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可悲的夜晚,他的身體與心理痛苦地作拉鋸戰。
徐御影躺在黑暗中,雙手交迭枕在腦後。
席友莉就窩在他的身邊睡得香甜,有時回想起來,他真搞不懂自己什麼時候變成坐懷不亂的君子。
不過,多年來,他頭一次真正需要有人作伴,他渴望擁有快樂人生、幸福的生活,倘若命運之神決定席友莉是他的,他是絕無異議,願意為她付出所有。
低頭瞅著身旁熟睡的席友莉,他的唇畔不由自主地逸出一抹溫馨的笑意,一只手滑過她的頸下,讓她的頭倚在他的肩上,他把頭抵在她的頭上,聞著她頭發散發出來的清香。
逐地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很不規律,甚至若有似無地在申吟,徐御影突然明白她正在作噩夢。
她嘴里喃喃夢囈著,身子逐地顫抖,「不要--不要過來--」
他慌忙地抱住她,輕撫著她的頭,「寶貝,別擔心、別怕,有我陪著-,安心的睡吧!」吻著她的臉頰。
席友莉彷佛听到溫柔的呵護,安心地又沉沉睡著。
徐御影心疼地凝視著她。這麼多年來,她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破曉的晨曦微透過窗簾,滲進房間。
斜睨一邊的窗戶,他不禁抿著嘴苦笑,「天亮了。」
這一夜比之前的每一夜都長,但畢竟還是熬過來了。
被子下的席友莉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轉過身,面對著他,「你醒了?」揉著惺忪的眸子,她沙啞的問。
「我一整晚都沒睡。」
「你整晚沒睡?」-那問,瞌睡蟲全嚇跑,她張大眼楮看著他,「為什麼?是不是不習慣我睡在你旁邊--」
徐御影申吟一聲,「我又不是第一次睡在-身邊,別瞎猜。」
「那你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
「不是因為我,我就放心了。」一雙黝黑的眼眸戲謔地閃爍著。
席友莉掀開被子,腳尖踏上冰冷的地板,驀地,一條手臂將她撈回,「利用完,不說聲謝謝,就想一走了之?」
她知道他是故意戲弄她。
她努力地憋住笑,板著臉作出桀鷙不馴之姿,「你絕不可能是一句謝謝就能打發的。」
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真不愧是律師,一眼即看穿我的意圖。」
「果然另有其圖。說吧,你想要什麼?」她的聲音性感得數人迷醉。
「我想要這個--」目光落在柔軟的唇上,手指輕劃紅潤的唇瓣,他吻住那兩片嬌紅欲滴的唇瓣。
他的吻再度喚醒狂野的感官悸動。
「可以停下來了嗎?」席友莉氣若游絲。
他听出她聲音中的一絲請求,但身不由己的欲念主宰了他--
「徐--徐御影。」
下一瞬間,他驚醒,月兌身站起來,「很棒的早安吻。」如痴如醉的目光緊緊鎖住她。
席友莉不覺地胸口甜甜一抽,「我得趁媽媽還沒起床回自己的房間。」
不管地板多冰涼,席友莉赤著腳沖到門邊--
就在她要離去的-那,徐御影驀地出聲喚住她︰「-今天要去事務所上班嗎?」
席友莉手握著門把,頓足思索,回眸瞅著徐御影,「好幾天沒去,是應該去瞧瞧,那你呢?今天要做什麼?」
「不知道,聯絡上宗燦再作決定。」
「好吧,祝你一天順利。」席友莉唇邊綻放一朵迷人的笑容。
「-也一樣。」
席友莉換妥衣服站在穿衣鏡前審視自己。
凝視鏡中的人兒,滿意的笑容-那間化為詫異,她發現自己的臉頰益發紅潤,該不會是因為受愛情滋潤的緣故吧?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得到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愛情,愛情對她來說,只是一種神話,一種不切實際的假象。
而今,自己面對以往所不屑的愛情時,才極諷刺地醒覺,原來孤單是她無法忍受的痛苦。
砰砰砰!
突然,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走到門邊,拉開門的-那,高大挺拔的身體讓她登時僵了一下,但很快地,她羞怯微笑,「什麼事?」
那雙令人著迷的溫柔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恣情打量了一番,「看來,-已經準備好要出門了。」
席友莉緊張的淺淺一笑,「差不多等一下就可以出門。你突然來找我,不會就只是要看我準備好了沒有吧?」
「沒錯。」
莫名地,回想起早晨下床時,被他猝然抱回的那一刻,兩朵紅雲不覺間飄上面頰,抬眼又不偏不倚地與他四目相視,他的眼楮似乎閃過一絲溫柔,這令她泛紅的臉頰更顯嫣紅。
「看都已經看了,怎麼還不走?」
「趕人了?」不疾不徐醇厚的嗓音里藏著一絲笑意,「別急,有一樣東西要給。」
「什麼東西?」
徐御影從口袋里拿出一只閃著耀眼光芒的鑽戒,「不知道合不合?」
席友莉睜大眼楮,看著躺在他掌中閃閃發光的戒指,「它太貴重,我不能要。」
她嚇壞了!
長這麼大,別說是鑽戒,她連收一朵玫瑰花的經驗都沒有。
「不,-一定要收下,身為徐御影的新婚妻子,手上怎能不有一只足以匹配身分的結婚戒指。」
原來--這只戒指代表的是他的面子。
「那你呢?你的手上也不能空空的。」反過來詰問徐御影。
徐御影從口袋里拿出另一只相同的鑽戒,在她面前揚了揚,「早想到了。」
「看不出來你的心思還挺細密。」席友莉無聲地苦笑。
那雙晶亮眼眸中的嘲弄扎痛了他,「別挖苦我,讓我幫-戴上。」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誠懇的表情就宛如為她套上圈住一生幸福的信物似的。
戒指慢慢地、順利地套進她的手指,他感到訝異也感到驚喜;席友莉也沒想到戒指不僅順利地套進去,還不松不緊,彷佛是為她特地訂制似的,鑽石迷人的光芒在縴細的指間閃閃發光。
「好美!」徐御影禁不住發出贊嘆。
席友莉將手舉在眼前著迷地欣賞,「真的好美。」放下手,以打趣的眼神調侃他,「現在是不是該換我幫你戴?」
「好。」求之不得。
他將男戒交給了她,很大方地伸出左手,嘴邊掛著溫柔的微笑,那抹微笑簡直能揉碎女人的心。
席友莉手指緊握著戒指,一手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為他套上鑽戒,那種感覺好似她真的在許諾終身。
戴上了戒指,徐御影似假還真地以戴著戒指的手,握住她戴著戒指的手,放在嘴邊親吻,「這樣就像鶼鰈情深的新婚夫妻。」
他的眼中蘊涵的無限深情是真的嗎?-
那間,她失神。
「我們一起下樓。」溫柔的聲音頓時將她拉回。
「好。」
兩個人手牽著手步下樓--
席母神色沮喪坐在沙發上,听見下樓的腳步聲,猛然抬起頭,瞥見小倆口親熱的手牽著手,臉上愉悅的神情真的像新婚的小夫妻。
瞬間,笑容取代沮喪,她優雅地側坐斜睨他倆,「你們終于下來了。」故意視而不見他們之間的親昵。
「怎麼了?我晚一點起來-就不開心?」席友莉故意笑謔母親。
席母調整姿勢坐正,無奈地噘著嘴,拇指越過肩頭往後一指,「外面的人已經忙了大半天,你們都不覺得吵嗎?」
「外面?」席友莉不由得一愕,走到窗邊輕輕撩起窗簾,一雙大眼逐地睜得圓圓大大,「外面那群人是誰?」
一群人?!
徐御影似乎心里有數,大步來到席友莉的身邊,從她的頭頂穿過窗戶,不悅地發出嗤聲,「記者。」
「記者?」席友莉猝然僵住。
「假如真是記者,我還真佩服他們,他們的耳朵是不是裝了雷達,能精確地掌握你們回來的時間。」席母冷嘲熱諷。
席母說得一點都沒錯。
徐御影的表情隨之轉為嚴肅,「-今天最好別去事務所。」
「別去?」席友莉給他一個不可思議的一瞥。
「這些人會亦步亦趨緊跟著-不放,-想想,這情形-能安心的工作嗎?」
「說得也對。」沮喪中隱含幾分苦澀,「我們豈不是要困在屋里動彈不得?」席友莉走到席母身邊。
她面對過無數刁鑽尖銳的記者,可是從來沒有面對這大規模的陣仗,全身的神經瞬間像緊繃的弦。
「這群禿鷹正在打探獵物。」徐御影道。
「禿鷹?獵物?」席母一臉茫然地看著徐御影,一只手悄悄地扯著席友莉的衣角,偏著頭,壓低嗓門詢問席友莉︰「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席友莉低下頭,以手掩嘴回答︰「禿鷹就是暗指外面的記者,獵物就是我和徐御影。」
席母赫然發現席友莉指間的鑽戒,揶揄道︰「連婚戒都戴上了,還否認沒跟他結婚。」
席友莉頓時雙眼一瞪,「媽,-別亂說,這只為了應付外面那群禿鷹。」
「是嗎?」席母不信地莞爾一笑,「如果只是為了應付外面的記者,他還特地費心買了鑽戒?再說,這種戒指不是隨時去買就有現成的尺碼。」
席友莉辯不過自己的媽媽,氣惱地嘴一噘,「信不信由-!我懶得跟-解釋。」轉身離開席母的身邊。
她回到窗邊靜觀外面的動靜,倏然,一部熟悉的車子快速閃過,席友莉回頭道︰「陳宗燦來了。」
「-確定?」
「錯不了,我認得他的車。」席友莉篤定地回答。
不一會兒,陳宗燦神色匆忙地從廚房走出來,「嚇死人了,敢情媒體全部總動員了!」
「你來了,現在怎麼處理?」徐御影冷靜地直視陳宗燦。
「全憑你作主。不過,我過來是想知會你一聲,環保署已發出信函,今天下午約談。」
徐御影緊繃下顎,雙唇拉出一道嚴厲的線條,「這麼快。」
「原本沒這麼快,因為記者披露你的行蹤,有關單位才得知你已回來,所以立即下公文請你走一趟。」陳宗燦無奈地大皺其眉。
徐御影冷冷嗤笑一聲,回復冷靜,手指摩挲下巴,「既然躲不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席友莉質疑地瞅著他,他面無表情的俊臉,讓人無法得知他在想什麼,連聲音都冷得沒有一絲感情,儼如黑夜一樣深沉難解。
他將席友莉摟在胸前,「-願意陪我一起面對外面那群饑腸轆轆的禿鷹嗎?」
席友莉胸口猛然一緊,猛咽口水,「你是說,從這里走出去,跟他們打招呼?」
徐御影點頭。
「一定要嗎?」她的一顆心怦怦亂跳,真擔心一顆心會直接從胸口迸出。
「最好-也出面,也許可以為下午的約談加分。」
「這跟下午的約談扯得上關系?」她的腦子一片紊亂,虧自己還是律師,面臨與自己有關的事,竟然也會慌亂。
「當然。」他說得好理直氣壯,牽著席友莉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走吧,夫人。」
席友莉勾住強壯的臂彎,錯愕地仰頭看著他,「夫人?」
他的另一只手以溫柔的方武輕拍她的臉龐,「-現在是徐夫人,飛騰集團少東夫人,記得面帶微笑。」
笑?!
她僵硬地露出一抹笑,「只怕我會笑不出來。」
陳宗燦飛快跑到門邊,幫他們打開大門,「請。」
席友莉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狗腿。」
陳宗燦無所謂地輕笑,聳一下肩膀。
甫踏出大門,迎面而來是閃爍不停的鎂光燈,記者爭先恐後追問徐御影有關污染水源一事,還有秘密結婚的事。
無可避免,輪到她被問。
「席小姐,據了解,-是位律師,而且是專門為婚姻中受害的婦女打官司,像-這樣高唱女權至上的律師,是如何讓徐御影先生臣服的?」
她甚至可以清楚讀出那位記者心里想什麼--他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我不認為自己有何魅力,甚至沒有任何法寶,愛情來了,自然而然接受。」
這真是她在講話嗎?她不禁納悶。
「你們為什麼會選擇原住民方武完婚?」有人發問。
「這也是一種婚禮,不是嗎?你們不覺得很特別?」席友莉報以一抹足以傾倒眾生的笑。
無意間瞥見身旁的徐御影綻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她不喜歡,故意投給他一枚警告的微笑。
徐御影連忙將頭別開。
「請問徐先生是如何求婚的?」有人嚷道。
「請我坐竹椅。」席友莉心里暗地偷笑,趁機整整他,「然後背我跑廣場,至于幾圈--我忘了,反正直到我點頭答應為止。」
「徐先生,你是跑了幾圈,尊夫人才點頭?」有位記者笑著問。
「我忘了,只記得兩條腿有點酸,不過值得。」徐御影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用種神秘的語調輕聲說,攬她入懷,熱切地凝視她的眸子-
那間,一抹紅暈泛上席友莉的雙頰,她順從地貼近他的胸膛。
「徐先生,當大家的面親一下夫人。」突然有人起哄叫嚷。
「親、親、親、親、親--」一陣嘈雜騷動。
徐御影拗不過記者的要求,面帶微笑地半舉起雙手,「我會應各位的要求。」
席友莉頓時目瞪口呆,羞窘交加,「不好吧--」
徐御影似乎樂在其中,低頭在她耳邊輕語︰「沒關系,只是做做樣子。」
席友莉眼楮往上一挑,審視他的表情,「真的只是做做樣子?」
「嗯。」他在她耳邊溫柔呵著氣。
這個節骨眼上,她只能選擇相信他。
他果真守信,只是在她的臉頰上蜻蜓點水武輕觸即抽開,並對她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容。
「不行啦,親熱點嘛,舌吻、舌吻、舌吻。」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席友莉頓時慌了。
其實真正不行的人是她。即使剛才看似蜻蜓點水的親吻,就已經使她的體內產生一股甜蜜的悸動,神魂不知飛離多遠。
徐御影以征詢的眼神凝視著她,「行嗎?」
面對羞窘的一刻,她惶惑。
當他正傷腦筋,該如何化解這棘手的場面時,陳宗燦適時跳出來緩和場面,「各位,你們已經得到所需要的一切,希望你們高抬貴手,讓這對新人保有一點隱私權。」
就在這一瞬間,席友莉錯愕地領悟出,自己渴望能擁有他更多、更多的呵護,更多、更多的疼愛,甚至貪婪地想擁有他的全部。
憑著盲目的本能,她勾住他的脖頸,吻住他的唇,乍然的主動讓徐御影先是一怔,最後欣然地接受,回吻她。
他覺得她的舌尖正和自己戲耍,大膽的程度絕非他所想象,他欣喜若狂地迎向她,急切地纏繞著她,她感到整個人在他的懷里融化、燃燒起來。
當記者發出喝采時,他們之間的魔咒才被打破,徐御影呼吸不穩、依依不舍地從她的嘴上抽離。
她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番茄,一顆心小鹿亂撞。
陳宗燦困惑的瞅著她。
她不怪他的疑惑,因為連她自己也感到十分迷惑,更害怕那一吻泄露了太多的感情。
一群嚇人的禿鷹終于滿意地陸續散去。
長達半小時的采訪,席友莉忍受著最難熬的折磨,除了面對攝影機和照相機,還要應對他們種種尖銳的問題,不過她非常欽佩徐御影泰然自若地應對問題的本領。
這半個小時中,她一直掛著燦爛的笑容,導致臉部的肌肉開始酸痛,身心經過尖酸刻薄的轟炸之後,她覺得自己快要癱了,她的腿抖得好厲害,要不是他的手臂像鋼鐵般箍住她的腰,支撐著她,她早就雙腿一軟,當眾出丑。
「-剛剛的表演,棒極了。」
他居然當那一吻是表演?難道他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她所釋出的好感?
她氣呼呼腳一跺,站在他面前,與他齊眉相對,「我是不是應該改行做演員?哼!」轉身徑自爬上二樓,邊走邊嘟嚷︰「演得好,也要你配合得好。」
徐御影不解地望著她的背影,「又哪兒得罪她了?」
陳宗燦也傻呼呼地看著席友莉的背影,「不知道。」
「我知道。」席母掩嘴竊笑。
「阿姨,-知道?那友莉為什麼突然生氣?」陳宗燦忙著追問原因。
席母的眸子隱含幾分詭譎的笑,以肩膀輕撞陳宗燦,「又不關你的事,那是他們小倆口的事。」
「他們?!」陳宗燦依然一知半解,「其實他們並沒有結--」
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席母的手毫不留情地擊上陳宗燦的肚子。
「唉唷!」陳宗燦抱著肚子哀叫一聲,五官緊糾成一團,埋怨地看著席母,「阿姨,-干嘛打我?」
席母氣得給他一記白眼,「我姊姊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兒子?這樣還敢擔任集團的律師顧問?!豬腦袋!」
徐御影似乎听懂席母的暗示,他的眸子-那間變得熠熠有神,欣喜若狂地摟住席母,親吻席母的臉龐,「謝謝。」
「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還不上去!」席母欣慰地鼓勵他。
徐御影隨即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席母寬慰地抿著嘴微笑。
「阿姨,難不成他們是玩真的?」陳宗燦終于打開腦子里的結。
席母沒好氣地斜瞪他,「什麼真的假的?我已經認定他就是我的女婿!」
「是嗎?」陳宗燦愉悅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