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丁熙虹拆線出院那天,張雪梅剛好進醫院生產,錢崇光才幫她辦了出院手續,她便迫不及待的跑到育嬰室外,貼著玻璃,看那皮膚皺皺的,身體小小的,頭發卷卷的,正哇哇大哭的小寶寶。
「好可愛喔。」她的胸臆之間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想生一個嗎?」楊尊用翹tun撞了撞她。
「欸?」她的笑容僵住。
「不知道張大姊會給孩子取什麼名字?」阿常的臉上流露出溫柔。
丁熙虹想起挨在自己身邊這個名震天下的「不破之神」,也是日夜細心照顧她快一個月的男人,心湖不由得掀起陣陣波浪。
他曾拿槍抵住嚴德清的頭,扼住原本要射殺梅姊的犯人的喉嚨,並毫不手軟的用槍柄重擊對方,只因為嫉惡如仇、鐵面無私……楊尊有時愛刻薄的說風涼話,有時也會胡言亂語,不喜歡表露過多的情緒,也不愛說廢話,完全實事求是,但是這樣鋼鐵如山的男子,竟然在一個月里每天炖湯、熬粥、煎藥,費心做料理給她吃。
有時她吃厭了中藥鰻魚湯,他便在家里制作醬燒鰻魚片,捏出好吃的壽司,要不就是連飯也炒香,弄成和式鰻魚飯。只要能調理身體的食材,他全都一一變化,幾乎每一樣都是照她曾在周刊上示範過的菜色。
身為撰稿人,她怎麼能不被他感動?原來在她周復一周寫著寂寞的美食單元時,世界的某個地方還有楊尊視若珍寶的用心閱讀每一個字,而他同時也是有條不紊、冷靜硬腕的替她挖子彈的男人,她好愛他,好榮幸能跟隨著他。
「在你以為會死的前一刻,想些什麼?」楊尊忽然問道。
她回憶一下,「我在想,我要殺了你。」
其他人忍不住偷笑。
楊尊也跟著冷笑,「這個我知道,我是說,你有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在臨死前腦海閃過一堆想做卻還沒做的事嗎?」
「現在還提這個干嘛?反正是活了下來。」
「活了下來不是有更多時間去做嗎?你比普通人多了機會體驗實踐的可貴。」
「唉,警官,你不知道人就是學不會教訓嗎?雖然瀕死前覺得自己有好多事沒做,一旦像現在這樣重新活過,又會開始怠惰,反正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而且你想想,之前活了二十幾年都做不到,哪有可能現在重新活一次就做得到?」丁熙虹瀟灑的侃侃而談,還雙手交抱胸前,儼然哲學家模樣。
「唔……說得也是。」梁飛亞感悟。
阿常也頻頻點頭。
石青鐵心想,自己要不要放慢腳步?
「放屁!」
楊尊一句鐵打似的話語,讓幾個人清醒過來。
「什麼?」
「要不然你說,你想干什麼?能幫你的,我一定幫,就不信做不到!」楊尊在她開口前又說︰「等等,不要說什麼希望我協助你成為跑重案線的記者,你月復部的傷口才剛愈合,而且還不是記者就這麼拚命,當了記者還得了?」
看她露出深思的神情,他還真有點不安,深怕她說出什麼難事。
「只要你能幫的,一定幫嗎?」丁熙虹黑白分明的雙眼閃閃發亮。
「你也知道,不要故意刁難我,例如叫我乖乖的被你殺掉之類的……」
「哈哈……當然不會,我想到一件事,姑娘我活了這麼久,還沒獻出第一次耶,甚至連接吻也未曾有過,因為男人們都說跟我在一起很像男男戀,沒有談戀愛的興致,唯一一次純純之戀也因為我太豪邁了,讓那個該死的小開完全沒有跟我兩小無猜的心情。」丁熙虹嘆了口氣,甚是惆悵。
沒想到她有這樣的心情,雖然頗辛酸,但也讓眾男人完全意想不到,很想笑,不過她的坦白直率和少根筋就是這麼的可愛,想安慰她,又覺得那是事實。
「好,我給你。」楊尊說。
「什麼?」
「你剛才說的那些,我都給你。」
「哈哈……又沒說要你給我……誰希罕?!我才不要施舍,也不要你逞英雄,就算一個人,我還是活得很好。」丁熙虹自嘲似的笑說,既倔強又瀟灑,「該去看梅姊羅!」她轉身就走。
楊尊跨前一步,冷不防的抓住她的手臂,硬將她拉回到身前,雙手捧住她的臉,狠狠的吻住她那據說從來沒有任何男人踫過的唇,似乎是要補償她二十幾年的不甘心。
一時之間沒人能將他們倆分開,好像她的芳唇就為了等他這一刻的暴烈。
丁熙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她被他抓住,他的大手包住她的臉,鼻腔盡是他身上的男人氣息,他在吻她!她正被一個人吻著!從以前到現在,不是沒有人想一親芳澤,但只要一靠近,她便警戒的摔他個眼冒金星。
沒想到今日被楊尊強吻,她卻動彈不得,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且她也沒想過,原來被一個男人霸道掌握的感覺這麼奇特!大家都說她像男人,連她有時都認為自己身為女人很麻煩,又沒人愛,可是,楊尊竟然吻她!
掌握了情報和研究結果的杜聖夫、衛可仲和錢崇光從長廊那頭走來,看見這一幕,無不驚得呆住,他們竟然見到了楊尊吻男人……喔不,那個人是丁熙虹!楊尊竟然吻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陽剛類型女人丁熙虹?
她好不容易才將他推開,喘息連連的說︰「你……你竟敢吻我?」
「我連你的肚子都吸過了,哪有什麼不敢?」楊尊兀自笑得春風得意。
「你……你……」明知他是指那日幫自己處理傷口,但此刻卻顯得曖昧,還有調笑的意味,丁熙虹紅了臉,從來沒人能讓她如此難堪。
看見眾男子都不懷好意的偷笑,她更加火大。
「別做劇烈的動作,不然肚子又會抗議。」楊尊知道她想扁自己,拍了拍她的小月復。
丁熙虹勾腳往後踢,他早了一秒閃開,她乘機一百八十度轉身,伸腳大幅度狠狠的掃向他,卻沒有命中目標,反而被他反手輕輕一拍,她的腳骨竟然生疼,不得不收回腳,彎腰撫了撫小腿。奇怪,他並沒有用力,為什麼那麼痛?
「不是說動作不要太大嗎?小心肚子啊……唉!」他扶住她。
這樣的玩鬧像在調戲她,丁熙虹第一次受制于人,卻又沉醉其中。
要是平時,吃了敗仗的她一定還會再打,但是畢竟受過傷,元氣尚未恢復,也怕傷口再裂開,只能氣呼呼的說︰「你這麼說,別人還以為我有了你的小孩咧!」
「那可不在我的負責範圍里。剛才說過了,我只包辦你回答的那些。」
「想奪走我的第一次,卻不想負責任,有這麼好的事嗎?」
「到底怎麼回事?楊尊,你在小虹住院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麼?你竟然趁人之危,你還是人嗎?」錢崇光搶先質問。
「我能做什麼啊?」楊尊覺得錢師父的擔心太夸張了。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杜聖夫感到心寒。
「老大,你……嘖嘖!」衛可仲不知道該夸獎他還是該唾棄他。
楊尊推了推丁熙虹,不耐煩的說︰「喂,解釋啊!」
「沒什麼好解釋的。」她才不想幫他,徑自去找張雪梅。
就連知道實情的梁飛亞、阿常和石青鐵也選擇沉默,跟著她離開。
嘿嘿,想到鐵石心腸的楊警官三番兩次收拾她的麻煩,她就覺得好玩,一向都是她當男人們的依賴,她都是堅強而理智的那個,沒想到也能制造另一個人的麻煩……還好楊尊挺得住,她喜歡任何事都挺得住的楊尊,很安全的感覺。
錢崇光命令她禁足一星期,在家里好好休養,怕她亂跑牽動傷口,也等于禁止楊尊跟她見面。
這天,錢崇光得留在道館加班,丁熙虹乘機出門溜達。
她來到百貨公司閑逛,看著販賣華麗衣飾的專櫃,心想,嚴映瑤的細肩帶上衣很類似這里的風格……想到那位千金小姐,她就覺得心酸。為什麼她一直想跟嚴映瑤比較?她覺得自己變得很小氣。
丁熙虹的一顆心卜通狂跳。為什麼楊尊吻過她之後,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確定?他強吻她,只是因為他逞強,因為他覺得沒有辦不到的事,並不是真的喜歡她、愛上她,他欣賞的是像嚴映瑤那樣可愛嬌媚的女人,可是……他的吻在她的心里留下很沖擊的瞬間,她很想佔有他的永遠。
她看著專櫃里那些粉女敕的衣飾,楊尊是喜歡有那些風格的小女人吧?
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有人叫住她。
「丁熙虹?」
她循聲看去,珠寶專櫃倚著一個梳著包頭、穿著套裝的女人,看起來有些滄桑,但一臉精明。
「是丁熙虹嗎?我是你高中同學馮美媛……」
「美媛?」
她怎麼會忘記?
馮美媛便是她高中時期最要好的校花知己,她曾經幫她頂罪,被記了大過,而且還因為費天翔追她,馮美媛故意放話,說她是個搶好朋友男人的三八。
「我是這個珠寶專櫃的銷售人員,有興趣嗎?」
「應該是沒有……」丁熙虹是不會客套的人。
「也對啦,你怎麼會有興趣?你從不喜歡這些玩意兒,因為你沒有身為女人的嗜好嘛!再說,你出身普通家庭,爸爸只是曾干過警察的武術師父,而你……我听說你在大眾電視台周刊撰寫美食單元,不過已經離職,所以你應該沒有能力購買。」
「是啊,你了解就好。」丁熙虹也不想客氣了,笑一笑便要走人。
「沒想到你那麼快就跟費天翔分手,所以奪人所愛都不會長久。」
「是啊,你跟費天翔才應該是天生一對,因為你跟他都好會記恨喔。」
「你說什麼?」馮美媛一手叉腰,冷笑的說︰「不過你沒有人愛,可不是我們的詛咒害的喔。話說你為什麼會來逛百貨公司?這里不適合你呀!」
這時,楊尊的手搭在丁熙虹的肩上,掃視著玻璃櫃里的寶石,從容的說︰「這里的東西,你都沒有喜歡的嗎?」
丁熙虹轉頭,不明所以的瞪著他,「楊尊?」他怎麼會來這里?
「想你啊,小虹。」
「警官……」她不習慣听這種話,可是他的口吻好令人向往。
其實他是問了暗中保護丁熙虹的手下,怕她沖動的跑去找嚴德清算帳,或是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傷了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沒想到她會來逛百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