉,這年頭啊,有裙帶關系就是吃香!」這是劉月霞不屑的聲音。
「你是在說邵小彤嗎?」楊美麗尖銳的聲音跟著揚起。
听到自己的名字,邵小彤不由得豎起耳朵。
「除了她,我們財務處還有誰是靠關系進來的?」劉月霞說。
「我看她肯定和殷總有一腿,要不,我們財務部又不缺人,殷總也沒道理錄用一個沒有工作經驗的黃毛丫頭,而且呀,殷總給她的薪水,比我這個老鳥還高出將近一萬呢!」楊美麗職司一廠職員的薪資賬務,自然清楚每個人的月薪。雖然她知道在公司財務管理的規章中,透露個人薪資資訊是為泄密,但她氣不過,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真的?那她的薪水不是比我還高了?」劉月霞在岳氏從小姐待到結婚當媽媽,對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完全無法接受,幾乎要尖叫了。
「可不是嗎,人家邵小彤有手段、肯犧牲色相啊!」楊美麗尖酸地說。「唉,劉姊,就是殷總送隻果來的那天啊,當時你不在場,但我可是親眼看見的,那殷總一抱就是六個隻果,還面帶微笑地往邵小彤那兒送,嘖,兩個人眉來眼去的一看就知道關系噯昧!」
「噴,這女人,有了多金的殷總,居然又和那個又帥又高的岳小天打得火熱;唉,你不也在公司車棚里看見過好幾回?那個岳小天,每回坐上邵小彤的機車,就會把邵小彤抱得緊緊的,這要說他們兩個沒什麼,誰信!」劉月霞尖酸道。
「這種私生活不檢點的女人,就像殷總送的隻果,外表好看,里頭爛!」
劉月霞和楊美麗在一陣嘲諷譏笑後,隨著停止的水聲,離開了洗手間。
邵小彤在廁所里掩著嘴,已落下了好幾大缸的淚。
靠關系、拿高薪?私生活不檢點?原來,這就是同事們不屑與她說話的原因?多可怕的流言,倘若訛傳開來,她還有臉在岳氏待下去嗎?
這工作,她不要了!
邵小彤塞了滿滿一肚子的委屈和冤枉,一時間只想奔回家去,好好哭個夠。
她推開門,帶著狂流不止的淚,穿越走廊、經過兩間辦公室,直奔電梯而去。但就在接近電梯時,她一頭撞上了一道肉牆。
不巧的,那道肉牆,正是要來接岳曜天回總公司開每月例行會議的殷峽。他即時穩住了撞進懷里的人,赫然看清那是淚流滿面的邵小彤。「小彤,怎麼哭成這個樣子?」他驚問。
「殷總……」一見是他,邵小彤哭得更凶了。她抽泣道︰「殷總,謝謝你的照應,但對不起,這工作我實在待不下去了,我……我明天會將辭呈遞給林經理……」她泣不成聲,一股腦兒地推開他,閃身就想往閘門大開的電梯里沖。
能放她這麼離開嗎?不,為了好友著想,他當然不能,所以想也不想,一把就將她攬過來,強迫她與他一起進入電梯,並低頭向她說道︰「小彤,你若不把事情跟我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的。走,現在就到總公司、我的辦公室去!」
更不巧的是,殷峽攬著邵小彤進入電梯的那一幕,被異常敏感的岳曜天看進了眼里。
岳曜天剛才正在財務林經理的辦公室電腦前,專注于網路下單、勞神地想將兩萬塊錢變成天文數字。他只不過伸個懶腰,竟不經意地從半掩的百葉窗看見小彤匆忙奔跑的身影,他立即追了出來,沒想到……
沒想到會看見屬于他的小彤,竟鑽進了殷峽懷里!
這就是女人,沒有忠誠可言的女人!
而殷峽,竟敢在暗地里狠搶他的女人!
這全是不可饒恕的背叛!只是瞬間,岳曜天雙目充血,整個心腦鼓脹著恨及憤怒,他一拳打在另一座電梯的按鈕上,他要追去,去把殷峽宰了!
他氣怒已極,當電梯門一開,他快步進去。不過,當他來到一樓室外,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小彤坐上殷峽的賓士,車子隨即使揚長而去。
他們,該死!
老天一個趙琦心還不夠嗎,他怎堪再忍受這樣的背叛
他瘋了似的奔向街道——
岳曜天挾著憤怒,狂奔在街上,而他最後佇足的地方,竟是小公寓門前。
可笑,那女人如此對待他,他卻還是回到這里來了……
可是,盡管她傷了他,他仍然舍不得她……
他黯然地由口袋里取出鑰匙,開門進去,走到客廳中央停住。
跟前,這間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間,溢滿了小彤惹人疼愛的笑和淚……
天曉得他中了什麼邪!只是為了一份難以忘懷的感覺,他竟花了長達四年的時間來追蹤她,如今才發現,那一點都不值得!
回想這四年來,他翻閱著那些追蹤資料,渾然不覺地陷入了虛幻的愛慕之中,甚至讓她進駐了他心里;是了,他習慣性的,每到入夜後,便會用上好幾個小時,鎖進那日積月累的資料里。那是屬于小彤的剪影、小彤的生活、小彤的日子、小彤的淚與笑……
沒錯,他只要一翻開那些資料,他整個人便隨之迷失了。
他總是在她的快樂里快樂、在她的傷心里傷心。他為她的好成績而感到喜悅、為她一個不小心跌傷的小小傷口而感到驚心。他甚至在得知有人追她時,氣急得好幾日食不下咽,指派殷峽去打跑那些個想追她的男生……
他早把她視為他的了!可她今天卻投進了殷峽懷里……這使他懷疑,殷峽是否也在這長達四年的日追夜逐中,愛上了小彤?這不是不可能,想小彤那燦爛的笑靨,任誰見了都愛啊
這時,門外隱約傳來鑰匙叮當相擊的聲——
是小彤回來了!他驀地回頭看向廳門,心里一股喜悅,甚至想沖上前去迎接她。不過只在瞬間,他又想起了她的背叛、想起了她的不忠、想起了她投入殷峽懷里的那一幕,他登時冷然,神情冰似的糾結著恨怒。
邵小彤紅著眼楮一手揉著抽痛的頭,神情郁悶地推門而人。乍見到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岳小天竟在家中,她又驚又喜,在公司所受的委屈頓時涌上心頭。她飛步向前,哽聲喊道︰「岳小天,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怎麼在家?」
她差點就要抱住他了,不料他卻閃向一邊,拒絕了她的靠近。
她不明所以,愣在他面前。
「你呢?」他口氣嚴苛,直視她的目光中有著極度的蔑視。「你不是和殷峽幽會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唉,怎麼眼楮這麼紅,看來,你是在殷峽面前表演了最拿手的哭功,告訴我,他也吃你哭哭啼啼那套嗎?」
「你說什麼?你……」他的話刺痛了她的心,原就郁結的臉色登時慘白。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不是也在公司里听到什麼了!」
「原來,你和那個混蛋之間的事,早就在公司傳開了,獨獨只有我不知道!不,我親眼看見的,你和殷峽親親熱熱地離開了公司。你——」說到這兒,他再也忍不住了,指著她厲聲吼道︰「你該死,你怎能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背著我去找殷峽親熱!」
「什麼?怎麼你也這麼冤枉我……」大串大串的淚,從她早巳哭腫的眼里滾落,心中的委屈無以復加。她揪住了刺痛的心口。他怎會去信那些謠言,又怎能誤會她和殷峽,他知道她有多愛他啊!
不容她有辯解的余地,他苛刻地打斷了她。「我冤枉你?得了,我有自知之明,那該死的殷峽是個富有的總經理,而我岳小天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他氣怒已極,神智是混亂到底了,竟忘了自己真正的身分,真把自己當成是一窮二白的岳小天了。
「不是、不是、不是啊,你听我——」她哭喊,抱住他的手臂。
「你可恥!」他憤然地推開她。「別在這兒假惺惺地對我了,你去找他好了,那個姓殷的混蛋,可以給你滿滿一整座山的隻果,我卻一個也給不起!」
「岳小天,你誤會了——」她不放棄解釋,並再次向前,想去抱住冷然的他。
「別巴著我,我是窮酸的岳小天,不是那個姓殷的混蛋!」他狂怒地吼叫,狠心地將她一推。
這無情的一推,硬是把原就頭痛欲裂的她推得連連退步,直撞到牆角才停下。
「岳小天,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好愛你啊……」她滑坐在牆角,抱著自己,放聲大哭。
「夠了,你的淚,再也打動不了我了。而你的愛,更教我不屑。今後,你是你,我是我,我會忘了你、不再記得你!」他無情地撂下話,轉身奪門而去。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宰了殷峽那個狼心狗肺、手段陰毒的家伙!
她的世界,在他走後,成了淚水形成的冰冷國度。她的心,也因他臨走前最後的話而碎裂;他說,他要忘了她,他將不再記得她。
淚,猶如滾滾的河,再也停止不了……
岳曜天突如其來地沖進殷峽的辦公室——
「你果然是姓‘陰’的!」岳曜天兩眼暴怒,憤然指向坐在辦公桌前的殷峽。
「我是姓殷啊!」殷峽愕愕然,愣愣然,硬是罩了一頭霧水。
「你也知道自己姓‘陰’,那你何不改個名,叫‘陰毒」,那才符合你的本性!」岳曜天一腳跨進,火力十足地將門用力關上,跟著,他一指直逼殷峽的鼻子,厲聲說道︰「媽的,你居然敢踫她,你居然敢!」
「什麼呀!我踫了什麼了!」殷峽揮臂打開他指過來的手,不甚高興地說。「听你的口氣,好像捉到我吸食了什麼毒品似的!」
岳曜天被揮開的手一個轉彎,揪住了殷峽的領帶,將他由椅子上拉扯起來。「說,兩個多小時前,你摟著小彤,你們去了哪里?」
原來這家伙看見了他與小彤走在一塊兒,在吃醋了!他殷峽當然知道,這天底下的彈藥百百款,但就屬這種用醋做成的火藥最可怕,這要一踫上,小則弄個缺手斷腳,大則恐怕會要人命的,可惹不得的喲!
不過,他是殷峽,是不怕死的殷峽!所以,任岳曜天把他的領帶揪得老高,弄得他都快室息了,但他眼底卻出現了笑意。
見他還笑得出來,岳曜天火氣更大。他松了他的領帶,又迅速勒上了他的脖子,逼問道︰「說,你是不是將她帶到賓館去了?」
「讓、你、猜!」脖子都被人扣死了,他殷峽還挑著眉毛,很皮癢地回答。
岳曜天他搞得瘋上加瘋、怒上加怒,擊拳如風地朝他下巴揮去。
猝不及防,殷峽的下巴吃了他一記。但見他又揮起拳,殷峽快手捉住他,將他的身軀猛一回轉,硬將他塞進了自己原來坐的椅子上。除了以膝蓋頂住他的兩腿,他還將他的雙手做剪刀狀,制伏在他胸前。
殷峽不再嘻皮笑臉,正經道︰「真搞不懂,你這麼大的怒氣是打哪兒來的!我不過是摟了摟她……」
「摟?只是摟?」岳曜天被壓制得動彈不得,只能目露凶光,瘋了似的咆哮。
「誰曉得你在摟了她之後又做了什麼!你這個陰毒的小人,你根本就是愛上她了,還想背著我偷走她的人!你居然敢在那個該死的趙琦心之後,再往我頭上扣上一頂綠帽子,看我不宰了你!」
這人如此激動一定是愛慘小彤了;這點,殷峽再篤定也不過了,但令他更為錯愕的卻是另一件事。「你、你話里的意思是,琦心她……她曾經……」在說話的當兒,壓制他的力道也漸漸松開。
幾秒間,岳曜天從瘋狂中清醒過來,整張臉僵若石板。
「姓殷的,你行,你總是有辦法逼出我的丑事,這下,你不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你滿意了嗎?」他忍了五年沒說出口的事,卻在殷峽面前大聲喊了出來。他整個人像泄了氣的氣球,顯得萬分頹敗。
「吃了你一拳,還想我告訴你——你這一拳,打得我很滿意!你當我白痴啊!」殷峽硬拗了他的話,啐去口里的血水,這才感覺整個下巴直痛著。
這之後,殷峽默然了。他懷疑,難道趙琦心生前有過婚外情!怎麼可能!就他所知,趙琦心是內向而文靜的女子,他根本無法將她和婚外情想到一塊兒去。然而,他心里雖有著天大好奇,但對這種有失男人顏面的事,他也不好迫問,除非曜天肯說。
兩人沉默了許久,先開口的,竟是坐在椅中頹敗至極的岳曜天。
「她……趙琦心臨死之前告訴我,她從不曾愛過我,甚至連肚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因為怕孩子生下來會有相貌上的差異,擔心我會因此而懷疑,所以她私自吃了墮胎藥……該死的她,表面裝得那般聖潔,卻在暗中用那種邪惡方式回敬我的感情……我甚至不明白,她為何不帶著這個丑陋的事情離開,卻狠狠地在臨死前,拿這頂綠帽子來傷害我……」
原來他心里藏著這件事!殷峽恍然明白,這些年來,誰都以為曜天的沉默和異常,是因為悲慟愛妻之死,原來不是那麼回事!
也難怪,每到琦心忌日那天,當趙家人要他到琦心墳前上香時,他都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甚至要趙家人以押解的方式才肯走上一趟。
殷峽暗地一嘆;他不能體會天所受的創痛,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趙琦心在死前說出自己不堪的情事,絕對是有理由的。而他大可以猜到那個理由。「我想,琦心會在臨死前向你坦白,是不要你承擔她因懷孕而致死的罪過。她,也算是有心了。」「她有心?不,我感受到的只有她的狠心,我恨她……」
「算了,還是忘了吧!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至于今天發生的事,我向你發誓,我絕對沒有愛上小彤。至于我會摟著她,全是因為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撞上了我,跟著她又告訴我,她不要岳氏的工作了,還說明天會遞上辭呈。」
岳曜天一怔,從椅上彈起,心里開始恐慌了。而此刻的恐慌,竟比面對趙琦心處于彌留狀態時還要多上千萬倍;為什麼會這樣?他一時間還弄不明白。
「所以你想想嘛,她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我怎能放她就那麼跑了。于是,我才會強行將她帶到我辦公室里,好問出個所以然來。」
看殷峽異常嚴肅的表情,岳-天信了他,但也快被他急死了。「快說,小彤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剛開始她什麼也不肯說,淨是坐在那兒哭。那哭啊,真是沒完沒了的,弄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她究竟說了什麼?」岳曜天一個挺背,死死地瞪住殷峽。
「就是嚇到她了,她這才把心里的委屈給說了出來。她說啊,她在公司洗手間里,意外听見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有人說,她就像我殷峽送出的隻果,是表面好看、里頭爛,還說她私生活不檢點,說她除了和我殷峽有一腿,還跟你岳小天打得火熱——」見他已失去耐性,殷峽趕忙切入重點。
「是誰說的!」天啊,她受了一肚子委屈,他卻誤會了她,甚至還對她說了那些該死的話!
「這點,她堅持不肯透露。」
岳曜天又瘋了,他捶打著腦袋,開始焦躁地踱步。「這該怎麼辦才好啊……」
殷峽道︰「看你這副懊惱得想自殺的樣子,八成是在誤會之後,先回去奚落了小彤一頓,然後才來找我算帳的;哈,你慘了,她那麼一個愛哭鬼,這會兒肯定已經哭死在家里了!」
是啊,她恐怕真的會哭死在家里了!岳曜天飛也似的往門外沖。
「唉,我不過說說而已,你不會真的在沒弄清楚之前就……唉,曜天——」話還沒說完,岳曜天早已不見了人影。
殷峽不禁細思;一個小彤,能讓曜天對他這個兄弟大打出手,這全是因為他對小彤深切的愛意。而這樣的愛意,他可不信是短時間內就能培養形成。
看來,曜天-定在許久以前就愛上小彤了。可他既然愛小彤,為何又要和-天打賭?這簡直毫無追求的誠意可言。
也許,是因為趙琦心吧!也許,他已不再相信愛情和任何一個女人,對婚姻也極度失望了吧!所以,就算他再怎麼愛小彤,也不會將她置于他極為不屑的婚姻關系上……是這樣吧?
可他深信,單純又心腸軟的小彤,是絕不會背叛她所愛的男人的。那麼,既然讓他知道這個,他還能袖手旁觀,任曜天走進真愛的迷途中而不拉他一把嗎?
不,他不能!
殷峽詭詐一笑。他拿起電話,按下了岳-天的手機號碼。
電話一接通,殷峽劈頭就說了一個住址,然後道︰「-天,我要你在十五分鐘內到達我說的這個住址。」
「干麼!那里有牌局!也鬧三缺?」岳-天在線上問。
「不是。是邵小彤住在那里,我要你把她請到我家里去……嗯……倘若她不從,你綁也要綁走她,絕不能讓她跑了!」
岳-天大驚。「拷!殷哥哥,你居然要我去綁架那個可愛的女生?不不,那是我哥接下的賭局,你要攪和,我沒意見,但別想拖我下水!」
殷峽在線中隱約听到搓麻將的聲音,他不禁怒喊。「岳-天,你還有心情打牌!媽的,我要你現在就去,這事要沒辦妥,你老哥十之八九會瘋了。」
「我老哥會瘋了?什麼意思?」
「唉,反正事情很嚴重,你快去,到時我會跟你解釋的。」殷峽掛了電話。他清楚,對于岳家的撐天柱——岳曜天的將來,那可是岳家人無法不理會的事!而他這一招,若不能剔除曜天的心病、讓他做出個決定來,那麼他也絕不容許純真又善良的小彤就這樣毀在曜天的手里!
話說十五分鐘後,殷峽便接到了岳-天的來電——
岳-天在電話中急告︰「殷哥哥,邵小彤家的大門根本沒關,然後我一進門,就看到她臉色蒼白地昏倒在地上,可把我嚇壞了!還有啊,我探過她的體溫,發現她渾身都發著高燒。現在怎麼辦?要送她去醫院嗎?」
殷峽回道︰「我想她不過是高燒加上傷心過度所導致的昏厥,應該沒什麼要緊的,你還是將她弄到我家去,然後再找個醫生來看看她就行了。
「你說行就行啊?嗟,我可不想自找麻煩,除非你能說出一個讓我心動的好理由。」
「為了你哥哥的心中所愛、為了替你安排一個可愛的新嫂嫂這個理由,你心動了嗎?」
「不得了!你是說我哥愛上邵小彤了,而小彤會成為我的嫂嫂——」
線那頭傳來一陣雜音,殷峽急喊︰「-天,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听听听,為了曜天,咱們什麼都照辦了!」線那頭,居然換成了岳家龍頭岳世賢高亢而愉快的聲音!他立即收了線。
怎麼是岳家龍頭!他和岳-天一塊兒去了小彤家里?
殷峽愣了下。在剛剛那通電話里隱約听到麻將聲時,他就該想到岳家龍頭多半也在牌桌上。而照現下的情況看,岳家龍頭對曜天的狀況,約莫是知道了幾分,而他絕不會讓-天發生任何事,曜天可是岳家的擎天柱!
這下,多了極其關愛曜天的岳家龍頭,事情一定會變得復雜,但,也有可能更成功圓滿,他知道老爺子一直希望曜天能走出昔日情感的陰影——
行啦,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岳家龍頭吧!
岳曜天抱著無盡的歉意奔回小公寓,慌亂地以鑰匙打開大門。
「小彤?小彤!——」開了門,他火急地沖進小屋內。
不在?小彤不在?登時,焦慮如火似的在他血液中燎燃。
「小彤!你在哪里?」他瘋了似的做著無謂的喊叫。
是他的聲音太大,把住在對門的王小姐給引了出來,她在自家鐵門內探著頭,大聲喊道︰「岳先生,邵小姐剛才讓人送去醫院去了。」
醫院?她怎麼了?受傷了?還是……」岳曜天飛身沖出門去,捉住了對戶的鐵門欄桿。他心驚肉跳。只怕小彤在傷心欲絕之下,做出了駭人的傻事。
王小姐被他狂急的模樣嚇退了兩步。「我只是剛才回來時,看見邵小姐被一個年輕男子抱走了。另外還有一個老先生對我說,他們要送邵小姐去醫院。呃……他們走得急,門都忘了關,還是我替他們拉上的……」
由于王小姐提到關門的事,使他不由得猜想︰此間公寓的門鑰匙,除了小彤和他各有一副,小彤的家人也一定有吧?那麼,那一老一少……可能是小彤的父親和哥哥吧?他又追問︰「知道她被送去哪家醫院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是怕了他的瘋樣子,王小姐說畢,便把門關上了。
岳曜天反身沖回小室,火速去電殷峽,要他把車子開了來。
殷峽抵達之後,便默不作聲地陪著無頭蒼蠅似的岳曜天,尋遍各大醫院。當然啦,若能詢問到小彤當天的入院病歷那才有鬼。因為這根本是他們設下的陷阱嘛!
而尋覓中,岳曜天也去了通電話到邵家,問小彤是否在家。接電話的是邵媽媽,只說是小彤人不在家,便掛了電話。
直到天色已暗,兩人回到小公寓;屋里,仍不見小彤的身影。」
「不行,我要去確定小彤是不是真的不在邵家。」岳-天心慌意亂,一把抓來殷峽手中的車鑰匙。
殷峽忙搶回車鑰匙。「還是我去吧,說不定她的身體狀況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一時心情惡劣,找朋友訴苦去了。也許不一會兒,她就會回來了。」
「是嗎?」岳曜天頹喪地搓著臉,懊悔地低喊。「在我說了那些該死的話之後,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我是不知道你對她說了什麼狠話,但我懷疑,你的痛苦是不是真的?」
「我只是沒料到,自己會那麼在意她……」
「依我看吶,你八成早就愛上她了,只是你刻意忽視,也不想承認罷了。要不,當天說要去追小彤時,你也不會那麼沖動地和他賭上了。」
「我在意她,但並不表示我愛她!」岳曜天憤怒地辯稱。
「別騙自己了,曜天,你何不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去向小彤坦白一切?然後正大光明的去追求她、感動她、然後娶她?」
「娶她?」這是個艱澀而又令他感到矛盾的字眼。「不,婚姻的契約根本無法保證一個女人的心。我這輩子不會再結婚了,絕不!」
他拒絕婚姻的心態,真被他猜對了;殷峽不禁搖頭。「那是你,但我可下認為小彤會在沒有婚姻的狀況下,甘心做你的女人!」
「她如果真愛我,就會答應我。」曜天如此堅信。
這人,不給他一點苦頭吃吃,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愛在哪里!殷峽覺得沒必要再多費唇舌,于是轉言道︰「我只能給你一些良心上的奉告;如果你沒打算娶小彤為妻,那就放了她吧,別忘了,她曾經扶助過重傷的你,她的善良和純真絕不是你可以去糟蹋的。」
見他了無生趣地往地毯上一躺,殷峽嘆了聲。「好了,我去家看看,你在這兒等我的消息。」撂下話,他轉身離開。
小彤不見了,陽光也消失了,岳曜天的世界重新歸于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