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自夢中清醒,厲-婷這才發現已是晚上了。
桌上一盞搖曳燭光,可見入夜之前就已經有人進來過了,而她竟睡得不省人事?
糟了!她從沒有這麼晚沒回家過,這下家里的人一定急翻天了。
眼一望,床上的人呼吸均勻,似乎仍在沉睡當中。厲-婷想趁他熟睡之際,先回去跟家人報備,但奇怪的是,那被他緊緊拽住的手怎麼都抽不出來,受傷的人怎麼會有這麼人的力氣?
正當她納悶著,蔣嘯風醒了。
「-醒了?」言下之意,好似他曾醒來過。
「是啊,」厲-婷尷尬的笑,「晚上了,我得先回家一趟,」
蔣嘯風一看外頭天色,立刻表靈不贊同,「太晚了、女孩子獨身一人、我不放。
「沒關系,我學過功夫的。」
「這我知道,要不然我頭頂也不會開一個洞了。」
蔣嘯風的取笑讓厲-婷紅了臉,「我去去很快就回來,」
「晚上壞人很多,我不放心。」蔣嘯風思忖了會,「這樣吧,-寫封家書,我請羅總管幫-捎信,先報個平安,如何?」
「可是……」
厲-婷才在猶豫的當頭,羅總管似乎與蔣嘯風心有靈犀一般,端了筆墨走進來。
「就讓老者為小姐跑一趟吧!」羅總管說。
他有別于下午的咄咄逼人,謙恭有禮的讓厲-婷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那……好吧!」
研磨好墨汁,羅總管人就退出去了,將毛筆蘸上濃黑的墨汁,厲-婷在信上將她不慎打傷人的事大略寫上,並說明她得留在這照顧傷者的原因。寫著寫著,厲-婷的手停下來,咬著唇苦惱。
「怎麼了?」蔣嘯風走過來問道。
「我不會寫你的名字。」厲-婷難為情道。
那個鳳字筆劃太多,她一時之間忘了如何下筆。
蔣嘯風輕笑,「我教。」他的手包圍住她執筆的手,靠在她的背後,另一手支撐桌沿,厲-婷整個人被圈入了他的懷中。
面對這樣的情況,厲-婷只能心慌意亂的任他牽著她的手在紙上游移。
她該叫他離她遠一點,他靠得太近了,這是不對的……
「知道怎麼寫了嗎?」
他突兀的聲音喚回她紛亂的神志,一昂頭,這才發現他的臉離她好近,輕柔的呼吸幾乎就停在她臉上。
她慌慌地別過頭去,「知道了。」
「那-接下來要為什麼?」他並沒有松開她的手的打算,擺明要幫她寫完下文。
「我自己寫就可以了。」
為什麼她會這麼緊張?為什麼她的一顆心難以控制的不停怦跳?在他靠近她的時候,她應該立刻賞他一拳……不,他已經被他打破頭了,她不能再扁他。但至少她應該要推開他,可這無力的手又是皂麼一回事?
「我幫-,沒關系。」他的手仍緊緊握住她的。
「真的不用……」
慌張的她連忙將筆抽出,不料卻沾了一手墨、建蔣嘯風手上都一塊一塊黑黑的。
「對不起!」她順手拿起桌上的棉紙,用力擦著他手上的墨汁。
「那個……」蔣嘯風很想笑,卻又不能笑,忍得他快得內傷了,「-的家書……」
厲-婷一愣,這才發現她竟把寫了一半的家書拿來當擦手紙了。
「糟了!」她大喊一聲,哭喪著一張臉,「又得重寫了。」
「別擔心,慢慢來,羅總管會等-的。」蔣嘯風好聲安慰。
她在干嘛啊!難怪娘老說她毛毛躁躁的,點也不穩重。
他不過是教她寫字,就像小時候教書的夫子一樣,握著她的手引導她正確的寫法罷了,她干嘛緊張成那樣?
「我很快就會寫完了。」
重新書寫的家書顯得雜亂無章,連字體也歪七扭八的,一看就知道寫者心思正亂。
「為完告訴我一聲。」這次蔣嘯風不再戲弄她,坐在旁邊的位子,專心的看她寫字。
意織到旁邊專注的目光,厲-婷的心更是慌亂。她快速的寫好,折疊後放入信封,交給被傳喚進來的羅總管,而後像完成了什麼困難的事情般、重重的吐出一大口輕松之氣。
羅總管拿著家書走出去,一到厲-婷視線所不能及之處,立刻將家書撕得粉砰,手一揚,與風兒嬉戲而去。
當天晚上,厲-婷被安置在蔣嘯風隔壁的房間休息。
那本來是一間書房,但羅總管以奇快的速度將其改造成臨時寢房。他辦事效率之快,讓厲-婷只能目瞪口呆。
陌生的環境讓她有些局促不安,況且這宅院雖大,卻是亳無人氣,一入夜,風的聲音特別顯明,呼呼的自窗欞縫隙鑽入,似魑魅魍魎的哭嚎。
厲-婷睜著一雙大眼,在黑暗中瞪視。角落處似乎蜷伏著不明物體,稍稍一眨眼,那黑影好象動了,她心慌的再眨眼,感覺又回到了原位。
掙扎了許久,她還是模黑下了床、將燭光點起。
燭火瞬間照亮室內各個角落,她一直在意的暗處其實什麼都沒有,暗松了口氣,正想躺回床上,敲門聲響起,將她嚇了一跳,顫聲問︰「誰?」
「是我,小鳳。」
她吁了口氣,懸在半空中的心落回地面。
「有什麼事嗎?」身上僅著單衣的她抄起掛在床邊的外衣,雙手套入袖里,扎好腰帶才走向門口。
「我瞧-房里燈亮著,睡不著嗎?」
「呃……」總不能說她怕黑吧!說出來可是有損她俠女的形象哪。「陌生的環境,睡不著。」
「喔?」門外的人影頓了一下,「我也睡不著,要不要去庭院逛逛?」
「你應該多休息,不然傷難好。」厲-婷從來就不是靜得下來的女孩子,要不然楊氏也不會對她那麼頭痛了。要她枯燥的躺在床上等入眠,蔣嘯風的邀約還比較讓她心動,可她也沒忘記他還是重傷未愈的患者。
「睡一覺醒來好多了,整天躺著人也不舒服。」
「真的好多了嗎?」厲-婷打開房門,見他早就穿戴整齊,唇邊微微帶笑,似乎就等她點頭說好,一塊出門了。
「走走是好,」厲-婷臉上有些猶豫,「可是外頭這麼黑,萬一你不小心摔跤了,又多受了幾處傷,那可怎麼是好?」
「有-在旁保護,一定沒事。」
他對她還真有信心。難道他忘了他頭上的傷口,就是她錯手誤傷的嗎?
「今兒個月亮又圓又大,外頭庭院亮得很,不會摔跤。」他二話不說執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向庭園。
別拉她啊!厲-婷焦急的在心中喊。
他怎麼一點都不顧男女禮節,一而再、再而三地踫觸她的手,難道他當真不知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說得沒錯吧!」蔣嘯風近乎得意的抬手指著頂上澄亮月兒,「比燭火還亮。」
厲-婷根本無心去看天上的月亮,她只在意著一直牽著她的冰涼大手。
她曉得男人的力氣本來就比女人大上許多,可是他是病人,怎麼她卻無法掙月兌開?學過武的她不像一般女孩弱不禁風,可他的力氣也實在是超乎她想象之外了。
「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幾經思量,既然掙不開,就挑明說了吧。
「咦?」他張著一雙無辜的眼直勾勾望著她,「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啦!厲-婷想朝他大叫,可他那副毫無邪念的疑惑模樣,讓她想沖出口的氣卡在喉嚨怎麼也吐不出來。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她微慍的瞪他。
「除了我娘,我沒有限其它女孩相處過。」他低下頭去,晶亮的眼眸突地染上一抹悒郁,「可是我因為身子差,從小就在在外頭養病,難得見娘親一面,卻是在她的葬禮上。」
濃濃的歉意立刻盈滿胸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引起你的傷心事。」
蔣嘯風搖搖頭,看上去好脆弱、好惹人愛憐……
厲-婷不禁皺了眉。她在發什麼神經啊,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大男人,愛憐這種辭句怎麼可以用在他身上,照理說,只有像她這樣的女孩才談是惹人愛憐的!
不過,要真把那四個字放在她身上,她寧願咬舌自盡,要不然下場就會跟她大嫂一樣,一輩子的幸福全系在丈夫身上。他笑,她就跟著笑;他氣,她也只能默默忍受,說好听一點是賢良順服,說難听一點不過是個附屬品。
她就是想擺月兌這種柔弱的形象,所以才立志當個頂天立地的俠女!
「走走走,我們四處去逛逛。」這會兒反例是她主動牽起他的手,「如果累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行在她背後,蔣嘯風唇上的笑意一直難以抹去。
他早看穿了她,也曉得以弱者的姿態會比較容易撤除她的防衛,可若真要進入她的心,就不能老是一副文弱、好欺負的模樣,至少現下羅總管在她心中的地位絕對比他強。
可愛的女孩啊,他就是喜歡她的透明、直來直往,毫無心眼。
蔣嘯風跨步的距離稍微拉大,將落後的差距趕上,與她並肩。
「你家好大,」厲-婷不由皺眉,「好象怎麼走都走不完。」
宅院里有數個樓間,全都大門緊閉,感覺不到任何人氣,可是庭園花木扶疏、生氣蓬勃,想必平常受到十分良好的照顧。真難以相信往後若只靠羅總管一人,要怎麼去維持這一大片龐大的家園?
「以後這里真的就只有你跟羅總管了嗎?」
他笑了笑,「還有。」
「我不算啦!」他怎麼把她也加進去了,「等你傷好我就要走了。」
「那就讓它一輩子不好。」
「什麼?」
「如果我傷好-就要走,」他直視她納悶的瞳孔,「那就讓它一輩子不好。」
「為什麼?」她大大不解。
「因為我要-留下來。」
灼熱的視線對上她的眼,厲-婷雙腳似被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為……為什麼?」她的口好象變拙了,只會頻頻問為什麼。
「需要問嗎?」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拉住了,他朝她更靠近了點,腳尖對上她的腳尖,「因為我喜歡-啊!」
月亮消失在他腦後,她的眼前被黑暗所吞噬,唇上有柔軟的觸感,他的呼吸停在她臉上,熱熱的,有些癢。
厲-婷倏地瞪大了眼。他在干什麼?!他在……親她?
心跳劇烈的不規則,她慌慌將他推開。
牽著她的手松開,改貼在她背上,一股力量自背後傳來侵略的唇再度壓上。
「不可以!」他是傷者、差點掛掉的傷者耶、為什麼她怎麼都推他不動?
她的手猛地往他頭上打了下去,不偏不倚打中傷處,蔣嘯風喊了聲痛,厲-婷趁機跳開。
「你活……活該,誰叫你要偷親我!」她咬著唇,卻發現這樣的動作竟把他殘留的溫度給咽了進去,連忙抬起手,用力抹去。
「你不懂男女授受不親,那我現在教你,女生在沒出嫁之前,是不可以隨便讓男人踫的……你干嘛?」他握住她的上臂,用力一扯,轉眼間,她又困在他的懷里。「放開我!」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恣意奪取她唇上的芳甜,舌尖頻叩牙關。
厲-婷漲紅著臉,將雙唇閉得死緊、再次揚起了手;他早先一步擋了下來,反扣五指。
厲-婷氣得一用力,尖尖的指甲陷進瘦削的手背;他拇指往虎口一壓,她的手一震,攻擊的武器被他收攏于掌心。
臭人!臭人!厲-婷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末被禁錮的頭往旁一滑,再返來用力一撞,她再次成功的逃離他。
他竟然敢侵犯她!虧她還那麼用心的照顧他。
「我討厭你,臭人!」她終于忍不住讓她一向鄙視的眼淚落下,轉身往大門口方向衡去。
一陣疾風掃過身邊,下一秒她就撞進一堵結實的肉牆。
肉牆屹立不搖的佇立原地,反之她這個「練家了」竟因此踉踉蹌蹌倒退了好幾步,還險些摔著,如果不是他眼明手快先扶著,她一定趴在地上跟泥土相親相愛去了。
「放開我!」她用力的打他、推他,可那高瘦的身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是一點一點的把兩人距離又拉近了。
可惡,要不是距離過近讓她的武器無用武之地、她今晚非勒死這個大壞蛋。
「卑鄙小人,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惱怒的大喊。
「我要-喜歡我。」他氣定神閑,絲毫不為厲-婷在他身上的捶打,而有任何一絲皺眉的動作出現。
「作你的春秋大夢!」她憤恨的往他膝蓋一踹,「我要回家!」
她早該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所以當他受了傷的時候,全街上的藥鋪、大夫才沒有一個人肯救他,就她腦袋瓜子笨,傻兮兮的一路扛著他,送他回家卻沒想到把自己給送到狼坑來了。
早知道就讓他曝尸街上,讓野狗咬他的骨、啃他的肉,省得活下來害人!
「可以。」他突然的「大發慈悲」讓她不由一愕,「如果-走得出去的話。」
她如果走得出去?憑他沒半點武功的瘦弱身子,她就不相信踏不出這里一步,就怕他卑鄙,喚來武功底子好的羅總管,那她別說走出去了,恐怕小命休矣。
「這不公平,」她嚷,「現在這樣,我怎麼可能走得出去!」
喔?聰明小女子發現端倪了?
「除非你得答應我,絕不叫來羅總管。」
蔣嘯風不由喪氣。難不成剛才她都沒發現他與平時的不同嗎?
「可以!」他點頭應允。
哼!雖然他高了她一個頭,力氣也大她許多,還有他是男人,但只要給她機會,她就不相信無法逃出生天!
「還有你得離我遠點。」
「為什麼?」
「我現在整個人都被你……用手綁著,當然逃不出去,你的力氣比我大,這是不公平的。」
什麼叫用手綁著?純情小姑娘連「抱」字都說不出口嗎?蔣嘯風忍不住笑。這樣欺負她真有趣,她著慌的反應、又急又氣的神情,皆讓他無法將目光自她臉上移去。
「好,那-說,怎麼做才公平?」附耳呢喃,溫熱的氣息使得厲-婷耳一陣麻酸,在黑暗中,她的雙頰下由得紅了。
「你得先放開我……啊!你做什麼?」她氣急敗壞的-住被他以舌侵犯的耳,火燙的感覺自耳垂延燒到整個身子。
「我沒做什麼。」他又裝出一瞼無辜,「是-想太多了,還是……」他故意一臉神秘的壓低嗓音,「你希望我對-做什麼?」
她听不懂他的挑逗暗示,在這一方面,厲-婷仍清純得很。雖然她曾經偷偷在大哥寢房窗外听房,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懂了多少。
她只知道他不只親了她、抱了她,還偷舌忝了她的耳垂,而她也因此覺得全身上下都不太對勁起來,明明外頭天氣涼得很,她卻渾身燥熱。
「我現在只希望你放開我!」
「好!」他很爽快的打開雙手。
厲-婷見狀連忙轉身就跑,邊跑還不忘邊喊︰「你數到一百,才可以來追我。」
她以為存玩躲迷藏嗎?還數到一百呢!
蔣嘯風忍不住大笑,嘴上有模有樣的數起數來,「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