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方驥的住處門口,揮別了送她返家的海安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一抹月華當空,她抬起頭望向闐黑的樓層,沒有半絲光亮。
想來這個工作狂也還沒有進家門。想到此,她有些如釋重負,卻又覺得心里有一些莫名的空虛。
轉動鑰匙開啟門,滿室沉凝的淒意直襲而來。
寧靜,無比的寧靜。而心里,愈發空虛。
揮走惱人的情緒,她抬步,就著月華穿過走廊,眼角卻瞟見陰影里微微晃動的人影,她突然警戒的止步,背後寒毛直豎。
「至少你沒有野到忘了回家的路。」東方驥的聲音陰沉、緊繃又危險。
「你差點嚇死我了!」她月兌口而出,倏地打開牆上的開關,室內頓時大亮。
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在看見他的表情時又狂跳了起來。
他的下巴繃得死緊,表情深不可測,靠近時才發現他眼底蓄著一觸即發的暴力火花。
她不由得捂胸,踉蹌倒退了幾步。
「別逃。」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充滿了威脅的情緒張力,她不自覺的止步,兩人遙遙對視。
見她听話的停下腳步,他諷刺的一笑,「我今天心情糟透了,你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使我殘余的理智崩斷,成為一只不折不和的野獸。」
驚魂甫定的楚楚這時才看清東方驥右手里托著一只水晶酒杯,杯里的冰塊叮當作響,琥珀色的液體被無意識的晃來搖去。
「你喝酒了。」她嫌惡的說。
「好眼力。」他不甚幽默的回了一句,仰頭一口飲干杯中物。「你去了哪里?」
他唐突霸道的語氣惹惱了她。「不干你的事!」
東方驥放下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近她,行動迅捷宛如鬼魅欺身。
他的大掌鉗住她縴細的頸項,逼迫她不得不抬頭仰視他。
混著威士忌的氣息噴向她的頰畔,直勾勾的盯著她,楚楚強迫自己咽下一口驚喘,屏息看向他那雙閃爍宛如地獄之火的黑眸。
沉默降臨兩人之間,好一陣子,他們就只是這樣眼對眼,意志的角力。
出乎意料之外的,東方驥打破沉默,緩緩笑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事實,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一舉一動都該死的干我的事!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用你那些過去的情人做為擋箭牌。」話語低沉且飽含控制。
「海安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的情人!」厭惡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將人定罪,楚楚試圖辯解。
「是嗎?」聞見她身上慣有的苜蓿清香,而不是任何野男人的味道或是旅館廉價的香皂味道。了解這點方才堪堪喚回他已經瀕臨失控邊緣的意志力。
「至少你還聰明的沒讓他上了你。」
听見他下流的猥語,楚楚的反應是一陣畏縮。「你非要這麼卑劣惡心嗎?」
他回以野蠻一笑。「我再一次警告你別越界,遠離你那些舊日情人。」
「否則怎樣?」她挑釁地下巴一抬。
「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卑劣和惡心。」放在她頸背的手不容情地施壓鎖攏,直視她的眼冷得出奇,而壓低的嗓音宛如冷血動物用舌舌忝過她的背脊,寒氣讓她顫抖不已。
她怕他。生平第一次,楚楚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另一個人類,而這個男子還曾經被她所深愛。
顯然這個天性敏銳的男人也發覺了。
「你怕我。」他的拇指按住她喉間的脈搏,感覺到指下那泄漏她恐懼情緒的強烈跳動。
「我……我才不怕……」紊亂的氣息拂動了一綹發。
「說謊。」他笑,掠過她劇烈起伏的胸脯的眼光帶著一抹情色的著迷。
十指斂回力道,改以捧起她的臉蛋,他俯身親吻她小巧溫潤的耳垂,逗弄似的啃咬她的頸間,而她立即回應以一陣輕顫,更加深了他唇邊的笑意。
「即使你怕我也無妨,有時候恐懼是最好的催情劑……」
多日來兩人之間累積的張力一觸即發,他突然攔腰橫抱起她走向主臥室。
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她忽然發覺自己被高高的拋飛起又直直的墜落到一團柔軟無比的墊子上。
接著一個巨大的陰影覆了下來。
她想移開身子,不願對這個男人示弱。可他強悍有力的大掌直托住她的腦勺,另一只手掌鉗制她的雙手,根本不容許她掙月兌。
「老天助我!」他低喃,隨即俯下頭攫獲她紅艷欲滴的唇。
天!這是怎樣的甜蜜呵……理智不翼而飛,破碎的嚶嚀聲由楚楚輕起的雙唇中逸出。
欲火似流動的液態火焰竄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緊攬住楚楚的腰更貼近自己,左手則插入她的雲鬢固定她。
感覺到她甜美、全然的臣服,不啻是為他早已瘋狂的欲念火上添油。
楚楚似化成了一江春水,只能無助的攀住他,任的風暴肆虐。
東方驥騰出兩手急急對付楚楚牛仔褲的前扣,顫抖的手幾乎克服不了這道障礙。
該死的鈕扣!他心中詛咒,雙手更加奮戰不懈。
感覺到他的挫敗,楚楚弓起身便于他解除自己的束縛。他為她不經意的動作滿意的一笑,可笑容很快又被挫敗取代。
有志者事竟成。最後,褲腰上的鈕扣被他粗魯的扯開飛了出去。
解決了難纏的牛仔褲,他的手探入底褲的邊緣,她的心開始狂跳,呼吸淺而急促。
明知道這是不智的,可在旋轉迷離的這一刻,這個男人是整個世界唯一的真實。
她好累,再也不要痛苦神傷的回憶,也不要孤枕的夜晚,不要無謂的堅持任空虛吞沒她的生活,她要的是活的感覺。
罪惡定會在清醒的時刻來找她清算總帳,但這一刻,她只想要活得絢爛,如飛蛾撲火,只想要一刻永恆的璀璨,然後就算蠟炬成灰,她亦無悔。
于是,她以手臂環繞住他的頸,蜷起雙腿交叉于他的背後,緊緊的攀向他。
感受到她無言的臣服和高張的之火,引以為豪的自制力「啪」的一聲斷裂,再不能忍受的,他迅速除下自己的衣褲,趴伏在她身上迅速向前一挺——
啊──她張嘴無聲地驚喘,雙眼圓睜,以雙手推著他。
透過月光他注視著身下的她,表情是驚愕的,恍然大悟她久未經人事的事實。
于是他用盡所有的自制強迫自己停下來,盡管這會殺了自己。
他專注的凝視她,等著楚楚適應他的存在,方完全與她融合,俯盯著她的眸子里燃起的狂焰似乎在宣告著她是他的所屬。
熊熊高熾焚燒著兩人,他們變成兩只糾葛、撕咬的獸,兩人貪婪的索求也竭盡所能的給予對方歡愉,共同合嗚出一場暴烈與快感淋灕的生命之舞。
楚楚的嘴角因為穿過全身的快感而掀起笑意,帶著一絲疼痛的快感,承受著在她身上肆虐的雨暴風狂。
欲火如熱天午夜震撼天地的暴風兩般強烈,熊熊燃燒,肆虐熾烈的燒毀一切。
她被推上高峰,一波波襲來的高潮,震撼了她整個心魂。
清晨一道曙光透過薄薄的簾幕,輕悄悄的投射在她的頰上,溫暖的熱度喚醒了沉睡中的楚楚。
她喃喃的翻轉過身,想再一次投入甜美的夢境,現實卻如一道閃電直直打中心坎,她倏地睜開眼楮,整個身子從床上直彈了起來。
胸前的一陣涼意和身子隱隱的疲痛告訴她昨晚發生的不是一場春夢,而如果她對昨晚發生的一切再有任何疑問,環顧這四周陌生、十分男性化的擺設也足以證明昨晚的一切可不是她平空妄想出來的。
隔著牆隱隱傳來的水流聲提醒她東方驥正在淋浴。不知怎地,一想到他果著身淋浴的畫面,楚楚整張臉像突然冒火似的整個紅了起來。
昨晚那個狂野、不顧一切與東方驥纏綿歡愛的女人已經在今早第一道陽光下蒸發消失殆盡,剩下的,是一個害羞、猶豫,只想趕快消失躲開東方驥的女人。
快呀!趁現在趕緊悄悄撤退。心底深處她暗罵自己是縮頭烏龜、不戰而退的膽小鬼,可是她就是不願意在這一刻面對他。
手忙腳亂的拉起絲被隨意在身上轉了幾圈並在脅下打了個結,她跳下床躡手躡腳的走向門口。
小心的聆听著浴室里的一舉一動,視線則是漫不經心地掠過牆上的幾幅名家作品,隨即定在其中一幅畫上,她整個人如遭雷殛般矗立在當場。
「風中孩兒。」她屏息低喃。
畫中是一個年輕的孩子,她兩手托腮,神情迷蒙的望向遙遠的地平線,仿佛遙想著遠方無盡的冒險。
作者的筆調雖然不月兌生澀,但掌握畫中女孩含盼神情的韻致卻好極了。
盡中傳神的表達出年輕女孩想望、渴盼著未來和對未知的一絲不安。
盡中的模特兒正是楚楚,應該說是六年前的楚楚。
這幅盡是多年前楚楚好朋友米西亞的練習作品,她和米西亞互相為對方的模特兒各自完成了一幅畫,而後帶著半認真半好玩的心態送去參展,意外的是,兩人雙雙獲得當年青年藝術大賞的特獎。
當時兩人已經約定將得獎的作品互贈對方,誰知道不久後就傳出畫廊擺烏龍的事情。
原來是東方驥買下這幅畫。她暗忖。
當年米西亞為了畫廊將她這幅非賣品出售的烏龍事,還曾大發雷霆直跳腳。
為了追回畫作,米西亞誘哄、威脅、撤潑的結果都不能從畫廊那里問出買主。
無獨有偶的,她那幅以米西亞為模特兒的畫作也在一次慈善展覽中被人以天價競走,從此音訊全無。
她帶著客觀的眼光許估這幅畫作,青澀的筆觸和技巧與牆上其他的名作自是無法相提並論,不禁懷疑起東方驥將這幅「風中孩兒」放在主臥室的用意。
「很不錯的一幅畫。」東方驥無聲的來到她的身邊與她並肩站立。
楚楚不自覺的心跳加速,斂眉自眼角悄悄打量著他。
淋浴過後的他一身神清氣爽,發尾猶殘余著濕意襯得他整頭如光亮的黑貂,他的雙手插入褲袋,一身米色系的休閑裝,不若辦公室里公事公辦的遙遠、冷靜模樣。
東方驥一逕沉湎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一向很喜歡這幅作品。
畫家完全捕捉到楚楚自由、奔放的內在精神,宛若風中孩兒般,永不戀棧現況的安逸,只想急急的奔向未知,勇敢探索這人世間一切可能的冒險。
一個人怎麼能掌握住風?他注視著畫里眼神遙遠迷蒙的楚楚。如果真有人想嘗試捕捉這個風中孩兒,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他轉頭,風中孩兒和眼前的女人合而為一。「記得嗎?是這幅畫引導我們相識。」
她怎麼可能忘記,盡管這麼多年過去,那相過的一幕仍然深深縷刻在心舨上,從不曾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