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吵鬧嬉笑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吵醒了席友莉,她睡眼惺忪地打量四周,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整間屋子。
有好一會兒,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隨後昨夜的事情開始涌入腦海,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慢慢的、害怕的轉過頭去,望向隔壁的枕頭--
天啊!
不是幻想,也不是另一場惡夢,徐御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身旁熟睡。
噢不--
用手-住嘴巴頹喪地暗暗申吟,她不禁質疑自己為什麼會接受一個陌生男人的呵護?
最糟糕的是,她居然容許他睡在她身邊!
突然,她心驚低頭檢查身上的衣服--
她仍然穿著衣服,她大大地松口氣。
徐御影翻動一子,她立刻緊繃身體,須臾,那對眼楮睜開來,目光久久停駐在她的臉上,他用手肘撐起身子,對她綻放微笑。
「早,睡得好嗎?」
她虛弱地雙肩一垂,「大概還好吧--」
「只是大概?」他似乎有些失望。
真沒良心,前天怕她凍著,勉為其難跟她蓋一條被子,昨天又擔心她害怕,又一次動了惻隱之心,她居然沒一句感謝,還只說「大概還好」?
她咬著下唇,漲紅小臉,支支吾吾地道︰「你有沒有--我們有沒有--」
他的黑眸逐地睜大、睜大、睜大--
投給她不可思議的一瞥,「親愛的席友莉小姐,如果我有對-做過什麼的話,相信-不會沒感覺吧?」
「我、我……」她十指交纏宛若祈禱,「睡著之後,我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就算睡死,也應該還有感覺。」那雙黑眸變得十分冰冷,他氣憤地責備,「放心好了,就算我想發泄精力,也會找個清醒的女人,這樣比較刺激。」
一片紅潮火速布滿整張臉,「我是真的不知道才會開口--」
席友莉倏地閉上嘴。
真該死!這不就擺明告訴他,她比十七、八歲的女孩還青澀,一把年紀居然什麼都不懂。
他驚愕地直視著她,「我們只是睡在一起,-不會天真的以為我對---小姐,如果昨晚我們真的有段纏綿悱惻,現在-的身體會有感覺的。」
她羞慚地躲避他嘲謔的目光,「我、我只是猜--」
「這種事哪能用猜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犀利的黑眸肅穆地盯著她,「對于一個聰明的小姐來說,-還真是傻得不可思議。」
她沉默不語,但是依然感到訝異。
即使他再三保證,但是每回面對他時,她的身體確實出現異于往常的感覺,她覺得身體里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彷佛都蘇活起來似的,體內有種她從未歷經過的悸動,很奇妙、很熾熱……
倏然,屋外響起一陣嘈雜、騷動,砰砰砰的敲門聲似乎還壓不過她的心跳。
「御影,快出來,婚禮就要開始了。」
「嗅,我馬上出來。」徐御影興奮地從床上跳起來,他握住她的肩膀,臉上漾著欣喜笑意,「我們一起出去。」
「噢--」她恍惚地回應。
當他凝視她的一瞬間,她以為他要吻她。但如果他真的要吻她,她會允許他嗎?
她不知道會不會--
「-在發什麼呆?快點。」不顧她的遲疑,強拉著神情恍惚的她,急急奔出屋外。
「只不過是婚禮--」她不情不願地埋怨嘟嚷。
頓時,她怔愣住。
是場婚禮沒錯,可是與她印象中的婚禮截然不同。
沙雄肩扛一頭被宰殺後的山豬,後面跟著一群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浩浩蕩蕩走到阿美家,阿美的家人歡天喜地接受沙雄送來的禮物,沙雄身後的年輕人立即讓沙雄背上一張竹椅,阿美則在家人的攙扶下,坐在沙雄背上的竹椅離開。
登時,一陣如雷的掌聲和歡笑聲響起,沙雄背著阿美走回自己的家,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的路程,卻感受到沙雄的呵護和阿美的嬌羞。
「好棒!好棒!」徐御影跟著大伙開心地拍著手叫嚷。
席友莉的眼里自然地流露羨慕的光芒,「他們的婚禮好特別。」
徐御影笑逐顏開,低頭瞅著席友莉,「既簡單又隆重對不對?」
「嗯,尤其是當阿美坐上沙雄背上的竹椅時--真令人感動,阿美是沙雄甜蜜的負擔。」
「-說對了。」
接著,族人移轉到大廣場上,一位身著長紗,拄著長棍的老女人站在廣場中間。
徐御影自然握住席友莉的小手,「真正的好戲開鑼!」
「吭?」
席友莉不明就里被徐御影拉進廣場邊,兩人夾在人群里探著頭,嬌小的席友莉被身旁的人群擠撞,不得不發出求救聲。
「我看不到,現在在做什麼?」
徐御影低頭看著她嬌小的身材,莞爾一笑,一把將她拉至胸前,手臂圈住她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這樣看得到了吧?」
她倚在偉岸的胸前,仰頭看著他,「看得到。」
她看起來是如此甜美、可人,徐御影不覺胸中悸動。
沙雄和阿美緩緩地從沙雄的家里,走到拄著長棍的老女人面前跪著,老女人嘴里念念有詞,並在沙雄和阿美的頭頂揮舞著長棍。
「這是在做什麼?」她好奇地輕聲詢問。
他低下頭,將臉靠在她的耳邊,魔魅的嗓音釋出柔柔的音調,「那位是族里的女巫,她正在賜福給沙雄和阿美。」
「嗅--」她迷惑地點頭。
耳畔暖暖的氣息詭魅地繞進她心頭,-那間,她失神了。
「-看,新人在交換信物。」他臉上的笑容加深。
席友莉凝視廣場中央的新人,他們的信物不是戒指,而是一對豬牙,她不能置信地睜大眼楮,「不是戒指?」
他似乎一點不在意她的訝異,「信物只是一種象征,最重要的是他們緊緊相守的心,若是沒有同心,即便是全世界最寶貴的戒指,也拴不住兩顆心。」
「你說得對。」她贊成他的看法。
最後,新人在女巫的面前喝下交杯酒,婚禮在眾人的歡笑中完成。接下來,大家開始著手張羅婚宴。
大伙同心齊力將山豬架在火堆上烘烤,年輕力壯的男人將一壇壇自釀的酒搬出來,全族不分老幼席地而坐,有的唱歌、有的跳舞,別有一番風味的婚宴就此展開。
婚宴從早上一直進行到黃昏,是席友莉料想不到的。
她在大家熱情簇擁下,一杯接一杯小米酒下肚,酒過數巡,她已不勝酒力,從一開始就陪伴在她身旁的徐御影,也有些許酒意。
徐御影伸出手臂摟著醉眼惺忪的席友莉,「不能喝就不要喝。」
席友莉抬起朦朧的雙眼瞅著徐御影,「你、你是在說我,還是、還是你自己。」舌頭莫名其妙地打了結。
「當然是。」他也只剩三分清醒。
「噢、噢。」席友莉喃喃回應。
蜷坐地上雙手抱膝,懶洋洋地將頭倚在雙膝間,倏然瞄見被擱至一旁的竹椅,她記得那是沙雄背阿美進門的竹椅。
突地悄然無聲的席友莉,引起徐御影注意,「-在看什麼?」
「我在看那張竹椅。」
「竹椅?!」徐御影順著她的目光,尋找她口中所謂的竹椅,「喔,是沙雄背阿美的竹椅。」
席友莉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羨慕的光芒,桃腮微暈,像小女孩般嬌憨,「坐上去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想坐?」
「很想試試。」她勇敢地說出。
「想試?!」他握住她的小手,霍然起身,「走,我背。」
「你背我?」她大吃一驚。
「-不是很想試嗎?我就滿足-的好奇心,走。」
徐御影不容她拒絕地拉起她,搖搖晃晃走到竹椅旁。
一群人好奇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坐穩嘍!」他強壓席友莉坐上竹椅。
這時,大伙了解他的用意,立即上前幫忙徐御影將席友莉背起來,在眾人的吆喝下,徐御影背著席友莉在廣場內兜圈。
沙雄牽著阿美在一旁助陣-喊︰「娶她!娶她!」
娶她?!
徐御影愣住腳步,身體不听使喚,搖擺不定。
沙雄面帶笑容走上前,「在我們這里只有新娘子才能坐竹椅,既然席友莉肯坐你背的椅子,就是說她願意做你的老婆。」
阿美也跟著走向前,笑眼瞅著坐在竹椅上的席友莉,「友莉,-都已經坐上竹椅,是不是願意做徐御影的新娘?」
醉意迷蒙的席友莉,努力地張開眼楮注意阿美,可是她只覺得眼前的阿美好似不只一個,反而像是會分身術似的變成好多個。
「新、新娘?」思緒一時無法順利的組合,她的听力、眼力,還有智力,似乎正逐地飄散,不過光听「新娘」這兩個字,就令她感到興奮。
「好、好--我願意當--當新、新娘--」
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恭喜、恭喜。」
徐御影先是一怔,然後是一陣驚喜,他的思緒被酒精麻醉,縱使有著幾分迷亂,但仍保有三分清醒,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答應做他的新娘。
接著,茫然思緒淹沒在一片掌聲和歡叫聲中,大伙兒熱情、殷切地請出女巫賜福,彷佛早上的婚禮又重演一遍,迷迷糊糊的他和席友莉被族人帶到女巫前,接受女巫的賜福。
然後,他和席友莉的頸間也被掛上一條豬牙。
喝了交杯酒,他們被一群人送進昨天所睡的屋子,這一晚,大伙窩心地為他們掛上窗簾後,識相散去。
席友莉踉踉嗆嗆地晃到床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躺在暖暖的被上,徐御影站在床邊僅憑著三分的清醒,集中目光凝視那張可人的小臉。
他笑了笑,「小傻瓜,明天醒來知道自己許下終生的承諾,不尖叫才怪。」
「好、好冷--」她呢喃囈語。
他給她興味盎然的一瞥,訕笑。
挪移她的身子,將被子覆在她身上,「好好睡。」他則坐在床邊。
席友莉突地一個翻身,緊閉著雙眼,一只手模索著旁邊的空位,身子彷佛在尋找溫暖似的挪動。
徐御影見狀,不由自主地鑽進被窩里,席友莉彷佛找到熟悉的溫暖後,像小貓般靠上去,臉頰貼上他的胸膛,滿足地綻出一絲甜笑。
他低頭,目光落在她微綻的雙唇--
她的唇,看似柔軟誘人,他幾乎不能抗拒,他的唇緩緩地、輕柔地印在她唇上,彷佛她是一觸即碎的精瓷。
只是輕輕一吻,帶給他的沖擊卻有如排山倒海般,一道電流竄過他全身,一路燒到每一根神經,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撩起難抵的悸動。
他抬起頭看著她,發現她微微張開眼楮,眼里充滿困惑,他知道她感覺到了。
勉強地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拍拍她微燙的臉頰,「別誤會,只是跟-道晚安。」
「再吻我一次。」
她竟然開口索求,他申吟一聲,頭又埋下去--
火熱的吻,有著不可抗衡的激情,他在她的唇上摩挲、輕咬、挑逗,汲取她芬芳的氣息。
席友莉深深倒抽口氣,抓著他的背嬌吟。
細小的申吟聲煽動徐御影的欲火,他渴望著她、瘋狂地想擁有她,將自己埋入她甜蜜的溫暖中。
但,他的良心卻不放過他。
「天殺的!」
他低聲咒罵,然後放開席友莉,仰躺回枕上,一手覆住眼楮,另一只手則握成拳頭,頓時只听見他濁重的呼吸聲。
她困惑地、怯生生地側身望著他。
擱在眼楮的手移開,在幽暗中,他凝視她那雙似醒非醒的雙眸,「睡覺吧。」
「你剛才--」沒有怒氣,只是氣息梢梢不穩。
她很想問他,剛才他真的吻了她嗎?
她的心至今依然失序亂跳。
「我只是一時失去控制,對不起,我不該吻。」每一個字竭力地從齒縫迸出來。
吻--
醉意瞬間不見了!
她的眼楮登時睜著圓大,「你吻我?!」
徐御影心忖,她一定又要尖叫了。
歉疚地嘆口氣,企圖避開那雙驚訝的大眼,「我已經說對不起了,睡覺吧!」
她凝視著他,他偷偷瞥她,想看她此刻的表情,兩人的目光交會,都很快地轉開。
席友莉想作出無動于衷狀,但是她的心狂跳無法遏止,她感覺臉上、脖子、全身一片灼熱,幸好屋里一片黑暗。
沉寂片刻。
她為什麼沒有尖叫?徐御影心生納悶。
她如果尖叫,甚至大聲罵他,至少能讓他打消想要她的念頭,不然他的良心和會一直在心里交戰。
隔天早上。
席友莉從迷夢中醒來,發現徐御影早已經起床。
「早。」她羞怯地道,覺得自己連脖子都紅了。
「嗯,早!」他冷冷回應。
不難察覺他的脾氣比之前暴躁,還不停地甩擺著頭,看起來活月兌月兌像只正鬧頭痛的大黑熊。
「不知道路通了沒?電來了沒?」他一個人獨自嘀咕,焦躁地在屋里打轉。
「你是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好心詢問,卻換來他惡狠狠的瞪眼。
「-不是一直巴望著路趕快通,好把我一腳踢出度假屋嗎?我只是想如-的願。」
他的眼神嚇得席友莉重新拾回戒心,「我只是一片善意,你別不識好人心。」
又來了!
怎麼莫名其妙又點燃戰火,讓好不容易改善的關系又返回原點?
「等一下我去問問沙雄,有沒有空帶我們回度假屋。」徐御影試圖緩和僵局。
「好。」席友莉頭一別,一副不搭理狀。
徐御影手耙了耙頭發,轉身開門,竟意外發現沙雄正站在門外,「沙雄?我正想過去找你--」
「我有事要跟你說。」沙雄一臉泄氣地注視著徐御影。
「出了什麼事?」
「今早,族里的人跑來告訴我,他們發現昨天有外人誤闖我們的部落。」沙雄惴惴不安地說道。
「這表示什麼?」他仍然不解。
「就是不知道對方是誰。會不會是那些亂倒垃圾的人?還是特地上山找你的人?」沙雄有一連串的疑問。
「找我?這不可能。至于亂倒垃圾的那群人,那更不可能,亂倒垃圾是違法的行為,又怎麼會暴露行蹤?」
「那會是誰呢?」這下沙雄一頭霧水。
徐御影深深嘆口氣,「暫時不管是誰,你今天可以帶我們回度假屋嗎?」
「可以。」沙雄點頭。
「阿美她--」新婚隔天就讓沙雄為他丟下新婚妻子,徐御影于心不安。
「沒關系。」沙雄的眼神越過徐御影,「你和席友莉--」
「我們怎麼了?」徐御影不動聲色問。
「你們昨天已經結了婚--」
「什麼--」徐御影佯裝驚訝,睜大眼楮。
他當然記得,只是親口允婚的席友莉不知是否記得?
席友莉驚訝地從床上跳起來,掠過徐御影,拉住沙雄,「你說什麼?」
很明顯的,她完全不記得。
沙雄神情曖昧地看著他們二人,「你們身上還掛著信物。」
信物?!
徐御影也為之一怔,雖保有三分清醒,卻忘了交換信物這檔事。
席友莉慌張低頭看著掛在脖頸間的豬牙,小手緊握著它,抬眼直視徐御影,神情一片慌亂。
怎麼可能?
「不是我們設計的,完全是你們自願的。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叫全族人出來作證。」
「荒謬!」
「荒謬!」
兩人異口同聲喊出。
見狀,沙雄覺得好笑又無奈地輕搖頭,「是真的,眾目睽睽之下,你們已成了夫妻。再說,你們還接受女巫的賜福。」
愈說愈荒誕不經!
「我不可能嫁給這種自大狂!」席友莉狂吼。
她居然當著沙雄的面說他是自大狂?!
徐御影也不甘示弱,「我才不會娶-這種狂妄小姐。」
兩人互不相讓地對峙、挑釁。
沙雄沒轍地嘆口氣,「你們是我所見過最怪的新婚夫妻。」
「住口!」
「住口!」
兩人又在同一時間說出相同的話。
倘若他們之間沒有一絲默契,怎麼會同時說出相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