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個人曾經影響她多深遠、不管他仍在她心中佔了很大的分量、不管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依然為他心動,但現在她已經有男朋友,她不應該再為他而心慌意亂。
回到店里,宋巧可選了張椅子坐下,兩手靠在桌上,撐著兩邊臉頰,望著忙碌粉刷油漆的汪瑋馥背影。
「我看他似乎對你有意思耶!"啊啊!好羨慕喔!她也想跟這樣杰出的男子談戀愛!
「他只是高中同學而已。」汪瑋馥有些不悅的低喊。
「如果他追你,你不給他機會嗎?"宋巧可睨她。
要換作是她,一定馬上飛奔到他懷里,對他說上一千一萬遍的「我願意」。
「我有男朋友了。」
「又還沒結婚,你有選擇的權利。」溫如司她又不是沒見過,人是不錯,但就是少了點什麼。
「巧可!"汪瑋馥猛然轉過身來,「不要再談他了,好嗎?"好煩耶!
哇!有人生氣了!宋巧可癟癟嘴。「好啦,不談他,可是溫如司不是因為他在跟你生氣嗎?"
「我會跟他解釋的。」刷完一面牆,汪瑋馥放下手上工具,走到凌亂的吧台。「要咖啡嗎?"
「你總算知道該請客人-咖啡啦?"宋巧可故意取笑道。
唉,她來這也快一個小時了,口渴得要命哪。
汪瑋馥耳上一陣躁紅,「抱歉,我忘了。」
「給我來份特大杯的就原諒你。」
「是。」
她就不信汪瑋馥一點都不在意易稔寰!
汪瑋馥說過,她對之前交往過的男生,都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這其中也包括了溫如司,可當她面對易稔寰的時候,宋巧可發覺了不同。
她會氣惱、會急躁、會臉紅、會不知所措,這是她不曾見過的汪瑋馥。
因為沒有心動,所以汪瑋馥在男生面前,態度一向是落落大方、坦率自在,感覺就像朋友一樣,在外人看來,他們的愛情其實是單向的。
「我覺得你喜歡易稔寰耶!"
話一出口,汪瑋馥手一震,滾燙的咖啡燙著了指尖。怕被宋巧可看出端倪,她忍著痛將咖啡端到她桌上。
「你再談他,我會生氣喔!"汪瑋馥端起怒容。
「不喜歡干嘛在意我談?"宋巧可很故意的問。
「巧可!"她好想將地上的報紙,塞進好友的口中,
「干嘛?你伯我會指責你腳踏兩條船嗎?"她擺手,「我才沒那麼八股。」
「我有溫如司,我……」
「你不是說過,對他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嗎?"-了一口咖啡,嗯……不錯,夠香夠濃,的確有資格拿出來販售。
「我……」她深呼吸了口氣,「我更不喜歡易稔寰帶給我的感覺。」
「什麼感覺?"好奇心大大被揭起。
「我不會說啦,反正就是不喜歡就對了!"不要再逼她了啦!
「是不是因為他會讓你感到臉紅心跳、手足無措,莫名其妙的老是在意著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汪瑋馥聞言愣了下,宋巧可立刻知道自己猜對了。
「哈!就說你喜歡他,再狡辯啊!再否認啊!"宋巧可得意洋洋。「喜歡就跟他在一起嘛!反正溫如司人也不差,追得到女朋友的,你不用擔心他啦!'
汪瑋馥氣急敗壞的嚷嚷︰「你別胡說八道……」
突地,一道冷聲打斷了她。
「原來我只是備胎!"溫如司站在門口,拿著安全帽的手氣得發抖。
虧他還先放段,想過來听她解釋,沒想到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女人,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
「如司?"汪瑋馥急走過來,「巧可胡言亂語,你別听她胡說。」
「那你把這里退租!"來表示你的決心。
「你明知道我一直想要開間小咖啡館,我不可能將這里退租的。」押金跟第一個月的租金都付了耶!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討厭這種被要脅的感覺。
「全台北那麼多店面出租,誰規定一定要租這里?"
「我喜歡這里的環境啊!"她在第一眼就愛上它了啊!
「我看是喜歡這里的房東吧!"
汪瑋馥嘆了口氣、她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如果你要取得我的信任,就另尋地點!"溫如司不容置喙的威脅。
「如果你不能信任我,那干脆分手吧!"她疲于這樣的爭吵了。
「你……」溫如司難以置信她竟然這麼輕易的就將分手說出口,「你果然腳踏兩條船!"
「我說沒有你信不信?"她搖頭,知道再吵下去將會是一場永無止盡的辯論,這種經驗她有過太多了。「算了,別吵了,分手比較干脆。」
「分就分!"溫如司廢話不多說,甩門而去。
「煩死了!"汪瑋馥一坐在椅上,也不管咖啡燙口,端起杯子就-了一大口。
「你呀,沒有一次說分手時,心里會有不舍的。」宋巧可臉上表情沒有任何一絲意外。
「我也不想走到這個地步啊!"她很無奈的嘆氣。
「可是你只要一覺得對方讓你不耐了,你都可以很爽快的跟對方一刀兩斷。」溫如司不是第一個,不過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談戀愛本來就該是件愉快的事,像剛才那樣大眼瞪小眼,連我開咖啡館的事他都要插手,還威脅我要換地點,換作是你也會覺得煩。」
誰說男人跟女人談戀愛,就得讓對方插手生活的每一項大小事?沒道理嘛!
「換作是我,我會換地點。」
「啊?"汪瑋馥皺眉,「騙人。」
「為了要讓他安心,只好遷就啦。」宋巧可聳聳肩。
「如果我換了地點,那個房東也喜歡我的話,我不就得一年到頭都在找店面?我神經病啊!"說到底,問題是出在溫如司的不安全感上,而不是她!
「所以我說,」宋巧可點點汪瑋馥的肩,「你跟他只是在玩談戀愛的游戲,你不會想到要犧牲、想到要遷就、想到要迎合他的喜好,你只想、到、你、自、己!"宋巧可特別加重最後五個字。
「我也從不曾要求他要為我犧牲、迎合我的喜好啊!我只要他彼此尊重!"她理直氣壯道。
宋巧可搖搖頭,「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汪瑋馥外型柔順,內心可固執的咧,光是用嘴說明,她是不會接受的。宋巧可好笑的搖頭,嘆道︰「你有真心喜歡過人,並曾讓他介入你的生活,你就知道哪不一樣了。」
汪瑋馥癟著嘴思考。
「對了,易稔寰晚上不是要請你吃飯?"
「我又沒答應。」她悶道。
這個男人比溫如司更不懂得尊重人。
「干嘛不答應?"
「我晚上要去采購廚房用具。」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順著他的話走了!
「那你不吃晚飯嗎?"宋巧可斜睨著她。
「要啊!」
「那干嘛不跟他一起吃?"無聊的堅持。
「不想!"灌完一大杯咖啡,她起身去鋪報紙,準備刷另一面牆。
「你不準備接受他的追求嗎?"那未免太可惜了。
「我不會跟房東糾纏不清。」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跟他瞎攪和了。
「怎麼?你介意溫如司的話啊?"
「跟他沒關系啦!"她朝宋巧可方向舉高油漆刷,嚴正聲明,「我說過,我不喜歡他給我的感覺,懂嗎?不喜歡!"
他給她的壓迫感好大,說話又神神秘秘的,好像將她當成貓兒在逗弄,等哪天他沒興致了,說不定又會突然消失無蹤。
她討厭那種被牽制的感覺,討厭有個人被放在心上,舍不去的感覺。一與他重逢,那種費了好大的努力才遺忘的討厭感,又出現了。
她就是不喜歡那種胸口沉重的愛戀,所以她只要談輕松有趣的戀愛,可是輕松有趣的戀愛,卻又讓她沒有任何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矛盾,一時之間竟也弄不懂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只能依著現在的心情去決定自己的言行。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歡啦!別把油漆甩到我這來。」她身上這套是兩萬多元的套裝耶!可不想毀于她的氣憤中。
「知道就好。」她不放心的再次強調,「以後別再談他了。」
「好,不談。」承諾有重于泰山,輕如鴻毛。她明天就會忘了。
汪瑋馥這才滿意的轉回身,繼續她的工作。
呵,拭目以待吧!宋巧可抬了抬不予置評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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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籠罩大地,汪瑋馥放下手上的油漆刷,握著肩轉了轉手臂,彎了彎腰,累癱的吐了一大口氣。
四面牆壁皆已被她刷上明亮的黃色,即使暮色昏暗,小店里仍顯得生氣盎然。
「今天就先忙到這里。」她開心的收拾工具準備吃晚飯去。
站在店門外,按下遙控器,鏤空鐵門徐徐降落時,她想起了某人的邀約。
「才不要跟不懂尊重人的家伙吃飯!"她忿忿然的叨念著。
男人都想要左右女人,好像不跟著他們的意思走,就是罪該萬死似的。她汪瑋馥才不吃那一套!
雖然邁開的腳步遲疑了下,汪瑋馥最後還是毅然決然騎上她的摩托車走了。
為犒賞一整天的辛勞,她在肚子里塞了滿滿的小火鍋料理,之後逛了三家廚房用品跟餐具店,精挑細選了一大箱她喜歡的廚具樣式,等她再回到咖啡館時,已經快九點了。
停好摩托車,卸下後座箱子上的繩子時,有人為她抱起了紙箱。
「小偷……」一她驚恐的嚷嚷在瞧見對方面孔時,戛然而止,「你怎麼在這?"
「等你吃晚餐。」易稔寰臉上掛著微笑道︰「這里頭是什麼?"
「你在這里等我?"不會吧?他還在等她吃晚餐?不該有的罪惡感升起。
「嗯。」
「什麼時候?"
「七點多吧!"
七點多?是她剛離開小火鍋店的時間……她突然覺得滿肚子的肉片跟餃子,都成了罪惡感的來源。
「你……都這麼晚了,不會自己去吃啊?"
「我跟你約好了。」
那是你自己單方面的約定。可這句話汪瑋馥怎麼也說不出口。
「等你忙完再一起吃。」易稔寰晃晃手上的箱子,「要放店里的?」
「嗯……欽。」
嗚……她覺得好罪惡好罪惡喔!她根本是很故意的不想理會他,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在等她。
如果她沒有回店里的話,他是不是會一直等下去?
偷偷模了下還鼓鼓脹脹的肚子,汪瑋馥深吸了一口氣,免得被瞧見了她其實已經吃撐了的事實。
打開店門,等他將箱子放到吧台上後,她故作輕松的問︰「你想吃什麼?"
「有點晚了,去復興南路吃消夜吧。」
「好啊!」
「坐我的車去。」
跟在他的後頭,望著他高她將近一個頭的挺拔背影,汪瑋馥忍不住癟起了嘴。
才說不要照著他的話定,怎麼才一下子就推翻了決定?
可是,他等了她快兩個小時耶!他怎麼看都不像會等女生的人,沒想到竟會獨自在店門口痴痴的等她!她心中天人交戰著,一會怨起自己,一會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令她煩得想扯頭發…
「還是你想……」他突然轉過頭來,正好瞧見汪瑋馥正在用力扯馬尾,愣了下,「在煩什麼?"
「呃?"她連忙松開手上無辜的頭發,「沒呀。」頓了頓,「你怎麼會這麼問我?"
「當你扯馬尾的時候就表示你很煩。」
「你怎麼知道?"她訝異的張大了口。
「你考試的時候最常出現這個動作,我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的笑里含著取笑的意思。「這麼久了,習慣還是未改。」
「你一直偷偷在觀察我?"
「跟你一樣。」
怎麼會?"可是我都沒發現!"
「因為你太遜了。」
怎麼辦?胸口中的小鹿又開始亂撞亂跳了。
為什麼她對其他男人都可以做到灑月兌,就是對他不能?汪瑋馥搗著胸,莫名的覺得心跳急促到連她的身子都跟著搖晃了……
咦?這力量未免太大了,害得她搖得不只頭暈,還站都站不穩……不對!是地震啊!
汪瑋馥臉色倏地刷白,想也不想,沖進了易稔寰懷里。
易稔環被她突如其來的沖撞嚇了一跳,連忙穩住腳跟,挽救差點一塊摔倒在地的糗態。
「地震……」她抓著他胸口的衣服,嚇得渾身顫抖。
「小地震而已。」他輕輕拍撫她的背,柔聲安撫,「已經過去了,別怕。」
「過去了嗎?"她睜開一只眼,瞧瞧周圍,地面好像真的不再搖了。
松了口氣的她,想要站直身子,背上的那只大手卻不由她。
「我不記得你害怕地震。」印象中,她是個天不怕地下伯,與她柔弱縴細外表完全不符的豪氣女孩。「曾發生過什麼事嗎?"
「幾年前,台灣發生九二一大地震,當時我人剛好在南投朋友家里……」
想起當時情景,汪瑋馥仍余悸猶存。傾倒的屋子、翻飛的瓦礫、人們淒慘的哀嚎……她與朋友一家人雖僥幸在屋子倒塌之前離開,逃過一劫,但她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就會忍不住簌簌發抖。
听完她的敘述,易稔寰臉色凝重的沉默了。
「干嘛不講話?"她抬頭望著他繃緊的臉部線條。
「我很抱歉,我當時不在你身邊,沒陪著你一起度過。」他以悵然的語氣說著。
甜言蜜語!汪瑋馥咬了咬牙。明明是自己無端消失了八年之久,現在又突然的出現、突然的介入她的生活、突然的對她大獻殷勤,搞得她心湖大亂,煩不勝煩。
「當時如果你在的話,說不定我還要背著你跑,結果兩個人都被房子壓死了!"她故意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嘲諷他不佳的身體。
「哈哈哈……」易稔寰突然爆出大笑,渾厚笑聲震動著她的耳膜。
他將她身子轉個方向,兩手放在她肩上,將上半身重量靠在她背上。
「地震來了,勇敢的田徑之花,快背著我一塊逃命吧。」
「我現在哪背得動你啊。」她好氣又好笑,「你現在的體重至少是十七歲時的兩倍。」
「所以現在輪到我背你了。」
他在她措手不及之下,拉起她的手,托起她的臀,將她整個人抱離地面。
她望著他微笑的臉,表情突然變得奇怪。
「你身體變好了。」他已經不再是弱不禁風的易稔寰了。
「嗯。」
「美國的漢堡、薯條果然是讓人變胖的好食物。」
他手臂晃了晃,動作像在秤她的斤兩。
「你還是一樣瘦。」他騰出一手,捏捏她縴瘦的手腕,
「我吃不胖啊。」
捏著手腕的大手突然-到小月復,將她嚇了一跳,接著他的臉突然往她靠近,汪偉馥呼吸自動停止,瞪著他-過來的臉,抿住唇。
如果他敢再吻她,她這次一定會咬掉他的舌,沾醬油吃下肚去。
但他並未如她想像中的再次強吻她。冰冷唇辦擦過她的粉頰,停在小巧可愛的耳垂前,溫熱的呼吸莫名的讓她紅了臉。
「你……」他啟唇,低沉的聲音好听得讓人心悸。「吃過晚飯了?"她的小月復還鼓鼓的,可見她往里頭塞了不少東西。
糟糕,被識破了!血紅素以更快的速度在她臉上聚集。
「我又沒說我要等你。」她嘴硬的說。
生氣吧,她無所謂。每個男人在這時候都會表現出不爽的態度,好像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有多罪不可赦。
「我忙得太晚了。」他不以為意的笑,「你的肚子還有多余的空間能陪我吃消夜嗎?"
她困惑的皺眉,「你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
「你在這里等了我快兩個小時,可是我已經吃飽了。」
「如果你忍著肚子餓等我到七點多,也許我會比較生氣。」
甜言……蜜語!這家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他以前明明很酷、很沉默的啊!
她幾乎快以為她之前所認識的他,是她作夢夢出來的了。
「你跟以前的形象差很多。」
「我們要敘舊嗎?"他放下她,「邊吃邊說好嗎?"他快餓昏了。
未等她回答,他已拉開車門,等待她主動坐人車里。
汪瑋馥移動腳步正要坐人,後臂-地被扯了下。
「你還敢說你沒腳踏兩條船?"溫如司凶狠的目光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