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嫣剛從婚紗店回來,為了體恤夏勁恆,不讓他既要籌備婚禮又要忙于公事,她獨自搭乘計程車返家。
走進昏暗的小巷中,雖然兩側有微亮的路燈,不過,當夜深人靜,這樣的情景對一個獨居女子而言,還是覺得有點可怕。
她一下計程車,身後好像就尾隨著一道長長的身影,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不敢回頭探個究竟,深怕打草驚蛇。
于是加快了腳步,奔回自己的公寓,當她步入樓梯時,發現身後的那道影子已經不見了,她才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放心的掏出鑰匙打開鐵門,就在開啟門時,有人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啊——」
她錯愕的驚叫出聲,同時手中的手提袋也應聲而落。
她回過身,整個人貼著門板,驚懼的望著那一道漆黑的身影。
「是我。」
杜意屏倒抽了一口氣,喔!這個女人的尖叫聲可真不是蓋的,跟殺豬沒什麼兩樣,夏勁恆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呢?
「你是……」
程雨嫣尚未從這場驚嚇中厘清思緒,她望著眼前一臉憔悴的女人,她好像是……
「我是杜意屏,我們上個月在夏氏企業的辦公室見過面。」杜意屏試圖喚起她對自己的印象。
程雨嫣這才記起,她就是上回在夏氏和倩倩學姊破口大罵的女人。
「杜小姐,我們確實有一面之緣。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程雨嫣小心翼翼的問。
她深夜造訪,絕對有目的,不可能是單純的找她聊天吧?
「我是有一點事想要找你,我們方便進屋說嗎?」杜意屏露出淒楚的笑容,懇求著她。
「喔!」她傻愣愣的點點頭,「可以啊!」
程雨嫣拾起散落一地的手提袋,請她進屋。
杜意屏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既陰險且狡猾的笑容,無奈她位在陰暗處,程雨嫣根本看不到她的笑容與眼神。
「杜小姐,請喝茶。」程雨嫣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
突然,杜意屏雙膝著地,跪在她的跟前。
「杜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呢?」程雨嫣嚇了一大跳,伸手試著扶起杜意屏的身子。
「我求求你可憐我好嗎?」杜意屏垂下頭,微卷的長發遮住了半邊臉,令人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
「杜小姐,有話好說,你不要這麼激動好嗎?」程雨嫣好言相勸的扶起她,坐回椅子上。
「請你放過我好嗎?」
杜意屏重新抬頭望著程雨嫣,憔悴的臉龐上掛著兩行清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耶!你可不可以把話再說一次?」程雨嫣陡地有種惹禍上身的感覺。
程雨嫣抽了張面紙遞給她,杜意屏接過面紙,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你應該認識夏勁恆吧?」杜意屏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準備的台詞,盡量不讓她看出端倪。
「認識啊!」
一提及夏勁恆,程雨嫣臉上就有隱藏不住幸福的光彩。她不止認識他,而且還是他的未婚妻呢!
「那你還記得前陣子我去你們公司那件事嗎?」
看見程雨嫣的臉上漾著幸福的光彩,她就覺得體內燃燒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深陷痛苦的囹圄中,而讓他們盡情享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
程雨嫣老實的點點頭,她的腦海之中縈繞著那句「董事長夫人」,雖然大家都說她在瘋言瘋語,可是她的心底還有一個疙瘩在。
「我是和他訂過婚的女人,這個鑽戒還是他親自為我套上的。」杜意屏舉起手展現戒指在她的面前。
杜意屏暗自在心底慶幸,她沒有一氣之下把這枚鑽戒丟掉,今天這個破銅爛鐵也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忙,合演一場負心漢陳世美的泡沫肥皂劇。
程雨嫣听到她的話,臉色立即刷白,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杜意屏和夏勁恆訂過婚?那她呢?
他們之間的山盟海誓呢?
他們一起許下的承諾呢?
她驚惶的後退幾步,雙手環抱住自己嬌柔的身軀,直覺一陣冷意襲上心頭,九月底初秋的涼意對她而言卻是冷若冰霜,猶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你說謊!」
程雨嫣拒絕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她奮力的搖著頭,不願相信這些殘忍的話語。
再過幾個星期,她將順理成章的成為夏太太,她要披上白紗,成為秋天最美的新娘,他們要共赴歐洲,一起度過最甜蜜的蜜月。
「我沒有說謊,我所說的每一句全都是事實,他為了要使夏氏企業稱霸全國的半導體產業,所以就和我訂婚。他說他愛我,他說他不能沒有我。」杜意屏推翻她的話。
程雨嫣抬起頭,看著她淚眼婆娑,讓她分辨不清虛偽,也無力去認清這是謊言抑或是事實。
她的心宛如刀割,猶如置身于人間最殘酷的煉獄中。
杜意屏見她沉默不語,又開始編派著謊言,「不信,你可以親自去審問他。」
「不要再說了,今天就算你說破了嘴也沒有用!」程雨嫣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絕再听她的話,「我們都要結婚了,你說再多也阻止不了什麼,勁恆已經決心要娶我為妻了。」
「我知道他要娶你為妻了,但是……」杜意屏低下頭,撫模著她扁平的小月復,「但是,我已經懷有他的小孩了。」
程雨嫣錯愕得張大眼。
杜意屏懷有他的小孩,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勁恆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你怎麼可能懷有他的小孩?」程雨嫣慌亂的搖著頭,拒絕相信。
她不能相信,她也不要相信,這一定是她在作夢,一定是她被幸福沖昏了頭所假想出來的幻覺。
「是真的!我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醫生說我體質太弱,所以肚子不怎麼明顯。但是,我真的懷孕了!」
杜意屏牽起她的手。
「不信,你模模看,一個小生命就在我的肚子里,那是我和勁恆的愛的結晶。」
程雨嫣的手在要快踫到杜意屏的小月復時,迅速的抽回,猶如被毒蠍給螫傷了般。
「既然勁恆愛你,你又懷有他的小孩,他怎麼可能再和我在一起呢?」程雨嫣滿臉疑惑。
夏勁恆說過要娶她,只有她才配當「雨嫣山莊」的女主人,難道這一切全是謊言嗎?
究竟誰的話才是真的呢?誰來為她解開這個謎底呢?
杜意屏看著她慌亂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謊言已經奏效了。
要下地獄,她也要拉個人作伴,否則,只有她一個人獨自傷心,豈不是太寂寞了一點。
「因為那時我懷有身孕,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拒絕與他行房。」杜意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你也知道,勁恆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也有生理需求。
于是我答應他,在我分娩前,他可以去找任何的女人尋歡作樂,解決他的生理需求,但是,前提是不能動了真感情。」
程雨嫣幾近崩潰的捂住自己的臉龐,任憑傷心欲絕的淚水落入掌心,那些話猶如一把把利刃直搗她的心髒,令她痛不欲生,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難道夏勁恆與她在一起,只是單純迷戀她的身體,只是在發泄嗎?
她只是另一個女人短暫的替代品嗎?
只是他的泄欲工具嗎?
面對夏勁恆的誓言與杜意屏的指控,她該去相信誰呢?
這世間還有誰值得她去相信呢?
「你現在來對我說這些做什麼呢?」程雨嫣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眸,慌亂且無助的望著她。
「我希望你能夠離開勁恆,我知道我這麼做對你很不公平,但人總有個先來後到,我才該是勁恆的新娘啊!」
杜意屏配合著她悲傷的語氣,雙膝跌跪在地上,對程雨嫣苦苦哀求。
「我……」程雨嫣面對她的哀求,竟是無言以對。
怎麼到了最後,她這個準新娘卻成為破壞別人的第三者呢?
「程小姐,你就可憐可憐我肚里的小孩,不要和勁恆結婚好嗎?孩子若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兒是很可悲的,畢竟小孩是無辜的,他有權利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庭,我求求你離開勁恆好嗎?」
杜意屏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立即乘勝追擊,
「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雨嫣,就算你今天不嫁給勁恆,日後還是有許多的機會。而我卻不一樣,孤兒寡母的,連生活都很困難,更別提想要再組織一個完整的家庭了。」
杜意屏的一番話,令程雨嫣進退維谷,她想起自己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想起了太多不愉快且艱辛的過往,一切切塵封的記憶又再度被喚起,再一次沖擊著她的良知。
「程小姐,你也是一個單親家庭,嘗過那些苦,難道你忍心因為你的兒女情長,而讓這個無辜的小生命步上和你相同的命運嗎?我以一個做母親的身份來懇求你,離開勁恆好嗎?」
「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下要再說了!」程雨嫣將臉埋在掌心,任憑淚水猖狂的模糊她的視線。
「我明白你也深愛著勁恆,但可否請你愛屋及烏,體恤我肚里的小孩,也是勁恆的小孩,不要讓他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好嗎?你要多少錢,我給你,你過你的新生活,我只要你離開勁恆好嗎?」
杜意屏苦苦相求。
「不要用錢污辱我的感情。」程雨嫣保有最後一絲尊嚴的說道。
「說難听一點,勁恆對你只是一時的迷戀,等他對你厭倦了、我孩子生下
來的時候,他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到時候,弄得大家彼此尷尬也不大好。程小姐,你就听我一聲勸,離開勁恆吧!」
「你走吧!」程雨嫣下達逐客令,她實在不想再听到這些-耳的言語,「我離開夏勁恆就是了。」
「謝謝你。」
語畢,杜意屏立即站起身來,她望著程雨嫣抽搐顫抖的肩頭,心底燃起一股復仇的快感。
程雨嫣比她想像中還要好對付,她等著看夏勁恆在婚禮上娶不到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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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初秋的季節,依然艷陽高照,只是氣象局發布了台風警報,雖然尚未登台,卻使得午後的街頭吹起一陣又一陣的狂風,也吹亂了程雨嫣的長發。
她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無助的穿梭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即使雙腿十分疲憊,但是,她仍然不敢停下腳步,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悲傷而徹底崩潰。
幾日前,她還是一臉幸福的小女人,如今,卻像個棄婦般,毫無目的的游走在街頭上。
最後,她還是來到夏勁恆位在市區的公寓。
她手中緊握著他的鑰匙,隨著緩緩上升的電梯,心情卻跌落到谷底。
程雨嫣失神的踏出電梯,拿出鑰匙打開那一扇門,卻沒有料到夏勁恆竟然在家。
她錯愕的想要轉身離去,卻被夏勁恆一手給制住。
他滿臉疑惑的望著她布滿淚水的臉龐,他找了她好幾天,自從那天在婚紗店分手後,她就變了,約她好幾次,她都推諉很忙或身體不舒服,如今好不容易再見她,她竟變得如此憔悴。
「雨嫣,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幾天,但都找不到你。」他的雙手箝住她的肩頭,滿心憂懼的問道。
程雨嫣別過頭不敢注視他熾熱的眼眸。
「我不是在這里嗎?」
她冷淡的回答他的問題。
夏勁恆捧起她的臉,「告訴我,你在哭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煩著你?」
「我沒事,你不要理我。」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不爭氣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夏勁恆再也按捺不住火氣,這幾天他像陀螺般忙得暈頭轉向。
「你這樣還說你沒事,誰會相信?」
他不滿的提出質疑。
他不是故意對她發脾氣,只是她冷漠的態度令他十分不解。
「沒有人要你相信我的話。」
她別過頭,不敢注視他的眼眸。
現在的她,已經分不清真相與虛偽,也許從一開始到現在,她就不曾用心去分辨,只是一味的沉醉在她假想的幸福中。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夏勁恆不懂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奇怪,陌生得令人覺得可怕。
「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意思。」她繼續冷言相對,也許她上來懷念舊情是個錯誤的行為。
說好了要將他從生命中完全驅逐,為何還對他戀戀不舍呢?
「你變了!」夏勁恆望進她哀怨的雙眸,「以往熱情且善解人意的小雨嫣跑哪去了?」
「我的改變是拜你所賜!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什麼你還要這樣的對待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嗎?」
程雨嫣含淚指控他。
她好希望她能夠灑月兌一點、堅強一點,或者自私一點就這樣霸著他不放。
可是,她做不到。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難道你覺得嫁給我是一項錯誤的決定嗎?」
「我不會嫁給你,也不可能有婚禮了。」
她悲痛的說出自己的決定。
夏勁恆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尚不能由這場混亂中跳出來。
「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心痛的握緊拳頭,為什麼這個決定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的呢?
夏勁恆激動的攫住她的雙肩。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別過頭不忍看他,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在他面前卸下所有的武裝。
「答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難道你認為我愛你愛得不夠深嗎?」夏勁恆實在不懂,是什麼理由讓她在一夕之間有了重大的改變。
「你是愛我。」她苦笑出聲,「天知道你會愛我多久,一天、一年,還是十年,還是根本沒有這麼長久的時光?」
「你答應過要彼此互相諒解、互不猜疑。」
「我是答應過你,但你不也說好要完全坦誠,可是你做到了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避開她的眼楮,不忍心讓殘酷的真相傷害到單純的她。
「你懂的,你一直都懂我在說什麼。既然你已經有了婚約,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呢?天底下的女人有那麼多,為什麼你偏偏要選上我?要給我一個美麗的憧憬,而後再殘忍的將我推入人間煉獄中呢?」
她難過的痛哭失聲,將臉埋在掌心中。
「我承認我是訂過婚,但是,我沒有告訴你的原因,是因為我認為那並不重要。」夏勁恆在心底低咒著,究竟是誰那麼大嘴巴,把這個消息走露出去的呢?
他一直在避免讓自己的過去傷害到她,沒想到紙仍舊包不住火,還是讓她知道了。
程雨嫣抬起頭,惡狠狠的瞅著他。
「不重要?你和另外一個女人訂過婚叫不重要,那什麼才叫重要?是不是在你的眼底什麼都可以不屑一顧呢?是不是你對婚姻只是兒戲呢?是不是你今天說愛我,就可以和我步入禮堂,明天厭倦了我,就把我貶為下堂妻呢?」
「不是的!」夏勁恆極力想要安撫她失控的情緒,「我和另一個女人訂婚是在認識你之前,但是我發誓,我是真心愛你,而且,我也已經為你解除了那一段婚約。」
程雨嫣強烈的否決他的說法。
「你不是為我,而是為你自己!你好自私,表面上說全都是為了我,而事實上呢?真的是為了我嗎?」
「我承認,我是自私沒錯,但是,我這麼做是為了誰?當然是為了你!如果我今天不夠愛你,我會想要和你結婚嗎?我愛你的決心你當真感受不到嗎?你不可以因為我曾經有過婚約,而否定我現在所有的努力,我是真的盡心盡力在讓我們的世界變得美好,我是真的想要和你經營一段感情和組織一個甜美的家庭。」
夏勁恆的這段話深深的打動了程雨嫣的心。
但是她還是無法擁有這份幸福!
為什麼老天爺要如此折磨她呢?
明知道她狠不下心搶奪另外一個女人的幸福,卻還要如此的挑戰她的道德與良知呢?
「可惜我出現得太晚了,把你對我的愛留給另一個女人吧!」她忍痛的說出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夏勁恆萬萬沒想到他的真心告白卻換來她無情的離去。
「回到杜意屏的身邊吧!你們本來就是一對的,只能怪我們有緣無分,相見恨晚。」
程雨嫣在他尚未反應過來前,迅速的沖出門外。
夏勁恆快步的尾隨在後,只見到她沖進計程車,揚長而去。