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該歇息了。」
厲-婷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仍一針一針的繡著展翼鳳鳥,「是不是每個人都在對我作臆測?」
「呃?」小紅臉上的微笑立刻走樣,「臆測什麼?」
「你跟橘兒下午說的那些。」
聲音被听出來了?!小紅臉色發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跟橘兒碎嘴,請小姐原諒。」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小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果然。
即使楊氏要她把這事忘了,也要其它人不要再逼問她,有關這些日子來的情形,可是眾口悠悠是堵不住的。
厲-婷臉皮薄,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話題人物,心小不免有氣,將針線往緞布上一插。
「-先退下吧!」
「小姐……」
「退下!」
「是。」小紅低著頭,將房門帶上,快步離去。
想粉飾太平,回到過去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我是不是該實現我行走江湖的俠女夢?」利用實現夢想的理由來逃避,似乎是個不錯的方法。
「-那三腳貓功夫只怕會害了更多人!」
「我也是這麼想……誰?」這才發現屋里有人的厲-婷霍地轉過頭去,卻在見到對方面容時驚愕住了。
「有沒有想我?」修長的身形緩步朝她走來,唇邊懸著一抹親密的微笑。
「你為什麼會布這里?」從沒想過他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厲-婷的心狂跳著。
她是害怕還是緊張?或者是……重逢後的驚喜?
「羅總管都可以來去自如,更何況是我。」隨著腳步的逐漸逼近,厲-婷的心跳也更形強烈。
「請你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厲-婷別過臉去,手抓著胸口。
她偷偷祈求心跳減緩。她可不希望讓那個騙子發現她還是愛著他!
「我不會走。」
「如果你不走,我就叫人了。」握起的粉拳微微發抖。
就算夢里有他,就算她在靜下來的時候,與他相處的情景常會不自覺在腦海中浮現,雖然她其實好想他,好想念他懷抱的溫暖、唇上的甜蜜、相擁的纏綿,可是她愛戀的人叫姜小鳳,而不是眼前的大壞蛋蔣嘯風!
是的,他是人壞蛋!所以她不需要因為他的接近而感到心悸!
「請。」自信的笑顏,擺明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
是!他武功高強,即使是厲幀延也奈何不了他。但若引起紛亂,他想不走也難吧!
厲-婷張開嘴大吼︰「來……」人字還沒出口,雙唇已被堵住,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靈活火舌已鑽入,舌尖輕觸她的。
「有沒有想我?」他人就貼在她身旁,呼吸挑逗般的輕沸水女敕粉頰,扣著下巴的手指刷過紅唇。
「我怎麼可能會想你!我恨不得殺了你泄恨,怎麼可能會想你!」厲-婷激動的喊。
可恨他的吻依然讓她流連!
「所以-想我,因為-恨不得殺了我。」
「我不是……」雙唇再次被堵住。
「不要……」厲-婷用力避開他,「你到底耍凌辱我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下人們都是怎麼說我的?她們說我已不是清白之軀,就算與厲家的力量,也只能嫁人作妾!」
「那又如何?」蔣嘯風一臉無關緊要的模樣,听她悲慘訴說,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
那又如何?他竟然說得出如此無情的話?難道說,她在他心中根本一點分量也無,所以旁人將她說得再難听,他都不痛不癢?
厲-婷拚命咬牙忍住胸口的波濤,力持平靜,「你來這是想干嘛?想看我受盡屈辱之後的模樣嗎?想見我難堪,或者打算來攪我死了沒?!」
他突然面色一凝,「-真的恨我?」
「如果我們易地而處,我就不相信你不恨!」
「我不恨!」
「狡辯!」
「因為我知道-愛我。」
「我不會再讓你編我了!」強忍許久,淚仍足滑落。「你根本不在乎我!」
「不在乎我所受到的傷害,不在乎听到別人怎麼說我,不在乎我的名節受損,不在乎我可能即將成為城里的笑話!」
「我為什麼要在乎?」他伸手欲揩掉厲-婷臉上的熱淚,卻被她閃過。
「只要-嫁給了我,謠言自然會消弭。」
胸口一震,武裝的堅強差點就軟化下來。
「我不可能嫁給你!」他不過是在找消遣,她不能再次掉入他騙人的陷阱。
「因為我是蔣嘯風?」
「我不想跟你一起危害世人。」
「-所知道的是蔣家的產業,而我剛好是蔣家的兒子。」
「你繼承祖業。」
「我因為身體衰弱,從小就被送上山跟著師父學武養身。我一直到前年因為雙親去世而回鄉,才知道蔣家的財產與土地是靠什麼得來的!」
「而你理所當然地接手,繼續打壓、欺騙善良百姓。」
「-已經將我定了萬劫不復之罪。」蔣嘯風眼中閃過無奈,只是堅持別過臉,不與他四目相對的厲-婷瞧不見。
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啊,明知時候未到,他仍因難耐相思,冒險前來見她一面。
她的眼、她的唇仍是熟悉的模樣,使他胸口激動翻臆,可她眸中的恨、嘴上的固執,讓他只能盡其所能的掙扎。
根深蒂固的印象當真難以拔除。
不,他不信扭轉不了她的想法!
「不然你把賭場、錢莊收起來啊!」她就不相信他做得到!
「我正在進行。」
厲-婷愕然回過頭,在觸及他的笑臉時,又轉回頭去,「是將產業擴大、遍布全國吧!」
蔣嘯風不著痕跡的輕嘆口氣,「只要我不是蔣嘯風,-就可以嫁給我?」
「不!」仍足斬釘截鐵的拒絕。
「為什麼?」
「我最恨欺騙!」
受不了她一直背對著他,抓過肩,抬下巴,硬逼她面對自己,「若我一開始告訴-我是誰,-可會睬我?」
不會!她會當場逃走!
「我遇到你的第一天,就陷入了一場騙局,對吧?你故意被花瓶砸到,故意裝得快傷重不治的模樣,讓我送你回去。還有你的失憶,家道中落,甚至章潔儀想謀奪你家財產,都是假的吧?我看你想謀奪她家的財產還差不多。」
「家過中落是為了要解釋,為什麼這麼大的一間宅院竟然沒有半個佣人;章潔儀她家那一點錢財我看不入眼;失憶則是為了讓-留在我身邊更久。」
「好讓你有機會一…侮辱我?」
「厲-婷!」蔣嘯風終于動了怒,「-可以責備我對-隱瞞事實,可是你不能曲解我愛-的事實!」
「你愛我什麼?厲家的財產?」甜言蜜語是毒藥,信了就萬劫不復!
「-以為-會有多少嫁妝?一座山?十間在壯?還是客棧?我蔣嘯風最不缺的就是錢!」
不管他說什麼都說服不了她,因為他是惡名昭彰的蔣嘯風,因為他曾嚴重的欺騙了她!可是她怎麼都不了解他為何欺騙的苦心,對他的感情除了恨,還是恨!
如果沒有愛,就不會有恨。所以他知道她是愛他的,恨越深,表示愛越濃。
他是那麼的舍不得她,不甘心兩人從此再無交集。他當然猜得到回到城里的她有可能受到什麼樣的流言攻擊,也知道外表堅強的她其實是無法承受的。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她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只是蔣家的名聲實在太差,即使情況再壞,他仍無法擁有!
她知道他說得沒錯。厲家雖有首富稱號,但實際財產恐怕還不及蔣家一半。他如此千方百計為的是什麼?他己得到她的身子與愛情,游戲到此也該罷手了,若他存心戲弄她,今日何必來這一遭?若被她大哥發現,這一次絕對不可能放過他!
「不要再說了好嗎?我相信所有人寧願我自裁,也不可能允許我們婚配!」厲-婷哭得不能自己。
揚州城大善人與大惡人聯姻?天大的笑話啊!爹娘以後如何做人?厲家又如何立足?她不可能為了兒女私情而大逆不道!
「會合辦法的。」蔣嘯風擁住了她,「我一定會想辦法讓-爹娘答應我們的婚事。」
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厲-婷狠狠搖著頭。
「為什麼我們要相遇?」她終于潰決心防,與他緊緊相擁,「為什麼要相愛?如果沒有開始,今天的我們都不會如此痛苦。」
「我不後悔!」他捧住她的瞼,吻掉她的淚,「我寧願痛苦、也不願意我們擦肩而過。」
「為什麼是我?」
「那日我經過市集的時候,剛好看到錢莊的手下在逼婦人還債。我知道蔣家經營的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生意,但他們逼債時的凶神惡煞模樣,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而在一群冷然的臉孔當中,我瞧見了一張正氣凜然的女孩臉龐,面對數個大男人,明知自己功夫敵不過,還是勇敢的上前挑戰,就是那一股氣勢、讓我一見傾心。
「只是因為這樣?」听起來若那天出面打抱不平的是別的姑娘,他也同樣會愛上。
「當然不是,我可以說上三天三夜。」他不停的親吻她的唇。那熟悉的紅唇,總令他欲罷不能。「如果-的功夫厲害,說不定我轉身就走了……」
「反正我功夫差!」厲-婷癟著嘴打斷他,一臉不滿。
「有我在,-不會僅是如此。」
那也得有機會在一起才行。
厲-婷百感交集的望著他,「我真的希望能跟你並肩走天涯……」
她的心房總算再次為他敞開了。蔣嘯風發現他的眼竟然有些濕潤。
「如果我要-跟我定,-願意嗎?」
厲-婷一听駭然,立刻搖頭,「我不想背叛我向家人。」
「-很重視他們。」
「因為他們一樣重視我。」
「可是我愛。」
厲-婷咬住唇,「不要讓我做選擇,好嗎?」
蔣嘯風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會讓-為難。」
「嗯。」厲-婷小島依人的靠在他的肩上。
難道他們都要這樣偷偷見面,直到秘密被揭穿的那天嗎?到那時,恐怕她帶給家人的傷害才是最大的吧!
厲-婷手攬上蔣嘯風的脖子,「我想……」粉頰因為難為情而潮紅,「我想你……」
厲幔婷一直沒有勇氣將話給說消楚,但那輕顫的身軀已經告知了蔣嘯風她的渴望。事實上,他同樣渴望擁抱她,渴望肌膚之觸,渴望她躺在他懷中而眠的溫暖。
「我懂。」他以指打斷她的說不出口,撥開因淚水而黏附臉龐的發絲,柔柔的吻住了她。
在舌尖點燃,進而竄流全身,四唇相貼之後就幾乎分不開了。彼此瘋狂的索取對方、付出自已,似火花最燦爛的一刻燃燒殆盡。
輕輕將坐在椅上的厲-婷抱起,置于柔軟的床上。蔣嘯風修長的指尖拂過她光潔的額,滑過秀氣的鼻,勾畫菱形的唇,情不自禁在她耳畔低喃,「-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
菱唇揚起弧度,眼角卻在滴淚。
將嘯風納悶,「為何哭泣?」
她搖搖頭,「不知怎地就哭了。」
「愛哭鬼!」他笑她。
她也不辯駁,傾身主動親吻他的唇。「我好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我希望時光停留在我們長相廝守的時候。」
厲-婷不再多說,她想將他的體溫烙印在肌膚,想將他的笑烙在眼里,想感受他擁抱著她的激情,所以她不再開口,僅將身體靠向他。
蔣嘯風轉頭欲吹熄桌上燭火,卻被厲-婷阻止了,「好久不見,我想看清楚你。」
蔣嘯風點點頓,伸手欲放下紗帳,眉頭一凝。
「怎麼了?」厲-婷問。
「有人來了。」
厲-婷大吃一驚,推他,「那你快走!」
「不!」蔣嘯風堅決的搖頭。
「你不走的話,萬一被我哥發現,你就完了!」
推推拉扮之際,房門霍地被踢開了。
「蔣嘯風,你好人的膽子!」厲幀延氣沖斗牛,手上的寶劍亮晃晃的嚇被厲-婷吧退的小紅,因胞到廚房去偷了剛做好放涼的涼糕,想拿來討好嗜吃甜食的小姐。誰知人還沒走到房門口,就听到一頭尖叫,緊接著小姐好象被什麼人-住了嘴一般。當場把她嚇呆了。
想到小姐才剛被放,怕惡賊又來,于是急急忙忙的跑去喊來厲幀延。
厲-婷不懂,他明明有機會可以逃走,為什麼要留下來讓厲幀延抓個正著?難道他以後不想再見她了?
「厲大哥。」蔣嘯風拱手一揖。
「少跟我攀親帶故!你來我妹的寢房有什麼目的?」
「一解相思之苦。」蔣嘯風坦蕩蕩說出。
厲-婷頓時紅了臉,厲幀延則是呆了呆。
這是他所知道的蔣家惡賊嗎?或者不過是一個自以為風流的下流胚子的肉麻台詞?厲幀延想了會。他也曾在花街柳巷流連過,蔣嘯風的名字一向是跟風流惡少搭不在一塊的。
瞧他說得一臉誠懇,難不成這家伙當真愛上他妹妹?
「我妹已許了婚配,請不要損害她的名節。」
「哥?」厲-婷粉臉立時慘白。
什麼時候決定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任何人都無法從我手中搶走她!」
好狂傲的語氣!
「媒婆後天就會來提親,你死了心吧!」厲幀延將寶劍收起,拉出一把椅子,穩穩坐下。
「那我會在成親那天來搶新娘。」
「我也會記得請何捕快招呼你人席。」厲幀延收起怒容,恢復他平時總是冷冷的腔調。
「還請手下留情。」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各懷鬼胎,反而是厲-婷緊張的快昏厥了。
「吾妻暫時借放在這里,來日,我一定會接她走的。」
听到蔣嘯風對厲幀延信誓旦旦,厲-婷胸口的激動無法言喻。
「等你有辦法的時候再說。」厲幀延冷冷的說。
蔣嘯風絕對有辦法搶了厲-婷就走,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可是厲幀延知道他不會這麼做,要不然,以他的耳力,不可能乖乖的待在房里等人來抓,他必是有心理準備與他一會。也許他的目的就是想把話給說清楚,將來他一定會得到他們家人的同意,從厲家兩老手中將厲-婷給接走。
因為他不會讓厲-婷心里有遺憾,更不會再惹她傷心。很莫名其妙的,厲幀延對他就是有這樣的把握。
「我一定會回來接-!」蔣嘯風轉頭對厲-婷許下承諾後,只見黑影一閃,人己消失無蹤。
厲-婷連忙追到窗邊,只見屋檐上佇立著一個頤長人影,默默注視了她好一會方離去。
屋內的厲幀延低頭看了手中寶劍一眼。還好沒打起來,否則他八成已倒在地上。
「把他忘了吧!」思索良久,厲幀延下此決定。
即使他能信守承諾,又要多久時間?他能放棄蔣家龐大的產業嗎?那惡名豈是一朝一夕就會煙消雲散?只怕厲-婷等到白發蒼蒼,仍等不到承諾的實現。
「哥,我……」她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掉啊。
「爹娘不可能答應你們的婚事。」厲幀延砰然關上房門。
厲-婷黠然垂下眼。
她懂、她當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