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空曠的頂樓花園中只有畫筆在畫布上刷過的塞搴聲。
須臾,低低的男聲傳來。
「該吃中飯了。」
「等一下。」楚楚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隨即又埋首專注在自己的作品上。
他注意到她眼底閃爍著熱切而迷蒙的神色,那種全神專注入了迷的表情讓他屢屢嘆氣,並由著她。可這回不能再讓她輕易打發。
「不行,」他走到她身側,溫柔但堅持的抽走她掌中的筆刷。「先吃飯,一切等吃完飯再說。」
「吃完飯我可能就找不回現在的感覺了!」她抗議。難道他不知道一個好的作品是需要配合對的情緒和創作意境?此刻,她覺得自己是創作的絕佳狀況,自然希望一鼓作氣。
「我了解你的個性,如果沒人盯著你,你可能就滴水未進的直要畫到天黑。」
這倒是真的,過去的幾年里,只要一投入,就渾然忘我,連吃飯睡眠都自動省了去。
「我當然會照顧自己。」她還是要出聲抗議。
「是嗎?」黑眼中寫著不信任。「看看你自己,」他打量她縴細的身形,略帶不滿的擰起眉。「瘦得不成人形叫做會照顧自己?」
「我當然有吃飯啊……」聲音訥訥的,氣弱了幾分。「我不餓。」
「不行,你一定得吃。」
「找想先畫完,再給我半個小時……不,十五分鐘就好!」
「吃、飯──」尾音拖得長長的。
不甘心手上的工作被打斷,突然靈光一閃。
「我答應先停下工作乖乖吃飯,不過你得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停步,偏過頭好奇的問。
楚楚眼中閃過難得促狹邪惡的精光。「下回你得當我的模特倪。」
他略感意外,可倒也沒多想。「可以。」
邪惡的微笑綻放得更深了。「的。」
他挑起兩道濃眉。「你,邪惡的女人。」
「行不行?」
「想都別想!」他斷然的口氣令人不禁發噱。
「考慮一下?」她巴在他身上,阻撓他前行。
「作夢!」
她低低咕噥著,「算了,我找別的男人去。」
身邊的男人倒抽一口涼氣。「任楚楚!你若是膽敢垂涎別的男人的棵體,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你一頓!」
「這是藝術啊!」
「什麼都可以畫,就是不準畫果男!」
「不管,我一定要畫。」她一個轉身,卻冷不防被他伸出的猿臂擋住。
她抬頭直視他,發現東方驥已斂去了所有的笑意,他的雙眼閃爍著原始野性,隱隱帶著一絲殘厲。
「你真這麼喜歡畫男人?我懷疑這些年你到底以這樣的方式畫了多少個男人?」他的聲音平和到幾乎是冷淡的,但其中卻又有一種十分惱人的情緒,幾乎是憤怒的。
楚楚聞言,不自覺的僵直了身體。她眨眨眼,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只听見他低低咒罵了一聲,表情是懊惱自責的。
「抱歉,說好不談過去的事情,我不應該打破這規則。」他以指耙梳前額落下的要,他的眼神餅移,不自在的挪動了子,像是要掩飾自己的無措。
人前一向冷沉犀利形象的男人,在她的面前竟會有這樣小孩似的扭捏、無措。看見東方驥這不為人知的一面,不知何故,竟讓她意外,並且深深感動了。
她主動偎入東方驥的懷中,抬起雙臂環住他,傾听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令人心安的節奏,然後感覺到他的手亦扣上她的背,彎腰擁住她。
「我原諒你。」她螓首微抬,望入他的雙眼,星眸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是嗎?」他反而自鄙地撇撇嘴。「你心太軟,這麼容易就原諒我對你口出狂言,這樣的個性一定會被人吃得死死的……」他緊緊擁著她。「不過,別怕,有我擋著,誰也別想欺負你。」
「我只被你吃得死死的。」她強調,窩在他胸口,感覺他的手輕輕地、帶著無比細膩溫柔地穿梭過自己的發間,嘴角偷偷揚起一個微笑。
東方驥以雙手捧起她的臉,嘴角揚起一個笑,表情邪惡極了。「這世間只有我有資格吃、定、你,其他人,誰也別想!」
好個自負的男人!她心想,回應一朵極為女性的、嫵媚的笑。
「你當真要畫?」他問,心魂卻被她的笑容弄閃了神,雙眼盯著她的唇略略發怔。
「嗯。」頭強調似的,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他拾回渙散的心神,藏計于胸。「好,我答應。」
「真的?」
還來不及高興,就听他又丟下個但書。
「前提是你要陪我。」
「啥?」什麼意思?不懂。
「我是說當我一絲不掛的時候,你也得是同樣的狀況。」
她眼瞪大如銅鈴,想像自己赤果著全身拿著畫筆的模樣,突然被自己腦中的畫面嚇得嗆咳了起來。
始作俑者面無表情,以掌拍撫她的背脊。為她順氣息的同時,猶不忘記調侃︰「怎麼?被自己腦袋瓜里腥羶的畫面嚇著了?」
「才不是!」楚楚猛搖頭,打死不承認。
「我當然不會拒絕在你面前寬衣解帶,畢竟這是只保留給你的特權嘛!」他玩笑似地拉起她一綹發。「只是在你對著我偉岸的胸膛流口水時,我也有權利養養眼吧。」
她的臉頓時紅如熟透的番茄。「我才沒有流口水!」她輕捶他的胸膛。
他大掌覆住她的柔荑,輕輕哂笑著,「還說沒有?你哪回不是眼巴巴對著我美麗的身體發愣?」
愛極了她腮上那抹褪不去的紅暈,他兩眼的流光益發閃亮。「不承認?不然我們可以小試一下……」說著,手指作勢要解開自己襯衫的扣子。
「不可以!」她忙不迭阻止他。「大白天的,你別這樣。」
「是你覬覦我的,說要畫我的,我不過是從善如流啊!」他故作無辜。
她嘆了口氣,抱怨地咕噥︰「可是你也未免太配合了吧?」
那哀怨的口氣逗笑了東方驥。
「暫時不跟你鬧了,」他執起她的手,拉她往門口走去。「咱們先吃飯,等吃飽有精力了再討論也不遲。」
回到餐桌邊,兩人才要坐下用餐,電話鈴聲尖銳的響起。
「別理它。」東方驥想忽略那惱人的鈴聲,可是電話鈴聲鍥而不舍持續的響著。
「可是對方好像很堅持……」楚楚停下箸,起身欲接。
東方驥惱怒的嘆了口氣,「我來接。」先她起身,大踏幾步猛撈起話筒,力氣大得仿佛跟誰過不去。
「喂?」他皺著眉,口氣不善。
那別扭的表情無端逗笑了她。下一刻他換上沉凝的表情,微笑也漸漸斷她臉上消失。
「驥哥?是我。」電話筒傳來樂瞳心焦慮、絕望的聲音。「曜兒不見了!」
迥異于上回的心情,重新返回東方大宅邸時,楚楚的心不是沒有矛唇的。置身在大廳里,回想著第一次踏入這間豪宅,當時杯觥交錯、笑言晏晏的情景宛若隔世。
如今偌大的空間只有無語相對的三個人,而介入他們夫妻之間的楚楚,覺得自己的出現荒唐且突兀。
她暗暗打量著對面的樂瞳心,對方正因為見子的失蹤而方寸大亂、焦慮忐忑。
由她憔悴的表情和僵硬的身子可以看出她已經將自己逼到極限了。
楚楚知道自己不該在這里,可是乍听東方承曜失蹤的消息時,沒有理由的,她心底竟涌出深深的愧疚感,情急之下竟也跟著東方驥跨入這她原以為一輩子再也不會踏進一步的地方。
「小樂,你先別急,告訴我怎麼回事。」坐在樂瞳心旁邊的東方驥安慰她。
樂瞳心勉強抑制自己的抽噎。「下午四點鐘,司機老劉按慣例到幼稚園欲接回小曜時,老師顯得非常驚訝,她告訴老劉,今天中午,小曜就被一輛黑色轎車接走了,而她以為是我們的主意。」說著,淚又如泉涌而出。「驥哥,你想小曜會給誰接走了?他會不會有危險?」
東方驥雙手握住她的肩,安慰她,「別哭了,小曜不會有事的。」
「真的?」樂瞳心猛抬起頭,眼底有一絲冀盼。「你知道小曜在哪兒?」
「我不知道。」
樂瞳心聞言,眼中方閃過的光亮又黯淡了下來。
東方驥沉思著。小曜一向聰明,絕不會乖乖跟陌生人走,除非……
他深邃的眼中閃現奇特的光芒,臉上的表情篤定。「小樂,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找回小曜。」
「驥哥……」方要開口說些什麼,注意力被大廳外走廊上響起的喧鬧岔了開。
「小少爺回來了!」外頭有人開心的叫嚷,跟著是腳步雜杳聲,一群人影出現在廳口。
「媽媽!」五歲的東方承曜帶著大大的笑容,開心地奔進樂瞳心的懷抱。
「曜兒……我的孩子!」她緊緊擁抱著夫而復得的寶貝,眼淚直落,她抬起頭,透過蒙-的淚霧,視線對上另一雙銳眸,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絲毫未曾感覺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詭譎氣氛,小承曜在媽媽的懷里開心的嘰嘰喳喳,訴說著一整天的冒險。
「媽媽,今天叔叔帶我去動物園玩,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動物喔,有猴子、大象、長頸鹿……還有獅子耶,可是獅子只是懶洋洋的躺在那見動也不動,一點也不威風。」他咯咯笑著。「叔叔答應我下次要去看沒有關在籠子里的獅子和老虎喔……媽媽?你弄痛我了。」東方承曜略略掙札著。
管家張嬸這時主動接手。「夫人,孩子先讓我帶上樓去,玩了一整天,他一定累壞了。」
見小承曜打了個呵欠,樂瞳心只得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勉強自己放手。「乖!讓張嬸帶你上樓去洗澡睡覺。」
東方承曜點點頭,習慣性先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又自然的來到東方驥身邊,這時他已經先蹲了下來等待著。
「晚安,爸爸。」他給了他一個吻。
「晚安,小曜。」東方驥在他紅咚咚的腮上落下一吻。
原本被張嬸牽上樓的東方承曜走到一半突然掙月兌她的手,急沖沖的折返,令眾人錯愕的是他一路跑到鬼冢曜司的身邊。
「叔叔?」他仰著頭,拉著鬼冢曜司的褲腳,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嗯?」他一臉居高臨下,後來發現不對勁,也趕緊蹲了下來,雙眼和小男孩平視。
小孩晶亮有神的雙眼,莫名地牽動了鬼冢曜司的心。「叔叔,不可以忘記你答應我的事喔!」
「什麼?」他略略皺著眉頭,不太習慣孩子跳躍性的說話方式。
「你自己答應下一次要帶我去看沒有關在籠子里的獅子和老虎啊!」
鬼冢曜司想起今天玩到興頭上時所做的承諾,沒想到孩子竟然當真,而且牢牢記在心里,他心中泛起一種無以名之的情堵。
「我答應你,」他清了清喉嚨。「現在,快去睡了。」
「我好喜歡叔叔喔!」出乎意料之外,孩子在他嘴上印下一個濕漉漉有點惡心的吻。
「叔叔晚安!」從他快樂的飛奔離去的模樣,顯然今晚會有個甜蜜的好夢。
鬼冢曜司愣在原地,一手輕按著被吻的地方。
他那一臉滑稽的模樣,幾乎讓人忍俊不住。不過他緩緩直起身時,已換上原來那副冷峻難解的表情,幾乎讓人以為先前所見到的是錯覺。
在場的三個人六雙眼全投向造成今晚騷勛的罪魁禍首。
「你為什麼要帶走小曜?」東方驥心平氣和地開口。
鬼冢曜司冷笑以對。「怎麼說我都是小曜的叔叔,帶他出去玩不算犯法吧?」
樂瞳心激動得握拳向前,她面對著他,眼中閃爍著火焰。「胡說八道!你根本沒安好心眼!」
他眼一冷,語調陡降。「投想到我的用心良苦會被嫂子說成暗懷鬼胎,工于心計,真令人心痛啊……」
「少來那一套!你的一切作為分明是向我示威報復。你恨我,只管沖著我來,不要傷及無辜的小孩!」
「嫂子,你過度緊張,失去理性了。」他語氣和緩帶著安撫,直視她的眼楮卻赤果果的寫著另一種情緒。
是的,我就是要眼睜睜的看著你痛苦,想離開我?只要你在乎的人、事,我一樣都不會放過!
「不要再靠近小曜!」看清楚他眼底的威脅,樂瞳心憤然的大喊。
他故意拖延回答,似乎樂在其中。「那可不成,我答應過小曜,下次要帶他去野生動物園,做人要言而有信。」
我要你永遠活在隨時可能失去心愛的人的恐懼中,這是你膽敢背叛我的代價!
「你……你是沒人性的惡魔!」啪!猝不及防地,她給了鬼冢曜司一巴掌。
鬼冢曜司直覺反應是想反擊,這種反射動作是他與生俱來的天性,可這一次他卻隱忍下來了,因為樂瞳心臉上的表情。
她睜大眼看著自己施暴的右手,仿佛無法置信,臉上交錯著驚惶、恐懼和錯愕,她的身子一陣陣哆嗦著,仿佛挨打的人是她。
「你的手掌受傷了!」鬼冢曜司銳眼瞥見她紅腫的掌心,不假思索的拉起她的手溫柔的搓揉,試著揉散那疼痛。
她飛快的抽回手,連連倒退幾步,她的一舉一動說明著她拒絕他的氣息、他的接觸、他的一切。
「放過我!不要再逼我了,你把我逼到極點,遲早我會變得不是原來的我……放過我,算我求你……」她白皙半透明的肌膚透著死沉的絕望。
這一次樂瞳心濃黑眼底無盡的哀傷震懾了他,第一次,鬼冢曜司為自己傷害她而感到後悔,他知道自己若是有半點惻隱之心就該應了她,任她過安靜的日子。
「我……不能。」看著她充滿希冀懇求的臉,他啞聲地吐出事實。打從再次得回她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你……」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整個人晃了晃。
「小樂!」最後只听得東方驥喚了一聲。
然後她整個身子一軟,黑暗攫住了她。
鬼冢曜司像只困獸在醫院的長廊上來回踱步。他的黑發因為耙梳而略微凌亂,眼神帶著焦慮,英俊的臉龐覆著痛楚。
長廊另一端同時等待著的還有東方驥和楚楚。
緊閉的門終于被打開,一個著白色袍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兩個男人同時靠攏上來。
中年醫師的視線在兩個長相如出一轍的男人身上來回游移,不確定誰是當事人,索性對著兩人說道︰「她沒事了,懷孕的女人比較容易勞累,情緒也比較容易有起伏,記得不要讓她情緒太過激動,要多歇息,多吸收營養……」
「懷孕?!」兩個兄弟同時望向彼此。敵意對上諱莫如深。
氣氛陡然沉凝、緊繃,醫師並不懂這消息的宣告為何給他們之間帶來一股沉凝的張力,只是略略清清喉嚨,咕噥了聲不知該向誰說的恭喜聲就迅速消失了。
楚楚用力眨掉突然涌入眼窩的淚水,不想讓兩個男人見到她的狼狽,她轉身想逃開,她的手腕卻被東方驥緊緊鉗住,月兌不了身。
「放開我!」她掙扎。
「永不。」他回答得果決。
鏗鏘有力的字眼出自他的口,宛若神聖誓言,卻逼出了更多的眼淚。
你還要我怎樣啊?她無聲的以眼神詢問,雙眸含水,表情駭然。
她的頭高高的抬起,姿態驕做,可盈睫的淚滴終于承受不住地心引力的誘惑而綾緩地潛腮邊滑下,晶瑩宛若液態的星子。
這時東方驥做了一個出人意表的舉動,他俯吮舌忝她的淚珠。
「我知道你的心一定很痛,可是請你相信我,你的心痛是不必要的。給我一些時間。」
他大手傳來的溫度和穩若磐石的表情奇異的安撫了楚楚,她逐漸停止了掙扎,由他領著自己。
東方驥先給了她一個微笑,帶著情人間獨有的默契,而後他轉身對著怒氣勃然的鬼冢曜司說道︰「來一杯咖啡?我相信我們需要談一敲。」
「無庸置疑,小樂肚里的孩子是你的。」醫院一樓大廳的咖啡廳里,東方驥打破詭異的氛圍,劈頭朝鬼冢曜司丟下了一顆炸彈。
楚楚一听,表情驚愕,視線飛快的閃過兩個異姓兄弟之間。而對座的鬼冢曜司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緩緩開口,「憑什麼斷定孩子是我的?」
東方驥靠向椅背,神色是從容不迫的。「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所有在我眼皮下發生的事?」
鬼冢曜司的臉色更沉冷了。
「六年前的事情,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誰是誰非,旁人很難斷定。更何況都過了那麼久了,往事早該隨風而去……錯就錯在你不該回來,重新撩撥小樂的心,更何況她是已婚的身分。」
「我承認是我引誘了她,但你又有什麼資格討伐我?對小樂而言,你根本是個不及格的丈夫!」他故意將視線往楚楚身上一轉。
東方驥點頭。「的確,做為小樂‘丈夫’的身分,我確實失職了。」
「還有,你又憑什麼鐵口直斷樂瞳心肚里的孩子是我的?!盡管你們兩人夫妻情分已淡,並不表示你可以完全撇清。」一想像東方驥和樂瞳心同床共枕的畫面,鬼冢曜司的心里再次升起一股濃烈苦澀的妒意,這種腐蝕他的情緒感覺,他並不陌生,他只能選擇一次一次將之強行壓抑,卻感覺自己愈來愈逼近爆發的臨界點。
東方驥微微冷笑。「孩子若是我的,那才有鬼了。」
鬼冢曜司眼中閃過驚詫。「你是說……你不曾……這根本不可能!」他拒絕相信這種事情,簡直荒誕至極。
東方驥只是搖頭。「一點也不,小樂心有所屬,而我,情之所鐘,唯一而已。」他的目光焦點全落在一旁靜靜聆听的楚楚身上。她的眼中喜悅、羞澀並且交織著難以置信。
「等等!你該不會說你們做了六年的夫妻,竟只是掛名夫妻啊──」鬼冢曜司搖頭,換作是他,絕不可能做如此柳下惠。
東方驥並不再言語,他等著,給鬼冢曜司足夠時間思考。一會兒,鬼冢曜司突然白了臉。
「那麼小曜……」
「是你的孩子。」東方驥證實。
鬼冢曜司的臉上先是閃過一陣愕然,而後是了悟,接著又閃過狂喜和驕傲,最後卻又化為黯然。「對于我勒索她的事,你又知道了多少?」
以前不昧事實,憤世嫉俗地認定蒼天負他,並且將自己的痛苦、悲憤轉嫁在樂瞳心的身上,而今被東方驥揭穿事實後,他總算是開了眼,卻也恍然明白自己對樂瞳心有多麼殘酷不公,一種發自靈魂深處,令人斷腸的痛苦籠罩著他。
東方驥只是定楮瞧著自己的兄弟,將他的痛苦看進眼底。
「你和我一樣,都不是隨命運擺布的人,甚至可以逆勢而為,不惜顛倒乾坤,機關用盡,就為了奪回所愛。」他突然狡黠一笑,「這一點倒是證明了我們的確是血濃于水的兄弟,不是嗎?」
鬼冢曜司並沒有再說話。
招來了侍者付帳之後,東方驥拉著楚楚站了起來。
「好好照顧小樂,在受了這麼多的痛苦之後,她有權利獲得應有的幸福。」在鬼冢曜司的目光中,東方驥偕楚楚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