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杰森早應該料到,下過雨後的山壁又濕又滑,徒手攀高是人類極限的挑戰,面對這等挑戰,他心里不覺得苦,反而有著甘之如飴的滋味,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不禁捫心自問,難到真是因為錢滿棠,那個當場拒絕做他女朋友的女人?!
或許吧……
在她身上,他發現一股有別于時下女人矯揉造作的氣質,若說她純真,也未免純真到蠢的程度,竟然為了達到目的而忘了自身安全;若說她坦率,也未免太過于坦蕩蕩,讓人一目了然。
但是,偏偏這些蠢地方都對他構成致命的吸引力。
早上不經意到樓下大廳,意外地見到她,還以為他們之間緣分深厚,竟不約而同地見面,豈料她是要結帳退房!當下,他的心猛然一縮,有著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可沒想到後來,不听勸的她,會被老天困在半路,若說他們無緣,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大雄和阿武看出他的心急,讓他率先攀爬上受災處。
「喂,注意你的左腳,沒踩穩!」大雄仰起頭緊盯著金杰森的每一步。
阿武準備中。
突地,金杰森左腳踩了個空,整個身體往下滑,踢到旁邊的小石頭,听見石塊乒乒乓乓滾下去的敲撞聲。
他呼吸急促,全身緊繃,緊抓著繩索先穩住身體,重新再尋另一個新的立足點,繼續奮力往上爬,仰起頭望著目標,雨水刺痛了眼楮,他甩了甩頭再繼續。
錢滿棠見狀驚悚地屏住氣,她的胃開始上下翻攪,頸背的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驚惶愕視他的堅毅。
「就差一點,再加把勁!」司機為他加油打氣。
不相干的司機都為他加油,她又豈能袖手旁觀,她蹲在路邊彎著腰,雙手撐在地面對下方的金杰森吶喊︰「加油,加油!」
听到她的鼓勵,金杰森仿佛瞬間擁有超人般的動力,努力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眼看差兩步就爬上地面,金杰森已分不出臉上冒出來的是汗水還是雨水,一心只想快到她的身邊保護她,關心她。
終于到了!
他的頭探出地面,司機緊緊握住他的手,使勁將他拉上地面,他腳用力一蹬躍上地面,穩住了身體。
錢滿棠迅速從地上跳起來,沖進他的懷里,緊緊環住他的腰,埋進他的胸膛放聲大哭,「嚇死我了……」
「我來了,別怕。」他輕拍懷中顫抖的背脊。
大雄和阿武陸續爬了上來,看到兩人視若無睹地擁抱,不禁莞爾一笑。
砰砰砰,一陣較大石塊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來。
金杰森故作沮喪地轉動眼珠,「現在沒辦法享受浪漫的重逢了。」
錢滿棠火大地推他一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低著頭不看他一眼,「誰跟你浪漫重逢!」
聞言,一旁的大雄、阿武和司機呵呵大笑。
「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很愛你唷,為了救你,他可是奮不顧身一馬當先,往後你要多愛他一點。」大雄笑譫。
錢滿棠怔愣地張大眼楮,「男……」
倏地,一只大手搗住那張想反駁的小嘴。
「看情形上面還會崩下落石,我們還是趕緊下去吧。」金杰森道。
「你先帶小姐下去。」阿武說著。
「好。」這節骨眼沒必要禮讓。
金杰森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走向垂直峭壁,「我先下去,你緊接著抓住繩索慢慢滑下去。」
慢慢滑下去……
光是看陡峭的山壁,她的兩條腿開始不听使喚地發抖,「我我我我……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做,與其在這里等死,不如一試,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他面無表情地審視她。
她當然懂這道理,可是真要做……
她困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試試看……」
這哪叫試?分明是拿命去賭。
她的眼神與他相會,他的目光中充滿安撫,未流露出任何一絲緊張的跡象,「來吧。」
她設法擠出一絲微笑,「好。」
他的唇輕柔地刷過她的唇,溫柔卻不是熱情,在這情況下,彼此都無法給對方熱情,只能給予溫情和親近的渴望,並借由這份溫柔接觸,增強本身承受考驗的力量。
就在這一秒,突然有個念頭閃進錢滿棠腦中——
如果無法逃過此劫,她希望死在金杰森的懷里,且在臨死前得到他的一吻,這種種痛苦折磨就都值得了!
她慌亂地從他的臂彎中抽離,感到好難為情,剛才她的眼神在無意間顯露心里的渴望,睿智犀利的金杰森必定一目了然。
「你先下去,我會跟著下去。」
「不會有事,我會護著你。」他握住繩索,沿著繩索滑下去。
看著他俐落的動作,錢滿棠猛吸口氣,學他剛才的動作慢慢地往下滑……
嵌在山壁的石塊撞進懸在半空的她,她痛得扭曲了五官,石頭滑溜溜的,腳沒踩穩滑了一下,經過踫撞的小石頭彈了出去,只听見在她下面的金杰森發出悶聲,她想,剛才的小石頭一定打中了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你要抓穩繩子,別急,慢慢來。」嘶啞叮嚀。
徒手握繩是件很困難的事,她覺得手心好痛、好痛。
「金杰森,我的手好痛……我快抓不住了。」她痛得飆出淚來。
金杰森怔了一下,焦急地抬頭望著停止不動的嬌軀,「抓緊,別動,我上去幫你。」
他要上來幫她?
要怎麼幫?他們在同一條繩索上……
他往上爬,手穿過她的月復部、胸部,直到他的臉對著她的臉,「手伸過來,抱住我的脖子。」
嗄?!
「我背你。」堅定的聲音命令者。
「可以嗎?」她恐懼地瞪著他。
「你想粉身碎骨,還是讓我背你?」他拋給她一個悲哀的笑容。
她試著放開一只手繞住他的脖子,再松開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脖子,「真的可以?」
他淡笑一聲,「你都已經在我背上才質疑我的能耐,似乎太晚了。放心,我們一定能安全抵達地面。」
錢滿棠幽幽地嘆口氣,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還能質疑他嗎?除了相信,還是相信!
「抱緊了。」
他馱負著她緩緩往下滑。
她的臉緊緊貼在他的側頰,明顯地感覺他咬著牙緊繃著臉龐,她的體重加重他的負擔,他們緊貼在一起讓風雨吞噬他倆。
就在這一刻她無懼危險,只感覺緊貼時的溫暖。
正如他所說,他會安全抵達地面,當他雙腳穩健著地的那一刻,她自知不能再加重他的負擔,馬上松開雙手跳下來,一個側身站在他的面前。
「你還好嗎?」眼底有著溫柔的關懷。
他的手輕輕環住她微微抖動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地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前,他的臉頰緊貼著她的秀發,輕輕地撫模著那柔絲,然後輕輕拉開她,向下注視著她,眼光異樣的迷蒙,「我沒事,只要你平安。」
她點點頭,不敢置信他語氣中的溫柔。
「這就是你不听勸的代價,如果當時……-,我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你什麼?」耙了耙頭發,再拍拍自己的胸口,氣就算我的心髒很強,相信我的頭發一定被你急白不少。」
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凝視他片刻,噗嗤一笑,「放心,我到現在還沒看到一根白發,假如有,我馬上買染發劑給你。」
他緊抿著唇看著她,他們就這樣凝視對方,耳邊一片寂靜,只有彼此的心跳聲,然後他又將她攬入懷中,前一刻的恐懼和痛苦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陣迷亂熱情。
她的雙手被緊緊夾在他們之間,他的心跳貼在又濕又薄的衣衫下瘋狂跳動,她震驚地抬起頭望著他,她看見了炙熱、深沉和不可知的光芒交疊在其中,錢滿棠柔弱地貼著他,她的腳、她的全身骨頭就像著了火的蠟,在瞬間完全融化。
他緊緊地擁著她……
「喂,下面的人,等一下再親熱也不遲,先幫幫忙。」大雄懸在半空中對著地面大喊。
叫吼聲將渾然忘我的兩個人打回現實,金杰森抬起那雙殘留著熱情的眼眸望著半空,暫時撇下錢滿棠,幫忙其他三人月兌困。
一行五人平安抵達地面,負責對外聯系的大雄拿起對講機回報他們的平安,卻見他突地緊蹙雙眉又頻頻點頭。
金杰森感覺出事情有異,凌厲的目光直盯著大雄,「又出了什麼狀況?」
錢滿棠困惑的目光緊追著金杰森,「這話什麼意思?」
她不是已經月兌困?
阿武擔心地緊靠近大雄身邊,金杰森跟著加入。
「剛才接獲通知,因為天色已晚,又加上天候不佳,直升機無法支援,要等到明天天一亮,直升機才能過來……」大雄沉默,在為此事致歉。
這樣的情況金杰森能理解,他不能責怪大雄和任何一位救援的人,「既然這樣,我們就等到明天再說。」
大雄感激金杰森的明理,「謝謝你。」
「那位司機就麻煩你們,至于我女朋友就由我照顧。」金杰森沉穩的指派任務。
大雄和阿武自然點頭同意。
金杰森回到錢滿棠的身邊,錢滿棠似乎嗅出事情有變,抬起頭望著金杰森「是出了什麼事?」
金杰森露出一抹安撫她的微笑,「直升機現在沒辦法執行救援,要等到明天一早。」據實轉達。
「明天?」她愕然環視四周,揮不去心頭的恐懼。
金杰森讀出她的心思,執起她的手輕輕揉捏,「嘿,有我在,別擔心。」
是呀,現在除了信任他,她還能做什麼?
接著,大雄和阿武帶著司機去尋找避雨的地方安歇,他則護著她幸運地覓得一塊大石,可以避雨,又可以和其他三人保持安全距離。
「你可以安心的睡一下。」
她抬頭看他一眼,心里有著解不開的疑惑,「你為什麼會來救我?」
他澀澀地微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听你可能遇到困難,就傻傻的沖過來。」
「傻傻的?」滿是質疑。
「對,傻傻的,這是我處事以來,最讓我不解的沖動。」他靜靜地說。
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他所謂的沖動,只見他眼里綻放柔柔的令她質疑的光芒。
她突地顫抖一下。
「冷嗎?」他的手主動地圈住她的肩膀,「靠近點,你就不會冷。」
這時候,她已疲倦的無力反駁,倒進他的懷里,縱然他的衣服早已濕透,但是她依然能感覺到透過衣服傳來的溫暖,「謝謝。」
不經意地瞥見他手腫脹滲著血,她驚愕地從他懷中坐直身子,抓住他的手,「你的手……」
金杰森恍若無事地將手抽回,「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倒是你,你有沒有受傷?」側身,以一種關心的眼神審視著她。
「我沒什麼,跟你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才不管她說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握住她的手翻看她的手心,細女敕的肌膚有條讓人心疼的紅色條印,手指壓在紅色條印,她痛得哇哇大叫。
「還說沒什麼!」他粗魯低吼。
「事實上比不上你的傷……」她的臉苦澀地拉長,聲音也隨之沙啞,她的手在他的大手中發抖,淚水泉涌般瀉下。
凝視那雙滲出淚水的美麗雙眼,他的心莫名揪痛,輕輕地合住她的手,溫柔地握在手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吼你。」
突地,一陣冷風吹來,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將她半抱起來,讓她舒服地坐在他大腿上,雙手溫柔地圈住她,「如果能睡就睡一下吧。」
「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睡。」她強т-у。
在這荒山野嶺,教她怎能安心的睡覺,萬一她熟睡之際,大家丟下她離開……
「你害怕我會丟下你離開?傻瓜,要真是這樣,我又何苦多此一舉跑來救你?」他又一次看透她的心思。
她怯怯地斜睨他一眼,這個人太可怕!只是心里想,他就能猜出她的思緒。
「不如我們來玩腦筋急轉彎的游戲。」她建議。
「腦筋急轉彎?」他愣愣地偏著頭。
「不會吧?!你連這個都不會?」她感到訝異地笑。
他堅定的搖頭,「沒听過,所以不會。」
「就是我出謎題讓你動腦筋。」她一臉被他打敗的泄氣俏樣。
「好吧,我試試看。」他愉快回應。
「听好,蚊子不叮哪一種動物?」
「這這這……」
「唉呀,這麼簡單還要想這麼久,布了狗啦!」
「布了狗?這是什麼東西?真的有這種狗嗎?」他質疑地看著她。
「布了狗是卡通狗,很可愛。」
「噢,我懂了。」他覺得有趣地溫溫一笑。
「那什麼人最不孝順,會打媽媽。」又是另一題。
「什麼?真的有這麼不孝順的人?」又是另一個質疑,帶著微慍。
錢滿棠俏皮的眼神一閃,好笑地拍拍他的臉,「只是腦筋急轉彎,沒這個人,瞧你,莫名其妙生起氣。」
「噢,你說吧,我猜不著。」他甘拜下風。
「面速利達母,達母、打母音相近。」她笑了笑,再也忍不住瞌睡蟲的入侵,哈欠連連。
「睡吧。」他輕聲勸說。
「那你呢?」
「我沒關系,只要你平安。」他將她抱緊,溫柔地撫著她的背,一面還輕輕地搖著她。
溫暖的保證讓她不由自主地更加貼近他,錢滿棠打了一個哈欠,貼著他的身體閉上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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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露出第一道曙光,雨也停了。
金杰森睜開眼楮,見她依然沉睡懷中,頭不時地摩蹭他臉龐,他好怕胡渣會扎傷了她,盡可能仰長脖子別開頭。
腳步聲逐地接近,金杰森的目光本能地轉向,大雄從草叢中探頭,笑嘻嘻地看著他。
「我想通知你一聲,剛剛收到消息,直升機正朝我們的方向來了。」
這下可真正解困,金杰森道︰「謝謝你。」
大雄瞥了一眼貼在金杰森懷里的錢滿棠,「真恩愛。」
金杰森不語,笑了笑。
當大雄轉身離開,金杰森在她耳邊輕喚︰「該起來了。」
錢滿棠緩緩睜開眼楮,才猛然驚覺自己在森林睡了一晚,不僅這樣,還是貼在他的懷里睡了一覺。
她嬌羞地從他懷里跳起來,「沒想到能睡得這麼沉。」
「看來我這人肉床墊還蠻舒服的。」他愉悅地回應,也幽了她一默。
錢滿棠盈盈一笑,「雖然稱不上頂級,但不可否認很舒服。」
他的臉上迸出不少胡渣,不過這些胡渣卻增添他的魅力,她幾乎有點嫉妒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顯得這麼迷人,而她自己呢?
甚至不用鏡子,就能猜得出來她現在的狼狽樣。盡管如此,她還是沉浸與他靠近共處的感覺中。
沒多久,听見螺旋槳轟隆隆的聲音在頭頂上大作,他們一行五人莫不雀躍地揮舞著雙手。
直升機垂落,一條繩索準備接應。
大雄、阿武和司機快步跑向繩索垂直落下的地點,金杰森則握住錢滿棠的手,緊跟著走到直升機的下方。
錢滿棠見狀,出于本能地偎在金杰森的身旁,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金杰森感受到她的膽怯,只手摟住她,在她的耳邊大聲地給予勇氣︰「這跟昨天吊的繩索完全不一樣,相信我。」
直升機的引擎聲掩蓋他的聲音,她完全听不見他說什麼,但是她能從他的眼里了解他的心意。
司機安然地上了直升機,繩索再度落下,金杰森穩健地幫她穿上裝備,專注地凝視她幾秒,溫柔的大手輕撫她的臉頰,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不要亂動,他們會很安全地把你拉上去。」
剎那間,恐懼侵襲她所有神經,她只能張大眼楮看著他,大聲嘶叫︰「你說什麼?」
此刻說什麼她都听不見,他的雙手突地捧住她的臉,匆匆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雙腳已在瞬間離地,她只能痴痴地望著他——
接近機身,直升機里的人迅速地抓住她,將她安全地拉進直升機內,她月兌下裝備,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
直到金杰森的臉終于映入她的視線,她伸出手仿佛要確認一下他的存在,他已展開雙臂緊緊擁抱著她。
感覺到他的臂膀溫暖地摟抱著她,她欣慰地露出笑靨。
她可以非常確信,她已經月兌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