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著睡了一整晚。當她醒來時,依恩已經離開臥室了。茱麗想起她必須趕快開始一天的工作。她看見她的小帆布袋被隨意地扔在角落,她猜想是依恩把它從嘉琳家里帶回來的。
在她把她的衣物放進小木櫃並將臥室整理了一番後,她走下樓去。
吉費和鄧肯一起坐在桌邊,吃著早餐。當她進入房間時兩位長老都準備站起身來,但她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姑娘?」吉費問道。
「我拿個隻果就好,謝謝你。我有個重要的差事要做。」
「你穿上我們的披肩看起來還真好看。」鄧肯啼啼咕咕地說道。他是皺緊眉頭說出他的恭維的,仿佛稱贊她對他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
她沒有笑,只是牽動了一下嘴角。鄧肯跟吉費其實非常相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有沒有看見葛罕?」她問道。「他也許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做,我想在我開始一天的工作之前先把要做的事給安排好。」
「葛罕跟派特以及一些其它的人打獵去了,」吉費說明。「他應該趕得回來吃午飯,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
「依恩也跟他們一起嗎?」
鄧肯回答了她的問題。「他和他的戰士們朝著相反的方向去和毛家說幾句話。他們不讓我們越過西邊的邊界。」
她沒有漏掉他聲音里的遲疑。「我不相信他們只是‘說幾句話’而已,鄧肯。我們跟毛家也有仇嗎?」
這位長老點點頭。「你不必擔心,只是有點意見不合而已。毛氏家族的族長太愚蠢了,我們實在不屑跟他們大動干戈。不會有人流血的。」
「你的丈夫要到入夜之後才會回來。」鄧肯補充道。
「謝謝你告訴我。」茱麗回答。她屈膝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匆忙地離開大廳。
茱麗下了一半的山才突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海倫住在哪里。她不打算向嘉琳問路。她的朋友一定會馬上要她解釋,她為什麼要去找那位助產婦。
她朝向貝娜的茅屋走去。她記得艾妮曾在那可怕的審問中自夸地說她和海倫住的地方近的足以听見對方在生產時所發出的尖叫,茱麗相信貝娜能夠指引她的方向。
她看到賴神父正沿著山坡走來,她對他揮揮手並很快地走向他。
「你們安葬墨林了嗎?」她問道。
他微微一笑。「是的,」他回答。「現在我是來為貝娜的兒子祈願賜福的。」
「你總是這麼來去匆匆嗎,神父?」
「的確是的,」他答道。他用雙手握住茱麗的手說道︰「你看起來有著新婚的喜悅。依恩對你一定很好,不是嗎?」
「是的,神父,」她回答。「今晚你願意賞光一起吃個便飯嗎?」
「非常樂意。」他答道。「現在你是否有時間跟我一起去跟貝娜問聲好呢?」
「當然了,」她回答。「不過,我想先跟一位助產婦談一下。」她解釋著。「你會不會踫巧知道海倫住哪兒呢?」
神父點點頭。他甚至還好心地送茱麗到那兒去。他替她敲門。當海倫看見神父和族長的妻子一起站在她的門前時,她似乎被嚇壞了,一只手護在胸口上。
茱麗看見了她的神色有多不安,她立刻試著想安撫她。
「日安,海倫,」她開口道。「賴神父真好心,是他帶我到你家來的。他正要去給貝娜的兒子祈願降福,」她補充道。「而我是有件私人的事想跟你談談,如果你有空的話。如果不行,我可以晚點兒再來。」
海倫從門口向後退開一步,親切地邀請她的客人進屋。
剛烤好的面包香味彌漫在空氣中。賴神父揮揮手示意茱麗先進去,然後他才跟在她的身後。
這間小小的茅屋幾乎縴塵不染。木質地板擦拭得潔淨光亮,仿佛射得出光來。
茱麗在桌邊坐了下來,但神父卻走向壁爐,彎去拿那個懸掛在爐火上金屬架的鐵質茶壺。「這里面是什麼呢?」他問道。
「炖羊肉。」海倫回答,她的聲音很輕。她的兩手緊緊地抓著那條圍裙,抓得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可以嘗嘗味道了吧?」賴神父問道。
他的暗示一點也不含蓄。喂飽神父的念頭讓海倫放心了不少。她領著他來到桌邊,給了他一大碗的羊肉。茱麗驚異于神父的好胃口。他瘦得像根竹竿,吃的份量卻足足有兩個大人那麼多。
當海倫伺候著神父時,她臉上不安的神情大多消逝無蹤。茱麗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似乎正陶醉于神父頻頻給她的贊美之中。在茱麗吃過兩片沾了厚厚一層果醬的黑面包後,她自己也忍不住贊美了幾句。
然而,海倫一直沒有坐下來。賴神父吃完了他的食物之後,他對這位助產婦道了聲謝,感激她的慷慨好客,然後便離開往貝娜家去了。茱麗留了下來。她等待著,直到那扇門在神父身後關上,然後她請海倫也坐下來。
「我要再跟你道一次謝。」海倫開口說道。
茱麗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為了要听你的道歉才來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安祖也學乖了一次。」
「自從他的父親過世,這孩子就粘我粘得很緊。他認為他必須從早到晚守在我身邊來保護我。」
「也許是他心里在擔心你也許也會死,留下他一個孤零零的。」茱麗暗示道。
海倫點點頭。「現在只剩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也難為他了。」
「他有沒有叔父或堂表兄弟可以……」
當她看見海倫搖著頭時,茱麗打住了她的問題。「我們是真的很孤單,茱麗夫人。」
「不,你們不是,」茱麗辯駁道。「你們是這個家族的一部份。你的兒子長大會成為麥家的一位戰士。如果沒有任何叔父或堂表兄弟能夠指導安祖,那麼應該讓依恩知道。海倫,你可知道讓一個孩子相信他自己是很重要的。」她停下來,在她繼續補充之前投給這位助產婦一抹微笑。「這對一個女人來說也很重要,對不對?」
「是的,你說得對,」海倫同意。「打從我住在這兒以來,日子就一直不好過。我娘家姓莫,我有六個姊妹以及兩個兄弟。」她邊點頭邊說道。「不用說,以前我總是找得到人可以傾吐心事,也總有時間來互相串串門子。但到這兒之後就不一樣了。女人們從早忙到晚,就連星期天也不例外。不過,盡管如此,我覺得我還是羨慕她們。至少她們還有丈夫可以照顧。」
在茱麗的鼓勵下,海倫繼續說了將近一個多鐘頭的話,關于她的生活。她很晚婚,而且她對她的丈夫哈洛,有著深深的感激,她感激他解救了她成為老處女的命運。因此她用她醒著的每分每秒來努力做一個賢妻良母,她承認,在他去世之後,她的確也享受到了不必每天擦地板的輕松,但那份枯燥很快就使她受不了。她笑著坦誠說她現在到處擦擦抹抹的樣子就跟她丈夫去世之前一樣地勤快。
當海倫承認說她很懷念那段為她的丈夫準備精致料理的時光時,茱麗非常驚訝。她熱愛創造新的食譜,而且她敢說她至少知道一百種調理羊肉的方法。
「那麼你喜歡當一個助產婦嗎?」茱麗問道。
「不喜歡。」她的回答迅速而直接。「在我來到這里之前,我已經至少幫忙過二十次的生產,」她解釋道。「而且我想,在哈洛死後,我的專長就能夠得到發揮了,我不會再接生了。在和貝娜敵對之前,我決定我寧可找另一個工作……」她沒有說完。
「海倫,你是否相信一個女人必須經歷可怕的痛苦才能夠取悅她的上帝?」
「教堂里說……」
「我是在問你自己相信什麼。」茱麗插嘴說道。
「所有的生產都會有些痛苦,」海倫回答。「但是我無法相信上帝會為了夏娃犯下的罪而懲罰每一個女人。」
在她低聲地說了實話之後,她的神情是不安的。茱麗忙不迭地安撫的恐懼。「我也相信上帝要比教堂告訴我們的要來得仁慈多了。我試著不去質疑我們領導者的智能,但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對某些令人困惑的律法搖頭。」
「你說得對,」海倫同意。「但我們對這些命令卻是無能為力,除非我們想被逐出教會。」她附加說道。
「我有點偏離我的正題了,」茱麗接著說道。「我是想跟你談談我的朋友嘉琳,同時想請你幫忙的。」
「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茱麗說明了一番。「我知道你剛剛才告訴我,你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替任何人接生了,海倫,可是我已經沒有人可以請了,而我又很替我的朋友擔心。一旦她發生了難產,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辦。」
海倫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在她如此善良地對待安祖之後更不可能。
「嘉琳很怕你,」茱麗解釋。「我們得讓她相信你並不是那麼殘酷無情的,我們也別讓風聲走漏了,我不想讓艾妮插手。」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插手的,」海倫說道。「她一定會。」她點點頭加了一句。「即使你跟她談也沒有用,艾妮很固執。同時她又對你懷恨在心,因為你搶了她女兒的丈夫。」
茱麗搖頭。「依恩不會跟西莉結婚的,」她篤定地說。「而且嘉琳告訴我,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特別的好感。」
海倫聳聳肩。「艾妮到處在散播謠言,」她悄聲說道。「她說他是為了維護你的名節才跟你結婚的。」
茱麗睜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說依恩跟我……跟我……」
她實在說不下去。海倫點點頭。「是的,她是這麼說的。她還暗示說你已經懷了孩子。上帝保佑她,可別讓族長听見了她惡毒的誹謗。」
「我希望他不要听見,」茱麗回答。「不然他會擔心的。」
海倫同意。然後茱麗本想離開了,但海倫卻在這時告訴她,她是她三個多月以來第一個能談心的女伴,于是茱麗立刻又坐了下來。
在茱麗起身離開之前,她們又聊了一個小時。
「我很喜歡我們的談話,海倫。」她說。「今天晚上我會去找嘉琳,而明天如果你願意去看看她,那就再好不過了。我相信我們倆一起一定可以去除她的憂慮。」
茱麗就快踏出門檻了,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她轉回身面對海倫。「你知道族里的婦女全都要輪流煮飯給依恩和住在城堡里的長老吃嗎?」
「是的,」海倫回答。「一直都是這樣。我本來自願要去幫忙,可是不久哈洛就病倒了,因此我抽不出時間過去。」
「這對婦女們來說,是不是一項不太愉快的工作呢?」
「噢,是的,」她回答。「尤其是在冬天那幾個月。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這樣一來,實在是會把人給累死。」
「但是你喜歡烹任。」茱麗提醒她。
「是的。」
「你從哪兒得到食物來烹任呢?」
「戰士們會供給我一些,」她解釋。「而有一些是族里的女人們剩下給我的。」
茱麗蹩起眉頭。海倫剛剛解釋的,她听起來像是一種施舍。「我不懂得烹任。」茱麗說道。
「你是族長的妻子,你不需要懂。」
「安祖需要從一位男性身上得到指導,他也需要得到女性的教導,不是嗎?」
「是的,他是。」海倫同意,但她不懂茱麗為什麼要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
「而你又喜歡烹任。對了,這就是答案。就這麼說定了,海倫,當然了,除非你不願意。」茱麗急急忙忙地說了一串。「我不是在請求,也不是在下命令,如果你決定拒絕我的提議,我也能了解的。」
「什麼提議,我的夫人?」
「當管家,」茱麗解釋。「你可以指揮女僕以及負責烹任。我會找來所有你需要的助手,當然了,不過你是總負責人。我認為這個計劃不錯。你和安祖一天三餐都在城堡里吃,這樣他會有很多機會跟吉費和葛罕相處,當然,還有依恩。長老們需要有人服侍,而我覺得你似乎也有需要好好服侍安祖以外的人。」
「你會幫我嗎?」
「你還不了解,」茱麗反駁道。「是我們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我們。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把城堡當做你的家的。如果你住在那里,日子或許就不會這麼難過了。我不會催促你立刻決定。我們得先讓安祖習慣這項把他的母親整天留在城堡里的安排,然後再討論搬家的事。食物間後面有一間很大的房間,里頭還有一扇很棒的窗戶。」
茱麗猛然發覺她似乎是在自說自話,于是她立刻打住。「你會考慮這個提議嗎?」
「如果能夠接下這項工作,那將會是我的榮幸。」海倫月兌口而出。
于是這件事就這樣完美地定案了,茱麗興高采烈地離開小屋。她覺得仿佛是剛剛做了一項重大的改變,一項正面的改變,將會對海倫和她的兒子,以及她自己的家都帶來很大的好處。
在晚餐的時候,她說明了她做的這項要求。她預料大概會有一些小小的抱怨。
「我想這會是個好的改變,」葛罕宣布道。「我們再也不必忍受莉莉煮的飯了。老天!天知道我現在有多痛恨星期三。」
「海倫是個好廚師嗎?」吉費問道。
「她是個罕見的烹任專家,」茱麗回答。她轉向葛罕。「提到了改變,我還有一件事要做,但是我需要你的合作……還有依恩的。」
葛罕皺皺眉頭。「是與長老有關的事嗎?」
「不,」她回答。她轉回她的丈夫。「我相信你會認為這只是個小小的改變,不值得動用到長老們的注意。」
「你指的到底是什麼改變?」吉費問道。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要星期天。」
派特走進大廳時正好分秒不差地听見茱麗沖口說出她的請求。「你一定能給她的,依恩?」他大聲說道。
「這姑娘說她想要星期天是什麼意思?」吉費對葛罕問道。
「我不相信我們听對了她說的,」葛罕回答。「她不可能會說……」
吉費打斷葛罕的話。「如果這姑娘肯學著像我們一樣說點有組織的話,也就不會沒人听得懂她在說什麼了。」
然後鄧肯昂首闊步地走進大廳,文生和歐文跟在他的後面。茱麗向依恩湊近了些。「你們今天晚上要開會嗎?」
他點點頭。「不過,在你解釋那個古怪的星期天要求之前,我們是不會開始的。」他說道。
她搖頭。他揚起一邊眉毛。她又湊得更近,直到她已經貼在她椅子的邊緣。「我不想在全部的長老面前討論這件事。」她壓低聲音告訴他。
「有何不可?」他問道。他伸出手去為她將一絕發絲拂到肩後。
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因為這是一件你必須先同意支持我的私事。」她解釋。
「可是剛才葛罕和吉費也在……」
「他們是我們這個家庭的一部份,依恩。這件私事當然也必須跟他們討論。」
「你听見了嗎,葛罕?」吉費大叫。「她稱我們是一個家庭呢!」
茱麗轉向這位長老,為他故意偷听她的悄悄話而使了一個不悅的眼色。他對她咧嘴一笑作為回答。
她又轉向依恩。「如果你願意撥出幾分鐘,我會很願意到我們的臥室解釋給你听的。」
依恩很想大笑,但他不敢,那會使他的妻子那脆弱的感情再度受到傷害。她看起來已經非常煩惱,一種罕見的煩惱。然而在她的臉頰上卻有兩朵紅霞。難道她想討論的這件事會造成某種尷尬嗎?他嘆了口氣。他很清楚,如果他帶她上樓去討論這個問題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有時間來談話的。他會帶她上床,當他在他的妻子身上得到莫大的滿足之後,他一定會把樓下的會忘得一干二淨。但既然是他叫長老們再度聚會一次來討論聯盟的可能性,他不能丟下他們。
長老們各自在桌邊找了位置坐下。一位茱麗以前從未見過的年輕戰士帶了一壺酒過來,一一斟滿每位長老的高腳杯。當這個隨從拿起依恩的高腳杯時,依恩揮揮手示意他放下。茱麗發現自己一直屏住的氣息,在她的丈夫拒絕了這杯酒時才松下來。
歐文注意到了依恩的拒絕。「怎麼了?你應該為你的結婚干一杯,孩子,」他宣布道。「這是我們和你……已婚的你……開的第一次會議,給我們一些忠告吧。」
「他為什麼要給你們忠告?」
茱麗渾然不覺她正把她的想法大聲地沖口而出。等她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她當然成了大家目光焦點之所在。長老們全部對她瞪大了眼楮,仿佛他們剛剛才發現她是個瘋子。
「這算哪門子的問題?」歐文問道。
「他是族長,」文生提醒她。「給我們忠告是他的責任。」
「你們這里真是本末倒置。」茱麗點了個頭批評道。
「解釋一下你的意思,姑娘。」葛罕暗示道。
她但願自己沒有打開這個話題。噢,上帝,她多麼痛恨每個人都這樣盯著她瞧。她可以感覺她的臉正紅得發燙。她抓緊了依恩的手,然後說道︰「你們的族長還年輕,而且他也沒有你們的智能。就我而言,我認為,你們是長老,應該是由你們來給他忠告。」
「我們這里向來都是這種習慣。」吉費反駁道。
其它的長老也都點頭表示贊同。茱麗注意到那個隨從,在歐文的催促下走上前去,現在他正把那深紅色的酒斟滿了依恩的高腳杯。她強迫自己別因為看見她的丈夫喝了一、兩杯酒而反應過度。
「吉費,請別因為我問這個問題而認為我無禮,」她開始說道。「但是我很懷疑,如果你已經變得那麼食古不化,那麼你根本就不能考慮做任何改變,即使那些改變是對整個族里都有好處的。」
這是個大膽的問題,茱麗很擔心他會作何反應。吉費搓搓他的下巴想著她說的話,然後他聳聳肩。
「我正跟一個英格蘭女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這位長老開口道。「而我認為這算是個改變沒錯。由此可見我並沒有那麼食古不化,茱麗。」
她很高興听他這麼說,依恩猜想,因為她緊抓著他的手放松了一些。
「現在讓我們大家喝一杯吧,然後族長的妻子就可以告訴我們要星期天的理由了。」葛罕宣布道。
「你听見了嗎,歐文?這位姑娘想要星期天呢!」吉費用大聲的悄悄話告訴他的朋友。
「她不可能想要的,她可能嗎?」文生問道。「你不能把一天據為己有,它是屬于每一個人的。」
這個討論會開始變得有些失控。依恩努力別讓自己笑出來,茱麗則努力別讓自己被惹火了。
「注意,注意。」葛罕沖口而出以得到每個人的目光。他站起來,對空舉起了他的高腳杯,對著新娘和新郎,一口氣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每一個人,包括依恩在內,也喝干了他們的杯中物。那位隨從迅速地上前,再為每個人的高腳杯斟滿了酒。
她將椅子一英寸一英寸往後挪,遠離餐桌。這是個下意識的習慣,好幾年前養成的,但她卻是一點兒也未曾察覺自己所做的事。
依恩注意到了這怪異的舉動,也注意到他每多喝一口酒,茱麗就往後退開一些。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葛罕身上。這位長老中的首領現在正在正式地歡迎茱麗成為族里的一分子。
然後,嘉琳挽著亞力強壯的手臂,也走進了大廳。派特看著他妻子的表情似乎是既驚訝又惱怒。
她先發制人地擋住了她丈夫的責罵。「我想呼吸點新鮮空氣,也想看看我親愛的朋友。她也住在這里,派特,所以你大可不必再皺你的眉了。亞力只是不想讓我跌倒。」
「我本來想讓她騎我的馬,可是……」
「他不知道該怎麼扶我上去。」嘉琳解釋。她拍拍她的肚子,並抬起頭對她的丈夫微笑著。
「過來一起坐吧,」茱麗大聲說道。「葛罕剛剛才干杯歡迎我加入這個家呢。」
她的朋友點點頭。她抬頭看看亞力。「看吧?我就跟你說這里不會在開會的,不然茱麗就不會在這兒了。」
「為什麼我不會在這兒呢?」茱麗問道。
嘉琳走到餐桌的另一邊,在她的丈夫身邊坐下,並且握住了他的手,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停止對她皺眉頭。當她對茱麗微笑時,她的手卻捏著她的丈夫。
嘉琳羞怯的請求葛罕再重復一次賀詞,讓她也能听到。這位長老愉快地答應了她。于是每個人又立刻喝干了一滿杯的酒。
茱麗又再度將她的椅子向後移了一些。她可以感覺在她月復部中那正在成形的糾結。依恩曾經對她承諾過絕不在她的面前喝醉,但是,萬一他一不小心多喝了一些呢?他會不會變得像她的岱克舅舅一樣凶,一樣亂發脾氣?
她努力把她的恐慌放在一邊。吉費正在質問她。「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想要星期天?」他命令她回答。
「老天,你縮在角落里干什麼?」葛罕突然注意到她離他們大伙兒有多遠。
「她溜到那兒去了。」歐文解釋道。
茱麗可以感覺自己在瞼紅。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站起身來。「星期天應該是休息的日子,」她宣布。「教堂里是這麼說的。在英格蘭,我們都遵守這個法則。」
「我們也是,」葛罕說道。「我們也休息,不是嗎,吉費?」
「是啊,我們是。」他的朋友同意。
「所有的男人都休息。」嘉琳說出了這一句。她的目光定在茱麗身上。「這就是你的重點,對不對?」
茱麗點點頭。「我注意到婦女們從來就沒有一天可以休息,」她解釋。「對她們來說,星期天就跟其它的日子沒兩樣。」
「你是想批評我們的女人嗎?」鄧肯問道。
「不,」茱麗回答。「我是在批評男人。」
依恩向後靠在椅背上微笑著。茱麗曾警告他,她要做一些改變,他猜想這就是其中之一了。該死!他就是那個暗示她可以把她不喜歡的事物做一些改變的人。他回憶著他們曾在婚禮儀式當中說過的話。是的,他是做過這種暗示沒錯。
「你要我們命令女人們不準在星期天工作?」葛罕問道。
「不,當然不是了。如果你們這麼命令,這又會變成另一種負擔了。」
「你認為我們是在虐待我們的女人嗎?」鄧肯問。
茱麗再度搖頭。「噢,不,」她說。「你們都是好戰士,能夠把你們的妻子養得很好,你們珍惜她們也保護她們。同樣的,她們也把你們的家庭料理得舒舒服服,而且照顧你們的生活起居。」
「婚姻就是這麼一回事啊!」葛罕說道。
「那麼,她是對婚姻有一些疑問?才有的這些想法嗎?」
吉費搖頭。「都是因為那些石頭,它們把她的腦袋敲壞了,」他下了結論。「有一顆還差點把她的眼楮給打下來。」
茱麗覺得挫敗得想尖叫出來。當然,她沒有,而且她試著想再一次用邏輯來讓這些男人了解。她的注意力轉向依恩。「婦女們什麼時候有時間消遣呢?」她問。「你們族里的人從來不參加慶典集會的活動,不是嗎?你們看過任何女人帶著她們的午餐到戶外享受陽光,彼此之間閑話家常嗎?我沒看過。」她點個頭結束。
接下來她轉向葛罕。「有沒有哪一個女人擁有她自己的馬呢?你有沒有看過她們任何人騎在馬上出去玩狩獵游戲?」她沒有給他時間回答。「我只是要請求你們考慮一下,將星期天作為消遣或其它類似的日子。我想說的就是這樣。」
茱麗坐回地的椅子上。她決定現在把她的嘴巴給閉上。在開始重新討論之前,她會給他們時間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我們重視族里的每一個人。」吉費宣布道。
「我想我們該開會了,」鄧肯插嘴說道。「如果女人們可以離開。」
茱麗再度從她的椅子上彈起來。「女人不算這個族的一部份,如果她們算,她們應該被允許提出她們的問題在長老會上討論。」
「听著,茱麗,你說的不是實話,」歐文反駁。「不過幾個月前,我們才允許了嘉琳加入我們的會議。」
「是的,他們是這麼做了,」嘉琳同意。「他們是說服我不要把你找來。」
「現在,讓我們再干一杯,先把這個問題擱在一邊吧!」文生提議。「依恩,你最好勸勸你的女人少去想那些不合邏輯的念頭。如果我們讓她這麼任性胡為,她會叫我們都被我們的老婆牽著鼻子走的。」
茱麗的肩膀垮了下來,她再也別想得到長老們的任何支持了。
然後依恩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在對文生搖頭。「我不會跟我的妻子吵架的,」他宣布。「因為我支持她告訴你們的事。」
茱麗好高興他會這麼說,她好想奔向他。他拿起了他的高腳杯,慢慢地喝著酒,她的椅子又往後退。
「你說什麼,依恩?」葛罕問。
「茱麗是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來到我們這里的,」依恩解釋。「我們的生活方式對她也是全新的,而她也能夠看到那些向來被我們所忽略的事物……或者經年累月之後她也能毫無疑問他全盤接受。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非得堅持我們的女人在星期天不準休息。」
長老們點點頭。葛罕要他的族長說得更明確些。「你是不是建議我們下令叫女人們這一天全部放假休息?」
「不,」依恩回答。「就像茱麗剛才所說的,一道命令只會變成一種負擔。我們只是在建議,葛罕,還有鼓勵。你看得出這其中的不同嗎?」
葛罕微笑。他轉向茱麗。「現在你明白他為什麼會是族長了嗎?他給了我們好的忠告,茱麗。」
她心里還是覺得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不過她已經為她的丈夫替她做的辯解高興得不想再爭論什麼了。
「現在,或許你也該明白我為什麼會嫁給他了,」她答道。「我是死也不會嫁給一個蠻不講理的男人的。」
「她又把她自己和她的椅子藏到後面去了,」吉費用大聲的耳語說道。「我一點也不懂她到底在干什麼。」
「茱麗,」依恩大叫。「我下令叫勃迪和高威在外頭等到會議開始。你願意現在出去叫他們進來嗎?」
這是個奇怪的要求,因為他的隨從事實上就站在他的身邊。這個年輕戰士的表情看來像是他想去替他跑這項差事,但當他才正想開口提供他的協助時,依恩舉起了他的手。
「我很樂意出去叫他們進來。」她說。依恩用委婉的措詞說出他的命令,讓她非常高興,她幾乎微笑得合不攏嘴。
依恩注視著她的離去。當那扇門一在她的身後關上時,他立刻轉向嘉琳。「我是隨便派個差事給茱麗的,」他壓低聲音解釋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嘉琳回答,試著別去擔心她大伯臉上愁眉深鎖的神情。
依恩指了指茱麗那張放在角落里的椅子,然後問道︰「為什麼?」
他是在問她茱麗為什麼離開了桌面。「因為酒。」她輕聲地答道。
他搖頭,他還是不懂。嘉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每次都會這樣,打從她還很小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以前我父親也被她這樣的舉動逼得快受不了,後來他終于決定再也不在茱麗面前踫半滴酒。我懷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可以對她生氣。」
「我只是想了解,」依恩反駁道。「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生氣的。」他承諾道。「現在,告訴我,為什麼我每喝一口酒,她就把她的椅子往後挪一些。這樣做她又學到什麼?」
「茱麗把她自己往後挪是為了……」依恩耐心地等待著。嘉琳無法承受他的逼視,她將她的目光轉到桌面上。「……讓人打不到她。」
依恩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思索著嘉琳的解釋。
無言的靜寂持續了好半晌,然後依恩問道;「她有過躲不開的時候嗎?」
「噢,是的,」嘉琳回答。「很多、很多次。」
當然,其它的長老們也听見了每一個字。吉費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葛罕則搖著頭。
「她為什麼會以為你要打她?」歐文問道。
直到這一刻,依恩才恍然明白他有多痛恨這種缺乏隱私的生活。「這是我們家的私事。」他大聲說道。
他想要在這個討論變得更深入前結束它。然而,嘉琳沒意會到他的暗示,她轉向歐文並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並不以為依恩會打她,」她解釋道。「她若認為他會傷害她,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麼為什麼……」歐文開始追問。
「如果茱麗希望你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她會自己告訴你的。」依恩說道,他的聲音堅定而果決。他站起來。「這個會明天再開。」他宣布道。
他沒有留時間給任何人爭辯,直接轉身走出了大廳。
茱麗站在庭院的中央。當她听見身後的門關上,立刻轉過身,努力對她的丈夫擠出一絲笑容。
「他們還沒有來,依恩,」她叫道。「只要他們一到,我一定會馬上叫他們進去的。」
他步下台階,開始朝著她走去。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她注意到了她的丈夫似乎並沒有喝醉,他也沒有滿臉凶相。可是她算過了,他整整喝了滿滿三大杯的酒……難道他只是小啖幾口嗎?她不能確定。他看起來似乎沒醉。可是,她不想冒這個險,她又向後退了一步。
他停了下來,她也是。「茱麗?」
「什麼事?」
「我十五歲的時候,有一回喝的爛醉。我對那件事的印象清楚得像是昨天才剛發生。」
她睜大了雙眼。他又向她靠近一步。「那是一次痛苦的教訓,」他邊說邊又向她前進一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第二天的感受。」
「那很難受?」
他大笑。「難受得快死了。」他告訴她。現在他離她只有幾英尺的距離,如果他伸出手去,一定抓得到她。但他沒有這麼做,他要她自己走向他。他把他的手別在身後,定定地凝視著她。「葛罕灌了我一大桶的啤酒,第二天他也照顧了我一整天。他給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課,可惜我那時候太年輕自負,因此沒能體會到。」
她的好奇心凌駕了她的憂慮。當他又向著她前進一步時,她沒有再後退了。「這一課是什麼?」她問。
「一位戰士如果在美酒之前卸除武裝,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酒精會使人變得脆弱無助,而且對別人造成威脅。」
她點著頭同意。「事實就是如此,」她說。「有些人甚至會做一些他們隔天根本想不起來的事。他們可能傷害到別人,自己卻渾然不知。因此別人就得無時無刻保持警戒來防範他們的攻擊,醉漢都是不可信任的。」
她如此無心機地說出的話令他心痛。他小心地讓他的神情保持鎮靜。「是誰給你上了這一課的?」他用溫和、安撫的語氣問她。
「岱克舅舅,」她回答。當她解釋著他受的傷以及他如何用酒精來-痹他的痛苦時,她的手不住地摩擦著她的上臂。她的回憶令她顫抖。「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酒精讓他的神智變得昏亂無比,然後他就變得完全不可信任了。」
「你信任我嗎?」
「噢,是的。」
「那麼就到我身邊來。」
他對她展開雙臂。她只猶豫了一下下,便快速地迎向他。他的手臂圈住她,牢牢地將她擁在懷中。「我答應過你,我絕不會喝醉的,茱麗,而你竟認為我會打破這承諾,這對我真是一大侮辱。」
「我絕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喃喃說道。「我知道你絕不會故意打破你的承諾。可是一定會有些時候,就像今天晚上,你必須跟其它的人一起喝酒,而且有時候慶典上也會要你……」
「不管理由是什麼都不重要。」他打斷她。他的下巴在她的頭頂摩擦著,他愛死了她絲般的秀發觸著他皮膚的感覺。他深深吸進一口她那清淡的女性芬芳,發現他自己正因這份喜悅而微笑著。
「丈夫,你快錯過重要的會議了。」她輕聲說道。
「是的。」他同意。他放開她,等著她抬起頭來看他,當她這麼做時,他低下頭去親吻她甜蜜的嘴。
他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回到屋內。然而,他並沒有走向大廳,而是開始步上台階,拉著他的妻子在他身後。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小小聲地問他。
「去我們的臥室。」
「可是你的會……」
「我們先開我們自己的會。」
她不明白。他打開臥室的門,對他的妻子眨眨眼,然後輕輕地推推她催促她進去。
「這個會的目的是什麼?」
他關上門,掛上門閂,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茱麗身上。「滿足。」他答道。「月兌掉你的衣服,我再跟你解釋細節的部份。」
她悠地緋紅的雙須告訴他,她已經明白他的詭計了。她開始大笑,那銀鈴般豐富的聲音讓他的心跳加速。他背靠在門上,靜靜地看著她戰勝她的羞怯。
他甚至踫都沒踫到她,但他卻已經感覺到那不可思議的滿足了。在她走進他的生命之前,他從不明白自己過的是一種怎樣暗郁而冰冷的生活。就像是從他有生以來,他就一直活在一團充滿了責任與負擔的迷霧中,從來沒讓他自己有時間想一想他到底錯過了些什麼。
茱麗徹底地改變了他的生命。當然,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能找到這麼多的喜悅。現在,他會花時間去做一些沒什麼意義的事,像是去捉弄她,只是為了看看她那永遠新鮮的反應。他也喜歡踫她。噢,老天,他多喜歡她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身上的感覺。喜歡她對一些幾乎無關緊要的事都會臉紅的樣子,喜歡她羞答答地試著想去命令他的方式。
她對他來說是一團可喜的混亂。他知道,為族里的女人懇求對她來說一點兒都不容易,然而她卻沒有讓她自己的羞澀阻撓她站出來,擁護她們的權利,爭取更好的待遇。
茱麗具有堅強的意志,以及勇氣,但她的心卻又敏感到了極點。而他愛上她了。
上帝助他,他心想著。她已經擄獲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該大笑還是大吼。茱麗停下了她月兌衣服的艱巨工作,抬起頭來看著他。她現在只穿著那件白色的寬松內衣,正用手取下脖子上那條墜著她父親戒指的項鏈,就在此時她看到了依恩陰郁的表情。
「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我告訴過你不要戴那個戒指。」他提醒她。
「你是告訴我不要戴著它上床,」她反駁道。「我也從來沒那麼做啊,不是嗎?」
他的眉頭糾結了。「為什麼你要在白天戴它?你跟它有什麼特別密不可分的關系嗎?」
「沒有。」
「那麼你該死的戴著它做什麼?」
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她這麼生氣。「因為珍妮和蓓姬現在都會進來打掃我們的臥室,我不想讓她們任何人發現這個戒指而對它有所懷疑。」她輕輕地聳一聳肩。「這個戒指已經變得很討人厭了,我真的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把它丟掉。」
或許現在就是告訴他這個戒指屬于誰的最佳時機了,她也該告訴他為什麼她會如此擔心會有人認出這個特殊的標志並猜到那是屬于馬家族長的東西。
她把項鏈以及戒指放回小盒並且蓋上了蓋子。然後她轉過身來面對他。現在她會告訴他的。
他還不曾告訴她他愛她,他暗自想著。還不是時候,無論如何,他要等到他真的明白這項宣告同時也會保證他們會有未來的時候才告訴她。
「你記得嗎,就在我們結婚之前,你告訴過我,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的身世背景?」
他點點頭。「我記得。」他答道。
「你會說到做到嗎?」
「我從來不說我做不到的事。」
「你不必對我吼。」她喃喃道。她開始絞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依恩愛她,那麼她即將告訴他的真相就不會毀了這份愛……不是嗎?
「你愛我嗎?」
他離開靠著的那扇門,他臉上的憤怒炙熱得快燃燒起來了。「不準你命令我,茱麗。」
這道命令使她吃了一驚。「我當然不可以。」她同意。「我只是在問……」
「我不會變成一個繞指柔的,你最好現在立刻了解這一點。」
「我了解,」她回答。「我沒有想要改變你什麼。」
她的話並沒有緩和他的怒氣。「我絕不軟弱,而我也不會變得軟弱。」
他們的對話變得十分怪異。依恩似乎被激怒了。在她的心里,她確信他是愛她的,然而他對這個簡單問題的反應卻令她百思不解,她開始擔心了。
她注視著他月兌下一只靴子,把它扔在地板上。接著是另一只。
「我的問題那麼令你心煩嗎?」她問,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都會叫她心痛。
「戰士是不會心煩的,女人才會。」
她挺直脊梁。「我才沒有心煩。」
「有,你有,」他反駁道。「你一直在絞你的手。」
她立刻停下這動作。「你才是那個一直擺臭臉的人。」她說。
他聳聳肩。「我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
「煉獄之火。」
她必須坐下來。他現在到底在胡扯些什麼?「什麼意思?」她問。
「派特告訴我,如果要走過煉獄之火才能取悅他的妻子,他願意這麼做。」
她走向床鋪,在床沿上坐下。「然後呢?」當他沒繼續往下說時,她催促著。
他月兌下他的衣物,走向她。他拉她站起來,低頭凝視著她。「然後,我剛剛才明白,如果是為了你,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