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安在迷茫混沌的意識之海中飄浮,片段的影像如浮光掠影閃現。她看到在意大利的花園飄著大雪,坎莫站在花床旁邊對她微笑。瓊安,甜美的瓊安,回到我身邊來。
但那不可能是坎莫。坎莫已經死了,留下她孤獨一個人。
雪──漫天的大風雪。為什麼她感覺如此燥熱?就像她嫁給坎莫的那年夏天,柏薩諾熱得要命。老天,誰能給她一杯水?
奇跡般地,一杯水被遞到她的唇邊。但她卻很難將水吞咽下去,溢出大半到下顎。
她的喉嚨干燥如砂紙,牙齒一直在打顫。
不如睡著吧!她彷佛又回到了大風雪里。噢,只要睡著就好了,安詳、和平的睡眠……再也不要醒來……
瓊安,瓊安,-必須奮戰下去!不能放棄!
她皺起眉頭。為什麼一直有個惱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著?這樣她要怎樣睡著呢?她翻了個身,申吟出聲。
清涼的小手握住她的。「我在這里,安安。」
她輕嘆了口氣。小邁──小邁就在她的身邊。
「我愛-,安安。我們全都愛-,-一定要回到我們身邊,-真正屬于的地方-離開了許久,整整七天了──我每天都在算日子。」
她笑了。回去她喜正屬于的地方?多好呀!如果有人為她指引路徑的話……
模糊地,她听到彷佛是契爾的祈禱聲,在黑暗中指引著她。「我們在天上的父,請求神賜給我們奇跡,讓她回到我們的身邊……」
噢,她會回去的……一定!
瓊安在黑暗中睜開眼楮。房間里殘燭煢煢,淡淡的月光透窗而入。好一晌,她似乎無法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她的眸子逐漸凝聚焦點,適應了黑暗。對了,她在衛克菲莊園,她的房間床上。
她想要挪動身子,卻發現自己出奇虛弱,似乎連移動一根手指頭都有困難。她究竟是怎麼了?她試著回想,但只記得浸在熱水里,之後瑪格送她上床,為她蓋上毛毯。對了,她遇上暴風雪,和契爾分開,迷了路。接著契爾抱她到馬廄里,用身軀溫暖她,再抱她進屋。她記得契爾一臉的焦急和關心,以及在睡夢中听到他焦急地呼喚著她……
她似乎睡了許久許久。但為什麼她仍然全身酸痛乏力?而且她的睡衣都濕透了……
她艱困地轉過頭,隨即驚訝地睜大眼楮。契爾怎麼會在她的房間里?他坐在床邊的安樂椅里打著盹。即使在昏暗的燭光下,她仍可以看出他疲態畢露,似乎數天不曾睡過好覺。
「契爾?」她低語,感覺聲音粗嘎得有若砂紙一般。
他立刻睜開眼楮,坐直身軀。
「瓊安?噢,謝天謝地,瓊安?」他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虔誠地親吻,彷佛它們是某種聖物。「瓊安。」他貼著她唇邊喃喃。
她虛軟無力地微笑。「是的,那是我的名字沒錯。你為什麼表現得這麼奇怪?又為什麼看起來如此邋遢?我記得要你去洗澡的。」
「那已經是上個星期的事了。」他撫著下顎的髭須。
「上個星期?」她無法置信。不可能一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她呆呆地問。
「-生病了,病得非常重。我──我們都很擔心。」
瓊安舌忝著干澀的唇。怪不得她會覺得糟透了。「我可以喝些水嗎?」
「當然,」他立刻推開椅子,走到床邊茶幾倒水。他坐在床緣,扶著她的背撐起來。「慢慢坐起來。」他道,將水杯送到她的唇邊,一手扶著她的頭。
她慢慢喝著,甘涼的水潤滑了她干澀的喉嚨。「謝謝你,」他扶她躺回去。「我感覺像個無助的嬰兒,我通常不會這麼虛弱。」
他撫弄著她的發。「-全身汗濕-一直在囈語、發高燒,終于今天燒退了。我衷心感謝上帝。」
「噢,我是否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她不安地問,想象自己在病中吐露了對他的。
「多數時候,我們都無法分辨出-在說什麼-說的大半是無意義的字句。我會召來娘子軍團進來照顧-,順便更換床單──床單也一樣濕透了。」
她皺起眉頭。「什麼軍團?」
「由瑪格、溫蒂和雪玲組成的。她們就睡在隔壁。」
瓊安笑了。「听起來你似乎還滿喜歡她們的。在我臥病的期間,你已經熟悉你的僕人了,爵爺?」
「我別無選擇。他們攻進了育嬰室,佔據了這座堡壘。我一輩子從不曾像這樣被使喚來使喚去,沒有人听我的話,連新來的艾密的妻子也一樣。她負責煮飯,因為瑪格忙著照顧。」
「很有意思。小邁呢?」瓊安累了,閉上眼楮。
「他就和她們一樣糟,」他撫弄著她的指尖。「不斷告訴我該怎麼做。對了,邁斯畫了許多畫,等著-贊賞。他已經告訴我當他長大後,他要當個畫馬匹的士兵。」
瓊安輕握他的手。「了不起的野心。」
「的確,至少那總比畫士兵的馬匹好,」契爾放開她的手,站了起來。「我很想要留下來,但-一定累壞了。我明天早上再來看。」
他再度輕撫過她的額頭。「歡迎回家,瓊安。」
在她能夠回答之前,他已快步離開,輕柔,但堅定地關上房門。
一八一九年三月二十日衛克菲莊園
生平第一次,瓊安無聊得快瘋了。她已經被困在床上整整一個月。
她坐在椅子上,悒郁地望著窗外的春日風光,粉紅和白色的小花開滿了綠色的草地,但可惡的大夫就是不肯放她離開監獄,出去透口氣。
「-必須好好休息,伯爵夫人,讓-的身軀自這次的煎熬中恢復。」說得彷佛她是行將就木的九十歲老嫗。「我建議-盡可能臥床休息,多攝取有營養的東西,而且最好不要有大多訪客,」他測量她的脈搏。「切記,別大刺激-的心髒,它剛剛歷經了極大的負荷。」
噢,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契爾多數時候都守在她的床邊,朗讀書本給她听,或是和邁斯玩耍──天知道,那對她的心髒就是夠大的刺激了。
邁斯已經完全復原,就像一般精力活潑的五歲男孩,至于契爾……他總是令她的脈搏加促,心律不整。然而她依舊滿心期望著契爾的來訪。隨著每天的過去,她也學到更多有關他的事。現在他們已能輕松自在地相處,有若多年好友一般,但她始終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反應,他就像打火石般輕易點燃了她。
前兩個星期還比較容易。她還太虛弱,對他的關心照顧只能心存感激。但隨著她的體力逐漸恢復,她沮喪地發現到一切都沒有變──然而一切也都變了。
她依舊渴望著他。那份渴望日漸加劇成疼痛,就像顆不斷啃嚼著她的壞牙,拒絕放過她──只不過壞掉的牙齒可以拔掉,她卻無法將沙契爾自她的心頭拔除。
她怎麼會讓他成為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存在?從何時起,他穿透了她心里的層層防衛,俘虜了她的心?從何時起,她已和他的生命、他的孩子,甚至和僕人的生活糾纏不可分,以至于她根本無法想象另一種生活方式──甚至回到她曾經樂在其中的意大利小屋!
瓊安以手覆額,感覺悲慘到了極點。她已經陷入這樣的深淵好幾天,也思索好幾天了。──
邁斯已經完全康復,她不再有理由留下。噢,她知道契爾不會趕她走。他一直對她的病深懷愧疚,不遺余力地照顧她。盡管這份愧疚感荒謬得沒有道理,瓊安也舍不得他離開。
但他的罪惡感終將淡去,之後他會離開──不是自邁斯的生命中,他們父子倆現在已變得密不可分。看著他們在一起,帶給了她莫大的喜悅。邁斯擁有愛他的父親,契爾也得回了他的兒子。然而那也意味著契爾已不再需要她,遲早他會自她的生命中消失。
噢,她了解他。他不會殘忍得斷然決裂,而是禮貌地逐漸疏遠,愈來愈常和他的朋友待在一起、打獵,返回倫敦處理生意。她會被留在衛克菲照顧邁斯──無論她再怎樣深愛,終究是不屬于自己的孩子──扮演家庭教師、兼職管家和長期房客的角色,等待契爾偶爾施舍的溫情。
瓊安以手揉著眼楮,拒絕哭泣。她無法接受那樣的人生──她的尊嚴和驕傲不容許。她會回意大利去,她真正屬于的地方,重拾她-下了六個月的人生。
就是這樣了。無視于心里的痛楚,瓊安下定了決心。她會盡快訂回意大利的船票,只等冬天過去後就成行。在這段期間,她會逐漸撤離契爾和邁斯的生命,大家來個好聚好散──沒有吵鬧、淚水或責難。
「-想要揍誰?」
她猛抬起頭。契爾站在門口,黑眸里閃動著笑意。
「契爾……我沒有料到是你。」她的心一沉。拜托,不要是現在,在我剛下定決心的時候……
「希望不是。」他走進房間。「-的表情看起來像要將進房間的人丟到海里,再砸下千斤巨石,確定對方永遠無法翻身。」
她強擠出笑容。「抱歉,我的心情不好。」
「噢,或許我有個解決的方法-願意強撐起病軀,和我下樓嗎?我知道-的驕傲不容許我繼續抱著-走動。」
她知道他的意思。一開始她還太虛弱,只能夠由他抱著她走動,最近她就拒絕再讓他抱了──那無關她的驕傲,而是兩人貼近的身軀對她的心髒太過刺激了。
「我自己可以走得動,謝謝你。我已經強壯許多。我一有空就在我的牢籠里運動,鍛煉荒廢已久的肌肉。」
「-說得好象是被囚禁虐待的雌獅,迫不及待想要重返山林。」他含笑道。
「但我保證不會咬人,」她不情願地微笑,契爾總是能逗她發笑。「過去我曾咬過人嗎?」
「在-的保護心發作時,-的脾氣可是相當壞。如果將邁斯比喻成-的小獅子,莉蓮就像是-的姊妹淘,誤闖進來的雄性可要當心了──幾下重咬是少不了的。」他為她披上羊毛披肩,伸出手給她。「走吧?」
她握住他的手,但盡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我們要去哪里?」她問,滿心的興奮。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們最好從屋後的樓梯下樓,一來可以避免歡呼的觀眾,二來距離也比較短-介意嗎?」
她搖搖頭。「我說過,我強壯得很。那個可怕的醫生應該被命令躺在床上一個月,看他會不會喜歡。」
「我敢說他立刻會大吼抗議。醫生很少听從他們自己的建議,我也決定不管他-已經被關在房里夠久了。」
他扶著她穿過長廊,從屋後的樓梯下樓。雖然只是一小段路,由于樓梯很陡峭,她走得格外艱辛。契爾擔心她會摔倒,堅持抱她下樓。
他們出到屋外的草坪,契爾放下她,讓她自己行走──令她頗為遺憾。坦白說,她真的很喜歡被他抱在懷里。
「走吧,」他扶著她的手肘。「就在前面了。」
她深深攝入清新的空氣。「噢,美好的自由。」
「我不知道-一直覺得被困住,」他含笑道。「我和邁斯賣力取悅-還不夠嗎?」
「你確實很賣力,而且我衷心感謝,」她贊賞著眼前的黃色櫻草花田。「但那和能夠自由走動還是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很勇敢。」
她沒有回答,轉過角落,隨即怔住了。在後院的正中央置著一具畫架,畫架上釘著白色的帆布,整組的油彩、刷子及繪畫的必需品全擺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邁斯朝她猛揮雙手,蹦蹦跳跳地沖過來,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喜歡我們為-準備的驚喜嗎,安安?」
她用力點頭,無法開口。她以手掩著顫抖的唇,望向契爾,告訴由自己絕不能哭出來。
「喜歡我們安排的驚喜嗎,安安?」契爾重復道,唇角揚著笑意。
「喜歡,」她哽咽道。「非常喜歡。我──我不知道要怎樣謝謝你們。」
「在畫布上盡情揮灑,畫出-心之所欲──那就是對我們最好的感謝方式了。」他的手覆住了她的。
她的心之所欲……噢,她要怎麼找到力量離開他?
她抽回手,蹲下來擁抱邁斯。「謝謝你,小乖。你和你爸爸真是太體貼了。」她輕吻他的面頰,撫弄他絲般的頭發──就像他父親的一樣。
邁斯反手圈住她的頸項,低聲道︰「爸說-可能會哭。」
瓊安的笑聲梗在喉間。她迅速拭去淚水,不讓邁斯或契爾看到。「在這麼快樂的一天,我怎麼會哭呢?」
他懷疑地看著她。「-確定?」他問,指尖輕觸她的眼角。
「我非常確定。」她站起來,握住他的小手,抬頭望向契爾。
「我們散個步吧?」她道。想著她最好立刻寫信給板板,以及向契爾表明去意,以免自己愈陷愈深。
當晚契爾和瓊安、邁斯一齊在育嬰室用餐。最近這已成為習慣了。
「等到天氣好時,-可以在屋外繪畫,」契爾對瓊安道。「幸運的話,我們會有個晴朗的春日。就算不,我還是可以讓人將畫具搬上樓──看-的意思決定。」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應該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要離開嗎?「到時再看看吧,」她喃喃。「沒有人知道明天會是怎樣。」
「當然。」他道,神色有異地看著她。
契爾一直等到晚餐結束,瑪格帶邁斯回房睡覺。「瓊安,今天我是否讓-累壞了,只是-不敢說出來,害怕再度被關回房里?」
「不一點也不。我很好,正如我說過的──我愈來愈強壯了。」
「那麼今晚-為什麼不尋常的沉默?我可以感覺得出-的退縮──事實上,下午我就感覺到了-討厭我們安排的驚喜嗎?」
「討厭?怎麼可能!我非常的高興──由衷地感激。正如我說的,我深深感動不已。」
「既然如此,或許-可以告訴我-有什麼心事。」
她沒有料到這麼快就觸及這個話題,但既然他提起了,沒有必要再拖延不可避免的事。
她鼓起勇氣。「我只是有些憂郁,」至少這部分是真的。「春天來了,令我想起了我在意大利的家。每年我都會在這個時候植下花苗。最近我一直在想──或許今年我可以試種玫瑰。」她強擠出笑容,盡管心里難受得要命,但話一出口,已無法挽回。
契爾的神色不變,但她似乎看到他握著刀叉的手一僵。「-打算回意大利的家?」他淡漠地問。
「是的,既然我已經康復了,我想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你一直親切、耐心地容忍我,但我在這里也叨擾得夠久了。」
「親切、耐心。」他重復,濃眉皺起。
「是的,」她回答,感覺出奇的緊張。「現在邁斯已經好多了,你們父子也相處融洽,你實在不再『需要』我。我想我也該回家了──我的小屋疏于照顧已久。」
「我懂了,-想念意大利。」
「是的,」她順著他的話道。「我想念意大利、我的屋子和朋友。噢,我已經離開──將近六個月。我真的該回去了,我想你也同意吧?」
「我不記得-征詢過我的意見。」他平板地道。
「你必須繼續過你的人生,就像我有自己的人生要過。還有──我不能讓邁斯太過依賴我。你終有一天會結婚,他會有個新媽媽來愛他,」她絞著餐巾。「讓邁斯太黏我並不恰當。」
「看來-已經很仔細考慮過了。」契爾-下餐巾,站了起來。「可以的話,請提前告知我-離開的日期,方便我找人接手照顧邁斯。失陪了,我得在邁斯入睡前和他道晚安。」話畢,他轉身離開了育嬰室。
「爸,你想瓊安會畫什麼?」邁斯在床上坐起,興沖沖地問。
「我不知道。」契爾回答,想著她或許什麼都不會畫。如果她打算在近期內返回意大利,她根本不會有時間。
她就要離開了。
她突然的表明去意令他震驚不已──他從沒想過她可能會想要回去意大利。沒有了她,邁斯會變得怎樣呢?還有僕人,他們已變得完全依賴她。瓊安就像太陽般發光耀眼,吸引她周遭的一切繞著她運轉。
更重要的──沒有了她,他會變得怎樣呢?單單是想象那種可能性,就令他的心里一陣尖銳的刺痛。
「爸,怎麼了?你的表情怪怪的。」
他輕撫邁斯的發。「沒什麼,我只是累了。」
「你不可能會累,現在是我的上床時間,不是你的。」邁斯以孩童的邏輯道。
「你說得對。那麼我一定是醒著,只是希望我累了。」
邁斯格格輕笑。「有時候你真的很傻氣,爸。」
「的確。」他絕對是個天殺的傻瓜!從什麼時候起,他對瓊安的感覺整個變了──彷佛她已不再是衛克菲的一部分、一位好友和有趣的同伴,而是他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該死了,他辛苦地將她由死亡的邊緣喚回來,絕不是為了讓她輕易離開!然而他沒有權利阻止她,瓊安可以隨她高興做任何事。但他忍不住難過瓊安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和邁斯,只想拎著行李,回到她的意大利小屋和天殺的花園,彷佛那遠比邁斯需要她來得重要。
而且他也需要她。老天,這項認知有若晴天霹靂擊中了他!他早已神魂顛倒地愛上了瓊安,而他甚至不自覺。
邁斯握著契爾的手。「爸,等我長得像你一樣大時,我可以娶像安安一樣的人嗎?」
契爾回過神來。「你可以娶任何你想要娶的人,小邁,但我也希望你能娶個像安安一樣的人。」
邁斯深思地點頭。「我知道我不會想娶像媽媽一樣的人。爸,你為什麼和媽結婚?她對你又不好──不像安安。」
「是的,她和安安一點都不像。我想──我娶她是因為我認為她很漂亮,笑容滿面;我並不是很了解她。最後,我們發現我們並不是很喜歡彼此。我們沒有多少共同點。」
「安安很漂亮,而且她總是笑容滿面。」邁斯指出。「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而且你們有許多共同點,像是馬匹和我。你為什麼不娶她?我想她會是個好媽媽。」
契爾怔視著他的小兒子。娶瓊安?他可以的,不是嗎?如果他娶了她,她就再也不能離開他、他可以每夜和她上床──噢,那絕對是個誘人的想法。自從瓊安復原以後,他一直在竭力抗拒她的吸引力,自覺像無法抗拒沖動的青女敕少年。今天他抱瓊安下樓時,他的就起了強烈的反應,而他只祈禱她不會注意到。
「我相信她會是個很好的媽媽。」契爾道,心中震撼不已。她也會是個好妻子──非常好的妻子。該死了,為什麼他自己沒有想到?問題在于,他不確定瓊安對他的感覺。噢,他知道她喜歡他,但愛情?
她愛坎莫,她崇拜坎莫,他澀澀地想著。
「他是我的丈夫,而我也是這樣愛著他。」
當然,她也說他是個體貼溫柔的紳士,听起來似乎毫無激情可言。他敢說坎莫尚未喚醒瓊安體內的熱情。如果瓊安肯給他機會,他絕對會給她一個前所未有的體驗……
但首先他必須想好怎樣求婚。如果他貿然提出,很可能會反遭她修理。或許他該做的是動之以理──對了,就是這樣。他可以等到清晨再和她提起婚姻。
他俯身親吻邁斯的面頰。「你真是聰明的小男孩,小邁!我愛你。」他為他拉好被單。「好好睡吧。」
邁斯對他綻開個滿足的笑容。「我愛你,爸。我也愛安安。」
「我知道,我甜美的小男孩。好好睡吧,我們明天早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